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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喜欢雪,无论他站在哪里,雪还是雪,没变。可惜今年的第一场落雪他无缘看到,因为当时他恰好死了。现在,他快要看到他眼中的第一场雪了,他仰望晦暗苍穹,静静等待着曾经的美丽来临,古铜色的面颊上露出祭祀般的认真。
当第一片雪花幽幽落下,他身后不远处的半仙在叫:“下雪了吗?难怪风停了哎?真的下雪了啊”
“特么贱老天也是贱现在下哪门子雪?昨天为什么不下雪?瞎了眼害死多少人我去特么的雪”
那是大狗在愤愤叫唤,怨天骂雪。胡义很想回身去狠狠踹他一脚,可是并没回身,而是默默向前迈出了脚步,迎着落雪,向远山,一步步,坚定着,越走越远,越走越渺小,逐渐隐约在飘白。
看着那人影在落雪中远去,一个人影背好了他的枪:“八路走了。我们也要走了。你们呢?”
“走了?”大狗这才回头,抽了抽他的鼻子,将他的马四环步枪背好,朝说话人道:“我答应了送他回家。我……得到他家去住几天。我猜他家挺暖和。保重吧几位。”
大狗匆匆向北了,迎着落雪,去追隐约在飘白中的八路背影。
背好了枪的人影转而问何根生:“一起走么?”
“你们打算往哪走?”
“朝南,我们要回家乡。我们能走回去。”
“我的家乡……在东边。回不去了。”
“保重。”
“保重。”
三个人影转身离开,向南,走向他们家乡的方向。
雪似乎下的更大了,纷纷扬扬的碎白正在变成大片大片,何根生看着离去的人影,呆了一会儿,忽然问最后一个身边人:“你呢?要去哪?”
“我正在琢磨着……应该去投八路,继续当我的辎重兵。”
“八路有辎重兵么?”
“我问过他,他说他们有个供给处,才五六个人。我想……那么穷的队伍,以后我都不用干活儿了吧?不成过了这村没这店,我得赶紧追他去。”
……
下雪了。
她抬起头,漂亮的眼因看到窗外的落雪而瞬间有了神采,顾不得再写,抛下笔,抛下办公桌,轻快地走向政工科办公室的门口。
她没有推开门,她喜欢雪,虽然她的故乡很难看到雪,可她偏偏喜欢雪。又下雪了,她想到了又字,便忽然怕了。她怕,如果出去,又忍不住在雪里松鼠般蹦跳,踩踏那个她诅咒的名字,会不会再次看到他从飘雪中归来?奄奄一息,流着血,冷得像雪一样。
也许应验是因为那诅咒,但也可能是因为飘雪,无论是什么,她都怕。
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退,她没有勇气打开这扇门去迎接落雪,虽然她很想。
于是,她来到了窗边,倚着,静静看。
窗外仿佛越来越白,越来越亮,越来越刺眼,那些舞蹈中的雪花,映衬得屋子里更暗了,似乎渐渐黑了,最后只能看到那扇四四方方的窗外落白,和静静倚在窗边的美丽背影,剪纸般的静。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空一缕馀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
证候来时,正是何时?
落雪时
……
赌了今天不想明天一颗颓丧的心,让那张秀气阳光的脸上多了几分狰狞。没错,是狰狞,狰狞地盯着赌桌上的骰盅看。
人头攒动,乌烟瘴气,吆五喝六,棉帘堵了窗,熏黑的油灯罩子放着昏光,把赌坊里映射得凌乱晦暗如囚牢。
“开啦一二三小”
庄家拎着刚刚揭开的骰盅,静静看着赌桌对面的狗汉奸,没敢伸手去拿他刚刚押在桌上的枪,因为他是侦缉队副队长,姓李,叫李有才,曾经把那姓钱的都给灭了。
又输了,最后一次输了。见庄家不敢来收,他将摆在桌边的枪套朝庄家一推,咣啷啷滑到赌桌对面,愿赌服输,不赖账
没了枪,倒觉得轻松了一点,起码有理由离开这了。系上黑衫领口,戴了黑色礼帽,从怀里掏出了那副圆墨镜,在衣襟上仔细擦拭,认真架上鼻梁,静静转身,两旁赌众慌不迭闪开路。
门推开,豁然一阵冷气拂面,街面上的原本脏污此刻覆满了洁白,干净得不似人间。雪仍在落,大片大片,无风也飘。
居然下雪了他喃喃,黑色身影在这白色世界里显得格外刺眼。
然而,伫立赌坊门口的街边,他再也没动,墨镜后的视线穿过落雪的街,静静看着街对面站在落雪中的美丽身影,她正在望过来,朝他笑。
行人匆匆在他视线里经过着,墨镜后的眼不敢眨,他怕一眨眼,这幻觉就不再了。
仿佛过了很久,她走过了街,穿过了飘雪,站在了僵呆的他跟前。
“你说过会请我吃饭。”
“你来得……实在不是时候。我这倒霉鬼……刚刚输掉了一切。”
“我不信”
“为什么不信呢?”
“因为你是孙悟空”她忽然再次笑了,笑得很开心,映在墨镜镜片上美丽面庞,比她身后的落雪更美。
这一瞬间,狗汉奸几乎醉了,忍不住低下头,不经意地踩碎了脚边一块雪,又转头,看向街远处的喧嚣,镜片后的眉梢重新挑了起来,恢复了往日那般自信的阳光:“喜欢哪一家?尽管挑”
雪,依然在落,隐约了行人,隐约了街,隐约了这座小小县城,隐约了这个冷冷世界……
第464章 隐患()
生活在苦难中的人更向往快乐,更善于发现快乐,更珍惜快乐。
酒站村的村民们正在快乐着,这份快乐来自于打炮楼的战场氛围,好像过年一样,枪响替代了鞭炮,大家拢在这里,围在一个个火堆附近,置身浓烟滚滚,身处热气腾腾,干着活儿,聊着,笑着,根本不觉得冷。
都是孤独已久的人,都忘了什么是热闹,这场荒唐的阵地战给了他们久违的喧嚣,参与巡逻做外围暗哨,灌沙包,挖工事,等待照顾伤员抬担架,往返酒站运输给养工具,渴了饿了便围在热气腾腾的大锅边就着寒风喝热汤,累了困了便在身边火堆旁一躺。孩子们都没娘管了,在酒站里疯,所有人都快乐着,他们只能从战争中体味快乐。
小红缨狼狈不堪,这个指挥了一天一夜战斗的指挥员满身是土,被团长在战壕里拖的;满脸是灰,被乌烟瘴气给熏的;眼睛红的像兔子,为过指挥员的瘾,不舍得放权给马良熬夜熬的,只有那对缺德辫子依然歪翘。
胸前挂着沾了土的曹长镜,手里拎着脏兮兮的钢盔,猫着小腰顺交通壕往后方阵地溜,已经距离掷弹筒位不远,听到掩蔽坑里的李响在说话:“……操作简单的很,关键是测距,和角度掌握,测得准,是一半机会,角度准,是另一半机会。”
陈冲不禁问:“李响哥,你以前不是兵工吗?怎么会测距的?”
“我跟丫头学的测距。”
“啊?她?”
田三七插言道:“她师父是牛大叔,你以为她打枪为什么平白那么准?这都占成分。”
稀里哗啦一阵碎土滑落,小红缨出溜进了这个掩蔽坑,吐掉呛嘴里的尘土,抬起拎着钢盔那小胳膊朝田三七比划:“你在这干啥呢?”
“马良让我到后边来休息。”
“休息?你是掷弹兵吗?这是你休息的地方么?你总往这凑合啥?我看你还是不累是吧?现在就给我到前头去!”
田三七无奈,这丫头吝啬至极,陈冲带来了榴弹,所以堂而皇之成为了李响的助手,想借着休息机会凑在这学习掷弹筒,可惜她仍然刁难,谁让他是二连的人呢!抓起摆靠在坑边的三八大盖,田三七起身往坑外爬。
小红缨补充道:“到二线壕,去团长身边!”
“由我保护团长吗?”
“保护个屁,你到他身边去打哈欠睡觉就行!哈欠必须打,至少一百个,回头我要发现你没执行,你就等着去给王小三捡柴禾吧,以后的仗你再也捞不着打!”
田三七停住了,他不懂这算个什么安排,回头想问缘由,可惜小红缨已经从坑后边继续往后开路了。
烟雾缭绕中,一对小辫儿继续朝后晃,坡上的高位重机枪掩体里传出个战士的喊声:“丫头,用不用我们再压制一回?你看他们这枪放得也太猖狂了!”
“做梦!奸细!在坑里老老实实冻着吧你们!我再警告你们几个一遍,机枪位这里不许点火!不许大声说话!”
五个奸细机枪兵全体无语。
不久,绕过一道沙包墙,看见了一口大锅热腾腾架在火上,王小三忙活着,同时嘻嘻哈哈地跟锅边人说着话,此刻大锅边上只坐着一个人,拎着个饭盒盖子撅着屁股从锅里捞汤喝呢。
小红缨来在喝汤人身后,抡起手里的钢盔便在那屁股上砸了一下:“就知道吃!”
熊不疼不痒地咂咂嘴,扭回头,一笑:“你来尝尝,小三这汤煮得真叫一个香!”
小红缨从锅边拣起个破饭盒盖子,来在熊身边跟他一朝锅里起捞:“刚才我就看着你过去了,咋不和我说话哪?”
“你那不正忙么,怕耽误你。嘿嘿嘿……”熊想起了团长脚跟后头栓着放赖丫头,便乐。
小红缨忍不住也笑了,黢黑个脏脸咧出小白牙:“嘿嘿嘿……你当我白忙啊?拖着我,累得他直不起腰了不说,一箱手榴弹又到手!而且……说不定过会儿我又得到前头去指挥了。嘿嘿,呵呵呵,哈哈哈……”
熊美滋滋把又一口汤咽了:“哎,留神嗨,别掉了下巴,老子正想喝肉汤呢!听他忽悠吧,团里穷成啥样了?哪有手榴弹?”
“你当我是好忽悠的?过几天,师里要补一批装备弹药到咱团。对了,我问你,出去这么长时间,没给我带点啥回来吗?”
“大姐,老子出去是打游击,能把我这条命带回来就不错了!”
“呸!少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削尖了脑袋跟石成出去是为了啥,怎么样,匀点给我吧?不出血我就告你!”
熊抬起头四下观瞧一遍,只有王小三在这,随即露出一脸苦相,低声道:“别提了,全交给秦指导了!”
“再装!”
“老子用得着跟你装吗?”熊索性撇下手里的饭盒盖子,一把掀起身后的军装,露出他的宽大后背,一道道被抽出的新鲜淤青:“自己看!”
连王小三也看得瞪了眼:“我天,这……是老秦打的?他……怎么可能啊?”
小红缨讷讷:“老秦能打人?这得是做了多大个孽?你不是……偷了座金山回来吧?损失大了!你怎么不先到这来哪?啊?匀完了再被老秦抓也行啊!”
……
丁得一站在操场上欣赏了一会儿雪景,踱着步返回团部,进了院子后顺便走进了政工科办公室。
“政委。”苏青起身。
“我去看雪了,心情不错。”朝苏青摆手示意她不必起立:“快要过年了,一直考虑着……有必要提振一下士气。我想……等队伍回来后,可以搞一场比赛,该热闹热闹了。团长也有这想法,刚才我想,应该在军事三项的基础上再拓展两项,比如推独轮车比赛,抬担架比赛,你觉得怎么样?”
“这方面……我也想不出什么。”
感觉苏青有点心不在焉,似乎有心事,丁得一转而问:“你看起来状态不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苏青呼出了一口气,抬起头:“政委,我现在可以怀疑……李真之死不是意外,我们这里应该还有一个羊头!”
“哦?”丁得一离开了炉子边,扯了板凳坐到苏青桌对面:“你有新线索了?”
“我不能肯定,但是前段时间我让丫头在村里画了几处图案,并且留下了山神显灵的字样……可惜,也许是暗哨的疏忽,没法确定究竟是谁干的。不过那里显然被人翻找过,甚至挖出了坑,那不可能是孩子的恶作剧。这是我没想到的,我想不明白,羊头为什么不是尝试监视或联络,而是偷偷到那里翻找,这和李真的行为对不上了,我糊涂了,糊涂到今天,也想不出答案。现在,我甚至怀疑我自己还能不能理智地看待问题,觉得我很失败。”
丁得一沉默了一会儿:“如果你认为你失败了,那代表全团都失败了。这种事……不是靠集体力量能解决的,但直接决定集体安危。我给予你一切权利,从现在起,即便没有任何证据,你也可以根据你的主观意愿行使,这是我唯一能给你的支持。你必须迈过你自己这道坎!必须!另外,你不是无法确定范围么,现在要搞比赛了,全团都会在的,不需要因为范围问题而困扰了吧?”
政委的话让苏青重拾了部分信心,没有办法了,事关全团安全,等不起,真要等到羊头下一次主动浮现,也许一切都来不及了。盲打也得打,她必须把自己变身成一个警察,哪怕找不出羊头,也得防患。
……
第465章 酒站之冬()
又一天过去,又一夜过去。
迎着风,蹚着雪,胡义疲惫地抬起眼,只要再翻过前面的雪色山岗,离酒站村就不远了。
几里路之前,他注意到了暗哨位没了人,暗哨的足迹显示已经回去报信了。
继续走,刚刚到了山岗下,便听到身后的大狗慌张摘枪。
高高的山岗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小小身影,站在雪里,被风吹得小辫儿飘飘晃。
胡义看着,继续看着,早已冻僵的古铜色面孔,居然还是笑出来了,鼻下,眉梢,都还挂着呵气凝成的霜,也没能阻止他的笑容,他甚至不知道他自己在笑。
高高山岗上的小小身影开始跑,越跑越快,颠着两个小辫儿,摔倒在雪里,继续扑腾着,变成顺着雪坡往下滑滚,带起一片雪涌,奔腾而下。
她重新爬起来,一身娇小军装满是昨日战场的脏,但是那张已经可以看得清晰的小脸是干净的,笑着,沾了雪,她也不顾,卯足了力气朝胡义冲过来,张开两只小细胳膊狠狠扑向胡义的胸口。
噗通雪花飞溅。
胡义被重重撞倒了,然而她还骑在胡义身上,朝胡义的胸口抡那小拳:“进步了,懒得说你了!”
“我进步什么了?”
“起码你是站着回来的!”她似乎意犹未尽,全然不顾旁边还有三个人,抡起小拳头又捶了一下。
大狗实在看不下去了,抽抽着冻僵的脏脸,歪撇着嘴:“这样也行?童养男?这个‘嫂子’我叫得出口吗?啊?特么服了!”
半仙还指望靠胡义把他送进供给处呢,只好咬了咬牙:“嫂子好!”
何根生原本已经有点站不住了,这一下终于不能支撑,滑倒坠雪。
……
进了酒站村,孙翠来迎,她知道这男人喜欢整洁,见胡义身上的军装已经狼狈不堪,趁此机会将她很早前便已特地准备的一套军装塞在胡义怀里,让他回头换,又陪他走了一段,言简意赅地说了些她该说的事。
村里巡逻干活的女民兵,包括村民,以及那些孩子,并没有主动过来打招呼,只是远远地看,静静的,都不说话。这男人是九连连长,九连连长就是酒站村的天,是酒站村的指望。他们心里想亲近,但是不敢,除了孙翠,酒站村里没人了解他,没人敢主动往他身边走。他和平易近人的老秦完全不是一回事,总是冷冷的,冷得像这冬天一样,深邃得看不透,对他的了解全都是来源于传说。
传说他杀过很多人,杀到鬼哭;传说他根本死不了,因为他是个爬出乱葬岗的诈尸鬼。越传越冷,越传越厉,即便是现在,他还是透着冷厉,让大家感觉到满满的安全,总想躲在他身后边,不声不响。
马良在河边等他,亲自敲碎河岸的薄冰拽筏子,然后喋喋不休地跟他讲昨天开始下雪后才结束的战斗。罗富贵站在河岸对面,朝乘筏子过河的他贱兮兮憨笑。
原本他的住处是跟罗富贵李响吴石头在一起的,这回他直奔了老秦的小木屋,那个所谓的九连指挥部,因为那里最暖和。
脱掉灌雪的军靴摆在破炉子边上烤,扯开湿透的绑腿挂在破炉子边上晾,一颗颗解开军装扣子,热腾腾的炉火让他的全身往外冒寒气。秦优一脸兴奋地叼着烟卷,从破床底下拿出一双烂鞋往他脚边撇:“用我这个凑和一会儿吧。”
“石成没回来?”
“你可别提了!他和骡子那个熊货把我这指导员的脸给丢了个干净!”秦优把烟拿下嘴,忍不住被这话题再次苦了胡子拉碴的脸:“游击让这俩能货给打成啥了?全变了味不说,还撞上了一二三连,团长带队啊!个熊玩意敢犯纪律不敢担责,说是奉我的令,这脸给他丢的,丢出个全团!我已经派人去联络石成回来,估计就是这几天的事。”
路上已经听小红缨把所有的事基本嘚啵了一遍,胡义朝秦优道:“你是指导员,这事你别扛,说是我下的命令就行。”
“你这话说得!你个连长丢人我这指导员就不丢人啦?快省省吧你,团长走的时候,我已经向他做过口头检讨了。随后,我打算再写一份书面检讨交政委。”
“团长怎么说?”
“能怎么说?那个熊玩意阴差阳错还算救了全团一命呢,团长那架势是当这事没发生过,可高一刀和郝平那没完没了的怪笑差点没把我臊死。哎?你又笑什么?”
胡义是笑那场景,高一刀,郝平,这俩玩意居然没用口水把秦优给淹死,看来是好人有好报,也就是秦优吧,要是换了胡义自己,高一刀那不要脸的还不得从烟囱爬进来继续揪着没完?
“我是笑……你不是说不该体罚战士么?现在同意我的观点了吧?”
“我……那是……唉”秦优苦着脸深深一口叹息,在破桌子边坐下了,神色黯然:“打完他我就后悔了!我当时……不知为什么那么气的慌……其实我以为他会跑的,可那皮糙肉厚的熊货就是不动,气得我……不是我想扛,这真的是我的责任,真的怪我……我……”
顺嘴一句调侃,没想到老秦居然认真地陷进去了,胡义赶紧转换话题:“对了,咱这现在一口酒都没有吗?还能不能找出点来?”
“酒?你哪里扭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