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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长的拗口的新词,明显来自于对黄裳吩咐的转述,来自上层的意志十分明确,那么常常为上面一句话而跑腿的捕快们,当然就再一次被驱动了起来。
“可以开海捕文书了?”
总捕坐了下来,旁边的捕快打扇的打扇,端茶的端茶,都在听总捕说,“还用得着等你们提,俺方才就跟大府说过了。”
“大府同意了?”
“赏格多少?”
“多不多?”
捕快们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被下属簇拥着,总捕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大府已经签字了,这就找人去绘像,开版,今天晚一点就能发了。至于赏格,你们猜猜有多少?”
“多少?”一群人如同鸭子一样伸长脖子。
总捕一张手,五根又粗又壮的手指伸了出来,“足足五千贯!”
哇的一片惊讶声,
“想要吗?”总捕大喝,“那就去找吧。找到的话,都给你们。”
捕快们一如昨日,一转眼的功夫就都不见了踪影。昨天是被总捕吓到,今天则是被五千贯给迷惑了。
五千足贯。即使是在寸土寸金的京城中,亦是足以买下一间三进的大屋。
如果去买田,也是能在京师周边拿下几十一百亩的田地,足够一家子过活了。
金灿灿的铜钱似乎就在眼前闪烁,几乎每一个捕快都管不住自己的双腿了。
但丁兆兰是例外,不是他不想走,而是他被总捕一把抓住了,不得不跟着总捕,走进了里间。
总捕的座椅比寻常见的高背交椅大了一倍,但他一屁股坐下去后,还是比椅子更加宽大。
“说说吧。”总捕向后靠住椅背,屁股下的椅子立刻吱吱呀呀的仿佛在惨叫。
“叔公,说什么呢?”丁兆兰嘻嘻笑道。
“少跟俺装糊涂。”总捕板起脸,“你这猴儿,翘起尾巴俺就知道你要拉屎了。”
“没法儿说啊。”丁兆兰苦着脸,指着头上的天花板,“是上面的某一位或某几位啊。”
总捕一点也没有被吓到的样子,反而问道,“你觉得他们有必要杀人吗?”
“不知道啊,”丁兆兰的脸色更苦了,“就是想不通。”
“会是韩相公吗?”总捕问得更加直接。
丁兆兰摇头叹道,“希望不会是。”他又说,“可那么大的势力,都堂怎么可能发现不了。还有,俺查到了国子监旁的派出所,有人说昨天早间看见有一个可疑的人站在派出所门口,好半天才被允许进去。但他进去后过了好久都没出来。”
总捕的浓眉挑起,跟着问,“多久。”
“早上进去的,可能到了中午都没出来。不过他的话不一定准,他不可能一直关注派出所的大门。”
丁兆兰没有透露证人的身份,不是他不信任总捕,只是职业习惯。总捕也没问,这是规矩。
丁兆兰继续说,“我就想了,那会不会就是文煌仕。国子监多紧要的地方,一旁的派出所怎么可能不派心腹主持?如果让敌人给轻易掌握住了,那章韩二相早就该被人赶下台了。所以文煌仕会往里面去,是不是就是跟都堂串通好的。如果这样的话,就是都堂指使了行人司和军巡院办事。”
“这会是阴谋!?”总捕问。
“或许就是阴谋。”丁兆兰断言道,紧跟着又补充道,“只是昨天早间进派出所的那人的身份还没确认。”
总捕仿佛根本没听到后面一句,质问道,“是章相公的阴谋?”
丁兆兰茫然摇头,“我不想是韩相公。其实最好跟他们俩都不相干。两位相公在的这些年,天下人过得一天比一天好。如果他们早几年就做了相公,我那兄弟就不会活活饿死了。但又有可能是他们联手,或是一先一后。”
丁兆兰看了看总捕,故意仰起头,看着天花板,道,“其实这也是猜测了,我现在是自言自语,谁听到就不关我的事了。”
总捕不耐烦,“屁话真多,快说。”
“韩相公不是要辞任了吗?他对朝堂肯定是不放心,只要章相公把这件引蛇出洞的事情做出来,那他就不可能置身事外,干脆就顺水推舟了。如今的这些事,说不定就是章相公做事在前,韩相公做事在后。”
丁兆兰稍稍说了一下自己的猜测,又道,“但不管是谁指使了人犯开枪,都堂与整件事都脱不开干系。牵连即使最少,都堂也是纵容了国子监生。”
“那就去查吧。”总捕鼓励着他,“放心大胆的查。把真相给查出来。”
丁兆兰狐疑的看着总捕,“叔公,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俺知道再多也不能对你说。”总捕又瞪起眼,“滚。”
‘不能?’
丁兆兰被赶出总捕房,还在品味着这个词,不过他很快就放弃,只是记在心里。
“去找人吧。”他对自己说。
‘希望能及时找到。’他心里暗暗祈祷。
……………………
“文公子。”
一声轻柔的呼唤,伴随着脸颊上的一记剧痛,文煌仕晃着昏沉的脑袋,醒了过来。
眼前出现白白净净的一张脸,五官也是端正,但让人看起来,却总觉得一股子阴狠缭绕在眼角。
看清楚来人,文煌仕眼瞳一缩,就要向后退去。
一只巨掌劈面探来,一把抓住了文煌仕的头发,硬揪着,把他的脸牢牢按压在冰冷的石头地面上。
巨掌的主人力大如山,文煌仕百多斤的体重,在那一只手掌中,要战就站,要坐就坐,被搓。弄得如同稀泥。
整个人被按到地上后,大手随即一松,文煌仕脑袋刚刚顺势一抬,一只大脚就重重的踩了下来。
“躲什么?”阴冷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着。
文煌仕左脸贴着地,右脸上,一只靴底用力磨蹭着。
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被人如此对待过,一开始他咆哮,接下来他求饶,现下他已经完全麻木。但是不论他的反应如何,折磨一直在持续着。
他不知道距离自己被擒到底过了多久。
想通过吃饭的次数来算,可他一直没吃没喝,现在连饥渴的感觉都没有了。
想用排泄次数来计算,立刻就感觉裤裆里黏糊糊的。
文煌仕一阵惨笑。
昨天下午受了半日折磨,几次昏厥,第一次屎尿就全都失禁出来了,还被折磨自己的贼人好生一顿嘲笑。
如果是在身着春衫,与友人把臂同游的时候,出现此种情况,文煌仕宁可去死,但此刻屎尿遍身,他就只想活下去。
“文公子,想明白了没有?”阴冷的声音就在耳边缭绕,“别硬撑了,早说早安生啊。”
狗贼。
骗子。
文煌仕只能在心中暗暗骂着。
‘莫说是官人,就是官家,相公们说抓,还不是照样能抓。’
‘把你肚子里的牛黄狗宝给我掏一掏,掏干净了,还能落一个自首减等。’
‘免得吃苦啊。多少人都以为自己能够扛过去的,到头来还不是掏个一干二净?’
之前挨打时听到的话,一句一句的又从脑海里冒了出来。
文煌仕全身都在痛苦的抽搐,他奋力叫道,“我已经都说了!”
“不对,你说的都不对。到底是谁蛊惑你的?是谁撺掇你去都堂前闹事的?好好想想,对,好好想想。”
咚。
厚达数百也的书册垫在文煌仕的背上,巨大的拳头重重的挥了下来。
身上已经感觉不到痛楚,这一下,仿佛被人放进大钟内,一木杵捣了过来,大钟嗡嗡作响,身上也是一阵钟鸣。
“想好了没有?”那个声音又问道。
文煌仕咬着牙,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对付从身体内部传出哀嚎。
挨打的次数超过此前二十年,这么长时间下来,整个人都虚脱了。
但这些贼人打起他来,还是会选择不留伤痕的打法。
如此的小心翼翼,让文煌仕看见自己脱难的希望。
贼人都怕给自己留下伤痕,这肯定是指使他们的主子,对他们这些鹰犬的吩咐。
只要自己能够坚持……
咚!
又是千百斤的沉重一击。
文煌仕虾米一样蜷缩在冰冷的地上,整个身子都在抽搐着。鲜血顺着喉咙往上涌,口中满是腥咸的铁锈味。
咚。
肋下的重击,肺脏、心脏都收到了牵动。文煌仕一阵咳嗽,咳出来的都是鲜血。
咚。
背上如同重鼓捶下,文煌仕一张嘴,又是一滩血呕了出来。
“想好了没有?”
“想好了没有?”
“想好了没有?”
每一次痛苦,都伴随着那人的问话,文煌仕的头脑又开始如同浆糊一般昏昏沉沉。
要说什么已经记不清,他只记得为自己辩解,悲声大叫,“我都已经说了。”
新的一记重拳,没有如期到来。踩在自己头上的大脚收了回去,阴冷的质问也没有继续。有人过来把两人给叫走了。
一丝期待从文煌仕的心中发芽,心里想着,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但折磨他的两人很快就回来了,他们没有再折磨审讯,而是把文煌仕扶了起来,上下牙关中勒进了一道小指粗细的绳索,双手反剪在背后,两条腿也装上了沉重的脚镣。一切弄好,文煌仕就在脑袋上,被人用力罩上了一顶头罩。
隔着头罩,文煌仕什么都看不清,只感觉自己被拖出阴暗湿冷的房间,拖出长长的走道,拖出一扇门,两扇门,一直到第三扇门,推开之后,鸟语花香,阳光洒满脸上身上。但是没有让他享受太多,文煌仕很快就被拖上了一辆马车。
他只感觉有两个人坐在自己两侧,紧紧地将自己包夹起来,然后车厢后段靠门处,似乎还有一人坐着,加上前面的车夫,总共有四个人。
车厢外,一直都有车水马龙的喧闹声音,只要能从马车上跳出去,身边的这些贼人绝不敢下车追击。但这一件事的前提,却是要先挣脱两边的钳制,可是他两边的手都如同钢爪,紧紧地嵌进了他的肉里。
第143章 梳理(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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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位哥哥,”文煌仕颤声道,一根绳索勒在牙关间,使得他的话变得十分模糊,“我们这是去哪儿。”
没有人回答他。
“几位哥哥,”文煌仕哀求道,“你们能不能放了小弟,只要你们做了,我文家一定会重重犒赏你们的的。”
依然没有声音。
“几位哥哥,只要你们能放了我,你们有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文煌仕哀求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只要有人从外面过,就能听得见的地步。
一只手此刻如同铁钳一般伸过来,一把卡住文煌仕的喉咙。满心要说的话,硬是被堵在了喉咙里。
铁钳般的手越收越紧,文煌仕两眼翻白,两条腿也不自觉的抽搐起来。
“记住,不要说话了。”声音低沉沙哑,充满了杀伤力。
文煌仕连连点头,他真的再也不敢了。
那种窒息濒死的感觉,他昨夜躺在地上感受过一次。今天又是一次,文煌仕不敢再试图去触怒押送自己的贼人。
马车不知道在道路上走了多久,一开始是走走停停,走得很慢,周围尽是车马的喧嚣声,但一阵嗡嗡的穿堂风过去,马车的速度就渐渐提了上来,似乎是穿过了城门的门洞。
不知又走了多久,度日如年的文煌仕,终于等到了马车的速度渐渐又慢了下来,最后停住了。
周围没有声音,间或两声鸟叫,却更加凸显这里的寂静。
文煌仕身子抖了起来,人迹罕至的地方,马车押送,一连串的事实让他想到了自己的结局。
但是立刻,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出去吧。算你运气好。记住了,昨天今天你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如果忘了,我们随时会回来提醒你。”
这是要放了自己?!
如闻佛语纶音,喜悦在心尖上炸开,文煌仕哪里会有二话,忙不迭的点头。被两个人架着下了车。
厚实的头罩被一把揭开,许久没有感受到阳光的照射,文煌仕眼前一片眩光。他连忙闭上眼睛,等眼中的眩光稍退,才慢慢的睁开。
眼前是一片荒地,看起来足足百亩之多。后方不知,前方是一片林子,看不见人家。
这里是哪里?
文煌仕想着。
前面揭开他头罩的是一个身着蓝衣的年轻人,已经退到了一边,警惕的望过来。
他不敢用太大的动作,眼角的余光看见左右两边夹着自己的是一高一矮的男子。
身后又传来之前的声音,“站稳了,要解你脚上的镣铐。”
左右两边夹持的男子放开了手,文煌仕一阵摇晃,但立刻站稳了双脚,等着解开脚镣。
砰。
他只等到了一声枪响。
得脱自由的喜悦凝固在了文煌仕的脸上,后脑勺在枪声中崩碎,脑浆子溅了一地,连挣扎都没有,扑倒在地上。
扬起的手枪,枪口内还冒着袅袅余烟。
开枪的男子四人中年岁最大,他小心的避开了脑浆血液流淌的地方,把手枪收回到腰间。
“真是可惜了。”右侧个头稍高一点的男子说着,“白投了一个好胎,要是我,早点投到都堂相公门下,凭一个‘文’字,什么好处没有?”
“别废话,还不帮忙把油拿下来。”矮个的男子往车上爬,呵斥着高个的男子。
“先拿铁锹,挖坑。”年纪最大的头目吩咐道。
三把铁锹丢了下来,矮个男子自己扛了一把铁锹从车上跳下。
四人一起动手,很快就在地上挖了一个三尺多深的长条大坑,坑中足以装下一个人,比如倒毙在地上的文煌仕。
将文煌仕弄进坑中,又铲了几铁锹沾了血和脑浆的土,抛进坑中,头目回手敲了敲自己的腰背,又吩咐道,“去拿油吧。”
矮个男子回头爬进了车厢,推出一块长条木板来。木板一头搭着车厢,一头接着地面。
沿着木板,高个子在前面压着,矮个子在后面扯住,小心的将一个大号的铁桶慢慢放了下来。铁桶用锡浇了接口和缝隙,市面上大桶的灯油,都是用这种铁桶来装。
在坑旁打开塞子,矮个男子就一脚将铁桶踹倒。
清澈的灯油咕嘟咕嘟的从铁桶中喷涌了出来。溅到地上的灯油开始向低洼处汇聚起来,很快就浸透了文煌仕的尸身。
灯油一开始流得很快,流的多了,渐渐的就慢了下来。蓝衣的年轻人上前去,掀起桶底,让灯油又咕嘟咕嘟的往外喷涌,
“小心点,别弄在自己身上。”头目提醒道。
“知道了。”年轻人退后了两步,伸直胳膊吃力的将桶底抬起。
灯油在坑里越聚越多,淹没了坑底,淹没了文煌仕的尸身,最后漫出了坑。年轻人干脆用力一掀,把油桶掀到了文煌仕的尸身上。
“差不多了。”头目说道,“把火拿出来。”
年轻人应了,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火折子。
高个矮个两个男子从大坑旁退了两步,看着年轻人点着了火折子,一把丢进坑中,
火一下就蹿了起来,升到一人多高,点火的年轻人没防备,吓了一跳。猛往后退,却被地上的堆土给绊了一下,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高个、矮个两人哈哈大笑,年轻人大怒,回头就骂,“笑个屁,日你娘的。”
“安生点。”头目冷静的说。
头发燃烧后的焦臭味飘散了出来,文煌仕的尸体在火焰中变形扭曲。
“不会有人发现吧?”年轻人担心的问着。
“野地里,又没人看着,谁能发现?”高个说道。
“还是丢进河里安心点。”年轻人说。
“烧是一了百了,丢进河里那更要怕被人……”
高个男子的话才说了一半,
砰!一声巨响,一团火球在坑中炸开。
气浪横扫周围,四人猝不及防,一下便被拍飞出去。
年轻人挣扎着撑起身来,满头灰土,“怎么,怎么回事?”
“快跑,快跑。”高个男子一咕噜爬起来,就往马车那边跑过去,“马上就有人来了。”
被吓到的挽马唏律律的叫着,要不是用铁销将马车扣在地上,马车早就被两匹惊马给拖得远走高飞了。
“还没烧完,”年轻人叫道。
矮个子也站起身,他捂着肚子,痛得脸色发白,显然是伤到了内腑,却强撑着往马车走过去,叫道,“来不及了。”
“走!走!”头目也爬起身,大声叫道。他恨恨的回头,看着坑里,又没有火药,怎么就能爆炸开了?
四个人先后窜进马车上。头目坐上车夫的位置,皮鞭用力一挥,啪的一声脆响,把马车赶了起来。
一道烟尘被马车旋转起来的车轮带起。奔驰的马车,载着四名凶手从杀人现场飞速逃离。
……………………
当天稍晚一点的时候,丁兆兰回到了府衙中。
快班厅中有总捕,还有几名捕头,一名老迈的捕头正对总捕说着,“已经在文煌仕的屋子里发现了枪油的痕迹,可以确认是新式枪支专用的枪油。”
“专用的枪油?”
丁兆兰找了个位置坐下,就听见一名捕头质疑。
老捕头解释道,“之前的火枪擦油用的是猪油。但新式火枪不用猪油,用的是从牛奶里提炼出来的黄油。”
另一名捕头咋舌道,“连猪油和黄油的痕迹都能分清楚?”
“当然了。”老捕头说道,“自然学会那边派了高人来。”
没有人再质疑证据了,只要自然学会的人做了证明,这证据就算是铁打的。
但有人从另一个方向质疑,“谁知道这个油是什么时候抹上去的?万一是事后……”
“只要找到枪。”总捕打断了质疑,说道,“现在相公们只要找到枪,别的他们可以都不在意,但那支枪,必须找到。”
“比火炮都重要?”丁兆兰问道。
总捕很有耐心的解释,“重要得多,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
几个捕头交换了一下情报,又各自出去奔波了,只有丁兆兰被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