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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身后一甩,从军装裤袋里摸出纸烟递给老人一支,〃老大伯,吸支烟吧。我知道,林县长是不吸烟的。〃
〃我有烟袋锅,不抽这个。〃老人仍然举着粪叉子巍然站在林道静的前面。
刘世魁划根火柴点着纸烟吸着,慢条斯理地看着站在前面的道静说:〃林县长,确实有件新鲜事儿,恐怕你还不知道吧?马宝驹队长开了小差啦!我这是奉卢司令员的命令连夜来找他的。真巧,刚走到这儿,就碰上你啦。〃
道静真的吃了一惊。正想走过去向刘世魁详细了解情况,刘世魁突然扭转身子,迈开大步,朝旁边一条小路走过去。他一边走,一边回头说:〃林县长,再见!我得赶快去完成任务。咱们两便着吧!〃说着,绕过一棵大树,扑通跳到一条交通沟里,转眼不见了。
道静的头脑霎地充满疑云。她愣愣地望着身边的老人,轻轻自语似的:
〃这是怎么回事?马队长怎么会开小差?刘世魁,他、他要干什么……〃
老人双眼圆睁,把粪叉子向地上一顿,打断道静的话:
〃县长,我可知道这刘世魁的根底。这个人家里是大财主,本人又当过国民党军官,人头儿可不怎么样,眼下虽说参加了县大队,可在这兵荒马乱的年头,咱们可得多长几个心眼啊。我刚才看他鬼鬼祟祟、慌慌张张的样子,像是不大对头呀!他说马队长开了小差,指不定是怎么回事呢!这里头准有鬼。咱们快找曹书记汇报去!〃
道静见老人那副严肃、认真的神态--甚至气得拄着粪叉子呼呼喘气。她倚着一棵大树思索起来:过去她和刘世魁虽然接触不多,但对这人的印象还不算坏。可是,今天他的行动有点不正常--他为什么说马宝驹开了小差?卢嘉川为什么派他去找马宝驹?目前,敌、我、顽各种斗争异常复杂、尖锐,什么事都要百倍提高警惕……想到这里,道静大步向前走着,并对身边的老人和小冯说:
〃咱们快点儿走,赶快向曹书记去汇报刚才刘世魁的情况!〃
林道静和曹鸿远交换了各自了解到的情况后,鸿远除了说明马宝驹绝对不会开小差,刘世魁造谣必有缘故外,同时说到刘芹藻曾找了卢嘉川,也曾突然来访问他,并拿出反共文件的事。他同意道静的看法,刘世魁深夜一个人的出现,是一种征兆。他们共同认为安定县当前的情况异常不安定,需要提高警惕。尤其当他们谈到地委书记江华就要带几个地区干部来他们县检查工作时,心理上的负担更加沉重。两个刚刚遭遇深深不幸的人,似乎都忘掉了个人的不幸,整个白天两个人都对坐在一铺小炕上交换意见,商量办法,两个人的心上都压着巨石般的沉重不安。
第六十三章
第六十三章
在分区集中整训的村子里,夜晚,战士们休息了,村街静悄悄。
马宝驹倒在铺板上,心思不宁地想着郭仁的事。郭仁是他当胡子(土匪)时候的拜把兄弟,后来是他拉抗日队伍的参谋长,一直跟他工作多年。正想着,郭仁一掀门帘走进屋里来。
〃兄弟,这回哥哥遭难啦,你可要拉哥哥一把呀!〃小个子郭仁,穿着八路军军装,胡子拉碴,满脸愁容地坐在马宝驹的床铺前。
马宝驹从床上坐起来,盯着郭仁,问:
〃老郭,我说,你那些个事儿倒是有没有呀?〃
〃有,我还能瞒着弟弟你吗?咱俩换过金兰帖,发过盟誓,我要是有事儿瞒着你,不得好死!〃
〃老郭,你别老拿那套拜把兄弟的绳索儿捆我好不好?如今,我是共产党员了,一切都得按党的规矩办事。你要真是跟安定县城里的敌人有勾搭,我可没法管你的事。〃
郭仁垂着脑袋,半天没出声。
当他抬起头,那双小眼睛里,忽然闪出剑似的白光,瞅着马宝驹,说:
〃兄弟,你顾不了兄弟之情,我不怪你。我可是永辈子忘不了咱们的哥们义气,所以,才来找你。对你说实话吧,我要远走高飞了--我受不了这份窝囊气……什么叫整训?这不是整人么。〃
〃什么,你要远走高飞?……〃马宝驹霍地跳下地来,一把揪住郭仁的脖领子,〃你要逃到哪儿去?!〃
〃那你就别问了。你要是愿意,咱俩一块儿走……〃
〃放你妈的屁!不许你胡说!〃马宝驹说到这里,警卫员小粟走进屋来,他俩都不出声了。郭仁趁势走出屋去。
在八路军收编各种杂牌队伍的时候,有些部队不免混进了少数兵痞、旧军官、敌特分子等。所以,八路军总部指示整个敌后部队--包括地方游击队,都要分批分期进行整编、整训和军事训练。一方面提高军队的政治、军事素质;一方面清洗队伍中的各类不良分子。要根据古田会议的精神建立部队新的制度和作风。卢嘉川和政委张逸群轮流负责全分区十个县游击队的轮训工作。所以,马宝驹和刘世魁带着县大队也来到了离安定县一百多里的五公村。这里周围是个很大的苇塘,有许多陈年的苇子没有割掉,依靠这个地势,敌人轻易不能袭击。在这里进行整训,比较方便,安全。
每天上午都是军事训练。投弹、刺杀、射击等课目,使得战士们个个浑身沾满尘土和汗水,加上春天气候干燥,有些人更像从土里刨出来的,成了个土人儿。马宝驹和刘世魁两人负责全大队的军事训练。练一上午,他们两个也浑身沾满尘土。马宝驹不在乎这些,操练完了就和战士们一起上伙房吃午饭。刘世魁不去吃饭,他回到居住的房东家,叫警卫员用房东家洗衣裳的大瓦盆给他倒满多半盆热水。刘世魁脱下军衣,叫警卫员拿到院子里又是扫又是抖。他自己就在屋子里洗脸擦澡,完了还嫌不干净,又用洗脸的香肥皂把浑身擦洗一遍,再用净水冲了,这才穿上军衣往床铺上一倒,烟卷一叼,转着滴溜圆的眼珠,望着淡淡的烟圈想事。等休息够了,他才拿出清早从集市上买来的烧饼夹肉,就着香茶大嚼一顿。吃罢了,趁着警卫员不在,就把给他打来的小米饭、白菜汤送给房东,然后上连队开会去。
郭仁找马宝驹谈话的第二天晚上,开过一天的总结会,马宝驹回到屋里,倒在木板床上唉声叹气。在昏暗的煤油灯下,刘世魁进来了,坐在马宝驹的床头,吸着纸烟,绕着弯子说:
〃老马,你看,咱们中队长郭仁参加抗日战争说话就二三年了,风里、雨里、枪里、弹里,不说为抗战立下汗马功劳,也算不容易吧。可是,这一整训,咱那个卢司令员、张政委,也不知打哪儿查出来他当过胡子啦,上江西剿过共啦,现在又说他暗中通敌啦,好家伙,罪恶一大堆!刚才听说已经把他给扣起来啦!谁知他落个什么结果呀……老马,他是你的把兄弟,又当过你那队伍的参谋长,你们两个是一条藤上的瓜,你可得上司令员那儿给他求求情去呀!〃刘世魁说着,满脸关切的神色。
马宝驹从床上一跃而起,拍着大腿说:
〃我正在为这件事犯愁哪。审他、批他不用说,还说他私通安定县的敌人把他扣起来了。真没想到,怎么能有这种事?他虽说有些毛病,旧思想多,可是,抗日还是积极的呀!〃
〃你跟卢头儿说说,把他放回咱大队吧。他能有多大问题呢?〃刘世魁语言沉痛,态度诚恳。
〃说管什么用!那卢嘉川铁面无私,反过来倒说咱老马没有立场……〃
刘世魁跟着马宝驹摇头叹气。
〃打马,骡子也惊--一见郭仁落得这个下场,谁的心里也得嘀咕嘀咕呀!咱们腰里掖着脑袋瓜子打日本,不求升官发财吧,也得落个抗战光荣的名誉呀。可闹了半天,说不清给你定个什么罪名,落个什么下场……真叫人寒心呀!他们说什么这是纯洁队伍--纯个什么?受这份窝囊气,还不如在国民党队伍里舒坦呢……〃
〃刘世魁,你给我住嘴!〃马宝驹突然用手一拍大腿,气冲冲的,〃你这个人是属苍蝇的吧,怎么见缝就下蛆?你明明知道我为郭仁的事心里不痛快,你就上了这一堆闲话。歇歇去吧,少来你那一套!国民党舒坦,你干么来当八路?这不是耍两面派吗?〃
刘世魁深知马宝驹的枪筒子脾气,并不见恼,吸了几口烟,带出笑脸:
〃老马,咱们卢头儿这个人实在太革命了,革到连一点儿人情味儿都没有了。郭仁平时表现不错嘛,他怎么会通敌呢?这是有人陷害他。你们哥儿们一场,可得想法救救他呀!〃
〃刘世魁,你别说这些废话了!我心烦,快睡觉去吧。〃马宝驹说着,脱了衣裳钻进被窝,不再理刘世魁。
第二天中午,马宝驹吃罢午饭,浑身冒火似的发热,大步走到河边去洗澡。四月的季节,水还凉,他却除了一条裤衩,脱个干净,扑通跳到刚蹿出苇子的河水里,连游泳带洗澡扑腾起来。小战士们围在岸边,嘻嘻哈哈笑着乱嚷:
〃队长,队长,水不凉呀?这可不是三伏六月天呀!〃
马宝驹一个猛子扎到水里,不一会儿,蹿出水面扬着脑袋、抡着胳膊,说:
〃谁敢下来比试比试?看谁起鸡皮疙瘩?想当年在黑河淘金子的时候,河水结了老厚的冰,咱还得下去给人家淘金子、摸鱼呢。现在别说春和日暖的,下这么个蛤蟆坑坑,咱这是洗热水澡哩。〃
〃马队长就是行啊。咱们也下去洗洗热水澡吧。〃不知哪个调皮的战士一嚷,许多站在岸边的战士,也脱了衣裳,争先恐后地扑通扑通跳到水里。春日的阳光透过岸边密匝匝鲜绿细长的苇叶,射到水花四溅的河面上。波光闪闪,春风融融,你追我赶的笑声传得老远。
这时,一个通信员来把马宝驹叫走了,说是卢司令员找他。
卢嘉川住在一所逃亡汉奸的宅院里。明亮的大北房里挂着中国地图和平原地图。汉奸家里的陈设全不见了,屋子里只有一张八仙桌、一张三屉桌。八仙桌旁摆着几把木椅子;三屉桌上摆着几本书,一叠文件,一只搪瓷水杯。一把飘着红绸穗子的大镜面盒子枪,就放在桌面上。马宝驹一进门,首先看到的就是这件惹他喜爱的武器。
卢嘉川正坐在桌子前读文件,听到马宝驹喊〃报告〃的声音,抬起头来,笑着站起身,拉住了马宝驹的大手:
〃老马,这边坐。〃他把马宝驹让在八仙桌旁,警卫员过来给马宝驹倒了一杯白开水,走出门外去。
马宝驹平日和卢嘉川关系不错,见面亲切、自然。可今天见了他却拘束、不安。坐在木椅子边上,两眼瞪着卢嘉川,憨憨地咧着大嘴,不知说什么好。
还是卢嘉川先开口。
〃老马,这整训生活过的怎么样?习惯么?〃
〃挺好哇。要说咱的枪法还过得去,可说到投弹、刺杀呀,咱可就不过硬啦。边教边学挺过瘾……司令员,您问整训生活么?不错,不错。〃马宝驹有点语无伦次。
〃噢,老马,找你来,还是想再和你谈谈郭仁的问题。你对他这个人到底怎么看?我们经分区领导的批准,已经把他暂时拘留起来了。你对这个做法有什么看法?咱们认真交换一下意见好不好?〃卢嘉川说话文静,又有几分军人的威严,他凝神盯在马宝驹的脸上,使得这个县大队长更加不自在。
马宝驹已经料到卢嘉川找他是为了郭仁的问题。想起昨天刘世魁撺掇他给郭仁求情的事,心情更加懊恼。他瞪着眼珠子,望着卢嘉川放在桌上的那把蓝湛湛的盒子枪,想了一下,说:
〃司令员,你问的这个问题呀,我也正想找你谈谈呢。这郭仁有什么大罪,咱们非把他逮起来啊?我看不出他是个坏人,他跟我一起闯荡江湖,爱讲哥们义气,心眼儿又快又直,还爱打抱不平。说到打日本,那更不含糊!〃
〃马宝驹同志,我相信你在入党的时候,学习过党章,明白党的原则和纪律--你这个党员是相信你自己凭感情所下的判断呢,还是应当相信组织上经过各方面的调查研究所下的判断?〃
〃那你们为什么不拿出调查的材料给我看看?〃马宝驹忍不住冲口而出,〃光是口说他有问题我不信。〃
〃正因为这个案子还没有完全搞清楚,也因为你的立场、态度不大对头--我已经和你谈了两次,你总是为郭仁辩护。你相信你的朋友,超过了相信组织。所以有许多材料还不能对你都说出来。总而言之,郭仁这个事件相当复杂,不是他一个人有通敌的问题--他的幕后肯定还有人,有复杂的政治背景……我们现在正从各方面去调查、研究。你应当相信组织上会弄清楚这个问题,也应相信组织不会冤枉你的朋友的。〃卢嘉川说到这里,对马宝驹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老马,堡垒是最容易从内部攻破的。我相信你打日本很坚决,可是,对于政治警惕性,组织纪律性等等,你还需要好好地学习。一个党员政治上稀里糊涂,不能明辨是非,又不依靠组织,自以为是,是危险的呀!不是我危言耸听,吓唬你,这样下去,甚至脑袋掉了,还不知道是怎么掉的呢。〃
〃什么?你说我不关心政治?说我稀里糊涂要掉脑袋?〃
开始,马宝驹对卢嘉川的话还比较注意听,听到后来,他再也听不下去了,脸色大变,眼珠子虎虎圆瞪着,喊道:〃好啊!你说我马宝驹稀里糊涂不能坚决抗日、闹革命啊?你、你这不是隔着门缝看人--把人看扁了么?嘿!闹半天,你找我来谈话,绕来绕去就是这么两句呀!〃说着,他的脸越发涨红,脖子上的粗筋一蹦一蹦的,两只大眼冒着不可遏制的怒火。猛地,站起身来,一边向门外跑着,一边大声喊,〃算啦!你这个司令员就会整人!把郭仁整垮了,又来整我呀,没门儿!〃说着,把门一甩,旋风似的冲了出去。
卢嘉川没有料到马宝驹会这样。像对待脾气暴躁的孩子,他急忙站起身追到屋门口,高声向马宝驹的背影喊道:
〃马宝驹同志,别发火!快回来!回来!还有些话没有谈完哩。〃
马宝驹装作没听见,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路过街上一个小杂货铺,马宝驹进去买了一瓶老白干。回到房东家,站在屋地上,仰着脖子,咕咚、咕咚一口气把一瓶子白干酒全灌到肚子里,然后往床上一倒,酩酊大睡。
睡梦里,他仿佛听到有人在他耳边低声说话:
〃老马,不要发这么大的火气嘛。瞧你喝这么多酒,--对身体可不好……〃
〃说别的没用,咱就知道坚决打日本!〃马宝驹在睡梦中喊了一句,一扭身又呼呼睡去了。
站在床边的卢嘉川微微皱了一下眉:
〃醉成这个样子,真是……〃轻轻给马宝驹把额头的汗水擦了擦,又轻轻地把门掩好,卢嘉川只好走出去。
傍晚,马宝驹一觉醒来,酒劲过去了,躺在木板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了,心里七上八下,思前想后。警卫员告诉说,他睡着时,卢司令员来看过他。他想,卢嘉川是个老红军,政治水平高,原则性强,打日本呱呱叫。这样的领导干部辛辛苦苦的,为的是把混入了坏人的队伍都整训成像老红军那样的队伍。批评有错误的同志,也是应该的。可是,自己怎么就受不了,听不进人家说的那些话呢。他批评我对郭仁的信任,超过了对组织的信任,这正是我的毛病呀。想到这里,马宝驹心里一阵惭愧。可是,当他想到刘世魁说的那些〃打骡子马也惊--郭仁落了这么个下场,谁的心里也得嘀咕〃的话,他又气恼起来,对卢嘉川的话又怀疑起来。一时间,像只笼子里的飞鸟,马宝驹这样想,那样想,这样撞,那样撞,心里怎么也不是味儿。
晚上,马宝驹会也不去开,灯也不点,仍然倒在小铺上闷头睡觉。
刘世魁什么时候来到屋里,他不知道。直到屋里点上灯,刘世魁搬个小凳,坐在他的床头前,这时,他才清醒了。
刘世魁一只手拿着几个馅饼,另一只手拿着一个大苹果,满脸带笑地说:
〃老马,你晚饭也没吃,我给你买了几个馅饼,起来吃了吧。〃
马宝驹摇摇脑袋,瓮声瓮气地:
〃不饿。你自己吃吧。〃
〃唉,生气也得吃饭呀。饿坏了身子找谁算帐去!〃刘世魁把馅饼塞到马宝驹的嘴上,〃要不,就躺着吃吧。这里还有个大苹果,这可是个稀罕物。〃
马宝驹勉强咽下一个馅饼,刘世魁坐在他身边,慢悠悠地吸着烟卷,说:
〃老马,听说你今儿个又挨卢头儿的训啦?〃
〃你听谁说的?〃
刘世魁站起身来,瞪着亮亮的小眼,惊讶似地看着马宝驹,说:
〃好家伙!老马,你光顾睡大觉了,敢情,外边的事儿你什么也不知道啊!这几个叫苇子包围的小村子驻着各县来受训的人,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包括战士们全都知道啦,全都传开啦……〃
〃传开什么?〃马宝驹欠起身子,拧着眉毛瞪着刘世魁问。
〃都传说着--传说着,鼎鼎大名的夏伯阳一样的英雄马宝驹,叫咱们卢司令员挖苦的像个--像个……〃
〃像个什么?你他妈的倒是说呀!〃
〃像个狗熊样,给说得一钱不值……〃
马宝驹霍地从床上跳下地来,狠狠地向板床上擂了一拳头:
〃妈的!咱马宝驹堂堂男子汉,倒受起这份窝囊气来啦!舍生忘死地抗这份战,可真比上西天取经还难啊!〃
刘世魁把马宝驹按倒在床上,一副关心的样子。
〃老马,别窝火!躺下,先吃个苹果消消气。要不,我给你沏壶茶喝?〃
马宝驹不言声,眼睛看着顶棚,心中暗自思索:刘世魁这小子诡计多端,对他说的话可得多个心眼儿,不能全信;刚才不该在气头上对他说那样的话。马宝驹冷静下来,眼睛盯着刘世魁的脸,看他还说什么。
刘世魁坐在凳子上,点着一根烟卷,吐着烟圈,慢悠悠地说:
〃老马,咱们相处这几个月的工夫,你对我的帮助可大哩。我想家,不愿在大部队上干,愿意到县大队上来。多亏你的帮助,这才调来了咱县大队。我毛病多,常挨批评不奇怪。可是,你这个赤胆忠心,战功赫赫的人,卢司令员也这么批评你,我可就有点儿想不通了。这是为什么呢?〃刘世魁眯缝着小眼,十分关心地问着马宝驹。马宝驹没有出声。过了一会儿,刘世魁又绕着圈子说下来:〃老马,咱们来这儿受训,才不过一个多月,这日子可实在不大好过呀!现在把老郭整垮了,押起来啦,底下是不是该着整咱俩--首先我,再其次该你啦?〃
马宝驹一听可能整他,火不打一处来。怒冲冲地说:
〃整不整你我,那谁知道!反正得揪郭仁的那个幕后人!〃
〃这人是谁呢?〃刘世魁低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