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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此地不宜久留()
王伦明了柴进的意思,打开包裹铺开纸张开始作画,本身就有样子,抄录一遍而已,标了尺寸文字注释,不时杂以讲解:“大官人,你看,这牲畜蹄大小有别,恁不如一次量个百头,把数据分为十档,取平均数,这样直接打造,按需补货,特大或者特小的单独打造,这样省去来回折腾。”
“好策,你明天就带人办这事,给我都办好。”
“好好。”想着那天量一匹骡子有多辛苦,王伦真后悔多说这一句。
不消片刻,王伦把资料整理妥当递给柴进,“这蹄铁,牛马驴骡都可用吧?”
“啊?那可不行,蹄掌不同,最好各有标准。”
“那好,这些事你都办好,我柴家庄靠什么经营想必你也知道了,这条路子必须开起来,不然早晚被官府吃空了。”
“额,大官人此言何意?大官人贵为前朝后裔,会有不长眼的来烦恁?”
“哼,前朝后裔又怎样,丹书铁券又怎样?知道我柴家庄有几处铁矿,十几个冶场,但到了我柴进手里又有几个钱?”
看着一脸愤懑的柴进王伦有些奇怪,这生意也该财源滚滚吧,“官府不是只抽二成,剩下的自由发卖?”
柴进翻一眼王伦,“那和买呢?”
“哦,哦,把这茬忘了。”杨林说过,这物产货物还有这么个和买,说白了就是以远低于市场价的价格强买强卖,而且,大多时候不是付现钱,一半钱,一半其它货物就算好的了,官府两手玩,套路很溜啊。
“如果这蹄铁成功。”柴进打断了王伦的神思,“我就上奏陛下,请献图样,壮我大宋骑兵,壮我大宋耕牛,壮我大宋车马,你猜会怎么样?”
“那陛下肯定就把沧州所属的专卖权赏给大官人了!最少!”王伦再想不明白就对不起自己这张帅脸了。
“嗯,只要军器监不出来捣乱,依仗牛骡驴这几项就能把持住矿石,不用被和买,就最好了。”
“说不定官府的二成抽成也不用上缴了,直接装备河北边军的马匹。”
“那不可能,二成是沧州监铸造铁钱的用度,不会少的,军马那里不能插手,最好官府拿钱来买。”
“沧州就有铁钱监?”
“对啊,沧州开矿凿石久远,炼铁冶铁铸造技艺高超,一直用的就是铁钱,开元寺门口的铁狮子见了吗?六万斤呐40吨,沧州引以为豪的大作,好像还是请的你们京东人铸造的。”
“额,没见过,有空一定要去看看。”
“好了,这些你都藏好。”柴进从身后摸出个小盒来,推到王伦面前。
黄灿灿的金条,这就是传说中蒜条金?怎么还有些发红?不是铜条吧?
“这是紫金二十两,作为酬谢,还请正道兄收下。”
“这,这太贵重了。”王伦眼睛拔不出来这炫光的金色,嘴上说不要,心里却在盘算,这一两起码十贯钱了吧?这二十两就是二百贯啊!
“正道兄当得此礼,二十两,不过三百四十贯钱,我柴庄三五天的花销而已。”
“那就多谢柴大官人了。”王伦一听原来在有钱人眼里,这么不值钱啊,不收白不收,原来这一两紫金能换十七贯钱啊,我的天啊!
王伦往包裹里揣,柴进轻叩桌案,朝门外的方向点点下巴,“都不是我的人,藏好,这个,你赏给他。”说罢递给王伦一枚二两的银子。
王伦小心得把这二两扣在腰带里,收拾妥当别了柴进,还是那个太监领着王伦原路返回,不经意间太监停了脚步,“深夜,足下得了大官人召见,想必…”
“大官人给了些许赏钱,不成敬意,还望公公收下。”王伦不傻,拿出柴进给的二两银子,太监掩嘴一笑,“都不在宫里了,还称什么公公,以后就称柴安罢,看你小子懂事,大官人赏识你,可要想着为主效力,有你的好处。”
王伦点头称是,去你的,老子可不愿在这地方多呆,有机会赶紧跑路。
接下来的几天,王伦发挥自己当年攻坚组长的派头,把柴家庄前前后后的牛马驴骡的蹄型尺寸都量好分类整理了出来,还发明了牲口围观法——即,量取牲口蹄子的时候,让其它预备的牲口围观,看着同伴嚎叫过后,屁事没有,活蹦乱跳,牲口们也就明白了,原来不是多大个事,也就比较配合了。
顺利的办完了事项,牛马骡驴都钉好了二十只样本,把资料整理好,柴进又一次深夜邀约。
还是那一脸阴柔带路,乐呵呵得看着王伦,柴进满脸兴奋,就等着这一批实验成功,自己就可以请献天子了,又是一个盒子,又是二十两蒜条紫金。
王伦内心是非常想要的,之前拿回去的藏好了根本没敢拿出来再看,但每每回忆起那炫目的金光,直让心里打抽抽,“早先受大官人厚爱,已得二十两,感恩于心,这些万万不可了。”
柴进笑呵呵朝后一仰:“这样,正道,来我庄上做个门客如何?我必不会亏待于你。”
王伦很想说出那个好字,可又不是没私下权衡过,柴进在这庄上都受到或明或暗的监视管制,自己还能如后世般打卡上下班?不出十几年国破家亡,自己知道后事买条船可以跑得远远的,狠的下心看中原百姓流离失所吗?民族责任感不允许王伦只为自己考虑,所以只有离开,图谋发展。
“柴大官人厚义,然王伦还是想自己建立一处基业,说不定十几年后能有个王家庄。”
伴随着王伦干笑两声,柴进突道:“王伦,你是不是朝廷派来的探子!”
王伦一愣,什么情况?自己哪里像探子了?
柴进猛然起身,离开王伦有三尺远,“你说你是读书人,从没去过东京,难道你不知道你那张保书是州试得了贡生之后才需要的吗?”
啊?那张不是州试用的证明?这原主人还考过贡生,上过京城?
“你说你是读书人,却无一点读书人谈吐,张口闭口小心,却都是市井白话。”
唯一交谈过的读书人,宋江算一个了吧,自己也学不来,学的可不就是市井江湖人的话语。
“可见,你肯定不是读书人!但你身形迟缓,争斗厮打,也不是练武之人!”
身形迟缓……王伦自认为现在跑个五公里还是不虚的。
“当然,也不会是江洋大盗,小贼市流。但你穿着的贵重内衣,你来解释吧。”
“内衣?”王伦被柴进的神转折绕晕了,自己这套保暖内衣裤一直没脱,虽然天气转暖,可晚上太冷,应该是大夫给自己看病的时候发现了,后代的工业产品,细滑透气保暖,修身弹性灵活,说不贵重都没人信。
“这个,是祖传的宝衣…”说出去王伦就后悔了,衣服这玩意怎么可能放长久。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是不是被贪官构陷?家道破落?还是祖上债台高筑?”
“柴大官人,说来话长,昨日之事不可追,今日之日多烦忧…,我现在是孤身一人,哦,不,还有个亲弟弟一样的李宝,我二人相依为命,我只想光大家门,来此地只是仰慕柴大官人盛名,别无二心。”
柴进不说话盯着王伦的脸,王伦也不躲闪,就像坚持自己的方案一样。
“我柴家无子嗣的事你怎么想的。”柴进重新回到了椅子上,一脸疲倦。
“额,既然柴大官人心思缜密如此,我想其中一二应该尽知。”
“我柴家百年来一直本分过活,宗族男丁成年便拆家搬迁,时至今日,只留我叔叔与我二人,陛下怎么就还不放心?”说到动情处,柴进居然哭了出来。
“也许,是朝廷里有些人闲的蛋疼。”王伦幽幽得说。
第37章 被害妄想症()
“不是陛下?你也觉得不是陛下?”柴进像得了特赦一样精神起来,“只要这次请献功成,起码能保我柴家十年无事,朝堂上的胡言乱语算的了什么?我柴家早与世宗藕丝之系也无!”
额,世宗?谁啊?
“正道,你说是也不是?”
“跟谁有藕丝?”
“是没有!半点也没有!”柴进有些愤怒了,“郭荣啊,还能是谁?”
郭荣?柴家…难道是是柴荣?早说柴荣不就完了,整那老远。
“他郭荣从小就跟了他姑父郭威,郭威当他亲儿子养,后来当皇帝也是姓郭,跟我们柴家再无半点关系,他郭荣的儿子都死绝了,再无半点血脉流传,拿我们远支柴家顶家门,外人只道我们柴家沾了郭荣的光,一辈子丰衣足食,享不尽的荣华,可又有谁知道百年来我柴家男丁殒命几何?这不是富贵!这是顶命!”
原来如此啊,怪不得柴进这么激动,原来柴荣这一支都死完了?拿远支立牌坊,就这样了还一代代消亡,傻子才看不出来这里有鬼!
“郭荣有子七人,三为隐帝屠,四子二十亡,五子不知所踪,六子早夭,七子易姓卢。已无后人,与我柴家两步相干!”
王伦倒吸一口凉气,“赵家哥俩真狠啊。”
这回轮到柴进惊呆了,濡喏着嘴说不出话来,“正道,你,喝酒了吧?”
“大官人比我喝的多罢?”
静默片刻,柴进又道:“正道,还是盼你留下来,我在这庄里没多少心腹,你帮着我参详,荣辱与共,我不会亏待你的。”
“柴大官人,你不如这样想,我如果能立一番事业,待他日你有难,遣一心腹之人,带一封插三根鸡毛的信件,我王伦必定舍身来救。”
柴进又是一阵沉默,王伦心里坦荡不藏私,看着柴进还是不信任自己,伸出右手呈掰手状:“来,柴大官人,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我肺腑之言,日月可证。”
柴进看看王伦伸出的手,“可惜夜深人静,不知道有没有月亮。”
王伦:…
柴进唤王伦来到窗口,轻轻推开一道缝隙,“正好有月,你我月下立誓。”
王伦拉起柴进的手,手心向心掰握,唱道:“我与柴进柴大官人立下誓言,情同兄弟,有难同当,有苦共担,他日柴进若有灾祸,王伦必定舍命相救,义之所在,义之所往,皇天厚土,明月为证。”
柴进一皱眉,“你我这不是结拜,是你要忠于我,重新来。”
王伦绷着没拉下脸来,还是身份不对等啊,把情同兄弟去掉又说了一遍。
柴进还要指摘文词,王伦轻道,“外面有人,大官人还是快点吧。”
柴进遂快速得说了一遍,轻轻合好了窗,那木盒依然躺在桌案上,柴进指点道:“这是赏你的,正道,收起来吧,然后早些回去休息,免得人多嘴杂。”
“那好,资料图纸我都整理好了,都在这里,我先回去休息了,大官人也请安寝。”王伦再一次解开裤带装金子,柴进的脸色明显比刚才好多了。
“大官人,有散碎银子吗?”王伦本要推门出去了,突然想起那个太监来,自己只有个把铜钱,在这里都是吃喝柴家的,真是拿不出来赏钱。
“诺。”柴进丢出一块二两的小元宝。
王伦脸红脖粗地拿起,再次告退,身份地位真是鸿沟啊,自己刚才有什么本钱不爽?唉…
翌日,王伦觉得就这两天必须出发了,再过几天夏雨连连路就不好走了,再万一柴进变心,非要自己留下来就麻烦了,还有那个洪教头再没见过,也不知道会不会再次对自己不利。
跟小厮转达了心意,隔了两天柴大官人再次见王伦,把要去吃午饭的王伦堵在房内,放李宝去了。
“来,正道,趁着没人,把剩下的誓言了了。”
“什么?”
“那天发的是夜誓,今天日当正午,正好发白誓。”
王伦真是跪服了,好在这次没提改字的事,白天人多眼杂,掰握左手很快把白誓也发了。
“明天我去沧州城,可以捎你一程,再给你一匹好马,带铁蹄的!另外还会给你三十两散碎银子,我给你那金子,记住了,千万不可以露财,去大商会换成铜钱再花,如果买田产房屋,也要去,不要心疼保人那点钱。”
柴进嘱咐的几句,王伦还挺感动,这就是自己人了吧?
送别这天终于来了,柴进带着三五十人打马州城,悄悄朝城北一指,“那里就是钱监。”
有士兵值守的一座门脸,王伦也不想讨那晦气,柴进带着王伦径直去了开元寺,约定正午二道街头的酒楼给王伦送行,便分开来。
入世这么久,除了上次看到的郓城县衙让自己感受了一把庄重威严,这面前的铁狮子才让王伦真正赞叹匠人的鬼斧神工:项上师子王师同狮,血盆大口獠牙矗立,两丈一尺6。6米的高度立在寺前威风凛凛,镇海镇河震人心啊。
离得近了,狮身上的花纹铭文一一闪现,捐钱的人真不少,如水流般镌刻在狮身上。
李宝指着狮子身上的字让王伦念,念到人名就不念了,李宝问道:“是不是刻在上面的人都很厉害?”
王伦笑道:“有的很厉害,有的有钱,有的只是行善。”
观摩多时,王伦抬脚准备寺里上柱香,无意间却被不远处的一人吸引。
龙爪槐下,一个麻衣道袍之人盘腿端坐于地,双手和于脐间,一柄青丝浮尘贴着胳膊,须无几缕,看着年纪也不大,面皮偏白,不是街面上普通人的深色脸膛,两条细眼缝,应该正在打坐,眉色淡淡,梳发绕巾垂丝带,隐隐的脱离世俗之气——咳,只是这个道士长得太顺眼而已。
李宝拉了拉王伦,指着寺门问要不要进去,王伦想着也不差这么一会,拉着李宝道:“走,先去看看那个道士。”
“这位道长?”王伦不知道怎么称呼,老衲,贫道之类的笑话一闪而过。
“施主要问什么?”
“恁坐在树荫里不嫌凉屁股吗?”
“哈哈。”道士放声笑了两声,眼缝微微睁开看着说笑之人。
果然是修道之人,看人都一脸无欲无求的样子,王伦觉得自己以高看人不礼貌,把手中的缰绳递给李宝,索性蹲了下来。
“施主,要算上一卦嘛。”
“算卦?你在摆摊算命吗?怎么连个牌子也没有?”
道士伸出一根手指,看什么?手上有字吗?道士也不急,手指下移,停在王伦鞋子上,王伦低头看去,只看见地上勾画了几笔,退脚一看,还真有算命二字,真是的,你要是带个粉笔写,我不就早看见了,这谁能看见?
“怎样?施主还要算卦吗?”
“要给钱嘛?”
“哈哈,贫道本不欲如此,然四处游历畅谈切磋道法,免不得俗,总要糊口罢。”
“开元寺门口摆卦摊,道长真舍得脸面。”
“菩萨坐在庙吃得香火,我亦可为,何况,贫道出手算卦,当场灵验。”
“哦,那你算算我今日出门带了多少铜钱?”
“施主,休拿贫道耍笑,同是漂泊之人何苦如此。”
第38章 通缉犯(一)()
“只是看道长面善,忍不住多讲几句罢,敢问道长如何称呼?”
“唤我一清道人便是。”
“一清先生?有没有什么诨号?”
“……”道士不动纹丝。
“我有一个老相识,唤做入云龙,公孙胜,不知道道长可认识?”
“谁跟你是老相识了?施主不要妄言!”道士突得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之人,“你是什么人,和诜(shēn)派你来的?”
王伦刚要答言,道士腾地起身单爪扣住了王伦咽喉,把王伦拉得跪倒在地,右手又被扭转拉直,整个人动弹不得。
“哥哥!”李宝在身后看得清楚,大喊起来。
道士低吼一声:“麻烦!叫你兄弟闭嘴,不然,我当场结果了你。”
王伦觉得咽喉一松,气息进入肺部,艰难得挤出一声,“宝儿别慌。”
李宝却不应声,丢下缰绳一溜烟跑了,王伦心中大惊,这熊孩子干什么去了?喉咙再次被挜紧,可却再难进一分。
开元寺算的上城中大庙,来往来往也有五七八人,刚才李宝那一嗓子已经让人警觉,光天化日之下,道士还真难下决断。
“…算你狠。”道士丢下一句话,手里加了一把力,深拧了一把王伦的胳膊,王伦这下噗通在地了,道士站起身来,大道:“满口胡言!贫道不与你一般见识,再敢来犯,叫你知道我的手段。”说罢,起身收拾东西离开,几个大步消失不见。
王伦在地上扑得叫疼,围过来几个路人把王伦扶了起来,言语里或问或责,王伦也懒得一一回答,只是道谢,一个汉子把着王伦的胳膊突然用力,王伦惊叫一声。
“好了,接上了。”
王伦长吁一口气,再次拜谢,人群散了,开元寺门前再次恢复宁静,王伦擦擦冷汗,看到了面前一个小蒲团,磨的毛白,索性坐了上去休憩片刻。
刚才只是个随性试探,没想到真有公孙胜这号人物,看来很多脑海隐约的人物十有八九都会是真的。不过当务之急是,这个公孙胜刚才气急是怎么回事?和诜这个名字,没印象啊,杀手组织吗?
李宝领着五六个柴家庄客赶到开元寺门前的时候,王伦还坐在那里整理思绪,半天没有头绪,听见喊声一看李宝汗津津一张小脸,王伦跟门客几句解释了刚才的纷争,众人这才放下心来,王伦也没了心思再逛,随着门客去酒楼等柴大官人。
“大官人有些公事来不了了,着我给王兄陪个不是。”干等到午头偏西得来这么个口信,王伦叹口气,“罢了,叨扰柴大官人这么久,王某心中不安,如此来小二,备下酒宴请诸位兄弟吃喝,了表我一番心意。”
柴进去办事,除了贴身的十几人,剩下的都在附近,就等着饭点吃喝,这下大官人来不了,两个头头就要带着人自己解决饭食,王伦这一开口,众人当然高兴,白吃谁不愿意?!
“在外办事不得饮酒,王兄,这就免了吧。”
“好,听哥哥的,好菜,大肉上来。”王伦喜道,不喝酒太好了,能省不少。
众人分了五桌,热闹起来,王伦这回想着出点血,捞点情面,顺便换点铜钱,大鱼大肉使劲上,不到半个时辰,直把这些人吃得直打嗝。
饭饱之后一汇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