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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良愣着眼看刘坚强,刘坚强愣着眼看马良,眼光同时一亮,然后掉头就走。
……
李响放下了手里正在制作的木板凳,淡淡问面前的两个班长:“什么事?”
“火药!我们俩为火药来的。火药是你管着,所以来找你。”
“要火药干什么?”
“炸炮楼!”
李响沉默着看了眼前的两个班长一会,摇了摇头:“炸不了。”
“炸不了?”刘坚强又皱眉头了:“说的是火药,不是面粉!什么叫炸不了?”
李响把手里的木锯扔下,拍了拍手:“量不够,炸不了炮楼。”
“什么?当初丫头不是明明留下了一大箱吗?怎么可能不够?难道都让石成给祸害光了?”
“石成把散的都拿去放了,那一箱前几天被二连拿走了一半,现在只有半箱。而且……这火药估计是山匪自己炒的,比例不对,效果不好,没你想的那么有威力,别看烟火挺大,其实爆炸力不够,如果是在外部炸,不会伤到炮楼一根汗毛,如果是放进里面去炸,效果怎样我不好说,不过……比你捆住几颗手榴弹的效果强不了多少,那你又何必费事往里搬这么大体积的东西?”
在这方面,李响就是权威,他说量不够,火药质量也不行,那就肯定是不行,马良和刘坚强不甘心却也不怀疑。
刚刚燃起的希望再次破灭了,就那么一个搬不走动不了的炮楼,愣是没辙,说到底还是穷,一门山炮轻松可以解决的问题,彻底难倒了两个九排栋梁。
刘坚强无奈,准备转身离开。马良没动地方,盯着李响看了一会,突然道:“李响,你肯定会炒炸药吧?”
听到马良这么问,本欲离开的刘坚强停下了,和马良一起盯着李响看。
李响却一直不说话,反而拎起了地上的木锯,又开始继续做板凳。
“你炒点炸药,够炸炮楼就行。”马良再次说。
李响仍然一言不发,努力地锯木头。
刘坚强这时也开口:“事关全排,事关全团,你这人怎么就不能有点集体观念?我就纳了闷,九班怎么就出不来一个好人!你还是八路军么?你倒说话啊?”
拉动的木锯停下了,李响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放下了活儿便往胡义的住处走。
“你去哪?”马良不解。
“找排长,调离九排,或者……退伍。”
马良狠狠瞪了刘坚强一眼,然后跑出几步一把拽住了李响:“算了算了,当我没说,我那就是随口一问,你快忙你的板凳吧。”
李响面无表情地停住了,马良赶紧朝满头黑线的刘坚强一摆手,无语离开。
……
一些战士坐在树林边纳凉,几个老兵在口若悬河,几个新兵在旁边溜缝。
“看这架势,排长肯定是想打炮楼。”
“未必吧,昨天傍晚二班长和三班长的计划那么细致,不照样各赏了一脚。”
“你懂个啥,咱九排最有能力的班长就两个,一个流鼻涕一个马良,开会说让他们一起出方案,难道排长这是闲得么?”
“哦,你这么一说……似乎有道理啊?”
有新兵嘀咕着问:“原来二班长和三班长是最强的?咱排现在有五个班长,这要是按能力排个顺序的话,你们说谁在头前谁在末尾呢?”
战士们随即开始叽叽喳喳,一些人认为刘坚强第一,一些人认为马良第一;一些人认为新来的陈冲垫底,一些人认为无良的九班长罗富贵垫底。争论了半天,马良和刘坚强谁是第一没答案,但是罗富贵垫底这件事倒是达成了共识。
徐小也在旁边不远,一直都听着了,只是没说话。但是听到了最后,他的心情很不好,因为罗富贵是他的班长,而战士们正在耻笑着。
其实在徐小心里,他最喜欢的人是罗富贵!他喜欢罗富贵的原因极其简单,简单得甚至可笑,因为班长强壮高大,是全排最高大的!是全团最高大的!比高一刀还要高大,没有人比班长高大!
也许是因为徐小最瘦小,所以罗富贵那熊一般伟岸的身躯令他产生向往,也许是其他原因,谁知道呢,好感这种东西很怪,跟逻辑无关。
“我的班长是第一。”徐小忍不住认真说。
场面瞬间寂静,所有目光瞬间转向了徐小那一脸鼻涕痕迹,静了一会,猛地哄笑成一片,这是一头无良熊和一只干巴鸡的故事么?
等观众们笑够了,徐小认真地重复了一遍:“我的班长真的是第一。”
“第一高我们承认,但是牛皮吹得也高;第一大我们承认,但是脸也大;总的来说,你那班长有三个强项:吃饭,睡觉,浪费子弹。”
有人这么说完,众人再次笑歪成一片。
徐小被嘲笑得满脸通红,先天带有自卑感的他又不善辩,只好等大家再次笑够了,才说:“打河口营的时候,有班长出主意;打山口工地的时候,也是班长出主意。我的班长才是第一。”
“快得了吧,那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赶巧了。他要真有那能耐,排长咋不让他出方案呢?你这小毛伢子倒替他抹起粉来了,我说小子,咱能不能不闹?说点拍良心的话难吗?”
“我……我的班长是第一。”徐小语拙了,却继续红着脸认真地坚持着,随即便被七嘴八舌的嘲笑声淹没。
突然噗通一声响,一个正在笑嘻嘻的战士直接被身后一只大脚踹出个大马趴。
战士们猛回头,才发现一头巨熊正站在大家身后,懒洋洋地眨巴着一对丑陋熊眼扫视一时无声的现场。
倒地战士狼狈地翻过身,看到熊后惊讶地咧开了嘴,这个点他不是应该在睡觉吗?一时忘了排长已经回来的事。
“姥姥的,一瞅你这个熊玩意就是流鼻涕的孬兵!好大个胆儿,竟敢编排起老子了?今天就让你看看老子的脸有多大!”
战士们互相斜眼看,坏了,难道这熊都听见了?再呆在这里是傻子!
“呃……罗班长,我得去换岗了。”一个战士爬起来撒腿就跑。
“我也去换岗了。”大家几乎异口同声,哗啦啦一阵乱,全撒鸭子了。
罗富贵原本离这里不远,从头到尾都听见了,他根本不在乎什么排名垫底,或者什么吃饭睡觉浪费子弹。脸皮有个屁用,能当饭吃还是能当钱花?对那些嘲笑天生免疫,一点感觉没有。
“班长。”徐小呆呆站着。
“老子当个‘最差班长’有什么不好?你跟那些缺心眼的货扯个什么劲?嗯?出头的橼子先烂,懂不懂?死一回你还不长记性?姥姥的你以为每次都会有人把你这倒霉货背回来么?”罗富贵像是在责怪徐小,但是语气里却没有一丝气恼。
“可我觉得你是第一。”徐小沉默着低下了头,小声地说。
罗富贵低头看了面前的瘦小身躯,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嘿嘿一笑:“老子当然是第一!”
徐小闻言抬起了头,傻傻望着高大的巨熊发呆。
“只要我愿意,随时能骑在流鼻涕和马良头上,我不是第一谁是第一?嘿嘿嘿……今天班长高兴,那就……给你挣个第一来玩玩?”
徐小更糊涂了。
罗富贵得意洋洋地背起两只大手,朝沙滩上看了看,马良和刘坚强还在那对着沙盘冥思苦想。禁不住露出个贱笑,对徐小说:“去告诉那俩傻子,不用瞎折腾了,打炮楼的方案老子早有了,让他们赶紧找个凉快地方歇会得了!这家伙呜呜喳喳阵势摆的这个大,团长和政委都没他俩忙!”
……
第306章 问计()
九排九班班长罗富贵要向排长胡义提出攻打炮楼的方案,这消息在酒站一经传开,三军皆瞠目,莫非此人真乃吴下阿蒙?不可能!整天睡大觉的懒熊,应该是被孙膑托梦了罢?这个理由貌似更靠谱!
统帅胡义,于空地大树下桌边冷面巍坐,一手搭于桌边,一指轻叩桌面,细目环顾,不怒自威。
众军士好奇,却只敢远观,不知觉围了三面。马良,刘坚强,石成,陈冲,四员大将两边立于桌侧,却未坐,或叉腰而立,或抱膀而望,等着看来人究竟献何妙策。
窃语尚未落尽,便见一人昂首行来。只见他,身长九尺,腰大十围,状如巨兽,满身五花肉,血盆大口蛤蟆眼,怎一个丑字了得。众人无不暗叹,真乃苍天之鬼斧神工也!
大步来在帅案前,分腿肩宽稳稳站定,先往左看了看皱眉的马良,再向右瞧了瞧黑脸的刘坚强,一张丑脸上忍不住开始贱笑。
主帅胡义见此情景宽眉微挑,冷目凝神道:“你有方案?”
罗富贵赶紧收起得意:“我有。”
胡义定睛细瞧了立于案前的罗富贵一阵:“讲。”
“目标是绿水铺炮楼,时间午夜,一班九班,伏于山口内两侧高地吸引敌人,不求压制,引住敌人火力即可;二班隐蔽接近炮楼,三班于战斗开始前赶往绿水铺与落叶村之间……”
“你等会!”马良突然打断罗富贵,好么,这个臭不要脸的这不是直接照抄我们拟过的方案么?皱起眉故意问:“敌人援军你怎么挡?”
罗富贵一笑:“挡不住,所以我不挡,只截报信的就行,没了报信的,哪来援兵?”
“我呸!”刘坚强终于受不了了:“这是你的方案?你敢说这是你的方案?骡子,无耻也要有个限度!”
石成听得捂着嘴乐,陈冲听得满头黑线。
马良转脸看胡义,心说这方案是我和流鼻涕拟过的,已经被你给否了,现在臭不要脸的骡子原封不动给抄来说,今天你要是不踢死他,不足以平民愤了吧?
胡义一直是面无表情地盯着罗富贵,突然道:“我问你,就算有一班和九班火力吸引,你怎么保证二班一定能到达炮楼下?”
正在朝刘坚强故意做鬼脸的罗富贵一听正主开口了,赶紧重新恢复认真神色,答道:“三班出山的时候,二班也随三班出发,天黑后在炮楼东边等着,一班和九班在西边打响了战斗之后,二班才开始前进,那时候炮楼里的机枪都是朝西射击的,二班隐蔽接近到差不多的距离,只要一个冲锋就能到底下。分出机枪来掉头这功夫,够二班冲五十米了吧?这段距离内,估计也就是放哨的几支步枪匆忙开火,有那么容易打着人么?”
全场一愣,感情骡子说的这是反向掩护,西边吸引火力,二班从炮楼后头往上爬,都不用担心敌人的重机枪会往西面的小路盲扫了。这样看来,倒还真没法说骡子是完全抄袭马良他俩的方案。
胡义点点头:“好,就算二班能够顺利到达炮楼底下,那么这时敌人也发觉了,各层射击孔虽然看不到下边,但是最顶层的垛墙后肯定有人往下扔手雷,你怎么办?”
罗富贵砸吧砸吧嘴:“到时候给二班多带上个人就得了。”
“多带个人?”众人无语,多一个少一个跟上面垛墙后的敌人有什么关联,疯话!
“让二班带上傻子,给傻子带上个燃烧瓶,到了跑楼下第一件事就是把燃烧瓶扔到瞭望台上面去,且不说那一片火烧,就算敌人不怕烧,敢站在火里往下扔手榴弹,那也是亮堂堂的靶子吧?一班九班打不到吗?”
全场恍然,竟然一时忘了眼前这位是无良懒熊了。
胡义那根一直在轻叩桌面的手指不自觉地停下了动作:“那么……炮楼怎么拿下来?”
“蒸包子呗。用火烧。”
刘坚强一撇嘴:“你拿什么烧?”
“拆吊桥。那不都是现成的木料么?你不是天天去侦查炮楼么?你说你瞎不瞎?”
“我……”刘坚强无语。
马良斜眼看了看得意洋洋的罗富贵说:“炮楼可不小,吊桥那些木料根本不够用。”
“死心眼,非得烧墙根吗?拆了吊桥把木头堵在炮楼入口回廊里点了,这叫烧灶,连烤带呛,还省得他们冲出来拼命了。”
马良低头想了想:“这也未必烧得死敌人!”
“我也没说这就能烧死啊,可这时候他们起码吓傻了吧?乱套了吧?开打之前提前准备几根木头,二班得手后,让陈冲班扛着木头从西头上。木头不用太粗,碗口那样就够,得能塞进射击孔,长度么……全塞进炮楼后还要能露出射击孔一段才行,浇上油,到时候直接推进底层射击孔,在外面点了,火也就进去了,他怎么往外推?只要这几根木头从射击孔架进底层,就能让整个炮楼变成笼屉,变成烟囱,活活蒸烤死那群****的你信不信?”
“你以为敌人傻啊?光挨烧不灭火啊?”这次提出问题的是刘坚强。
“结巴说炮楼里只有一个大水缸,够浇么?何况那几根长木头都是被射击孔和地面斜架起来的,有那么好浇么?再说一开始他们还得先忙着去灭出口回廊的大火呢!”
如果让罗富贵做个全盘计划,他是绝对做不出来的,但是他有歪脑筋,所以他把马良和刘坚强的方案给抄来了,成为了方案的框架,而他只是把几点关键处照着他的心思稍微改改,一个火攻计划就成了。这好比马良和刘坚强辛辛苦苦做了一个烛台,而罗富贵最后轻松摆上一根蜡烛,点亮。
这回再没人说话了,没什么可反驳了,场面一片寂静。
胡义做了一个深呼吸:“骡子,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觉得……什么时候动手妥当?”
所有人的想法都是越快越好,但是排长问的是罗富贵,所以都没法发表意见,只能去瞧那头熊。
罗富贵抓了抓后脑勺,吧唧着大嘴短暂琢磨了一下:“派人盯着炮楼,什么时候有补给送进去了,什么时候合适。老子想吃的是罐头,可没兴趣拣空罐头盒。”
“……”众人再次无语,是他真的聪明?还是这个吃货歪打正着?
啪地一声,胡义的手拍在桌面上:“不错,很好,就照这个方案办了。不过……有些细节还是要改,要补。比如……突击组这一块,我认为由骡子你负责更适合。”
“什嘛?”罗富贵腿一软,差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我得带九班吸引……”
胡义一摆手:“九班我指挥。”
“可是机枪……”
“难道我不是机枪手么?”
“那副射手总得有吧?”
“结巴完全可以胜任。”
“这……”
“还有问题么?”
“胡老大,能不能……”
“炮楼底层的射击孔距离地面也有一人多高,木头虽然不粗也不轻快,得有个够力气的来做才能更快地把活儿干完,还有谁比你更合适呢?”
“可我还是觉得……”
胡义终于开始盯着罗富贵不眨眼了。
罗富贵终于下意识倒退了半步,心中哀叹:该!出头的橼子先烂,这话是谁刚刚给徐小讲过的!悔啊!无意间发现刘坚强也在盯着自己猛看,这个货的死鱼眼说明他早已妒火中烧。
原来,被妒忌的感觉未必是幸福的……。
第307章 背火一战()
这个计划如果操作得好,损失会很小,成功率又很高,所以胡义下定了打炮楼的决心。
尽管方案已经够细致了,却被胡义一改再改。这一仗的关键是两个突击组,第一突击组的任务是到炮楼下点火制造敌人混乱,迫使敌人的机枪火力中断,然后第二突击组扛着细木从西侧冲上去,把炮楼变笼屉。
而这过程中最危险的阶段就是第一突击组接近炮楼的过程,考虑到吊桥木板拆除的难度不大,本着将意外损失降到最低的想法,第一突击组只有三个人,组长罗富贵,外加吴石头和徐小。
罗富贵背上斧头和锤,带上一盒火柴;吴石头自有镐头和工兵锹,附加一个燃烧瓶;徐小用水壶装上一壶油背着,以便点火时方便。吊桥上的木板不难拆,何况骡子和傻子这两位干将就能抵得上一个班,够用了,人越少接近的时候越隐蔽,出意外的可能性越小。他们三个随马良的三班一起出山,提前绕到炮楼后方隐蔽等待,西面的战斗一打响,他们开始接近炮楼。
刘坚强负责第二突击组,新来的十个新兵临时都加强给二班,总共十几个人。十多米长的细木准备了七八根,每根两人扛着,提前隐蔽在西侧山谷低处等待,只要炮楼上的压制火力中断,就是他们冲锋的时候。
胡义带着赵亮和小丫头为机枪组,于一侧吸引;石成带一班为一组,于另一侧吸引;陈冲的人做预备队,因为他们十个只有一支短枪两支长枪,帮不了什么忙,又是友军,所以让他们观摩得了。
消息说炮楼的最新补给送到了,所以,今天夜里就是战斗发起时间。
马良和罗富贵要提前绕出去,所以率先出发。临行前,罗富贵哭丧着脸来找胡义。
“胡老大,为啥只给我两个人?不带这样的!”
“这世上没有万全的事,第一把火最关键,一旦失败,我只损失三个人,能接受,直接全排撤退就行了,不闹心。”
“啥?原来你是为这个?哎呀我个姥姥啊……”罗富贵总算想明白了,一个是傻子,一个是最瘦小的兵,再加上自己这头好吃懒做的熊,如果一波死在炮楼底下,九排可不省心了么!
“胡老大,你踢死我得了,我不去!”罗富贵一把扯住了身边的门框,不打算撒手了。
胡义面无表情,倒是没动脚,轻叹了一口气:“本来……我也没想让你去,应该我自己去。这样吧,咱俩换过来,你负责机枪,我带突击组。”
罗富贵苦下脸,胡老大这话绝对不是虚的,关键是他身上的几处伤口都还没好,他没法动力气,这种事他要是说假话他就不是胡老大了!
“那……让流鼻涕带第一组不行么?”
“这次不是拼刺刀就能解决的事。流鼻涕有勇,无谋,我不放心。”
“那就让马良去,我负责切断敌人联络。”
“马良的心思倒是够,但是果断性不足。骡子,我选你,不是因为你好吃懒做,而是因为你跟我反着,我不怕死,你不怕活,所以……我能干成的事,你也能干成。或者说……就算计划失败,我相信至少你能活着回来,所以我说,我不闹心。”
罗富贵走了,胡义看着马良和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