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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为途中与你相见-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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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樱在酒店住了几天,苏正则依旧没有回应,她订了回法国的机票,给陈巍发了短信:我放他走。

    去机场之前,她去拜祭了张玉珊。

    到了机场,时候尚早,她舍不得进安检,这一走不知道回来的时候是何年何月,也不知道,还回不回得来?她点了杯咖啡,坐在大厅中央开放的星巴克卡座里。机场人来人往,多数携亲带友,情侣们难舍难分,她近乎痴迷地望着人群,脑子里却一片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她似有感应一般往二楼瞧去,玻璃幕墙后一个人影一闪即逝。她丢下行李,立刻追了上去。等不及直梯,她奔到一旁扶梯,三步并做两步爬上去,等找到那个位置,桌上只剩下一杯余温尚存的咖啡,她极目搜寻,人海茫茫,哪还有那个身影。

    侍应生端着托盘过来询问:“小姐,这个还需要吗?”

    她握着纸杯,坚定点头:“要。”

    侍应生离去,她又抓住那人,声音因急切而颤抖:“刚刚才这里有个男人,你看见了吗,他去了哪里,你知道吗?”

    “抱歉,我们这里客人太多,没有注意到那么多。”

    “怎么会没注意到呢,刚刚,就是刚刚,他坐在这里,这是他的咖啡,还是新的,你看,他刚才还在这里,你没有看见他吗?”

    “对不起,我真的没注意。”

    她揪着那个侍应生委屈地大哭:“他刚才还在这里,为什么不见了,为什么一下就不见了?”

    侍应生安抚着她:“小姐,你不要太伤心。是跟亲人失散了吗,电话打不通吗,要不要帮你联系广播寻人?”

    裴樱坐在椅上,抱着那杯咖啡,泪落如雨:“找不回来了,找不回来了。”

    泪眼朦胧中,她忽而瞧见楼下一个背影,她忙追下去。不当心被人撞到,手中咖啡泼了自己满身,她也顾不上,道了歉慌慌张张冲下扶梯。还没到底,不小心踩空,从梯子上滚下去,她瘸着双腿爬起来,奔上去将那个高大的背影翻过来。

    那人不解地瞧着她:“小姐,有什么事吗?”

    她连声道歉:“对不起,认错人了。”

    她继续一瘸一拐满大厅寻找,每个高大男子都被她检视过,不断道歉,不断找寻,不断失望。可她知道,那个人一定在这大厅里,她刚刚明明看见了他,她不死心,到处喊:“苏正则,苏正则,你出来。”

    无人应答,满厅旅客都怜悯地瞧着她,替她担心。

    她似溺水一般在人群里浮沉,奋力挣扎,想要找出她的那根救命稻草。不知道过去多长时间,广播里通知巴黎的航班即将起飞,请旅客裴樱听到广播尽快登机。她根本听不见,满脸惶惶然。

    这时,口袋里手机响起来,她掏出来一看,那个呼唤了千百次的名字终于闪烁起来。她接了电话,可是已哭得说不出话来。

    “你该登机了。”

    “不要。”

    “你乖,别这样。”

    “为什么来了也不肯见我?”

    “行李我帮你放在安检门口,你快上飞机,我挂了。”

    “不要。我不上飞机,我不去法国,我只要你。你出来好不好?” 她拿着手机走到视野最宽阔的地方,满厅搜寻打电话的男人,可每一个都不是他。

    “对不起。”不及裴樱反对,电话已被切断。

    裴樱再拨过去,苏正则不肯再接,她不死心,疯狂地回拨着,毫无回应。

    她崩溃地拿着手机走到大厅中央,对着人群,对着这个世界愤恨地放声大喊:“苏正则,我知道你在这里,你给我出来,你出来,你出来”话没说完,已连声咳嗽起来,涕泪四流。

    所有人似看疯子一般瞧着她。

    一个地勤人员主动走上前:“请问您是裴樱吗?您的航班即将起飞,请您尽快登机。”

    “你怎么知道我是裴樱。”

    “刚有位先生通知我。”

    裴樱捉住她双臂,眼里冒火:“他在哪?”

    地勤小姐被她吓住,小声道:“他已经走了。委托我把这个给你。”她递上一个小纸盒。

    裴樱打开一看,里头是一本房产证,几串钥匙,她蹲在地上,将那东西抱在怀里失声痛哭。

    地勤安慰她:“小姐,快登机吧,不要影响大家的旅程。“

    裴樱再回到法国,暑假已经开始。同学们要么回家,要么出去旅行,她把自己关在房里闷头苦练法语。

    黄昏时刻,她坐在塞纳河畔,总是不知不觉泪流满面。晚上到家,邮箱里收到一封陌生邮件,里面是一张她流泪的照片,那人用法语写着:“小姐,你这么美,别难过了,笑一下吧。”

    这个邮箱地址不久前还发过一张她和苏正则的合照。

    八月的时候,从国内返来的师姐拉她一起去英国散心。同车是来自各国的游客,热切交流,裴樱出神时候居多,总是不知不觉魂飞天外,被人拉回来后也不知方才在想什么。其中一位法国男孩对她颇感好奇,连声追问她为何来法国?

    她笑笑,没说话。师姐替她解了围。

    苏格兰荒野号称欧洲最美的景色,这里不长树,只有草,天空低矮,云层密实,黑色岩石上布满青苔,海风刚劲。荒野空旷得压抑,寂寞得苍凉,像天地混沌初始的蛮荒,桀骜地贫瘠着。

    一种紫色的小花开得正好,又小又暗,平淡无奇,一望无际近乎绝望地怒放着。

    裴樱凭着海风站悬崖峭壁顶俯瞰脚下大西洋怒吼的波涛,人们说这里像世界的尽头,因为站在这里可以眺望天边,往前一步,就可逃离世界。

    这片荒野里诞生过许多著名的故事,来之前那法国小男生就念了一段呼啸山庄里著名的台词,希斯克利夫先生在凯瑟琳死去后的心理独白:如果你还在这个世界存在着,那么这个世界无论怎么样,对我都是有意义的;但如果你不在了,无论这个世界多美好,他在我眼里也只是一片荒野,而我就像孤魂野鬼。

    她此时深刻地感受到希斯克利夫的绝望,与这片亘古的蛮荒相较,人短暂的一生显得那样渺小而微不足道。她将来学成归国,就算成为丁志恒那样的大画家,这世界对她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去到再多的地方,在这么美的风景里,她也这么孤单难过,永远像个孤魂野鬼。

    她站在峭壁顶,整个人瑟瑟发抖,仿佛有个魔鬼在推着她,诱使她:往前一步,往前一步就解脱了,她要让他后悔。可另一个微弱的声音反驳道:不要,不要让他难过。两个声音斗争着,她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掉下去,尖叫一声逃离开来。

    她浑身发抖蜷缩在深草里,远处专注摄影的师姐这才注意到她,荒野上气候无常,大风吹来阴云,法国小男生脱下外套裹住她,她轻轻一挣,师姐按着她用中文对她说:“一切都会过去。”

    回程的路上,师姐一再撮合她和那小男生,她终于忍不住将自己的故事和盘托出:“他没有错,我也没有错,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她先前闷在屋子里想了许久,可就是得不到一个答案,所以不能解脱。从前的从前,顾怀恩总是不给她回应,她也很委屈,也很难受,但是她能放开他,能放过那段日子。可是现在失去苏正则,她就像溺水的人,搁浅的鱼,无论如何不能平静。

    “世界上悲欢离合那么多,命运本来就无常。希斯克利夫如果不那么执念,他和凯瑟琳都不会落到那样的下场。错失了过去,但还有未来。你一定会再遇到一个人,他会治愈你的一切。”

    她伏在师姐怀里泣不成声:“不会有了,不会再有了。”

    “会有的,给自己点时间。”

    一旁小男生听不懂她们的对话,不知她在哭什么,甚为紧张关注着她们。

    回到巴黎,法国男生攻势凶猛,裴樱以年龄为由拒绝了他的追求。她今年三十一,那法国男生比她小七岁。东方女人看不出年龄,且裴樱在国内也一副二十五六的模样,是以那法国男生以为她不过二十出头。那男人被拒绝后回去消沉一阵,不久抱着本翻译版的三毛过来,理直气壮地说三毛比荷西大六岁。

    师姐对这男生好感倍增,总劝说她尝试接触,为他们制造各种机会,她不知怎么就默许了他的陪伴。她心里实在太憋闷,每次下楼都在害怕,怕不小心掉下去,或怕自己跳下去,有个人看着她也好。

    法国男生陪她去塞纳河散步,为她献着各种殷勤,她总是入不了戏。

    隔了没几天,网上一篇新闻稿发布出来,配图是一张华美的婚纱照,男才女貌,引人艳羡,标题为终成眷属的罗密欧与朱丽叶。下头配了不少婚礼大宴宾客的图片,详细报道写得极为煽情,女方锲而不舍倒追十几年,终于打动王子心,青梅竹马的璧人冲破家族仇恨,喜结连理。这辛酸的爱情看得网民唏嘘不已,跟帖人纷纷献上祝福。

    这日,裴樱将那本房产证及钥匙寄回给苏正则。

    一个半月后,网上传来消息,王承孚被判死刑,立即执行;其妻家与温启乾被当成省里两个巨瘤,中央领导严令将此两桩案子办成铁案。

    裴樱卖掉房子的时候,以为他们的故事已经结局了;网上刊登结婚报道的时候,她以为所有故事都结束了;她将那本房产证寄回去的时候以为他们的故事已经落幕了;可直至此时,她才痛楚地领悟到,这才是他们的结局。

    从遇见这个人开始,她就一直在回避,逃离。他就像凭空掉下来一般,她从不敢奢望拥有,因为她害怕哪天老天要逼她索还。可是他对她那么好,她不敢走近他,他就等着她;她要跟程远结婚,他那么骄傲的人竟一而再肯为她委曲求全;她来法国,他明明觉得荒谬,可最后也同意了。他总是尽自己最大能力为她提供包容,保护她,安慰她,心疼她,因为他,她能够原谅所有无常的命运。

    她不想失去他,哪怕付出任何代价。

    可是,没有办法。

    她大哭一场。

    十月的巴黎天气转凉,傍晚时候塞纳河上寒风阵阵,裴樱从中午坐到下午,瑟缩着抱住自己,脸上泪痕干了又湿,被刀子一般的冷风刮得生疼。她浑身麻木,有人好心上前询问,她却直不起来,只好强笑着朝那人摆摆手。

    她不知坐了多久,后背忽然传来一阵温暖,一件厚实的男式外套将她包裹住,她抬头一看,那法国男生红着眼睛:“樱,你这样,我很难过。”

    那人蹲她身后,搓揉着她的手脚,抱了她很久,血液才重新回流到她麻木的四肢,可是她还是觉得冷,一直在发抖。那男生将她抱回家放在暖气旁盖上毯子,给她烧开水做热可可。

    她又大病了一场,异国他乡的伤风真让人惆怅。

    她彻底好了后把苏正则的事告诉了他,难过地说:“我心里已经已经没有位置了,这对你不公平。”

    “那我等你,请你有位置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

    “你给我点时间好么?”

    法国男孩只好答应。

    裴樱又清净下来,原先争分夺秒学习法语,现在好像一切变得不重要,人生失去意义,关于生活,关于未来,那么多构想,瞬间成空。师姐说她有抑郁倾向,叫她去看心理医生,她不愿意去。

    十月底,程远来法国出差,约她见面,她拒绝了。她小心翼翼地回避着关于国内的一切,尤其是与那人有关的一切,她连网都不上,不愿意再听到任何关于他的消息。

    师姐看不过去,拉她出来逛街,给国内的家人买礼物。那日正逛到一家名店,师姐正在认真挑选,裴樱被男装部一套银灰色男式西装吸引。结账时,她把那件西装买了回去,花了她有生之年最大的一笔消费。

    没多久,巴黎国立美术学院传来反馈,她的入学申请还缺一份证明材料,她请假回国办理。没了张玉珊,没了苏正则,她如今在国内已没有落脚的地方,她订了一个极其偏远的酒店。出租车经过省内主干道时,广播里播报:因王承孚违规操作,天明集团被罚款五亿,而瑞通公司代码抄袭案经过上诉重审,撤销原判决,天明集团平稳度过危机。

    司机望着路边高耸的天明大楼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没想到天明集团走到这一步还能咸鱼翻身,到底是苏同海的孙子,这小子不简单。”

    天明集团近一年在省里闹得沸沸扬扬,一直是省内热门话题,出租车师傅尤其热衷为这类企业危机指点江山。

    原来,到底还是绕到了天明集团。

    前方路段发生车祸,车流拥堵,司机暗骂一句,可掉头已经来不及,只好缓缓驶过去。裴樱神思不属,目光飘忽,忽然目光落到旁边车窗里。那是一辆奔驰,她立刻背过身去用手捂着脸。可是过了不久,她悄悄转过去,竭力藏在车门后偷偷自缝隙里偷窥着。

    驾驶座上那人五官深邃,英挺依旧,头发很短,一根根似刺猬一般竖着,握方向盘的手指颀长,神情专注刚毅。

    曾经多少次,她在黑夜里偷偷打量过他。

    他睡着的时候,五官平和,像个孩子;醒着的时候,霸道起来像无赖、工作起来精明干练、使坏的时候让人恨得牙痒,撒娇起来又让人恨不得将世上所有美好都给他。他身上有着年轻男孩的高傲骄矜又有着成熟男人的沉毅果决,她贪婪地望着他。如果王洁瑜有孩子了,他当父亲又该是怎样的呢?

    司机换了电台,广播里舒缓柔情的歌声飘出来:

    爱叫人盼得痛心刻骨

    你何时回来我不停倒数

    天上海上没有路月亮在偷着哭

    想要满足无从弥补

    思念如风吹不散心头的孤独

    天上海上没有路月亮在偷着哭

    想要飞度不够技术

    歌未完,交通疏导成功,车龙缓缓驶动,苏正则轻打方向盘,车子滑入车流。那件银灰色西装一闪,便再看不见他。

    从前在地下室,他为她打了温世安,抛下那件西装,那时她以为他们不会再有交集,珍藏了那件衣服许久;后来住在一起,她以为他们不会再分开,终于舍得把这衣服还给他;再后来,衣服终于被他带走,她又在巴黎买了一件,那是她这辈子最昂贵的一次消费,以后大概再也不会有了。

    永远不会有了。

    他将成为别人的丈夫,每日在别人枕边醒来,有一个孩子或者几个孩子。他们会一起逛超市,一起下班做饭,带孩子散步。他将为那孩子操心,为家庭尽力,维护妻子,保护婚姻。他那样的人,一定能够做得很好,只是这份未来却永远不再与她相干。

    而他,也将在她的人生里永远缺席。不管她将来毕业了能干什么,去什么地方,停在哪里,永远不会有他。她曾经那么爱他,曾经那么恨他,这份爱恨耗尽她所有力气,如今只留下一具空壳。而她将来还要面对那么多个没有他的日子,她想到都觉得恐惧,可这却是真的。

    裴樱再回到法国的时候,夜夜被这噩梦惊醒,师姐放心不下她,搬过来陪她一起住了几日。在她最痛苦的时候,师姐劝说她,如果回忆真的那样痛苦,不如去催眠,丁导师认识巴黎最著名的催眠大师,可以让她忘掉特定的一部分记忆。

    往日甜蜜的回忆都变成了今日的剧毒,令她辗转反侧、痛苦不堪。可是假若这贫瘠的一生里连他都抹去,那她究竟还剩下什么呢?

    “总是要过去的,你放过你自己,也放过他。”

    她不肯,不肯看心理医生也不肯去催眠。

    师姐给她最后选择:“要么交个男朋友,要么去催眠,你和他认识四年,可是你还有十个四年要过,人生总要往前走。”

    她怕师姐逼她催眠,开始同意让法国男生来照顾她。

    师姐劝说她:“你过完年就三十二了,别的女人有夫有子,有家有业,如果你实在爱不起来,有个人能够为你提供温暖有什么不好,至少不会那么凄惶。”

    如果不是苏正则,那么不管停在哪个男人身边对她来说不是一样呢?权且依偎,权却温暖。

    冬天的时候,法国男生开车带她回法南法的家中度假。南部天气温暖,法国家庭热烈友好,为她的到来举办小型聚会,温馨热闹。早晨男孩的妈妈甚至特意早起为她学做中国蛋炒饭,虽然失败了数次,最后成品也不成功,心里却十分感动。她忽然想起了裴美心,原先在李家的时候,也总是这样拙劣又隆重地重视她。那是她的妈妈,可她们也失散了,心雨现在进了精神病院,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丁骋回国举办画展,师姐随行,带走了她屋里一副石楠花的油画。

    十二月,省美术馆举办丁骋油画展,一如既往地好评如潮。其中一副荒野吸引大家关注,苏格兰高地上,天空阴沉厚重,涡云被疾风吹乱,整片桀骜的蛮荒上盛开着漫天的欧石楠,又小又暗的花朵,近乎绝望地怒放对抗着刚劲的海风。记者挖掘之下,作者竟是一位三十出头的新人,画作被刊载在省城晚报上。

    几人围在那画作前观赏,纷纷被这凄美壮观的张力震慑。

    画作旁边贴着欧石楠花的介绍,欧石楠的花语是:孤独、背叛的爱。

    有人说:“这地方看起来真是荒凉,难怪呼啸山庄里面的故事那么绝望,不知道希斯克利夫一个人在这荒野上怎么过得下去!”

    苏正则转身走了。

    回到办公室,叫人订了一束欧石楠,花到了的时候,他却找不到花瓶。杨*差人四处搜罗,最后连展厅的花瓶都给他搬来了,可是他总是不满意。

    欧洲最冷的时候,苏正则出差借道巴黎,开了朋友的车。

    裴樱坐在小区楼下的铁椅上,一个金发男生拥着她,她神情清冷,目光飘忽地望着纷纷扬扬的大雪。

    路口的小车上,一个男人趴在方向盘上,久久没有抬起头来。

    (全文完)

    谢谢观看!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宇宙,花旦!

第99章 番外:一期一会() 
一期一会

    小虎是在村口井边被人发现的,小篮子搁在井边水泥墙根下。清晨第一个来担水的人发现了他;不知何时被人搁于此地;他小脸通红,在篮子里睡得正熟,胸前塞着张纸条:求好心人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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