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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元老之家,有这么些成才的儿孙,也足以感到骄傲了。
“玉成你回去与子厚相公说。还是先问一问,是自己申请去安西都护府拓边,还是选择问罪发配。”
章缜点头称是。心中也不免感叹,韩冈的不留情面。
问罪发配,多半就是一个死字,但去西域拓边,不可能是一个人上路,多半是要全家西行。无论哪位宰相,需要心狠手辣的时候,绝不会给人留下半分余地。
韩冈的这个要求,章惇绝不会反对。
无论如何,当朝宰相的内侄女一旦做了皇后,最吃亏的就是那位宰相。不让韩冈有个出气口,谁知道他心里的邪火会烧到谁人身上?
解决了怎么处置犯错之人,章缜又道:“小子还有出门前,家叔还吩咐了两个问题,想要请教相公。”
“什么问题?”
“第一,太后得知此事后,会赞同还是会反对?”
“太妃和天子必然是愿意的。太后的想法,则难测度。”
王安石病重垂危,离死不远,而且他的家族下一代缺乏出色的人才,两位还在世的弟弟,王安上,王安礼都缺乏晋身两府的才能和机缘,行事都会被人盯着,不用担心外戚窃国权柄。
但王安石又是元老重臣,由他开创的派系占据了朝堂的半壁江山,聘其孙女为后,与天子好处多多。
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看,他的孙女儿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
但这桩姻缘对韩冈绝无好处。
即使赵煦做了韩冈的内侄女婿,结果还是跟现在一样,甚至还会让韩冈的处境更加艰难。
要是赵煦娶了王家越娘,那韩冈的相位可就不那么稳固了,与天家的亲戚关系,对宰辅、对重臣,都只会是绊脚石,而不是助力。
韩冈更不用去幻想赵煦会这一桩婚姻改变对自己的看法。
事关天下权柄,连父子兄弟都会反目,就不用说姻亲了。看看曹操怎么对待他的亲女婿的?反过来,汉宣帝又是怎么对待他的老丈人家的?
朱太妃、赵官家,都会乐意看到韩冈陷入这样的境地。至于太后,韩冈真没把握她到底会不会答应。
“第二,家叔想让缜来请教一下相公,楚国公会不会答应遣孙入宫?”
“不知。”韩冈摇头,这件事他同样说不准。
王安石没多少日子可活了,病情或许比想象的要轻,但这一点却是无可质疑的。
当寿数只能以日来计算,像王安石这样的人,不会畏死,会去考虑毕生的功业是否能够得到保全。如果想保住家门长兴不堕的话,最好的作法就是让孙女去做皇后。
而且孙女做了皇后,成为下任天子的曾外祖,便可抵消韩冈在年龄上的优势,新学就能保住了。
至于韩冈这位二女婿,大宋开国以来又没有杀过宰相。韩冈直到现在为止,又都是标准的忠臣,有大功于国,有大恩于天子,即便在民间的名声好得超凡入圣,即便已是功高难赏,只要日后远离权位,哪个皇帝都只会用高官厚禄将他给养起来,
一举数得,不过是损些声名,中风后的王安石说不定做得出来。而王旁,还有在江宁的王安石的一干子侄,包括韩冈岳母的娘家人,怕都是会推动此事。
韩冈两个不知,让章缜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你叔父怎么说?”韩冈问道。
“如果相公能确定,便回来。如果相公不确定,就再问相公两件事?”
“什么事?”韩冈饶有兴致的问道。
“第一件,是相公的内侄女品貌如何?”
“只幼时见过数面,不过听闻如今品行相貌都可算得上是出色。第二件又是什么?”
“第二件,相公家的衙内可有年岁未婚配的?”
韩冈脸上终于绽开了笑容,猛然间哈哈大笑起来,章惇的心性真的是让人佩服,必要的时候,竟能如此决绝。
“当然是有的。”
章缜也笑了,有此一招,一切都不是问题了。
“不过。”韩冈收了笑,“我不愿意。”
第33章 为日觅月议乾坤(五)()
章惇闲定的坐在椅上,听着侄儿的回报。
“不愿?可说了为何?”
“没有。”章缜摇头,停了一下,“可能是意气。”
章惇摇了摇头,拍了拍扶手,“都做到了这个位置,哪里可能是意气?”
“那是为何?”
章惇呵呵笑道,“韩三与他岳父为了道统明争暗斗十几年了,哪里可能低头认输。”很快,笑声又低了下来,“左右他也看不上这个位置。”
“什么?”章缜没有听清。
“没有。”
派了章缜出去后,对韩冈可能会有的反应,章惇也有所预料。
韩冈要是遣人去跟王旁议亲,摆明了就是贪恋权位,在王安石面前平白的低了一头。相反地,王安石若是让自家的孙女做了皇后,新学就要输气学一头了。
如果韩冈当真对学术比权位更加看重,现在的反应倒是十分正常的。
不过当初韩冈所说的那些话,章惇现在依然记得很清楚。韩冈当真是比现实更加重视自己的理念,日后怕是会一步步实现他的初愿。
只是若韩冈当真被王安石借着孙女扯了后腿,他还要靠什么手段去推行自己的想法?
这可就让人捉摸不透了。
见章惇沉默不语,章缜担心的问道,“七叔,可还要紧?”
“没事。”章惇展颜笑道,“有王平甫在江宁,他还想进两府呢。”
语气轻松的将侄儿打发了出去,但章惇心里却不觉得王安礼能拦着王安石剑走偏锋。
王安石和王安礼关系并不好。
章惇曾听说王安礼做了江宁知府后,就初上任时与王安石见了一次面,之后便再无往来。
前几个月,他还听说王安石微服出游时遇到带着整套仪仗出巡的王安礼,直接躲到路边的民家中,不与王安礼打照面。
王安礼的放荡形骸,一直为王安石所不喜,尤其是在王安国的丧期,王安礼还召妓饮宴,更是在王安石心里留下了极深的芥蒂。
最重要的是,王安礼对新法的态度一直暧昧,更是让两兄弟之间的嫌隙越发的深了起来。
若是王安礼得知消息之后到半山园去闹,说不定反而会推了王安石一把。
当年熙宗皇帝留下的情分,王安石更不会忘记。
那时候,还真的麻烦了。
……………………
送走了客人,回到后院的韩冈跟妻妾说了方才的会面。
“官人,到底是为何不愿?”
严素心狐疑的问道,这的确是个解决问题的好办法。
“是官人不想向老平章低头吗?”
韩冈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你们可知道,三代内近亲生下的子女,先天疾病和痴愚的几率要比寻常人高出十倍。”
“此事当真?”周南惊道。
虽说韩冈还有不是王旖所生的儿子,不会有血缘上的牵连。但王越娘是嫡女,韩冈若让庶子去求取,可就失去了姑表结亲的意义了。寻常人家将女儿嫁给表兄弟,不就是图了有一个嫡亲的姑母、姨母做姑姑,能得到照顾吗?
现在按韩冈的说法,这样的亲戚连结亲都不能。
“我骗你们作甚?”
“啊!”严素心突地轻叫了一声,“可冯四叔和李二叔已经结了亲,薇薇和肃哥。”
“这是最近保赤局才通过病历统计出来的,事前哪个知道?”韩冈摇摇头,又道,“四弟家里就是生了有残疾的孩子,也养得起一辈子,不用担心,事后下不为例就行了。”
只是单纯的几率问题,韩冈也不担心。
倒是江宁那一边,才让人要多费心思。
如果从阴谋论的角度出发,这件事极有可能是想打破章、韩体系的官员做了幕后黑手,不过也可能只是一个小小的意外。
但不管怎么说,当信交到了王安石的手中,王家的越娘就有很大可能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
韩冈虽不记得他前世的历史书上,记载了王安石成为外戚的史料。可在这个面目全非的世界,一切已变得皆有可能。
就不知道王安石会不会舍了面皮了。
“可要是这样,越娘做了皇后该怎么办?”
“成了也没关系。”韩冈看得很开,“多个做皇帝的内侄女婿,这不是好事吗?”
……………………
夏去秋来,随着日照的时间渐渐缩短,天子选后一事,正顺利的进行着。
朝廷向上千家庭发出了问询信函,总共得到了五百余名候选。被派去查看的宫使,最终从中选取了八十余适龄少女入宫受训。
这些少女,皆是出自高门元勋之家。
其中最让世人惊讶的,便是王安石嫡亲孙女的入选。
这意味着,临川王家从此由书香门第转为勋贵世家,王安石的名声由此大受牵累。士林中为之沸沸扬扬数月之久。
此外士林中也有传言,这是王安石不想让韩冈继续留在相位上而施展的绝户计。
只是在最终结果出来之前,韩冈的地位依然不会受到动摇。
不过,在这一次的选拔中,脱颖而出的并不仅仅只有一位平章孙女,还有一位枢密使的孙女。
进入宫中之后仅仅一个月,两位少女便渐渐走入世人的视野,成为最有可能被选为皇后的候选者。
一个是一开始便备受看重的王安石之孙,王旁之女。另一位,则是已故的枢密使狄青之孙,东染院使狄谘之女。
狄谘是仁宗朝名将狄青亲子,如今正在河北担任钤辖,驻兵定州。王安石的孙女入选,使得京师一时间都认为皇后人选已经定下,但随着狄家女从定州抵京,却渐渐的有后来居上的声势。
连韩冈都不免感到惊讶,王越娘的优势太大了,而狄家女是怎么做到与她平起平坐的?
待妻子从宫中回来后,他便有几分好奇的问道:“狄家的女儿如何?”
王旖道:“前次不是与官人说了吗,狄家女儿相貌出众,越娘要略输一筹。”
“这为夫知道。为夫问得是其他方面,品性举止谈吐,德、言、功。”
相貌绝艳这个消息,狄家女进宫前就有传说了。
狄家诸子的相貌遗传其父狄青。狄青生前上阵,都要带一个铜面具,免得太过俊秀的相貌为敌人所轻。狄青的孙女,论其相貌来,自然也是极为出众。
王旖之前从江宁回来,送侄女入宫的时候,曾经看过狄家的女儿,相貌的确超凡脱俗。
回来后就感叹说,不仅侄女儿比不上,就是遗传了周南七八分相貌的金娘,也比不上她。
韩家的宝贝女儿虽然继承了母亲的明艳,但也遗传了韩冈略嫌刚硬的眉眼,所以以如今的审美观念,要输了她母亲一筹。但能在相貌能胜过金娘,可也是凤毛麟角,京师上层的小圈子里,金娘算是能独占鳌头。这一回让王旖都承认不如,当真是令人惊讶了。
“相貌另说,狄家女儿的性格、举止,也都出类拔萃,看着就惹人怜。才学虽比越娘差了些,但宫中选后,也不注重这一点。而且武将家的女儿,体质也好,听太后说,是个好生养的。”
还有一点王旖没说。家世上,王越娘也占不到太大便宜。
近二十年来国势大张,南征北战,辟土灭国,名将层出不穷。狄青的功业与之相比起来,已经变得很不起眼。
但他毕竟是真宗之后,唯一一位做到枢密使的武将,而且还是军班出身,自卒伍而至节帅。加之壮年猝死,也让人惋惜不已。家世上,狄家女也不会输给王越娘太多。
“如果官人反对越娘,那多半就是狄家女儿做皇后了。”
韩冈摇头,不置可否。
他宁可给天子安排一个文臣宰辅家的女儿,也不能是武家的。
枪杆子里出政权,这句话,韩冈须臾不敢忘。
狄家的女儿做了皇后,危害可比内侄女做皇后要大得多。
“太妃怎么看?”韩冈问道。
“太妃好像更喜欢越娘。”
王旖明白,朱太妃是看上了王安石的身份。只有外有奥援,才能让赵煦的地位稳如泰山。否则太后和宰相联手,轻而易举就能换个新皇帝。
“官人呢?”
“若是狄家女入选,还不知道种十七那边会怎么编排为夫呢。”
狄青、种世衡旧时有瑜亮之争。在西夏尚存的那段时间,种家一直比较敌视狄青,如今才放下了。
韩冈与种家关系紧密,王舜臣、李信乃至赵隆,这些西军新生代中的领军人物,都与种家交情匪浅。而种家本身,三种之名威震天下,其中种谔更是在宫变之后一年就升任节度使,做了三年殿帅之后,又出镇河东,厉兵秣马等待伐辽的时机。至于种朴、种建中、种师中,也都为军中中坚,
故而熙宁之后,种家在西军的地位急剧蹿升,如今不仅是西军第一的将门,更是禁军第一等的将门世家。将狄家彻底踩倒了脚底下。
若是狄谘家的女儿突然做了皇后,种家心里肯定要不舒服一阵。
但王旖知道韩冈只是在胡扯,他当真决定站在哪一边,绝不会是因为要顾及种家的心情。
“官人,你当真希望越娘做皇后吗?”王旖正色问韩冈。
“做了皇后的姑父,可就是天子的长辈了,为夫怎么不愿?”
韩冈开了个玩笑,只是见妻子一派正经严肃,也收敛了笑容。
“岳父会走这一条路,是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越娘,为夫不会赞成,也不会反对。”韩冈这段时间以来都是这个态度,现在依然如此,“至于狄家女,她先天不足,最后一关,她过不去。”
第33章 为日觅月议乾坤(六)()
西安到洛阳八百里,洛阳到京师四百里。
三天前从长安出发,到了今天已经看见了熟悉的汴河。
新造的铁路与老旧的运河在京畿大地上齐头并行,直通向那一座繁华富丽甲于天下的雄伟巨城。
一座座高高拱起的虹桥从一侧窗口掠过,由于黄河水带进来的泥沙堆积,虹桥之外,就只有高起的堤坝。但另一侧,是一望无际的田野,间或点缀着大大小小的村庄。
专供重臣的专车车厢上,装设了玻璃车窗,而不是普通列车的木栅车窗。内部的装饰,也是与吕惠卿的身份完全匹配。
离开了长安京兆府,拖家带口的上路。为官三十载的吕惠卿,还是第一次觉得千里跋涉的旅程是如此的轻松。
八节车厢,行礼、仆从,家眷,各有安排。甚至还有专门一节用来见客、起居的车厢。
车厢宽阔,站起来甚至可以走上几圈做散步。吕惠卿的卧室之中,甚至摆了一张兴起不及十年的拔步床来,除了上下都固定以外,与富贵人家所用床榻别无二致,甚至比吕惠卿在长安用的床铺都好。
吕惠卿现在所在的书房,除了桌椅书架皆固定,一切与正常的书房无异。
若说有区别,就是面前的这一张独运匠心的书桌。
只看桌面,与寻常书桌别无二致,但书桌下方,却是带了抽屉。
官造的笔、墨、纸,便整齐摆放在抽屉中。一方澄泥砚则是直接镶在桌面一角,砚台边框上有着波浪状的起复,这是精心设置的笔架。
笔洗也同样嵌在桌面上一角,不过不是惯常的瓷器,而是新出的铁胎琉璃器,以铁为胎,熔石化液,搪制而成。琉璃盆色如白瓷,盆中的嬉水双鱼则是鲜红欲滴。
这还仅仅是一张书桌,车中其他各处,无不可见设计者的用心之处。
骑马风大,马车局促,真要说起出行舒适,自是以行驶在铁路上的有轨马车为最。当年奔波于一座座驿之间的时候,吕惠卿从来没想过出行还能有如此享受。
尽管吕惠卿不想承认,但他也不得不承认,韩冈主持国政的这几年,大宋的万里江山简直变了一个模样。
大工大役,劳民伤财。即使新党在位的时候,也绝不敢在区区数年中,兴起长达数千里的工役。
只是因为畏惧辽国,又看见了铁路运兵运粮的好处,朝廷才开始决定大修铁路。
关中通了铁路之后,纵使西夏复起,亦是反手可灭。但更重要的,是这一条条以军事为名兴修的铁路,反倒带来了更多的税入,让国势蒸蒸日上。
当从东而来的铁路贯通潼关直抵长安,当从北而来的铁路自太原直抵黄河北岸,吕惠卿不需要出门去看长安城中日渐增多的南北时新货,只要翻翻府中的帐籍,看看商税增加的数额,就知道两条铁路所带来的好处到底有多大。
吕惠卿启程前,正听说京兆府的蹴鞠总社正准备与北地各大州府携手,将各地蹴鞠联赛的冠军球队,于年节期间齐聚京师,共争竞标,号为天下大会。
没有铁路,没有三日千里的高速,这样的提议,只会被视为疯人呓语。
“铁路虽好,日常维护就不是小数。”
“光是节省下来的驿馆开支,就足以弥补上维护费用。”
“天下铁路才几条,能省下多少?”
“铁路是不多,但全都是修在交通要道上,这也是驿站开支最多的地方。”
两个儿子在前面的争论,透过车门传了过来。
吕惠卿摇头,这种事有什么好争论的?这两个儿子比起他们的兄长来差了不少,正经事却不见他们争。
之前为了几家越长安西去的中书官吏,还问到自己面前,是否有唆使他们在名单上做手脚。
吕惠卿当时就把两个混蛋给赶了出去。
什么当问,什么不当问,活了这么大还不明白吗?
意外也罢,故意也罢,当事的七人都去了西域,那就是章、韩二人打算继续维持朝堂上的局面。
不过王安石既然已经选择了破釜沉舟,要保住新学的未来,想要将局面再维持下去,可就越发的难了。
吕惠卿就在此时,转迁他职。
章惇可以让他无法觐见太后、天子,韩冈可以让他在北地的几个大州府来回调动,但总不能不让他路过京师吧?
“看看热闹也好。”吕惠卿自言自语。
能搅搅浑水更好。他如是做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