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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大号的亭子,因为四周并无院墙,房子完全是由柱子支撑起来的,这样采光会好一些。
在正堂之中有几案、蒲团、火炉、屏风等设施,若是家中来了客人,便可以在这里进行接待,这便是富有大唐特色的正堂。
而由于正堂的存在,整个院落从高处看就是一个‘回’字,这与后世以‘口’字型为特色的四合院,区别还是很明显的。
此时,正堂早已被打扫的干干净净,李安跪坐在蒲团上,双手放在身前,感受大唐特有的文化。
“大郎,大郎在家吗?”
前院的大门并没有关,李安侧首,看到两个小脑袋从门缝里探了进来。
“狗子,小葵,进来吧!”李安淡然一笑,起身向大门处走去。
“大郎兄。”
“大郎,在呢”一个三十余岁的妇人,拘谨的站在大门外。
李安温馨一笑:“白婶,快进来。”
妇人搀着两个孩子,小步走了进来。
白婶本是李安家的厨娘,而且连续干了十余年,与李安一家的感情是很深的,若不是李武失踪,家中断了经济来源,李安是绝对不会将其辞退的。
李安搜索记忆,发现小时候的自己总喜欢缠着白婶讲故事,而那个时候的白婶是那么的年轻漂亮,那么的温柔善良,而如今却憔悴了很多,就算与一年前相比,也完全判若两人。
狗子和小葵是白婶的儿女,狗子十一岁,而小葵才八岁,这两个孩子都很听话,而且对李安很是崇拜。
“大郎,孩子阿爹,一个月前刚过世,家里没有男人,孩子叔父要收回房子。”白婶显得有些难为情。
李安明白她的意思,指着旁边的东厢房,轻声道:“白婶,以后你们还住这里,有了你们,这个家才不冷清。”
白婶的婆家在十余里外的邻村,一来一回要耗费很多时间,为此,在李安家做厨娘的十余年,白婶大多数时间都是居住在前院的东厢房,狗子和小葵偶尔也会过来玩,并住在东厢房的另一间。
“诶,好。”白婶显得有些激动,并推过两个孩子,教训道:“以后要听大郎哥的话,不许调皮。”
“知道了,阿娘。”
“大郎,家里还有两条狗、十几只鸡……回去收拾一下,都给带过来。”白婶依旧激动。
“白婶,要不要我帮忙。”
“不用,孩子他叔父会帮着送过来的。”白婶说着,快步离开。
“两个小东西,想死大郎兄了,走,带你们去西院玩。”李安一手一个,将狗子和小葵抱了起来,并大步向西院走去。
第十一章 做官的无奈()
人多就是热闹,在白婶一家住进前院之后,家中时不时的便会响起鸡鸣犬吠,还有孩童的嬉闹声和大人的呵斥声。
李安很喜欢这种热闹的声音,毕竟,白狼村不是后世的大都市,这里人口很稀疏,能感受到人气就是最大的幸福。
“大兄,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上山。”
李安点了点头:“好,我们这就上山。”
“大郎兄,狗子也想去山里。”
“大郎兄,小葵也要去。”
“呵!两个小东西,山里有狼,专吃小崽子。”
狗子一脸虎气道:“不怕,我会把小黄和小黑带上,这两条狗可厉害了。”
营州靠近两蕃,民风比较彪悍,就算是孩童都虎里虎气的,尤其是男孩子。
“是三条狗!”李安戏谑了一句,看向一旁的嫩芽儿:“雪橇车交给你,带上这两个小东西吧!让他们陪你摘野果。”
“是,大兄。”
“大郎,这俩孩子太调皮了,我得看着。”白婶一脸的不放心。
李安点头表示同意。
略作准备之后,李安与昆雄、飞羽在前面滑雪前进,嫩芽儿驾驭雪橇车,旁边坐着小葵,白婶和狗子坐在后排,小黄和小黑则跟在雪橇车的后面。
七个人、两条狗、两只马鹿,场面倒也算得上壮观了,气氛自然也热闹了许多,而李安之所以要带上这么多人,是要借这个机会,增加众人的经历,尤其是狗子,让他多见识大山深处的风景,对他将来是有好处的,而且,多一个人便多一份力量,可以采集更多的野果。
“阿娘,我们家还有第三条狗?”狗子还在纠结李安戏虐的话。
白婶伸手扭住狗子的耳朵,教训道:“你这小崽子不就是第三条狗吗?”
“阿娘,大郎兄骂我!”
“骂错了吗?你还不如狗听话呢?”白婶扭的更用力了。
“阿娘,疼……”
“汪汪汪……”
“哈哈哈……”
狗子这么一闹腾,让整个队伍的气氛都活跃了起来,所有人都乐呵呵的,而这种欢快的气氛正是李安所希望的。
在一片野果比较多的树林,李安让白婶四人留下来摘野果,而后便于昆雄、飞羽前往附近捕猎,有两条狗护卫,李安并不担心四人的安全。
“御史,我回来了。”
“情况如何?”颜真卿连忙问道。
“御史,前往平卢军和柳城县暗访的人,调查的情况与安禄山向朝廷汇报的情况是一致的,但在城外乡间暗访的人,却得到了不一样的结果。”
颜真卿一怔:“快说说,城外调查的情况。”
“御史,我们的人在一农户那里,得到的结果是安禄山令李武等将领率领三百士兵突袭敌军,并许诺亲自率领五千大军随后接应,但前方厮杀的将士一直没能等到安禄山的援军。”
颜真卿眉头一蹙:“一个小小的农户,是如何得知这一情况的,可调查清楚了。”
“御史,这个农户的二弟就在三百将士之中,并侥幸躲过这一劫,返家的时候告诉他的。”
“那这个农户的二弟,现在何处?”
“返家一日后就离开了,据说前往白狼山,投靠了山贼。”
颜真卿点了点头:“此事事关重大,一定不能有丝毫的泄露,尤其是那个农户,一定不能泄露出去,以免遭到灭口。”
“御史放心,属下绝不会乱说。”
“安禄山,果然不是那么简单,可安禄山投靠的究竟是谁呢?李相国,还是庆王?”颜真卿蹙起了眉头。
“御史,既然安禄山选择与太子作对,那我们何不借此事弹劾安禄山,以震慑他后面的人。”
颜真卿摆了摆手:“不可,安禄山身为营州都督,有足够的理由可以为自己解释,我们所掌握的证据算不了什么,还有,如今李相国与庆王走的很近,太子的处境越来越危险,若是与安禄山撕破脸皮,就等于树立了一个大敌。”
很显然,颜真卿觉得安禄山不肯撕破脸皮,就是为了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而他又何必将这条后路堵死,将安禄山彻底推向敌人呢?
“对了,御史,刚才属下经过平卢军大营的时候,发现平卢军正在集结兵马,属下打听了一下,是安禄山要向奚族用兵,并让部将田乾真和孙孝哲各领一千精锐士兵。”
“这个就不用管了,我们要尽快前往白狼山,找到这个幸存的士兵。”颜真卿对安禄山北伐奚族,显得毫无兴趣。
“是,御史。”
“颜御史,这才住了三日就要走么,再多住几日吧!”安禄山摸着肚皮,显得极为热情。
颜真卿拱手道:“这几日麻烦安都督了,下官还要返回朝廷复命,真的不能多住。”
“这几日忙着处理两蕃入寇的事情,没能好好照顾颜御史,本都督真是心里不安啊!”安禄山笑得更灿烂了。
“每天吃着山珍海味,下官都胖了一圈了。”
“哈哈哈!”
严庄眼珠一转,忙道:“都督,既然颜御史有皇命在身,我们也不好挽留,临别之际,当赠一些土特产,以让颜御史回去慢慢品尝。”
“严先生说的是,来人,拿上来。”
仆从闻令,立即捧着一个红木方盒走了过来。
“颜御史,这是本都督的一片心意,一定要收下。”
“多谢安都督,这是下官的墨迹,赠与安都督。”
“忠心大唐,好,本都督收下了。”看着颜真卿书写的四个大字,安禄山显得很是高兴。
“安都督,下官就此别过。”
颜真卿收下红木盒子,带着随从离开了都督府。
安禄山派遣一队士兵,将颜真卿一直送出柳城县外十里才返回。
“御史,箱子很沉,不知里面是什么土特产。”
“打开看看。”颜真卿也很好奇。
“御史,是金子,足足三十挺,三百两金子。”
颜真卿吸了一口气,感叹道:“安禄山真是富庶,一出手就是三百两,难怪朝廷派遣的官员都在陛下面前为其美言。”
“御史,有传言说安禄山领兵作战,只上报杀敌数目,至于缴获的金银全都据为己有,看来这些传言多半都是真的。”
“此等卑贱小人,居然爬到了营州都督的高位,真是国之不幸。”
“御史,我们此番回京,该如何向朝廷汇报?”
颜真卿无奈道:“安禄山能送三百金给本官,就一定会送更多的金子给张中丞,若本官弹劾安禄山,势必被反咬一口,时事如此,本官还能怎样?”
很显然,颜真卿知道自己根本就不能弹劾安禄山,毕竟,很多前往营州的朝廷官员都收受了安禄山的贿赂,并对其大加赞赏,若他弹劾安禄山,势必是打了众多官员的脸,从而被群起而攻之,官场就是这么无奈,很多时候,颜真卿都有一种身不由己的感觉。
祖宅西院内,李安正在欣赏自己的规划成果,在这个硕大的院落内,已经建成了两排棚舍,而在这两排棚舍内,住进了不少捕获的猎物。
体型较大的马鹿就有四只,梅花鹿有六只,小型的狍子和獐子足有近二十只,另外,还有几十只雪兔、棒鸡和各种叫不出名字的小动物,当然,白婶带来的十几只鸡也养在其中,如此,整个西院看上去就像个小型动物园。
不安分的小黄在院落内来回的溜达,小黑则躺在棚子的尽头安静的晒太阳,狗子和小葵手拿干草,正在给梅花鹿喂食,不过,梅花鹿好像不领情,丝毫不给这两个小家伙面子,让二人大为恼怒。
嫩芽儿正在整理从农户家收购来的干草,以让这些干草不至于太凌乱,昆雄和飞羽则在北面宰杀捕获的野猪,至于白婶,自然是在前院做饭了。
“芽儿姊姊,这鹿为何不吃草?”小葵嘟囔着嘴,一脸的失望。
“鹿不饿,自然不会吃草了。”
“那它什么时候会饿?”
“小葵,鹿什么时候饿,姊姊怎么知道。”
“哦。”小葵一脸的失望。
“呵!这两个小娘。”
看着两个小萝莉呆萌的对话,李安感到特别开心。
“大郎,有客人拜访。”
院门口传来了白婶的声音。
“客人?”
李安一愣,不过,还是迈步向前院走去。
前院大门外,颜真卿双手负立,抬头看着门匾,感叹道:“李兄的宅子还在,但人已不再,想当年在京城的时候,我们在一起饮酒,那段时光可真是让人怀念啊!”
所谓世事无常,人的一生总会遇到各种挫折和不如意,所经历的道路总是和设想的不一样,颜真卿和李武是这样,其他人又是怎样呢?
身旁的随从点了点头,并没有插言。
“颜……郎君,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李安双眼之中尽是惊诧。
“李少郎,你好大的胆子,将营州都督的长子打成重伤,你以为别人找不到这里?”颜真卿语气不温不火。
“安庆宗那小子就是欠揍,该打,怎么,郎君是想要告发我。”李安不卑不亢。
第十二章 宁将曳尾於涂中()
“哈哈!不愧是李武的儿子,胆大、直爽。”
见李安对痛打安庆宗毫不在乎,颜真卿极为赞赏的点了点头,他很喜欢这种有胆量有个性的少郎,就像他年轻的时候。
“郎君认识我父亲?”
李安大为诧异,对面站着的可是赫赫有名的书法家颜真卿,而从颜真卿的语气,似乎与自己的父亲很熟的样子。
颜真卿点了点头,开口道:“何止认识,我与你父亲乃是至交好友,只是世事无常,我有机会留在京城任职,而你父亲却被调往营州,从此只有书信往来,却再也未能相见,而如今……”
颜真卿实在是说不下去了,心中除了伤感,还是伤感。
李安万万没有料到,自己的父亲与颜真卿居然是至交好友,而他却从未听说这回事,当然,他从小就是武痴,也不会关心这种事。
“颜叔父,快里面请。”
既然是父亲的至交好友,李安自然要礼貌的称呼对方为叔父。
颜真卿轻轻点头,与随从迈步进入前院,并习惯性的打量四周。
“你叫李安,叔父没记错吧!”
“是的,平安的安。”
“你父亲是个爽快人,怎么会给你起这么温和的名字,这不太像他?”颜真卿笑着摇了摇头。
“叔父说的是,侄儿这名字乃是阿翁所起,是希望侄儿一生平安,并提前起好了表字。”
“哦,原来如此,那表字?”
“无恙。”
“安然无恙,好,看来你阿翁是真的希望你安然无恙,那叔父就叫你无恙好了。”
“当然可以,来,叔父里面请。”李安伸手指引,让颜真卿上座。
颜真卿也不客气,迈步走向尊位,毕竟,李安是晚辈,他没有必要跟一个晚辈礼让。
宾主坐定之后,白婶自觉的端上了热乎乎的茶水,并询问还需要准备些什么。
“白婶,叔父是贵客,让嫩芽儿过来帮忙做菜,还有,让狗子去打酒。”
“诶,好。”白婶连忙答应,并快步向西院走去。
“无恙,随便几个小菜,填饱肚子就行,不用太麻烦。”颜真卿连忙客气。
李安轻轻一笑:“白狼山是小地方,叔父想要山珍海味,侄儿也拿不出啊!”
“哈哈!果然是李武的儿子。”颜真卿大笑,指了指李安,开口道:“无恙,你父亲真不够朋友,既不告诉我有这么好的儿子,也没在你面前提过叔父,没错吧!”
李安淡淡一笑,算是承认了。
颜真卿继续说道:“前几日在柳城县,叔父第一眼看到你,错把你当成你父亲了,但这么多年不见,李武不可能还这么年轻,是他儿子还差不多,所以叔父才自报姓名,想试探一下,没想到你只是愣了一下,完全不像认识叔父的样子,看来,颜真卿这个名字,你是从来就没有听说过。”
愣了一下,就表示心里有反应,怎么能说自己从未听说颜真卿的名字呢?大名鼎鼎的书法家颜真卿,后世的名气可大得很呢?
当然,李安知道,颜真卿把自己愣了一下的行为理解错了,他认为是自己不收一挺金子的正直行为让李安诧异,所以愣了一下,却不知李安是被颜真卿的大名吓得愣了一下。
不过,颜真卿的逻辑也没有多大错误,毕竟,若是李安知道自己有一个叫颜真卿的叔父,一定会大为吃惊,并开口询问的,李安没有开口询问,就代表李武的确没有提起颜真卿这个名字。
白婶和嫩芽儿的动作很快,不到两刻的工夫,十几碟小菜就准备好了,狗子也打好了几坛浊酒。
宰杀完野猪的昆雄和飞羽,前来拜见颜真卿,并陪着一起吃饭,白婶等人则在伙房吃饭,毕竟,这个时代的规矩如此,李安是后世人,也没有办法改变这一切。
饭后,白婶与嫩芽儿忙着收拾碗筷,昆雄和飞羽在伙房分割宰杀好的野猪肉,狗子和小葵则跑到隔壁家玩儿去了,而李安则陪着颜真卿前往西院散步,随从跟在身后。
“无恙,你今年已经十七了,算是个大人了,对以后有何打算?”颜真卿看着棚子里的小动物,随口问道。
“侄儿还小,觉得每日打猎练武,倒也怡然自得。”
颜真卿面色略有不快,大声道:“大丈夫当胸怀天下,无恙,你本事不差,怎能甘心埋没在这小小的山村之中。”
“那叔父觉得,侄儿应该如何?”
“与你父亲一样,投效军旅,报效朝廷。”颜真卿有些激动。
李安淡淡一笑,轻声道:“叔父对朝廷真是一片忠心,可自古以来,立了功勋的将军,下场都不太好,蒙恬、韩信、彭越、檀道济,都不得善终。”
“那些都是大唐以前的将军,我大唐的将军,立了功勋皆入凌烟阁,何谓不得善终?”颜真卿开口纠正。
说的倒是实话,大唐是一个宽容的时代,立功的将军都得到了很好的待遇,这一点,比其它朝代强太多了,当然,这也与大唐的府兵制度和出将入相制度有关。
府兵制让天下之兵皆是天子之兵,而不会被将领私人所控制,而出将入相,可以让立了大功勋的将领放弃兵权,做一名无兵权的宰相,从而不能对皇帝构成威胁,也便于控制,所以,自然不需要诛杀有功将领。
还有,大唐自建国以来,一直在对外用兵,而对外用兵需要大量有本领的将帅,如此,自然不会杀害立功将领,从而自毁长城。
不过,李安已经习惯了白狼村的安逸生活,对为国立功,上什么劳什子凌烟阁,实在是没有太大的兴趣,人的一生,图的是什么,难道就是为了死后挂在凌烟阁,让后世瞻仰。
“庄子曾说过,吾不愿为死龟,巾笥藏之庙堂之上,宁将曳尾於涂中,那个凌烟阁,真的有那么好么?”李安故作淘气,对凌烟阁不以为然。
“你……”颜真卿胸中顿时憋了一口气,不过,很快就泄了,并摇头道:“罢了,罢了,也许你真的还没长大,很多道理还不懂。”
李安轻轻一笑:“叔父说的是,也许再过几年,侄儿便争着抢着要入凌烟阁呢?哈哈!”
颜真卿微微苦笑,从怀中摸出一封书信,叮嘱道:“无恙,若是日后想投身军旅,可凭此信件前往朔方,求见王节帅,他一定会给你一个好前途。”
“王节帅?”
“就是朔方节度使王忠嗣。”
“王忠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