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
月光下的一个院子,有一棵皂荚树,有一口井,有个两间屋的房,外间屋里亮着灯。
肩头和胳膊上的绷带已经拆了,腰间的绷带是新的,裹得又高又厚,赤膊上身的胡义坐在桌边,低头看着伤口位置的绷带,知道这绷带是谁打的,她可真舍得用,这都缠成桶了,小红和葵花可没这么大方。
醒来的时候就在这间屋里,这是九班在大北庄的窝,但是与过去不同的是房间里没有过去那股臭烘烘的味道,反而有一股女人味,看来自己被抬进来之前,周大医生把这里占领了,她应该是才搬出去。
大门口传来轻响,过了一会儿屋门开了,一身无良打扮的小红缨晃着小辫出现在灯光里。
她扯下脸上的黑巾,随意擦了一把汗,甩手扔在桌面上,然后美滋滋地从衣兜里往桌上掏熟鸡蛋。
坐在对面的胡义皱了皱眉:“你老人家吃个饭都得冒这么大风险,何必呢?”
小红缨掏完了四个煮鸡蛋后往桌对面一坐,开始剥鸡蛋皮,顺嘴答:“你以为我愿意啊?现在我还咋好意思露面?多丢人啊!全怪你!害死我了!”
胡义无奈得抬头看棚顶,无语。
“要不是你发疯,这事至于传遍全团吗?丢死了。”
“……”
“说话啊?”
“你还让我说啥?”
“你说是不是你害的我?”
“……”
“说啊?是不是?”
胡义今天才知道女人这样流血是正常的,真是搞不懂,女人竟然可以这样,何况她还这么小呢,怎么可能?这究竟是个什么道理,太吓人了。叹了口气对丫头说:“你自己都不知道,我又怎么知道?这不能全怪我吧?你以为我现在好意思见人么?”
“该!丢死你算了!”小丫头皱着鼻子气哼哼,同时不自觉地扭了扭坐着的姿势:“这个真烦人,下边垫这布带太不舒服了,坐得别扭,害得我墙头都抓不到!”
胡义听得满头黑线,这东西还能影响抓墙头?那是身高决定的才对吧?忍不住问:“那周医生说没说你这血得流多少?”现在终于一知半解的胡义真担心小丫头扛不住。
“周阿姨说得好几天,唉……要不……咱俩偷着跑回去吧?咋样?”
小红缨在灯光里眨巴大眼,认真地等着胡义的赞同。她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怕见人,她从来都是个厚脸皮,可是当她从周晚萍口中得知这是一个女人的标志,得知她快要成为大姑娘了,过去整天盼望成为大姑娘的她却忽然为此感到一种怪怪的羞耻,甚至连小红和葵花她现在都不好意思见。除了为她启蒙的周医生和整天滚在一个战壕里的胡义,她现在怕见任何人。
其实胡义心里也巴不得趁夜回酒站,可惜,这次不但出了丑,连正在战斗中的九排都给扔了,糗大了!等着天亮去找团长政委伏法吧。
“我倒是想走……”
小丫头知道胡义的想法,朝胡义翻了一个漂亮的白眼,低头开始大嚼鸡蛋。
桌面上的油灯晃动着暖暖的火苗,静静陪伴着桌边一大一小两个苦命人……
第317章 小丫头的衙门口()
午夜时分,大门被撞得震天响,住在外间屋根本没有入睡的胡义起床出去,来人是吴石头,气喘吁吁站在大门外不说话。
又过了一段时间,一个人影轻灵地翻过了院墙,穿过院子到屋前轻轻敲了敲窗:“哥,你在这吗?”
胡义从床上坐起来,同睡在外间的吴石头下去打开了屋门,进来是风尘仆仆的马良。
点上了灯,马良来在桌边端起水猛灌一气,放下破茶缸子抹抹嘴:“我在来路上遇到李响他们了,他说丫头是……”
马良的话没说完,里间屋的门帘一掀,一对小辫晃出来,大声道:“闭嘴!不许你说!不许说!”
胡义已经从吴石头嘴里费劲地问明白了战斗大概,只是不知道三班的情况,现在马良到了,看来九排一切都好,一颗心现在彻底放下。
看清了胡义的状态,又见到丫头这德行,马良的一颗心也彻底放下,李响说的全没差,小丫头这一回让全团战士都学习到了一门关于女人的知识,生理真是太奇妙。看着小丫头那张百年不遇的红脸,马良情不自禁笑了。
不久后,灯熄,两间屋再次归于寂静。
斗转星移,天色渐亮,大门再次被敲响。
马良起床开了大门,门外站着的人是一脸脏泥的徐小。
马良离开酒站后,刘坚强组织石成和陈冲开了一个小会,没有了死对头马良,没有了绊脚石罗富贵,他终于成为了名正言顺的九排代理排长。刘排长正式上任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派徐小回团里汇报这次战斗情况以及缴获清单。
徐小在清晨进了团部,向团长汇报过情况之后,现在跑来看胡义和丫头,这是他出现在大门外的原因。
听徐小说完了事情经过,胡义穿起外套,稳稳当当系着衣扣,既然团长和政委已经被叫醒了,那么现在就该去团部,懒得再躺在这当伤员。戴正军帽推开屋门,清新一片。
丫头没事,九排没事,一切都很好,还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愉快呢,何必在意别人怎么看呢,知足吧。
走正了,挺起胸膛,像往常一样冰冷着古铜色的脸,有战士不敢斜视地经过当面,路过后才能感到他们在后面暗笑着指指点点,即便这样,也没能冲淡空气的清新感。
穿过团部院子,迈进敞着的厅门,立正敬礼。
“不安心养伤来这干什么?”政委先开口。
“伤好了。”胡义目视前方站得笔挺。
正在洗脸的陆团长抓过毛巾擦拭着水,没好气地说:“好得真够快的你!既然你说好了,那就别当伤员了,知不知道该到哪呆着?嗯?”
“知道!”
“身为指挥员把你的队伍都撇下了,你胡义真给我长脸啊!滚!赶紧滚!老子现在不想看见你!”毛巾被陆团长一把甩进脸盆里,洗脸水溅出脸盆一片。
“是。”胡义向后转身,大步去往禁闭室。
等到胡义的身影消失于大门外,陆团长那怒气冲冲的表情瞬间消失,重新回到脸盆前去拧毛巾:“嘿嘿嘿……今天早晨这空气真不错,怎么觉得格外好呢?喂,老丁,你感觉到没有?”
丁得一微微笑了笑:“每天不都是这样么,没觉得有什么特别。”
“你可真是……要说你是看书看傻了你不信。重机枪,老子有重机枪了!前天晚上我梦到一条大鱼,今天就应验了,我看以后谁还敢笑话我独立团没有大家伙!哈哈哈……”
“……”丁得一无语,感情他还没忘了护士西施这一茬!
……
吴石头从炊事班打回了五份早饭,把四份放在屋里桌上,又拎着一份送往禁闭室。
徐小坐在桌边狼吞虎咽地闷头吃,小红缨坐在另一边笨手笨脚地给自己梳小辫,全无玩枪时的伶俐。
马良抱着膀在屋里来回踱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九排这倒霉事怎么就没完没了,排长好不容易回团里一趟,又关禁闭去了,全团上下为丫头那事还没笑够呢,排长又成焦点了,情何以堪!流鼻涕这浑货更不争气,过过当排长的瘾也罢了,那战斗情况据实汇报没错,可是缴获清单干嘛说那么细?好歹把九排补足了再说啊,真指望李算盘那个吝啬供给处给九排反补的话,黄花菜都得凉。
“丫头,你说现在这情况,团长能给咱们留下多少?”
小红缨一边不耐烦地清理着破梳子上的发丝,一边答:“你指望团长?我敢说他连咱们消耗的子弹都不会给补齐!不说一连和警卫排缺枪,四连一大半人都空着手指望供给处呢,你说他能给咱留多少!”
“嗐流鼻涕他……这骡子也真是的,平时穷搅合的小聪明都哪去了,居然能让流鼻涕真做了代排长。”马良自顾自地埋怨着,晃悠了几步,又问丫头:“这种事我是只能瞪眼看了,没辙。团长和政委都心疼你,要不……你去找团长商量商量行不行?”
“在这种事情上,团长比李算盘还抠门,我找他商量兴许也就能多留下几十发子弹,有什么用?再说……我现在谁都不想见!”
最后这一句话才是小丫头的真正理由吧?马良无奈地看着漫不经心忙小辫小丫头,叹了口气,她的厚脸皮如今居然能薄成这样,不敢想。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一对缺德辫子终于不对称地扎好了,小丫头抓起一块小小的破镜面看了看,忍不住撇嘴,还是歪了点,算了,懒得再扎一遍,就这样!拿过桌上的饭碗准备吃早餐,同时对马良说:“办法也不是没有。”
马良猛瞪眼,一眨不眨等着后话。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是胡义教过她的话。
“你这……又是耍无赖啊?”
“不耍无赖你有办法?”
“这……那也得看谁是将啊?流鼻涕正当着排长呢,你指望他耍无赖?”
“你赶紧回去当排长。”
“我?你快算了吧,排长禁闭停职了,没有授命怎么当这个排长?回去开会我又不能保证把石成和陈冲都说服,最后还是各自为政。再说我哪敢跟团里耍这个无赖,这种事还是你最适合。丫头,你现在就回去,排长必定是你,这活儿还是你最适合。”
小红缨最近实在不想白天出门,另外狐狸的处理结果还未知,她不放心离开团里,认真琢磨了一会儿,才对马良说:“还是你回去吧,你可以这样对流鼻涕说……”
“可是……我心里还是没底,毕竟耍无赖这种事……”
“这个你也不用怕,团长肯定要派一连的人过去取东西,我想办法让铁蛋带他的排去,记着,到时候你要把铁蛋安排好,给他我承诺的全套。那挺歪把子当场送给一连,带五百子弹。罐头要分三份装,一份给周医生,一份给团长政委,剩下的才是供给处。警卫排我能摆平,有怨言的只会是四连那一群新兵蛋子,团长真正关心的只是那挺重机枪,只要重机枪到了团里,什么事他都会忘到脑后去。到时候你跟孙翠提前说好……”
一番话听得马良无语,原来耍无赖也是需要技巧和本钱的,不了解丫头的人都以为她是峙宠而骄,岂不知她的缺德小聪明全用在这上头了,真是独立团第一老兵油子。
“……如果这样还不行,大不了到时候我到团部里去闹!关就关呗,反正狐狸都进去了,再多几个又怎样?”说到最后,小丫头那对辫子都跟着翘。
马良彻底想开了,丫头说的没错,胡义都进去了,再多几个又怎样?为了九排过得好些,我一个小班长还怕撸么,何况这事还未必不成。
计议已定,马良不犹豫了,顺手从桌上抓了几块馍,胡乱往包里一塞,现在就出发,必须赶在团里派出人之前回酒站。
眼看马良出了门口,小丫头这才问徐小:“吃完了吗?”
“嗯。”
“去把你当初的‘铁蛋教官’给我找来,说我有急事。嗯……另外让小豆也过来,别让别人知道。”
随后徐小抹着嘴跑出了门。
现在,见不得人的红缨同志终于开始美滋滋地享用早餐了。
……
刘坚强的吆五喝六吵醒了酣睡的熊,这熊揉着惺忪的眼来到窗边,已是早晨,战士们正在刘排长的带领下,在酒站空地上出早操。
想天想地也没想到马良没进酒站的门就被流鼻涕给支走了,罗富贵生生被关了一下午又一夜,指望马良帮助重获自由的想法完全落空。
“流鼻涕,你给我过来!”熊朝酒站空地上大喊。
过了会儿,刘坚强出现在窗外。
“有完没完了,是不是该把门打开了?”
“不行,说三天就三天,这是我们三个开会定的,你以为纪律是儿戏么?”
“姥姥的你还真把自己当个狗尾巴草了?我跟你说老子要是真想玩你也挡不住!”
“没有我的命令,你出来试试!”刘坚强的眉毛挑得格外高,掉头回去监督操练了。
“我……”作势欲跳窗而出的熊看了看空地上的那些战士,无奈打消了念头,好汉不吃眼前亏。
趴在窗口无聊地四处看了一会,目光停在附近的厨房门口,孙翠正在忙活做早饭,进进出出。这熊似乎想起了什么事,忍不住笑了。
“挤眉弄眼的,到底要说什么?我正忙呢。”孙翠出现在窗口外。
罗富贵往空地那边看了一眼,然后转回头压低声音对孙翠道:“孙姐,帮个忙,说村里需要我干活。”
“咯咯咯……我当什么事呢,没空!”孙翠转身往厨房走。
“一盒罐头。”
孙翠的脚步停了,回过头,纳闷地看窗里的熊。五十多盒罐头已经从碉堡里都搬到一班去了,他怎么可能有罐头?
“拿不到的话你就说活儿干完了,我不还得关回来么。是不是?”罗富贵看懂了孙翠的表情。
“两盒。”孙翠同时比出手势。
“行!”
然后两个人都笑了。
……
第318章 拂尘()
吴石头送来的早饭吃过了,也没见警卫排派人来门口站岗,也许是因为团长早上的命令不够清晰,一句话就给骂出来了,警卫战士不知道这算主动关禁闭还是执行纪律,何况是禁闭室的老主顾。
到处都是厚厚的灰尘,自从九排离开大北庄后这间禁闭室就荒芜了,不是废弃,而是荒芜,再没人被关进来过。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好,见不得人的丫头,端掉炮楼的九排,团长愤愤的怒骂,以及来到该来的地方,这算一切如意。
没有窗的窗外的远山依旧,破门缝仍然是陈旧的线条,斑驳的墙上有几只炭画的小乌龟,标语大字下面还有个丑丫头的潦草自画像,两个小辫画得像扫把。
没有了包袱,没有了阴霾,抄起破笤帚开始打扫,扫床,扫墙,扫窗台,扫地面,乌烟瘴气心情大好。
“看来你的心情很不错!”
身后的窗口响起了沙沙的特殊女声,停在胡义的耳中像是顺畅地喝下了一杯水,不甜,但是凉爽轻松。沉迷在尘雾中的胡义停下了动作,反身坐在空荡荡的破床板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口外那张成熟艳丽的脸,她漂亮的嘴角有些微微上扬,明明是嘲讽的表情,看起来却幼稚得愉快。
“听他们说你喜欢这破地方,我还不信呢,现在发现你和这里挺搭配。”灰尘尚未散尽,一部分飘在窗口附近,她站在窗口外抬起手在口鼻附近下意识扇着。
“大姐,很遗憾我不能请你进来坐,家里寒酸,没椅子没茶。”
咯咯咯……她肆无忌惮地笑了:“你看你这倒霉样儿吧,见了你我就觉得自己幸福多了。”
胡义抬手抹了一把脸,看看手掌,灰泥一片,终于想起刚才忘了告诉傻子担两桶水来。
“喂,懦夫,胆子再小你也不能拿小丫头的月信当逃跑借口啊!咯咯咯……内伤……”她又开始肆无忌惮地笑,连嘴都不捂,皓齿全开。
一个站在窗外花枝乱颤地笑,一个坐在窗内满头黑线无语地看,连最后一丝漂浮在室内的尘霾也散尽了,荒芜不见。
本以为再次与周晚萍见面会尴尬的,但事情偏偏相反,从头到尾都跟胡义以为的不一样,无论第一次见她还是现在,都没有距离感,说不清楚这是为什么。
后来她将两只胳膊撑在窗台上,喋喋不休地说着,说医院在师里效率太差了,说她的安全被过渡关注了,说她把师长也气得摔门走了,并为此得意洋洋。后来又说到大北庄,说独立团的卫生队被她占领了,包括孙翠租给九班的院子,最后又说到小丫头这次的事,像是面对着一个无话不谈的老朋友。
胡义听着,答着,偶尔也说着。愉快和放松使他心里忍不住也想到窗口去,近一些说话,但是他没有这么做。尽管现在双方都没提及曾经发生过的事,但是初懂男女滋味的胡义不敢离她太近,那种诱惑和渴望不是火力正旺的胡义容易抵抗的,一旦近了,恐怕现在这种轻松的氛围会立即紧张起来。
周晚萍似乎没意识到这个小细节,继续在窗口边不顾形象地外耍她的医生大牌:“帐篷必须得有,赶上转移的时候如果天气不好,伤员麻烦就大了,那些破床单怎么能遮雨?”
“大姐,这事你不该跟我说,你得找团长政委,或者去找李算盘解决啊。”
“我早都说了个遍,团里根本就没有。听说你们那是前线,以后碰到机会你可得给我留意一下。”
“帐篷这东西哪那么容易见?前线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突然故意眨着眼不说话了。
“呃……行……好,您尽管放心,回去我就下命令,以后但凡见着帐篷了,见一个抢一个,见一回抢一回,不抢得鬼子哭不算完。”
那副不满的表情瞬间消失,换成了一个心满意足的微笑:“另外,你欠我的诊金是不是也得适当还点?”
“你不是说你是来看望我么,我怎么觉得我是佃户呢?现在我都关了禁闭了,你让我上哪给你找酒去?别看禁闭室门口没岗,那我也出不去,真不骗你。”
“那你就不能……”周晚萍话才说了一半,忽然听到了脚步声,一扭头,看到正向这里走近的苏青。
“周姐,你怎么在这?”苏青朝周晚萍示意。
“我是来……看看这个倒霉伤员。呵呵呵……我猜你……是来给他上课的吧?他确实需要教育!”
苏青楞了一下,看到了周晚萍脸上大咧咧的笑容随即反应过来,这位外向大医生说的话根本没法接,怎么接都别扭。只好不自觉拢了一下耳边的发丝,还以一个微笑。
“好了,我回去了。”周晚萍给窗里的胡义留了一个有点怪怪的短短笑容,然后习惯性地把手抄进她的白大褂侧兜,优哉游哉地走向卫生队。
一向敏感的苏青忽然觉得,她和他之间,好像并不拘束,这不像是医患关系,他们至少应该是朋友。似乎没有太多的来往机会,他们什么时候成为朋友了?
真是……想这些干什么?到这来是以辅导员身份跟他严肃谈话的。又拢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