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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牛问道，“我们一直在谈论关于‘地球意志’的事情，但我怎么都无法理解倘若真的存在这样一个‘四维生命’，而它又俘虏了亿万三维宇宙中的英灵，把我们都关在一座名为‘地球’的轮回狱中，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很显然，地球意志有能力将所有的英灵统统杀死，它甚至可以用类似洗脑的方法，把所有地球人都变成毫无梦想和想象力的白痴，浑浑噩噩的行尸走肉，或者想出一万种办法来炮制我们，让我们活在字面意义上的地狱之中，受尽各种苦楚和折磨。
“但它偏偏没有这么做，而是设定了这样一个时间段，从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到二十一世纪四五十年代，这段还算繁荣和辉煌的时间，把我们关在里面，一次次重复这完全没道理啊！
“猎人告诉我，这是因为我们犯了弥天大罪，要用这种方法来救赎和忏悔，但我完全感觉不到所谓‘救赎和忏悔’是什么虽然这个时间段的地球并不平静，不少地方仍旧笼罩在天灾**的阴影中，各个大国之间也是剑拔弩张，矛盾重重，包括生活在水泥森林中的人们，生活压力也不算小，但凡事都要横向对比嘛，对比过往上千年的历史，现在真算是人类文明最好的时候了。
“我们有电视，有电影，有电脑，有网络，有论坛，有小说，不说发达国家了，就算是我们这样的发展中国家，绝大部分国民至少解决了温饱问题，比几十年前有了长足的进步，你懂我的意思吧，我是说，如果地球意志真想要折磨我们，为什么不把轮回狱的时间点安排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或者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那时候我们的生活才是‘人间炼狱’，甚至是更早期，血腥的异族入侵，高压的封建统治，黑暗的中世纪，甚至茹毛饮血的原始时代，生活在那种食不果腹，朝不保夕，缺医少药，随便一个伤口就能要人命的时代，这才是一批罪大恶极的囚犯，应有的待遇吧？
“而且，在技术和文明都极不发达的中古时代，就算破狱者觉醒了前世记忆，也没有足够强大的信息输出手段我的意思是，比方说地球意志把世界背景设定在中世纪，就算丁铃铛他们把《修真四万年》发送到我的脑子里，我也不可能大规模扩散出去啊，对不对？大几百万字甚至一千万字的小说，用活字印刷甚至泥版印刷来传播？印刷工人会先宰了我的！就算没人宰了我，而我又有足够的资源完成信息输出，但绝大部分人都不识字，根本接受不了这些信息，根本反抗不了地球意志啊！
“总而言之，地球意志所做的一切，完全没道理，甚至像是在自讨苦吃，难道你们不觉得吗？”
李耀微微一怔，倒是没想到，张大牛能想得这么透彻。
“没错，看来牛老师能被选中成为‘二型观察者’，也并不全然是因为您天真烂漫，神魂纯净如白纸啊！”
红极星道，“关于地球意志的目的，我也在过去数次轮回中，深深思考，反复探索，甚至不惜以自己在某一次轮回中的死亡，去窥探它最核心的奥秘，毕竟，这件事的确大有蹊跷，说不定它建造轮回狱的目的，就是它最大的弱点呢？
“经过几个轮回的积累，再加上我得到来自大宇宙战场的启迪，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我却有了自己的猜想。
“在告诉你们我的想法之前，请你们先告诉我，你们觉得，对于一个文明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
李耀和张大牛对视一眼，陷入深思。
“生存？”
李耀不确定地说。
“交配！”
张大牛十分笃定。
红极星笑了起来。
“好吧，也不能说你们的答案有错，但生存和繁衍实在是太底层的要素，几乎所有的低等生物，甚至细菌都需要繁衍生息，但只会繁衍生息的非智慧生命，可创造不了一个伟大的文明。”
红极星道，“我觉得，对于一个横跨星海，征服宇宙的超级文明而言，最重要的是‘理想’，首先要有征服宇宙的想法，无论多么荒谬都决不放弃，无论面对多少困难都会不断克服，哪怕只有亿万分之一的成功率，都要投入百分之百的资源和努力，这样才能成就最终的星河霸主，不是吗？”
李耀和张大牛点头：“这倒也是。”
“但‘理想’两个字，未免太大了，将它分解开来的话，究竟什么东西才能创造出最伟大的理想？”
红极星继续道，“我认为，是‘情感’和‘想象力’。”
“情感和想象力？”
李耀和张大牛面面相觑，仔细想想，又觉得不无道理。
“抛开那些冷冰冰的自动化机械组成的‘蜂群文明’不谈我始终认为，一个自动机械化的蜂群文明需要极强的网络连接和信息交互速度，不可能跨越广袤无垠的星海中，近乎无限的距离，所以其扩张速度和规模绝对很有限，无法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星河主宰，只说我们可以理解的碳基智慧生命，其文明想要蓬勃发展，冲上宇宙之巅的话，一定需要强烈的情感和丰富的想象力来支撑，这两者，特别是强劲的想象力，绝对是一个伟大文明不可或缺的。”
红极星正色道，“很久以前，学者们将能否制造工具当成人类和动物之间的区别，甚至认为只有人类才能制造并使用工具，但很快，我们发现猴子也能使用工具，水獭也能使用工具，甚至猩猩都能主动制造工具。
“然而，无论猴子，猩猩还是水獭，亦或者号称拥有超卓智慧的海豚，他们绝对不会像人类一样仰望星空，幻想着璀璨群星背后的秘密这种专属于我们‘万物之灵’的能力，就是想象力。
“正是想象力推动着我们的文明不断前进，是想象力在无数次轮回中，让我们的文明跨出了无数条不尽相同的道路，是想象力帮我们征服了高山大海甚至围绕着自己的卫星，倘若有朝一日，我们真的能冲破轮回狱的封印，征服无尽宇宙的话，那肯定也是因为我们那比无尽宇宙更加庞大的野心、好奇心和想象力！”
“听上去，有点道理。”
张大牛道，“但是，这和地球意志建造轮回狱的目的有什么关系？”
“问题就在这里。”
红极星道，“我高度怀疑，地球意志是根本没有情感和想象力的。”
“啊？”
张大牛愣了半天，“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所谓地球意志，究竟是什么呢？”
“不管它是什么，是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四维生命也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地球人制造的怪物也罢，是某种异族文明或者随便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它还想在大宇宙文明的层面上继续成长、进化和扩张，朝着更高的巅峰前进，它就必须拥有强烈情感和想象力。”
红极星道，“但是，很遗憾，它没有，或许它曾经有过，但是在漫长的进化之路上，它却将情感和想象力都失落了，甚至是当成不得不付出的代价，用来兑换了强大的力量，这种力量或许曾帮它战胜了不可战胜的强敌，帮它成为大宇宙中无数生灵最恐惧的毁灭魔王，甚至帮它成为了诸天星河的主宰，却也令它越来越偏离‘生命’和‘文明’的本意，令它迷失了自我，忘记了自己是谁，自己的存在究竟有什么目的。”
“是这样吗，听上去有点儿‘玄之又玄’啊！”
张大牛看着李耀。
李耀的目光却有些闪烁，低下头去，缄口不言。
“虽然这只是我的一家之言，并没有太多真凭实据，但这个猜想却能用来解释很多问题。”
红极星微微一笑，道，“所谓‘轮回狱’，根本不是一座监狱，而是一座‘农场’，一座种植人类，收割‘情感’和‘想象力’的农场！”
第3246章 黄金时代
“农场？”
李耀和张大牛同时明白了红极星的意思，额头都渗出汗珠，脸色一片苍白，指着自己的鼻尖道，“所以，我们都是农场中的‘稻谷’和‘果树’，我们的情感和想象力，就是地球意志需要的‘果实’？”
“我猜是这样的，否则地球意志把我们关在这该死的轮回狱中，历经无数个轮回的地球干什么呢？”
红极星指着自己的太阳穴道，“其目的，就是对我们的神魂实施一定程度的刺激，让我们源源不断生产出它绝不可能分泌的情感和想象力。
“那些貌似千奇百怪，光怪陆离甚至荒诞不经的传说，那些会被人斥之为胡说八道和诲淫诲盗的作品，那些天马行空的幻想世界，那些对星海尽头最大胆和最无知的向往正是这些，组成了一个伟大文明的坚实核心，而地球意志自己，并不具备这样的核心，倘若它曾有过热血，肯定也早就在亿万年前就冷却和凝结，即便它曾有过梦想，肯定也早就变成了斑斑驳驳的碎片，彻底湮灭！
“即便在大宇宙的层面上，它真是一个拥有超卓计算力和庞大军力，战无不胜的超级怪物，一个神魔级数的强横存在，能够完美掌控大宇宙中的一切，对所有问题都能计算出完美的答案但是在‘生命’和‘文明’的层面上，所谓‘完美’是根本不存在的，月满则亏，巅峰之后就是深渊，‘完美’的尽头就是毁灭。
“一句话，地球意志没有情感和梦想，它甚至没有‘犯错的能力’，而犯错的能力正是生命进化中至关重要的因素，我们只有不断犯错，不断犯错犯错再犯错，犯那些异想天开，荒谬绝伦的错误，才有机会在瞬息万变的大宇宙中生存和发展，甚至爆发出无限的可能性。
“一个没有想象力也不会犯错的文明，也就发现不了一丝一毫的可能性，甚至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注定会在攀上巅峰之后不久就狠狠碰撞到它的极限，并且它绝对没办法打破自身的极限，所以，它不得不借助外力某种拥有情感、梦想和想象力，会不断犯错去寻找无限可能性的种族，那就是我们。
“我们人类啊，可没有自己吹嘘得那么好，甚至配不上‘万物之灵’的名号，我们实在是一种非常糟糕的碳基智慧生命我们拥有丰富多彩的情感，却时常因为情感而冲动，陷入人性的黑暗泥淖，去伤害我们自己；我们拥有不断开拓进取的雄心壮志，但这雄心又常常变成野心，为了自身根本支撑不了的野心而稀里糊涂丢失一切；我们天**漫而富于梦想，但这一点又令我们常常煎熬于自身的不满足，我们欲壑难填，无论得到多少东西，最多三五秒钟就会厌倦，渴望着寻找更多十倍、百倍的东西来填补内心的空虚。
“但正是这些缺陷塑造了我们，令我们拥有了星辰大海中最强大的力量，当我们的祖先在很久以前第一次仰望星空，发出感叹时，我们这个种族就注定要走上一条披荆斩棘、乘风破浪、叱咤风云的至尊之路，也只有这样的我们，才有资格成为地球意志的‘心脏’，‘大脑’或者说‘引擎’！”
李耀和张大牛再次震撼，看着红极星的目光都变得格外不同。
“原来，整座轮回狱都是地球意志的‘引擎’吗？”
张大牛喃喃道。
“没错，我喜欢‘引擎’这个说法多过‘大脑’或者‘农场’。”
红极星道，“因为‘引擎假说’能很好解释地球意志为什么不敢不顾一切，瞬间强行重启因为这么做不但会对‘引擎’本身带来严重的损伤，还会打断动力输出的连贯性，影响它在大宇宙战场上的战斗力。”
李耀和张大牛略一琢磨，都觉得言之有理。
把地球意志想象成一辆正在和敌人激烈交火的战车，其引擎自然不是随随便便可以重启的，倘若引擎损坏三五分钟的话，足够地球意志被敌人射成马蜂窝了。
“你的猜想有点儿道理，但我还是不明白。”
张大牛皱眉道，“即便轮回狱真是一座无限循环的农场，一台永远超高速转动的引擎，那又为何是现在呢，是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到二十一世纪三四十年代这段时间？”
“因为这是地球文明的黄金时代，人类在这几十年间达到了单体星球上的碳基智慧生命，可以达到的巅峰。”
红极星道，“我猜，地球意志当然可以把轮回狱的背景时间设定在中世纪甚至石器时代，但这样就没办法收割到足够的情感和想象力了从石器时代到中世纪，甚至直到工业革命刚刚萌芽的近代，都是明智未开，浑浑噩噩的黑暗时代，生活在那种愚昧和闭塞环境中的人们，食不果腹，朝不保夕，绝大部分精力都要投入到生存的竞争上，只有极少数人才能拥有情感和想象力这样的‘奢侈品’，而信息传输手段的落后，又令他们的情感和想象力，根本无法和别人形成大规模的‘共鸣’。
“一个生活在中世纪的诗人，即便写出了关于星辰和宇宙的不朽诗篇，或许也要三五十年甚至一两百年之后，才能传递到十万八千里之外，另一名诗人的耳中，而除了这些贵族诗人之外的大多数人，根本理解不了他们万分之一的精妙这样的信息传输效率实在太低，激发出来的情感和想象力，怎么能满足地球意志的需要？
“而我们这个时代，或者说，地球意志为我们精心营造的这个时代，就完全不同了。
“蒸汽革命，电气革命，信息革命！
“第一次世界大战，第二次世界大战，冷战！
“图灵机，电脑，网络，手机，无线网络，各种各样的信息终端！
“全民普及教育，足够坚实的物质基础上滋养出的全民娱乐化，数百万人同时在线的游戏，数百万字的网络小说，作者和读者的超高速随时互动！
“太空技术，克隆技术，纳米技术，信息爆炸，科技爆炸，每个人都可以通过移动终端，随时随地和别人分享自己的梦想和感动，形成类似群体性癔症的大规模共鸣！
“你们不觉得，倘若地球意志真想要收割我们的情感和梦想，这就是最好的时代么？”
李耀和张大牛愣了很久。
张大牛挠着头发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使用的所有信息终端，包括我们所处的社会环境，一切的一切，都是地球意志为了收割我们，故意创造的？”
“未必是故意创造的这一切实在太真实了，真实到不像是完全伪造的，我怀疑很久以前，的确存在过一个‘起源地球’，我们经历的每一次轮回，都是以‘起源地球’真实发生过的历史为模板。”
红极星道，“但是这个时间段，肯定是地球意志精心选择的，只有这样的黄金时代，最方便它‘培育’出最强烈的情感和最丰富的想象力，进行最高效的‘收割’。
“果真如此，那么天启组织对观察者的抹杀也有了另一层解释或许不单单是害怕观察者唤醒更多英灵，这同样也是收割的一部分，毕竟观察者往往是那些拥有最强烈情感和丰富想象力的人，收割一名观察者，只怕比收割一百名普通人都要有用。”
“那就是说”
张大牛想到一个不寒而栗的可能性，“观察者的创造，觉醒者的觉醒，甚至破狱者的反抗，所有一切，都在地球意志的计划之中？”
“有这个可能，毕竟觉醒者发现真相，进化成破狱者展开反抗的这个过程中，肯定会释放出无穷无尽的情感、意志和决心的波纹，或许地球意志就需要这些东西呢？”
红极星微微一笑，“不过，我始终相信，能够完美掌控一切的东西是不存在的，也许全盛时期的地球意志是可以随心所欲操纵六十亿英灵，但今时不同往日，这一次，我们不一样！”
“我明白了。”
张大牛想了想，道，“那为什么地球意志要把轮回狱的终止时间设定到二十一世纪三四十年代呢，越往后，信息大爆炸越厉害，人们产生越来越多的梦想，它不是能收割更多的情感和想象力吗？”
“不，那样的话，就太过头了。”
红极星道，“所谓‘收割情感和想象力’，是一柄双刃剑，在英灵们源源不断输出神魂中最激烈的波纹时，肯定会不断觉醒并反抗，地球意志必须将觉醒者的反抗控制在一个合理的限度之内，绝不能超过临界点，那会导致局面彻底失控。
“还是以‘引擎’来打比方，地球意志希望将引擎的输出功率保持在合理的限度之内，输出太低当然不好，但长时间输出太过狂暴的力量，导致引擎过载甚至爆炸，就更加糟糕了，是不是？”
第3247章 我和你
张大牛还没搞懂，李耀已经明白了红极星的意思。
的确，过犹不及，倘若将生活在轮回狱中的六十亿地球人六十亿充满不屈意志和反抗精神的英灵们当成“能源”的话，这也是一种极度不稳定，异常危险的能源，想要用这种能源充当燃料，必须小心翼翼，万分谨慎。
二十世纪末到二十一世纪中叶，是稳定高效利用这种能源的黄金时期，再往后发展的话，随着信息大爆炸以及航天技术的日趋成熟，人类很有可能开拓地球之外的宇宙，至少大规模开发月球和火星是有希望的。
李耀想起一个笑话，说地球实际上是上帝创造的一个虚拟世界，而天使们则负责为上帝维护这片绚烂多彩的幻象，很遗憾，天使们的能力有限，既不可能也没必要营造一个广袤无垠，栩栩如生的宇宙，只需要完善人类观测范围内的一切细节就可以了。
而观测范围之外的一切，比方说熠熠生辉的璀璨繁星，都是简单的背景，一些毫无意义的光点而已。
于是，随着人类的观测和探索能力不断提升，天使们就不得不创造出更多的场景和细节，来欺骗人类当人类处于黑暗蒙昧的中世纪时，天使们只需要完善地球上分子级数的细节，随便涂抹一下太阳和月亮的光辉就可以了。
可是当人类研究出了天文望远镜和电子显微镜，天使们就不得不精心渲染那些模模糊糊的天体，并且为每一颗原子，原子核，电子和质子都安排他们的运行轨道。
即便对天使而言，这样的实时演算和图形渲染工作也实在太辛苦，太繁杂了，天使们一边哀嚎着人类的进化速度之快，一边手忙脚乱地计算和渲染，就这样还时不时出错，留下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