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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可适想追上去,却被两名亲兵拦住。
“你们放开!”他又急又怒的低声喝道。
“七郎。”年长一点的亲兵叹着气,拽着胳膊的两只手却一点不松劲,“你就当体恤体恤我们吧!”
体恤?那族中的子弟要不要体恤?折可适越发的心浮气躁。
今日杀人,明日就被人杀,无谓的杀戮不论放在什么地方,都是会受到抨击的。何况今日杀了俘虏,日后谁还敢降?
“大帅向来有主张,且最重族中子弟,你且放心看着就是了。”
折可适哪里能放心看,挣扎着要拨开他们的手好脱身。
折克行丝毫没有将注意力转移到这边。只见他在那个地位看起来挺高的俘虏面前不知说了什么,那俘虏就猛地抬起了头,你来我往的与折克行说了三五句,便一下子拜了下来,接连叩了三五个响头。
折可适看得怔住了,嘴张着也没有自觉合上,更不挣扎了。
片刻之后,他方才低声咒了一句,“耶律乙辛养的一群好狗。”
折可适看得很清楚,他的伯父,折家的家主,竟然在几句话之间,已经把这几个阻卜人给招纳了过来!
折可适心中羞恼,方才的举动现在看起来就是个笑话。拦着他的两名亲兵也松了手,但他只想转回去。
只是这时又见折克行在那边不知说了什么,然后几个俘虏站了起身,跟着另一名亲兵往边上的帐篷过去了,大概是带下去洗漱更衣。
“是侄儿误会了。”折可适红着脸,幸好在渐暗的暮色中,已经看不太清楚了。
“你没有误会。”折克行沉声道。
折可适惊讶的抬起了头。
“如果他们不愿意降顺,我就准备开杀戒了。不过些许俘虏,杀之如杀一狗,又有什么不能做的?”
折可适讷讷无言,不知道折克行说的到底是不是真心话。
“遵正!”折克行很正式的叫着侄儿的表字,目光变得锐利如剑:“你要记住,折家想要存续,朝廷的信任是绝不能少的!”
折可适身子一震,旋即点头:“侄儿明白了。”
“你明白就好。”折克行轻声一叹,“家里也难。”
“嗯。”折可适明白折克行的用心,折家在大宋国中地位特殊,所以能世镇府州,同时掌控一军兵马。可也正是因为这个特殊性,所以折家一直都被另眼看待。
夹在宋辽之间,以折家的实力,想两面讨好比白日梦还要荒谬万倍,而想要保证折家的安稳,就必须得到朝廷的信任。在过去,是与西夏有不共戴天之仇,在现在,则是要跟辽人结下化解不开的仇怨。
折克行回头看了一看几个阻卜人进去的帐篷,嘴角翘了一翘:“大小十一个部族,总共八千余帐,人口大约有四五万。”
“是这几支阻卜人的家底吗?”折可适问道:“怎么这么多?!”
“对半折吧。三四千帐是有的,人口也该有两三万。否则也不会有这近三千兵马。”折克行呵呵两声笑,“不算少了。”
追在折克行的身后,折可适觉得自己离伯父的水平还差得很远。真的很远。伯父一下子就抓住了关键,而自己却始终没有想到。这就是经验的差距。
折克行心中也暗自得意。
什么叫钱是英雄胆?这就是!
没有大宋的财力物力,折克行如何会去说服那些阻卜人。他说出来,也无法取信于人啊。
大宋的确富庶,遍地是黄金。但包在金子外面的是能崩掉牙齿的石头和钢铁。
既然敲不开外面的硬壳子,那就干脆投靠过来,至少能分润一点好处。
投靠哪边不还都是做狗?就算在辽国,难道还能指望凌驾在契丹人之上。每年的贡赋从来都不能少,普通点的小部族也要七八匹马、几十口羊。哪比得大宋富庶和大方。甚至连贡赋也只要些角筋之类的资材。
所以当折克行出言拉拢,很直白的许了些好处,这几位阻卜战俘也就很是干脆的投靠了过来。还拍着胸脯要传话回族中,让族人们都来投效。
不过就是换个东家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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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枕惯蹄声梦不惊(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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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着折可适收买了阻卜人的最新信报,韩冈只想哈哈大笑。
周郎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
可惜现在还没有三国演义,市井中的说三分中也还没有出现这些后人耳熟能详的虚构故事。否则章楶、黄裳当也会大笑着说着这两句笑话。
契丹人这一回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之前他是担心过度了,以折克行的老辣和精明,当然能一眼看破阻卜人对契丹政权潜藏于心的畏惧和憎恨,同时也能看得出阻卜人对大宋富庶的垂涎。
折克行放了一开始便俘虏的阻卜贵人,转过头来,就一下来了三四千准备投效到大宋一方,跟契丹人过不去的阻卜人。大小十余部,连同家族少说也有一两万人。
反正都是打工,一边是不给钱还要盘剥的扒皮,另一半则是愿意拿钱买平安的富户,有选择的可能下,会选谁自是不言而喻。
不过韩冈对这个时代的北方异族完全没有好感,这么多人日后多半是麻烦,要是再少上一半人就好了。
只是眼下倒是保证了麟府军和神武县的安全。论起日后,还是眼下更为重要。
韩冈已经传令折克行,让他在粮草补给许可的情况下,将主力放在神武县,而不是立刻南下。
神武县是沟通河外和代州的捷径,同时也是通往辽国西京大同府的另一条主要道路。有了古长城以内的这一个通衢要地,日后任何在河东用兵的战略规划,选择余地也能多上许多。
不过笑过之后,韩冈的笑容也转成了苦笑,并不是所有的消息都是好消息,也并不是所有的好消息就没有坏的一面。
这世上不论想做什么皆少不了钱粮二事。治政兴兵抚境安民都不能没有钱和粮。韩冈作为统帅,需要操心的不仅仅是的战略战术的问题,自然还有后勤补给。
官军收复忻州,除了让河东的局势更加偏向于大宋之外,还带来了几千张要吃饭的嘴。这让之前拍着胸脯保证粮秣供应的留光宇和田腴,都陷入了深深的后悔之中。
韩冈对此也很是无奈。辽军攻入了代州境内之后,对代州的百姓劫掠、奸。淫、残杀,无所不为,甚至连人带物一并掳走,带回国中做牛做马——每日被押送通过雁门关的宋人,据说是从早到晚一刻不歇。
即便在萧十三领军南下之际,留在代州镇守后方的辽军,也没有停止对代州生民的残害。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代州地界之内,幸免于难的百姓已十无二三,要么被辽军所杀,要么是冻饿而亡,要么就是躲进人迹罕至的地方,剩下完全没有受过糟践的,也基本上是山沟中荒僻乡村里的居民。
他们为辽军的肆虐惶惶不可终日,虽有许多拼得一死也要向辽人复仇的英雄;也有许多人受到了《御寇备要》的激励,或明或暗的与辽人相周旋,但更多的还是于恐惧中向上天祈求救世主的到来。
然后,他们终于等到了。但同时也给正要与辽军决一胜负的官军,带来了头疼不已的工作。
随着官军北上并大胜辽人的消息向代州各地传播开去,越来越多的代州百姓逃离了仍在辽人控制下的沦陷区。光是最近三天就有三千多,平均一天一千一百人抵达忻口寨。而且完全可以预见,除非官军能够一举击败辽军,否则就只会发现投奔而来的难民一日多过一日。
这使得主力驻扎在忻口寨的官军,在粮食上的压力陡然增大。但不论是韩冈,还是他的幕僚们,都不可能说出将这些已经无家可归,同时变得一贫如洗的百姓拒之门外的提议。
“在籍簿上,代州户三万,口十五万,加上逃避人丁税的隐户,以及为数更众的没有登记的妇孺,少说也有二三十万人口。”章楶脸上的苦笑跟韩冈一模一样,“其中只要有十分之一逃来忻口寨,就没足够出战的粮秣了。再多些,便只能克扣口粮以补百姓。”
韩冈曾是河东经略,代州的户口数据不必翻了故纸堆的章楶来说,他也是同样心中有数。故而韩冈的头就有些疼,之前参谋部的合议完全预计错了百姓来投的速度,整整多了一倍,使得来不及将之疏散,让其到后方就食。
“折府州那边也需要大批的粮秣,数目还不能少。”黄裳也跟着说道,“折府州之前发函来报,神武县囤积的粮草只够折府州本部所用,但加上属于意外之喜的阻卜人,再节省也只能支撑一个月。”
韩冈和幕僚们说话的时候,正是在巡视忻口寨的粮库。萧十三在撤离忻口寨的时候,放了把火,寨中的房舍都烧了个七七八八——韩冈之所以驻兵于此,也只是看在外面的城墙尚在——自然不用指望还留着粮食。现在粮库中的积存,还是这段时间,从后方拼命运上来的。
这里的储备不论怎么看,想要支撑现有的大军食用,加上即将来投和已经来投的百姓,以及降服的阻卜人和他们的家眷马匹,只有把一日两餐改为两日一餐还差不多。现在韩冈连已经抵达太原的万余西军都不敢调上来,真北上了,全都得饿死——通过石岭关的道路就那么宽,要么走粮草,要么走大军,韩冈也只能选择先填饱肚子。
粮库中二十几座相隔都在三十步以上的粮垛,已经证明了之前的一段时间,留光宇和田腴两人对工作算得上尽心尽责。
不过田腴、留光宇作为主要负责人虽功不可没,但其中各个环节细务的负责人也同样功绩匪浅。他们主要是从河东经略司中挑选出来的底层官员和胥吏。这是韩冈过去用熟了的人手,同时他们也都跟着韩冈经历过上一场战争,做起事来也得心应手。
至于河东路都转运使范子奇那边,韩冈干脆就跳过去了。
之前韩冈任河东经略使时便很少与转运司打交道——并不是范子奇没能力或人品不堪;可作为在陕西留下诸多笑话的大范老子【范雍】的孙子,并且恩主唐介又是被王安石气死,韩冈这个王安石的女婿跟他套不上交情——反正他也不怕漕司在事后查对帐籍时找自己麻烦。战争时出现的财政黑洞,除非要整人,否则就没有秋后算帐一说。
而且若他现在是宣抚使的身份倒还好办,可以直接将转运使唤来当下属用,但身为执掌兵马的制置使,韩冈无法直接控制漕司。中间隔了一层,指挥起来总归会是别扭得很。反正不论用不用转运司,动用民夫运送粮草等事,都还是要靠地方州县来协调,既然如此也没有必要中间再多插上一层手续——韩冈对州县官有着便宜行事之权,直接夺官都可以来个先斩后奏,补给线沿途的官员可是一个比一个听话卖力。
折可大今日也跟着韩冈,他同样的望着一个个看似不少其实远不足以食用的粮垛,忽而提议道:“枢密,要不要把阻卜降顺一事泄露给辽贼。想必辽贼也绝不想看到这些部族投向中国,必然会遣兵阻止。要是两边能拼个两败俱伤,也能省下些粮草了!”
阻卜降人的草场必然会放在河东,而河东适宜养马并且还是荒僻之地的也就那么一两处,也都是邻接府州,位于河外。不论是从现在的局面,还是为了自家着想,折克仁都不想让太多的阻卜人成为自家的邻居。
黄裳闻之双眼一亮,但看了看韩冈,然后便摇了摇头。
“不要玩小动作。”韩冈毫不犹豫摇头,“虽然我也不想看到太多阻卜降人,那些贼子也根本不可深信,但圣人之教大公至正,从来没有无罪而诛这一条!”
为人处世要堂堂正正、正大光明,秉持这一观点的人很难在红尘中安然生存。但做任何事,却仍是必须要有一个说的过去的借口。越是位高权重,在这一点便越是不能犯错。
随着地位渐高,眼界更广,韩冈在这方面有着更为深刻的认识。杀阻卜人可以,但大义的名分不能少。让阻卜人与契丹硬拼一场自是不错,可这必须要有正大光明的理由,而不是依靠阴谋诡计。
折可大面色赧然,正要谢罪,就见韩冈回头笑道:“反正此事萧十三不可能不知道,用不着我们多嘴多舌。”
折可大怔了一下,低头受教。
章楶微微一笑,正是这个道理。以大宋的国力并不需要太多的异族来捧场,用阻卜人消耗辽军的实力是必然的,但有些事是不必脏了自己的手的。
“只有阻卜人证明了他们是大宋忠臣之后,才能得到相当的待遇。”韩冈站定了,顿了一顿,“大宋子民夏税秋赋,若非灾荒,从无一年而绝。你我口俸皆从此中而来,就连天家的日常耗用也是来自于民脂民膏,故而保境安民是朝廷不可推卸的责任,大宋子民就该受到官军的守护。遇上灾荒,朝廷要赈济;逢上盗贼、兵祸,朝廷也有义务为其复仇。只是磕个头,就想拿到大宋子民才能享有的好处,这世上可没有那么好的事啊!”
折可大连连点头,只觉得韩冈说得太对了。黄裳在韩冈身边日久,想法观点也渐渐受到同化,也同样觉得一针见血,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只是章楶皱眉想了一阵,忽然说道:“枢密的这番话倒有些似商家的行事了。”
“非也,不过‘信’字而已。”韩冈虽然觉得这就是契约,但他可不敢在自己的观点跟商业行为挂上钩,“只管向百姓要钱要粮要人要物,而朝廷凡事不理,岂不是与强盗无异?”
“天子受命于天,设州县,置百官,以临万民。牧守天下亿兆元元,何可谓之凡事不理?”
“牧守之中就有保护的意思吧?天下之大,无所不覆。但难道屡屡劫掠中国的四方蛮夷也该受到朝廷的保护吗?应该只有遵循王法的人们吧!”韩冈沉声说道,“民无信不立,国家之立便在一‘信’字之中。百姓上缴钱粮贡赋,而朝廷回复的便是一个‘信’字。百姓有事,能够相信朝廷会为之解忧,国家由此而立。诉讼纷争、交通水利、生老病死,亲民官无所不预,便在于此。盗贼、灾异、兵祸,更是朝廷必须为百姓抵御和清除的。何况做这些事的钱粮也来自于百姓。取之于民,难道不该用之于民?”
这些观点说不上新奇,韩冈说得也有道理。但章楶出身八山一水一分田的福建,本身的家族就是靠着商业的收益来维持生计,对商业的形式了解得很深。韩冈的说法乍听之下就相当于商家的契约交换,这让章楶听得有些不怎么顺耳。
不过韩冈和章楶的辩难还没开始就结束了,一封来自于北方的信报传到了韩冈的手中。
“枢密,怎么了?”见韩冈看了公函之后便皱起了眉头;黄裳便问道。
韩冈转手将军报转给了黄裳,让他传阅章楶和其下的幕僚,语气淡然:“想不到是折遵道【折克行字】亲自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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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枕惯蹄声梦不惊(23)()
公函上写的就是韩冈所说的,也就是折克行前来这一件事。◎聪明的孩子记住文学路网 超快手打更新文学路网 wxlu。◎而且从格式到用词,都给了韩冈足够的尊敬。
看过公函;黄裳又多看了韩冈两眼,然后就是苦笑。将公函递给章楶,跟着又是一叹。看起来韩冈对折克行的谦恭知礼并不是很高兴。
折克行太过于谨小慎微了,为了不让韩冈心生罅隙,宁可冒着全局败坏的风险离开他应该在的位置。
折克行作为韩冈的下属,赶来拜见上司,这是应有之理。可是麟府军主力依照韩冈的吩咐驻守在神武县,以胁辽人侧肋。他这位主将要与大军同进退,理由则更加充分。
黄裳都有些忍不住想说些话。
以前折克行也不是没来打过交道,对自家恩主的为人性格应该很清楚了。连子侄兄弟都备受看重,何必亲自跑这一趟?要是坏了神武那边的大事,责任又该由谁来承担?
黄裳跟随韩冈时间不短了,深知自家的恩主虽然城府甚深,但眼界和见识是不必说的,当世少有人能比得上,对下也是甚为宽厚。不论心胸是不是伪装,可衡量轻重的才智绝不会少,对于大局的看重绝对是在谦恭听命的形式之上。换作他在旧年韩琦的位置上,绝不会甫上任便找个借口就杀了一名立有功勋的武将,只为了加强自己的权威。
折可大就有些不安了,他也不是蠢人,韩冈明显对折克行丢下神武县,赶来忻口寨的行为不满,甚至溢于言表,这让他这个做儿子的不该如何是好。
但韩冈也没有就此事再多说什么。折克行出来之前,应该做好了准备,变成最坏的结果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视察过忻口寨粮库的储备情况,以及防火的准备,再对粮官和粮库守军勉励了一句,韩冈一行离开了位于军寨中央位置的库区。
出了库区,入目的便是大片的帐篷,那是军队的住处。只有韩冈和他的制置使司衙门,在原本城衙的旧址上,利用储备的砖石将残存的废墟草草修补了一下,然后住了进去。不是因为帐篷不好;而是因为作为地位至关重要的城寨核心;知寨衙门就是一座小型的堡垒;跟粮库一样;都是在城破时可以作为继续防守的据点。
而韩冈及其幕府有着类似待遇的还有一些窝棚,都是借用了一部分没有在火灾中损坏的残垣断壁,再用砖石或是湿泥混着秸秆补全了墙体。不过那些不是给人住的屋舍,而是马厩。在此时的军中,战马永远都比人更金贵,吃得更多,得到的待遇也更好。
至于百姓;则绝大部分都安排在忻口寨左近的村庄里,同样是草草修补了一下被辽人毁坏的屋舍然后住进去,反正原本的居民也没剩几个了,并没有什么人出来反对。
当然,还少不了加强了卫生防疫方面的布置,并且制置使司还组织大量人力重新打井,以替代被辽人和当地百姓自己毁坏了的水源,否则以现在的季节气候,引发大规模的疾疫不可避免。
返回行辕的路上,韩冈吩咐着分管庶务的章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