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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吗?你接着说……”老罗一点都不担心无法掌控局面,后世比这大得多的场面他见得多了。
“还有一个问题,罗将军,我是一个老兵,大道理我不懂,千里之行必蹶上将军的话,我还是听过的,不知道数万人东进千万里,吃喝之类怎么解决?唐人营恐怕没有那么多粮食,东边据说好多荒漠,人马消耗就是了不得的数目……”或许是发觉老罗没什么懊恼或气愤的表情,或许是老兵的悍勇再次上身,花白头发的窦铣拉拉杂杂的说了一大堆,居然一点都没有停顿。
旁边的众人开始还有些骚动,但随着窦铣的话语,老罗却始终不变的神色,心里也有些期待这位罗将军能给出什么样的答复。
老罗一直很耐心的听着,这个时候他可不怕别人有想法,甚至不在乎反对他,只是担心所有人都和木头一样不言语,要不怎么说无声的反抗才是最麻烦的事情呢。有言语就好办,吵架也好,抗议也罢,都是一种可以交流的方式,那种什么都不说,什么话也听不进去的人才是最难对付的。
“好了,窦老丈说完了,看大家意思是等我回答,我就也说两句,免得大家都在心里嘀咕我这个将军把你们的儿子或者男人拐跑了。”老罗的话引来了一阵善意的笑声。
“首先我要说的是,大家应该都了解我这边的战力,不是我姓罗的夸口,这些战士无论哪一个都能拼杀至少十个萨曼人或者突厥人,”老罗说着顺手指了指身边不远处站立的几个前角斗士,“他们跟随我从士麦那到这里,没有一个人死在路上。哦,士麦那你们不知道,你们只要知道那里距离这里有三千里远就行了,是罗马人的地方,想要证实也容易,李家的李湛和张家的张卢和我一起回来的,对,还有李家的火娘子。”
周围人的反馈让老罗很高兴,至少他们不是对老罗一无所知。
“他们这些家伙当时有几十个受轻伤的,现在也都什么事儿没有了。哦,前一阵子城里工坊有人要纵火,几个受伤的家伙现在都醒转快好了,你们都知道吧?”老罗刻意用谈话的口气来交谈,这是他在后世跟配伍的指导员学的,还别说,这效果还真不错,至少窦铣那个白头发老人的表情看着缓和多了。
“营地里有最好的红伤郎中,不用担心他们挨了一刀子就没命,而且现在我给所有的战士配备最好的盔甲,最锋利的武器,看到他们的盔甲和刀子了吧?突厥人没那么容易打败我们。”老罗说到这里沉了一口气,“而且,当年大唐就已经打断了突厥人的骨头,你们这些唐人后裔,难道连面对他们都没有胆子吗?”
“当然不是……”反驳的声音由高变低,是火爆性子的王大川。
老罗看了他一眼,这个王大川的儿子叫王庆,就呆在他旁边,是个能使斩马刀的好汉子,“没错,窦老丈说的突厥人有几十万兵,但是突厥人内部也在乱战,他们没有人能调集几十万人来围攻我们,几千或者上万人来的话,让他们来给我试刀好了!”
“好汉子!”老罗的话说得很平实,围观的家眷们有喝彩的了,再看三十几家闹意见的家眷也有好多低下了头。
“窦老丈刚才还说了一段话,问沿途的补给怎么办,我的答案是,窦老丈尽管放心,大军出行,粮草先动,我罗开先不是纸上谈兵的书生,前段时间来来往往的客商好多都是给我们路上运输粮草的,至于说水,谁说荒漠里没有水喝的?我说可以,不过方法现在不能说,这将是咱们通行大漠的秘密。”大漠里这时候正开始热的时候,昼夜温差大,很容易用冷凝法来取水,而且老罗的空间也不是白带的,自然可以事先准备好。
周围的人轰然而动,最大的困难都有法子解决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过了好一会儿,等人们的热情消退一点,老罗才接着说道:“窦老丈,其实你也明白,李家的老祖不是愚人,自然不会做出没把握的决定,唐人在这片土地上毕竟是暂居,没有保护自己的力量终究不踏实,这个相信大家也都明白。你感觉为难不过是你舍不得这里的家业,没错吧?十几年了你辛苦开垦了几十亩上田,一旦去了东土,很可能要重新开始……”
老罗的话还没有说完,窦铣的脸刷的就红了,配上他的白头发,真有点白发红颜的感觉。
“别急,窦老丈,罗某说这个话并不是嘲笑你,”老罗伸手向下虚按了一下,示意想要发火的窦铣坐下,“我知道大家都辛苦了很多年,舍不得这些家当,总不能好多年的辛苦一说要走都扔在这里吧?”
窦铣的脸色缓和多了,周边有些人的神情也有平缓了下来。
“其实就像我给营地里面的所有人说过的那样,”老罗随手指了指旁边围观的新兵家眷,“整个唐人营的小城在内,所有的东西都是我们的,没理由无缘无故就舍弃了,所以我和李家的大长老还有杜讷长老曾经商量了一个事情,就是把这里所有的东西转卖出去,亚美尼亚人、格鲁吉亚人、萨曼人、希尔凡人、甚至突厥人都可以是买主,像窦老丈的田地也可以同样处理,价格到时候你们自己谈,需要金银也好,粮食也好,都你们自己决定。放心,他们没人敢恶意杀价,这里毕竟还是我们的地方!”
老罗说的这个事情,从没有和别人透露过,即使是围观的新兵家眷也不知道根底,当初给他们的交代就是不用担心家财,这些人就相信了。现在这样的话一说,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太好了,这下我那些牛也有法子处理了……”喊叫的是王大川。
“瓜货,刚才你不是还说担心到了东面怎么活吗?”窦铣现在也没那么多心事压力了,自然有心情调侃自己的老伙计。
“怕什么,大不了到时候多买一些羊好了。倒是你,听说老家人多得很,看你到哪里能找到那么好的上田。”王大川和自己的老伙伴斗嘴还是很少发脾气的。
“你说了的,怕什么,大不了我重新开地好了。”当过兵的就没有怕难的时候,认怂那是不可能的。
“……”嘈杂的声音传开了,见识过老罗是个讲道理的将军,众人的避讳也就少了。
老罗把目标转向那些中亚面孔的女人,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这些人年纪大的是新兵战士的长辈,年轻的肯定是他们的婆娘没错。难得说了那么多话,老罗稳了稳情绪,他实在想不起该怎么称呼才好,“各位阿婆,还有……姐妹,我不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或许可以说说看?”
中亚的女人很少有害羞的特性,她们一般都很热情爽朗,一个深棕色弯卷头发的女人带头说话了,“将军大人,我们这些姐妹的家离这里都不远,嫁给唐人营的男人,是因为他们比我们族里的男人更可靠,可是如果跟着你们到东方,我们就很难再看到家人了。”
一个脸上满是皱纹的阿婆也开口说道:“帕尔旺娜说得对,我嫁入唐人营三十年了,我的男人五年前死了,儿子和家人就是我的一切,但是……如果跟着儿子到东方去,我不知道能否活着再次见到家人,而且我活不了太久了,路上太奔波,我会死在路上的。”
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老罗也觉得很头痛。这个时代可不像后世,可以搭乘飞机在脚下的地球上快速移动,在这个年代,不同的族群隔阂都很深,陌生的族群在一块土地上相遇,要做的第一件事不是问好,而是彼此戒备,因为语言不通还有信息的闭塞,经常会因为莫名其妙的的原因打起来,然后演变为族群之间的世仇。
尤其是中亚这种地方,游牧部族为了争夺水草丰盛牧场,械斗或者说小规模的战斗更是家常便饭。从希尔凡到东方的世界,恰巧要通过争斗最频繁的区域,可以想见这其中的困难。老罗不可能强迫所有人听从他的命令,来自后世的他虽然没有多少感情经历,但也不希望破坏别人的婚姻。于是他把目光投向了这些女人的男人——新兵们:“士兵们,你们打算怎么处理这样的事情?”
二十几个新兵都沉默不语,显然他们也很为难。
老罗却很高兴,他不缺少几个士兵,却不希望看到自己手下有人说什么“大丈夫何患无妻”的蠢话,东方的古代记载中总有男人杀妻宴客、抛妻弃子的故事,仿佛欺负女人可以证明他们更伟大。
不重视家庭的男人没有责任感,老罗忘了从哪里听到过这句话,但却并不妨碍他信奉它。所以他很庄重的对新兵们说道:“作为你们的将军,我当然希望你们是勇敢的士兵,但是,作为男人,我更喜欢自己手下作战的是勇于担当的男人。父母养育了你们,妻没有怨言的信任跟随你们,你们不能在关键时刻舍弃他们。”
新兵们更沉默了,显然老罗说到了他们心里,但是家庭的需要与作战的渴望相矛盾,这是个难以取舍的问题。
老罗也不等他们回答,很明显眼界阅历与经验束缚了他们,“我给你们提供几个办法,一个是带上你们妻子的家人,我欢迎他们,还有就是留下照顾家里的老人,或许不用多久,五年也许十年,我们的商队会再次回到这里。”
这一瞬间,新兵们抬起了头,他们的家人们眼睛闪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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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节 倒计时(十三)()
古罗马的征兵方式是以公民作为主要战兵,另有雇佣兵作为辅兵,军中戒律严明,违背军令的,在军中实行“十一抽杀律”这种后世人看来严苛的制度;秦汉时期,东方征召自耕农从军,算是征兵制,军人需要自带装备参战,殆战者斩,怯战者斩;隋唐时采用府兵制,实际上是兵为将有,将领对兵同样有生杀大权;波斯帝国玩的同样是征召制度,同时还允许奴隶参军,自备兵器,上下阶层同样严苛,即使是阿拉伯帝国最繁盛的四大哈里发时期,同样部落长老对军队的掌控非常严格……
从来没有听说过将军允许士兵自动退伍照顾家庭的说法,至少这个时代这块土地上的人没有听到过,算是皆大欢喜吗?
也不一定,至少老罗没什么把握。至少他不希望带着时不时惦记着家人不在状态的士兵作战;对于这些女人来说,留下她们的儿子或者丈夫,就是幸福吗?其实很难说,留下的或许只是躯壳,当然如果她们选择跟着儿子或者丈夫去东方就是幸福吗?她们同样不知道;对于战士来说,可以留下陪伴家人或许是一种幸福,但未来呢?
人生总是在选择的路上,无论那个时代都一样,老罗这样想。
他做的只是把选择权交给当事人,而不是像这个时代的将军们经常做的那样强迫选择。对他来说是个很自然的事情,对这个时代的周边人却是一种触动,当然他的这个举动无意中造成了人心更加凝聚的影响。
当然啰嗦一句,老罗也可以强制所有人都必须听从他的命令,然后在接下来的日子证明自己的决定是为了所有人好。但是这期间的事情就一定是好的吗?不见得,肯定背后会有怨言,东行的路上会平添一些难以预料的麻烦。
不安定的因素被消除了,剩下的人无论是主动响应也好,被动的从众也罢,至少人心安定是最重要的事情,解决了这个事情,老罗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就是所有筹备的收尾,这里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唐人营这里原有的财物或者说叫资产转卖出去,但是由李轩来主持的这个事情进展的却并不顺利。
或许是周围的商人都知道唐人营这里的人要离开这里了,心里都在琢磨这些工匠们总不能把房子和土地都背走吧?虽然他们造出了那种奇怪的可以飘起来的“车”,而且还有一个看起来就很凶悍的将军做后盾,那又怎么样?
人数稀少的唐人还能强买强卖不成?商人可是区别于男人和女人的另一种生物,它们总是把利益放在第一位的。
这个时候只有被老罗压服了的巴哈米尔表达了善意——他准备等这里的唐人撤离后接手李家的老宅,并给与了不少的估价。余下的包括希尔凡波斯人在内,什么亚美尼亚人、萨曼人(波斯)、斯基泰人、甚至罗马人(拜占庭人)、卡扎尔人和突厥人都在观望,等到唐人营撤离的最后期限到达,他们所有人就会比草原狼还要凶猛的架势来抄底。
别说这个时代的人不懂得房地产和地皮生意,老罗就听李轩说到有消息说好几个大商人准备了整修房子的工匠人手,就等着拿到物产所有权后重新整饬了。
“这些贪婪的土狼!轩兄,这个事情交给我,你帮忙通知一下,明天召集所有有意购买房产和耕田的商人到场,我来解决他们!”老罗有些恼火的说道。
“三郎,你不会是想……”看着老罗的表情,李轩有些担心的比划了一下,他以为老罗会重演当初在议事堂收拾裴四海的一幕。
“怎么会,轩兄误会了。”老罗被李轩的动作弄得有些哭笑不得,“放心吧,不会有什么事儿的。你现在最要紧是汇总所有要出卖的宅院、田产、还有所有的不能带走的东西。牛羊还有粮食之类就不要卖了,有多余的我可以收购。”
“牛羊粮食怎么会嫌多,几万人的吃食呢!”对老罗的财力李轩还是相信的,这年代只要拳头够大,怎么会缺了钱财?没见到原本张家人都要巴结的陶-克拉尔哲季公国的宫卿现在都要送货上门给这个长人?别的不说,制作那些大车子用的木材都有一多半是那位宫卿提供的。
“行了,你吩咐人抓紧时间,我去走走看看。”老罗叮嘱了对方一句,就出门巡查去了。他的营地内做事效率比唐人营高多了,解决了新兵问题的隐患之后,所有的杂务只用了两天就全部规整完毕。
当然,抽空子老罗免不了用空间把诸多的粮食、没用了(liao)的木材、铁料还有各种杂货之类收起来——有现成的作弊方式不用才是傻瓜蠢货,无谓的保密只能束缚自己的手脚,至于因为秘密引起别人的贪婪?老罗才不在意,伸手的砍手伸脚的剁脚好了。贪心却又怯懦在背后使坏的?老罗如今的精神力可也不是白给的,五马分尸他做不来,戮首可是小菜一碟。
主管后勤的斯坦自然对这种事情见多不怪,这个主人表现出来神秘的地方太多了,斯坦的外表看着蠢笨却是一个聪明的海盗,不该知道的不要问,他只要知道自己跟随的人是值得的就足够了。老罗手下的前角斗士们的心思大体如是,他们的心思单纯却又忠诚,这是老罗的幸运,何尝不也是他们的幸运?
收尾的工作已经告一段落,除了新兵战士还在熟悉新的武器装备紧张整合,老罗营地内的工匠还有家眷包括孩子们都处在一种休息调整期。没事儿的人们有时候会走出营地在这个他们居住了十多年的小城里闲转,老罗这巡查的路上就遇到了不少次。
“闲人们”悠闲的向老罗半躬身抱拳行礼,戎装在身的老罗也抚胸颔首回礼,彼此的默契已经开始养成。忙碌的小城内的人们眼中除了羡慕还有向往,在他们偶尔看到的时候。
秦郎中医馆,学徒和伙计们忙忙碌碌的进进出出,偶尔有寻医问药的来访,程守如和几个士兵对立而坐,“怎么样,那个叫什么来的……海顿,对就叫海顿,他的本事确实不错,你们都学到了吗?”
“学了一点皮毛,将军,这才几天啊,您就是打死我们也不可能那么快全学会的。”一个瘦消白净的年轻士兵说道。
“闭嘴,白六子,我不管你说再怎么饶舌,必须尽量多学,路上免不了遇到贼寇,到时候有兄弟受伤,救不回来才有你哭的时候!”老程语气里带着恼火,他也知道时间短暂,但是没办法,救命的法子再多也必须下苦力多学一些。
“将军您放心,我们都会尽力学的,只是这完全不同于我们以往用的草药医治,按照海顿的说法,至少需要几年的时光才能熟练。即使那个海顿,也不过才学习几个月的时间。”边上一个满手缠着纱布的士兵替白六子解了围。
“几个月时间?他和谁学的?”老程也是比较惊讶。
“还不是罗将军,真想不到那么高大的战将居然能捻着针缝合伤口。”说话的人伸出自己的手,“您看,将军,我这手算是灵巧的,现在都被扎的满是针眼。”
“怎么搞的?”程守如还没压下对老罗的感触,手下的表现又让他愣住了。
“没有伤员,海顿建议我们用新鲜的牛皮、羊皮来练习。不单是白六子,张老实,将军,咱们所有人的手都被扎了……”说话的是另外一个瘦长脸的兵士,伸出同样的手给老程看。
“唉,这个罗大个子,还真是……”程守如有些无法形容心中的感慨,以往三十几年都没有如今这几个月的惊讶多,有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白活了,尤其是当初和老罗比试的时候,那种战阵推演被碾压的滋味真是不好受啊。
“哎,几位这是在说什么呢?是不是老程你在说我坏话?”老罗的大个子晃晃悠悠的走了进来。
“说你什么坏话?”坐在椅子上的程守如站了起来,没法子老罗站着他坐着就觉得特别不自在,对面那家伙的身高太有压迫感,“我说这人怎么就不禁念叨,也难怪,这破地方连门没有,你这种长人几步就迈进来了。”
“都坐,站起来作甚?老程你也坐下,我这转了一圈了,发现到处都在忙,怎么你们在这里躲清闲?”老罗随意的找个空闲的椅子坐下,随口开着玩笑,努拉尔曼小跟班似的直接站在了他身后。
“躲什么清闲?我也快忙晕头了!”程守如接着坐下,没好气的回到,然后冲几个手下那边一努嘴,“喏,看这几个小子学你的医术学的怎么样了……”
“哦,看这手就知道了,学习缝伤口时候针扎的吧?”老罗瞧了一眼就明白了,“没事儿,把纱布扯下来,不要包着手!注意选择干净的针,练习的皮子必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