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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让他们吃点甜头，以后等赶走了外人，再收回来就是了。”牟庭玉淡淡的说着，屋子外面有人匆匆赶来，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她便让屋子里的掌柜都走了，去了后院的书房，老人正在接待客人，牟庭玉推门而入，正徐家的来人，老人让女子坐下，“庭玉这是徐家的管事。”老人介绍了一句，女子和对方点了点头。
“牟公，徐老已经打听清楚了，当初北方粮价大起大落，确实是洪记做了手脚，也正是那个时候他们才开始在北方打开了局面，右相的公子和几个大的粮商都有损失……”管事将当初北方发生的事情详细的说了出来，牟庭玉起先到不怎么在意，可是自后的脸色就有了变化，想起刚刚从几个掌柜中听的几个小的布商，心里竟是起了个寒颤。
“庭玉，你这是怎么了？”老人看出对方脸上的变化，“伯父，刚刚与几个掌柜对账的时候，提起了几个小的布商，先在看起来，倒是很像洪记的做法。”
女子说的话，顿时让屋子里的几人都是面色一变，老人面色一紧，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庭玉，让人尽快查清楚，布匹也不要再收了，看看情况吧。”老人不由的感到一阵疲惫。
杭州城外，河水边的屋子边上，巨大的水车正在不停的旋转着，屋子外面可以听到织机运转的声音，类似的屋子还有好几座，有人正在忙碌着将布匹装车，而在最外侧，是正在修建的围栏，有人干的热火朝天，而就在马车出入的大门口，董小宛正带着几个人检查着车上的布匹，都是江南常见的布匹，只是比市面上常见的布匹更宽一些，看着也更为紧密，女子一一检查，又将数目填在册子上，在大门的最上面，挂着一块“洪记纺织厂”的牌子。
第四十六章 苏园三两事（）
苏园之中，有几处雅致的屋子，往日里能来这里的多是文人墨客，不过屋子偏一些，倒是不容易让人打扰，于是一些商贾便也会让相识的人到这里谈些事情。
“今日来的都是什么人？还是那些管事吗？”
“应该不是，早上过来的人特意交代了，只让小姐过去守着。”丫鬟梳理着女子的秀发，盘了一个江南独有的花髻，就是用带着花苞的纸条插入发髻之中，显得别致而风雅，倒是颇为符合江南女子的灵秀，苏小小透过镜子，仔细的查看着妆容。
“徐家的人也是好久没有特意过来传话了，那个徐公子不会又惹了什么事情吧。”丫鬟笑了笑，苏小小却是有些恼的，当初苏园欠了不少外债，之后也是苏小小成名以后，才有几个人出面帮着解决，其中就有徐家的少爷，平日里对方也有些诗名，几次文会中与苏小小有说有笑的，随后便有了关于二人的不少传闻，自家的小姐要是真的能与对方成就了姻缘，在丫鬟看来也算是门当户对。
“又要胡说，再说了，我的情况你还不知道？”苏小小叹了口气，并没有继续这样的话题，而是说起了市面上的事情，丫鬟却更是来了兴致，“如今洪记的布最是抢手了，价钱低，还比别家的都宽，都结实，人家的一匹只能做两件短衣，洪记的却是可以做一长一短，别看就差了这么一点，衣服就能多出不少呢。”丫鬟说的兴高采烈，对洪记的布匹更是赞不绝口，苏小小微微一笑，脑海中又浮现出当初冷雪梅的样子，“冷家的布坊呢？洪记卖的这么便宜，也不怕搅了自家的买卖？”
洪记和冷家的布坊，虽然名字不同，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两家其实都是一个东家，只不过冷家的掌柜做了布行的行首，所以才能撑下自家的门头。
“那倒没有，洪记卖的还是粗布，冷家布行里却都是上好的料子，绸缎，刺绣，还有花布，花色全，样式也新，价格上也和人家的差不多，如今也只有有钱人家才去的呢。”丫鬟说着，苏小小点了点头，屋子外面有人过来催促，两人这才从屋子里出来，沿着回廊走了不远，正好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有徐家的少爷，牟家的牟江平和牟庭玉，而在他们之后，李怀正在与一个女子说笑，冷雪梅则是在他的另一侧，几个人面色平和，倒是也有说有笑的样子。
“小小过来了。”徐少杰首先看到了迎面过来的女子，脸上带着笑容，“都说不让他们过去催了，怎么还是出来了？”语气中不由的带着关切，苏小小微微一笑，视线在几个人的面上一扫而过，只是在看到李怀的时候略有停顿，本以为对方至少会看过来，却没想到对方始终都在与身边的女子说话，也是温婉的样子，一身素衣，带着几分清丽和脱俗，至于冷雪梅，两人不过一个眼神的功夫。
“徐少爷说的什么话，既然到我这里，我总要出来迎一迎。”苏小小一边说着，一边在前面为几个人带路，徐少杰则是跟着对方，不过几步路的距离，转过一片竹林，便能看见一间古朴的小屋，屋子的名字也算应景——“竹叶青”
牟家和徐家的人自然常来这里，进了屋子，倒是驾轻就熟的，各自有人服侍，递过了脸盆和毛巾，苏小小留意着李怀，将他一时局促的样子，便笑着解释，“李公子，我这里有规矩，入屋要净手洁面。”说话间，已经有婢女端着脸盆过来。
“我来吧。”原本站在李怀身边的女子，此刻却是从婢女的手上接过了毛巾，沾着盆中的清水，帮着李怀擦拭着脸和手，苏小小看着对方熟练的动作，不由的点了点头，这些礼仪要是一般的人看见了，心里定然腹诽，但是女子却是做的细致，一身的素雅，再加上手上的动作，竟然显得格外的雅致。
“李公子果然好福气。”徐少杰笑着走过来，视线也在女子的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一路过来，你也不介绍一下。”
“徐公子竟然不认识？她原本也是江南出的才女，后来才去的邺城。”牟庭玉突然开口，徐少杰略一皱眉，随后露出恍然的样子，“莫非就是当年的董白，董小宛？”
正在给李怀擦拭的女子，神情一紧，还是对着徐少杰挤出了一丝笑容，如今的董小宛已经跟了李怀，又被人说出了当年在风月中的往事，名声自然也会大打折扣，连累着李怀的脸上也不好看，一旁的苏小小急忙岔开了话题，又朝着徐少杰狠狠的瞪了一眼，“几位快坐吧，我这就去泡茶。”徐少杰呵呵一笑，便也不再多说，牟庭玉却是一脸得意的样子。
几日来，洪记和冷家布坊的生意渐有气色，牟家原本有意抬高布匹价格，然而如今看来却是正中了李怀的圈套，虽然吃了亏，但是好在发现的及时，而如今上京所需的布匹，他们也凑齐了，便想着能否与李怀再坐下来谈一谈，这才找了当初与洪记有过生意往来的徐家来做说客，至于徐少杰本也是希望与李怀多接触一下，当初上京的时候虽然在李怀手中吃了瘪，但是李怀毕竟还是有实才的，徐少杰反倒是更加佩服了。
因为牟庭玉的一番话，屋子里的气氛显得有些尴尬和紧张，牟江平依旧是长辈的样子，说话倒算是和蔼，将太子和尚老抬了出来，只希望李怀能有所忌讳，进而能收敛一下洪记的发展势头。
“听说，洪记的纺织厂里，有新的设备，布匹的效率都有不少的提高？”徐少杰从苏小小的手中接过了茶盏，随即开始了话题，李怀点了点头，“也是逼不得已，人手实在不足，这才想了这个法子。”如今苏杭两地的纺织工人都是奇缺的，各家自然不会随意的让工人流失，洪记纺织厂里的工人也都是从冷家调过来的，虽然也有学徒，但是真正的要熟练的掌握一门技艺还是要一段时间的。
徐少杰看着对方，“法子倒是好法子，只是长此下去，其他几家可就不好做了。”冷雪梅看着徐家的公子，“自我做了这个行首，倒是还没有听人说过这个事情，徐少爷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徐少杰不由得将目光落在了牟庭玉的身上，牟庭玉这才开口：“冷行首，你也是在苏杭布行中混迹的老人了，如今洪记将粗布的价格压到如此的位置，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牟公，您也是这个意思？”冷雪梅看着一侧的老人，牟庭玉自从进来以后便始终说话强硬，更是全然不给李怀和她留面子，冷雪梅如今已经是布行行会的行首，但她想听的还是牟江平的说词。
老人示意牟庭玉先不要说话，“李公子，冷行首，淼淼说话比较直，你们不要在意，老夫让少杰请你们过来，也是想与你们二位商议一下，太子交付的事情，我们牟家已经完成了，之后牟家要做的还是苏杭两地的布匹生意，今日与两位说一声，也是希望你们有所准备而已。”
冷雪梅一愣，牟家毕竟控制着苏杭两地过半的织机，要是真的全力生产，只怕这布匹的价格还要大跌，到时候便是谁都不愿意看见的局面了，她特意朝着李怀看了过去，对方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牟公，刚才听你说，好像是完成了新军所需的布匹单子？”
“正是，明日就与东公公商议交货的事情。”老人微微一笑，“可是，我怎么听说，朝廷有意暂缓此事呢？”李怀抬起头看着牟家的老人和女子还有一脸错愕的徐家少爷……
第四十七章 拨云见日（一）（）
苏园竹叶青，屋子里几人一脸的错愕，李怀随意的一句话，却是让牟家的两人出了一身的冷汗，上京来的东公公此时还在驿站之中，而牟家两个多月凑齐的布匹，也已经整齐的罗列在了仓库里，如今却听李怀说一切可能都要拖后了，这对于牟家来说自然是晴天霹雳。
“李公子的消息是从哪来的？”徐少爷笑问着，“我也是刚刚收到的消息，咱们的这位圣上，原本对于组建新军这种事情就不是十分的情愿，要不是太子格外上心，还有几个老臣的推崇，也不会有旨意下来。”
“既然已经有了旨意，又怎么会有变数？”
“这个嘛？要说还是朝中的问题，虽然新军组建的事情定下了，可是这个主帅却是迟迟定不下来，右相推荐的人和太子推荐的人并不相同，几次商议也都没有统一起来，一来二去，圣上也是恼了，自然就将事情都拖了下来。”李怀的话，在几个人听来实在有些儿戏了。
“若真如你所说，此事早就该传出来，就是太子压着不说，右相那里也能透出风声，更何况两个多月的时间。”老人话说一半，脸色却是越发的难看，“朝廷的事情，您老还是不懂，真要是有了结果也不是一两个月就够的，咱们的这位圣上，修的是仙，自然也耐得住性子，硬是拖下来，你我又能如何？”
“可是，当初，洪记不是也想要这份订单么？”老人声音渐高，李怀又是一笑，“这就是太子的心计了，若是不这样办，又有谁会愿意接下这份单子，您老不也是听了太子的话么？对你们牟家，太子还是很器重的。”老人听着对方的话，差点没有一口血喷出来，当初上京来的书信中关心的都是这份单子是否真实，之后太子来人也是格外交代要将布匹按时交回去，并没有说明朝廷对于此事的态度，他便理所当然的认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其实要是放在以往，他一定会格外小心，只是前面有洪记的争夺和紧逼，他便没有时间再去多想。
“我听说，牟家为了这匹货，动用了不少关系和资金，好像还有几个钱庄的挪借？”李怀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老人的面前，“虽然你牟家财大气粗，可是几百万两的银子，也该让你们难受的了吧？”原本的书生，此事露出了凶残的样子，牟江平抬起头，一双眸子里已经带了血色，而牟庭玉此时更是怒不可遏。
苏小小正准备为几人换茶，推门而入，看着屋子里众人脸上的表情，心里便是一惊，再看牟家的两人，此事已经露出了嗜人的模样，而他们面前的李家少年则是带着笑意，“苏姑娘来了？”从女子身前的托盘中，取下两杯新茶，放在牟江平和牟庭玉的面前，“两位，世事无常，就如此茶一般，只有喝到嘴里才知其中滋味，两位慢慢品，我就先告辞了。”说完，转身离去，董小宛和冷雪梅也都跟着离开了，苏小小愣愣的看着几人离开，回头看着屋子里，牟家的老人此事已经闭上了眼睛，而牟庭玉更是将茶水泼到了地上，倒是徐少杰，此事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戏谑……
“你早知会如此？”冷雪梅坐在马车里，看着面前的李怀，“让你说的我好像未卜先知一样。”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其实也简单，皇城中的那位，向来都不是愿意打仗的，要不然还能落的如此这般，至于太子，虽然想要做些事情，但是心思还是欠缺太多……”在李怀看来，事情的成败往往并不在事情的本身，而是人为的因素居多，如今的这个时代更是如此，当权者的喜恶往往才是决定一件事情成败的根本，而他做的也不过是摸清当权者的秉性而已。
之后的几天，牟家才终于从上京得到了确切的消息，果然如李怀当日说的一样，户部之中并没有多余的钱可以用来组建新军，而朝堂之上如今也是因为新军统帅的问题真吵不休，至于太子更是如李怀预计的一样，竟然也是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南方转眼已经到了立冬的日子，白府的花园中，草木依旧带着绿色，“牟家昨日已经来人了，愿意再谈一谈，你准备什么时候再见他们？”董小宛破开荔枝，送到对方的口中。
“让红袖去办吧，签下合同，该如何做，她知道。”李怀一副慵懒的样子，躺在摇椅上，颇有几分富家老爷的做派，“他们这次可是被你坑的挺惨的，我听说就这几天，已经有不少人和他们翻了脸，庆园外面都已经堵了。”
自从上次在苏园中两方人不欢而散，牟家一方面派人去上京打听情况，一方面又不断的寻找可以处理布匹的方法，但是一来时间太紧，而来布匹存量也是太大了，一时半刻，也真的没有人能接手下来，牟家也不愿意低价的出货，到时候便真是伤筋动骨了。
李怀听着对方话语中的责怪，脸上却是露出了笑容，“当初那个牟庭玉要是有你的这份善心，我还不至于做到如此决绝。”苏园中牟庭玉曾有意奚落董小宛，“你倒是会说话，好像是专门为我出气似的。”
“好了，回头，你让人给牟家带个话，说是他们的布，洪记愿意收，就按市价，和气生财嘛。”李怀说着从摇椅上坐了起来，从董小宛的手中接过装满荔枝的果盘，“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你说我这算不算也是为搏美人一笑？”董小宛不由得笑了起来，“你到时将自己比成了风流皇帝。”
两人大笑着朝着后院走去，远远的就能看见杨志正与人交手，杨志的刀法如今已经是渐入化境，少有对手了，可是对方竟然愣是和他打了平手。
“我说，两位大侠，我这院子可是花了大钱修的，你们这样，是不是有点太煞风景了。”李怀一边吃着荔枝，一边指着场中比武的两人，“难得遇到对手，都是不服输的性子，公子就多担待吧。”说话的女子声音酥软，正是苏媚儿，此事穿的却是平常人的衣服，至于动手与杨志比武的自然是庞万春，当日两人被杨志，盈添香和祝虎合力扣下，本以为会有酷刑拷打，却没想到被带入了白府，几天里有吃有喝，倒也舒坦。
“牟家的事情了了？”苏媚儿此时正坐在院子边的石凳上，一副千娇百媚的样子，“苏姑娘果然冰雪聪明，庞将军有你这样的红颜知己，算他福气。”苏媚儿脸上微红，不由得看了一眼远处的庞万春，“公子说笑了，庞大哥只当我是妹妹，仅此而已。”
李怀撇了撇嘴，不做置评，“牟家之事，本来就算不了什么大事，当初让你和庞将军过来，也是有别的事情要和你们商议一下。”
“你是说那些洋人？”庞万春朝着李怀走了过来，大口的出着气……
第四十八章 拨云见日（二）（）
冷家的老宅，如今这里已经没有了当初的破败样子，短短的几个月时间，冷雪梅已经坐到了苏杭两地布行行首的位置，就是当初冷家老东家在世的时候，也未曾有过如此的局面，冷家门前的马车不断有人拜访，或是生意上的晚来，或是单纯的过来拜访，门口的老人，脸上只是带着淡淡的笑容，看着门前络绎不绝的人流，心里也是感叹着世事无常。
“冷叔，小姐让你去后院。”有下人过来传话，老人点了点头，简单的吩咐了几句，便朝着后院走过去，冷家的后院里，冷雪梅面色冷峻，身前有男子跪在地上，身上带着一股酸臭的味道。
冷广安只是远远的撇了一眼，便认出了这个背影，阴着脸走了过去，“小姐。”朝着女子行礼，回头便看见了男子的面容，正是从大牢中出来的潘家耗，如今他与冷雪梅已经和离，自然也就没有了冷姓。
原本李怀已经安排了人将他送走，不过多年来养尊处优，一个书生又如何能离开这片繁华之所，终究这也是冷家的家事，李怀便让人将他送到了冷家。
“你要还有骨气，就不应该再来找我。”
“雪梅，你我之间的感情……”冷雪梅始终决绝，但是男子却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着自己的悔恨，见终究无法说通，冷雪梅才将老人找了过来，也是希望由老人将当初的事情都与对方讲清楚。
留下老人和男子，冷雪梅转身去了自己的屋子里，“冷叔，你劝劝她，我们毕竟是夫妻……”男子刚想哀求，却见对方冷冷的一笑，“夫妻？你在百花楼中养了人，出卖了冷家的秘方，你可与小姐有过半分的恩情？”老人俯下身子，目光中带着鄙夷，凑到对方的耳边小声的说着，“那夜不过找了一个身形相似的妓子，你的酒量太差，怕是什么也记不得了吧？”
男子面色一僵，转头看着老人，“你……你们……骗我？”
“从赶我离开冷家，到后面小姐假意委身于你，这都是李家定下的计策，算计的便是牟小海，你是他的狗，若是知道了你有了占下小姐的心思，他如何能放过你？只要他出手，便有可以利用的地方……”老人小声的在对方耳边说出了事情的经过，书生也从开始的惊讶，渐渐的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