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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扒开草丛和灌木朝自己的方向走来。那人看到元夏后，右手一扬，足足两百斤的鹿就这么被他随手一甩，啪地扛到了肩上：“老幺，回去了。”
在《栖邪》这个世界里，所有能够活动的npc，无论是剧情任务还是路人甲，都被游戏策划与编程人员以超级人工智能用数据构建了所谓的虚拟人格，资料齐全记忆完整，甚至个性都被特定或随意设置，不尽相同。
等级越高，身份越复杂，细节也越完美，据说最高等级的几个npc虽然身份不明，却拥有高达200＋的智商，有着高出常人的逻辑和思考能力，别说和真人没什么区别，智商方面简直能甩玩家几条街。
内测时，游戏开放的区域内所有npc在拥有自我意识的第一秒就清楚认识到了自己与一种名为“玩家”的生物的不同之处，并确认了自己在游戏内的身份。被创造出来的他们是以何种角色在这个世界内生存是非常重要的事，低等级的npc大多都只能重复做着相同的事，例如在某个时间段一遍遍给玩家颁布同样的任务，或者被当成怪被玩家一遍遍揍或是杀死，然后等待刷新……而某些特殊npc的任务具有唯一性，虽说比起低等级和普通npc来说任务量少了不止一点，但这类npc基本都不是可刷新的类型，如果出意外死了，就是真死了。
只要不是受虐狂，基本没人愿意一直做这样的事，可这是个真实又不真实的世界，那些也许情愿也许被迫的事是他们的生存理由，只要有脑子的npc都明白，如果不想被系统抹杀，就只能老老实实地接受这些设定。
清风寨的一行人虽然是初次激活，但也做出了正确的选择，确认资料后快速适应了各自的角色，而自系统激活起就出现在清风寨的元夏，理所当然就被他们当成了同类。
元夏看到自己的第一眼就明白了他被称为老幺的原因。
清风寨加上元夏一共二十七个npc，设定中大当家虽不是最年长的那个，但胜在艺高胆大还最为魁梧，二当家是一名尖嘴猴腮看起来十分阴沉难相处的男人，三当家是大当家的胞弟，相貌堂堂力大无穷。
其他人就按照年龄大小来排列，被称为娄大、李二、周三、谢四之类，而元夏目前的设定是大当家十年前从乱葬岗捡来的一个月大的婴儿，今年刚满十岁，于是就被其他人喊作老幺。
才十岁，怪不得没有任何攻击力。
才十岁，怪不得被叫做老幺。
系统取名可真随便。
第三章（）
在这个月内已经习惯了这称呼的元夏站起身，抱起了身边的一大捆柴火，慢腾腾地朝男人走去。
沿着面前那条被踩踏而成的小路往东边走大约五分钟，就是清风寨的所在，作为一个离主城较远离新手村却太近的十八级副本，清风寨的位置有点不上不下，十级后大部分玩家都离开了新手村，前往更繁华的城镇，而城镇或城镇附近的山林内一般都会就有符合等级的副本，所以基本不会有人愿意再千里迢迢赶回新手村边上做任务，更别说浣湖村的新手人数本来就少，这就使得清风寨从一开始就不是个热门的升级地点。
虽说元夏乐得清静，可清风寨里都是些谁？都是血气方刚正直壮年的土匪山贼，所以大部分npc都翘首期盼着能来个玩家练手发挥光与热，元夏为此特意询问过系统，得知目前最高等级的玩家才十六级，来清风寨就是被砍的节奏。
清风寨里的npc们等待了一个月依旧没有半个玩家，于是大部分都将注意力转向了后山的动物上，短短五天内就猎到了十余只雄鹿、五只獐子和些许野兔，好好的山贼窝变成了猎户。
跟着面前那名特意放缓脚步让他好跟上的男人，元夏才走了十多步，旁边一棵树上突然跳下来一人！
来人穿着和元夏面前的大汉相似的兽皮衣，手上似乎还捧着什么，恰好就稳稳落在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这就回去了？”
扛着鹿的男人只瞥了他的手一眼，回头指指元夏：“徐七，给老幺搭把手。”
元夏一听，连忙摇头：“不用了，我能……”
话还没说完，那名叫徐七的男人伸手轻轻松松就一把抓起元夏有些艰难地抱在怀里的柴火，顺手还把另一只手上的鸟蛋塞到元夏手里，平常看起来凶恶的眼神里透着些温和：“零嘴。”
捧着那堆鸟蛋的元夏动作顿了顿，乖乖揣进怀里。
清风寨里最受照顾的就是老幺。
作为最小的npc，老幺的力气也出奇的小，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简直独自一人走出寨子都怕被后山上的动物叼了去，在寨子里的人不能下山的大前提下，元夏每天能做的除了拿着扫帚扫扫地，偶尔跟着别人出去打猎的时候捡捡枯树枝之外，基本没有别的用处。
清风寨二十多个npc中只有两人是女性，其他都是糙汉子。两个女人中，一名是能单手甩铁锅切肉骨利落的厨娘，另一名是比大部分汉子更彪悍的女土匪，基本都没什么温柔贤淑的美德，更别提照顾小孩子，而将一个婴儿拉扯长大不是容易的事，糙汉子和女汉子对此并不拿手，也就忽略了许多细节，元夏的衣服与头发的状态只能勉强算是干净，与整洁丝毫搭不上边。
一群人在系统设定中基本没有血缘关系，但寨子里的npc们还是建立了类似“家庭”的关系，大都顺手照顾着细胳膊细腿的元夏，最疼他的就是李二和徐七，为了不让他无聊，李二每次出去打猎都会捎上元夏，徐七更是次次不忘掏点鸟蛋回来。
“游戏内的一切都是虚假的。”
全息网游在刚推出之时由于过度逼真，曾经历了非常严重的非议与反对。某些阴谋论者认为，记忆原本就能被伪造，脑电波在游戏内的经历有很大的发展延伸性甚至作伪性，如果一个人在游戏内的的记忆牵涉到现实却是虚假的，很有可能造成非常严重的影响，游戏公司与政｜府甚至可以利用这一点控制人心和舆论，这是对人身权利的侵害，更别说游戏内的事故很有可能影响人的脑部，造成不可估量的伤害，这类游戏必须被抵制。
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反对声，这使得盛世在第一款全息网游推出之际遭受了非常大的舆论压力。之后盛世集团与政｜府签下了一份协议与声明，邀请全部游戏玩家组成了相互监督的三方，盛世作为甲方，表明除了游戏开发、系统维护与剧情设计之外不对游戏进行任何非娱乐性的更改，政｜府作为乙方，定时派出技术人员对游戏进行监督检查，并承诺不会有任何干涉，更不会私下与盛世集团达成任何“共识”，每个玩家在进入游戏前都能签署作为丙方的权利，可以随时对甲乙两方提出质疑。
而游戏内外都会有“游戏内的一切仅为虚拟场景，请玩家随时保证人身及*安全”的警告标语，为了进一步确保玩家的安全，登入游戏之前会有对相貌是否进行调整的提示。七十多年来全息网游这一领域逐渐完善发展，虽然游戏内因玩家作死而造成的事故五花八门，但质疑声也少了不少，可“全息游戏”仅为“游戏”这一概念早已经在几十年间歇不断的宣传中深入人心，就连元夏这种之前从来都没有接触过的人都深深明白这一道理，在成为真人npc之后下意识将npc们当成了不等同与“人”的存在。
但经过这一个月的相处，元夏发现，npc们有人类普遍的情感变化和相差无几的思维方式，在程序的编写下生理活动一应俱全，除了能刷新就算“死亡”也能重新来过这点，几乎和真人没有差别，相对于现代人类之间疏离冷淡的现象来说，他们甚至更具人情味。
瞥两眼面前那两人的一身腱子肉，元夏默默低下头接受了对方的善意。
“寨子里大鱼大肉多了去，你成天折腾那劳什子鸟蛋做什么，连塞牙缝都不够。”李二粗声粗气地说了句，回头丢来一个看似凶恶的眼神。
单手抓着那一大捆柴火的糙汉子徐七咧嘴耸耸肩，咧嘴露出一个有些傻乎乎的笑容：“等会儿让十八给他烤一串鸟蛋，他还小，得多吃点补补，这鬼地方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他了。”
李二闻言回头看了元夏一眼，没有做声。
徐七见对方没对此做出什么评论，又加了一句：“你说，找个人从镇子上给老幺捎点糖果什么的，顺便教他识字怎么样？”
正弯腰捏起掉落的一根枯树枝的元夏莫名其妙地抬起头，看向提到他的徐七。
李二：“……为什么突然想到这茬？”
“你看啊，我们都三大五粗不识字，老幺这细胳膊细腿比我五岁都要瘦，估计是长不了多高，让他学学诗词什么的，没准以后还能考个秀才，总不能让他一直跟我们当个山贼吧？”
考秀才？一个副本怪去考秀才？对不起这真的好好笑，他能笑吗？
扛着野鹿的李二脚步顿了顿，回头用看傻逼的眼神上下打量了徐七几眼：“谁来教？你来？”
“开什么玩笑，我又不识字。”
李二嗤笑：“寨子里又没人识字，你准备去山下绑个先生来？浣湖村里有私塾吗？估摸着得去镇子上绑吧？你要去？”
徐七一顿，似乎想起了什么：“我们可出不了后山。”
“那你说个屁！”冷哼一声，李二转身继续往山寨走，“山贼怎么了？读书人有什么好的？迂腐至极，哪有咱们逍遥自在？你这话可别让三当家听到，要让他想起那个人就完了，当心他把你一层皮扒下来。”
说着又瞅了一眼后面慢慢跟着的元夏：“才几颗鸟蛋能干什么？老幺还不是瘦的跟猴子似的？这样以后怎么出去打劫？”
元夏：“……”
先不说他是个无攻击性的npc，现在自己的身体才十岁，不觉得就此奠定打劫的基础有点早么大哥。
至于“那个人”，元夏倒是知道的。
系统特地提及过，在大当家捡来“老幺”后过了大约三个月，三当家又在那个乱葬岗捡回来一个男人，那人十八七岁非常清秀，气质清雅性格和煦，看样子像是个读书人。治好伤后他与寨子里这群粗野的家伙一同生活了五年，却在某天不告而别，气的三当家砸烂了他房里所有能摔的东西，跟着讨厌起了一切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人。
虽然这只是系统安排的设定，但还挺像回事，就连三当家也坚信不疑，只是元夏怎么琢磨都觉得他有点反应过度。
就好像……老婆跑了一样╮（╯_╰）╭
不过那个npc也不知道是被系统刷新到别的地方去了还是根本就不存在，这里也只是某个新手村后山的一个山贼窝而已，最多被玩家当小副本刷刷，npc就算人格再完善也只是一串数据，能有多少奸情。
这么想着的元夏根本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系统表示，真人npc你实在太天真了。
第四章（）
现实里的时间和游戏内的时间基本一致，就这么缓慢地过去了半个月后，第一批玩家大部分都上了十五级，少数已经过了二十级，有一千六百多人成功加入门派，由于“职业不限”的原则，有人为了赚钱去当了小二和童和侍女，有人在游戏里做起了小买卖，甚至还有在烟花之地当乐师舞者的。
……总之依旧没人愿意到浣湖村后山打架。
觉得自己被系统放置play的元夏看着厨房角落里的猎物越堆越多，院子里的毛皮也越晒越厚，突然郁闷地想，自己该不会五年真人npc的生涯就得这么耗在这个地方了吧？
不知道其他真人npc是不是也这么闲的元夏开始觉得系统大概是给错资料了，清风寨不应该是山贼窝而该是个普通猎户，直接被系统遗忘在了孜罗国的某个角落里，打劫这种事基本属于无望。来游戏的这一个月元夏终于认清现实，默默跟着徐七蹲到了山寨门口的石阶上，看着那条弯弯曲曲的石板路发呆。
一块比元夏还高出一点的奇石被随意摆在山寨门口，供巡逻的人休息远眺，石头倾斜着恰好能躺上两三个人，正是初春好时节，午后的阳光更是显得有些懒洋洋，春光无限好，微暖的风缱绻卷起落花，纷纷扬扬飘洒在林间。
周围的环境拟真度高到不但几乎与现实没什么差别，甚至景致还显得更美好，被这现实中几乎难得一见的风光晃了眼，元夏看着看着就忍不住靠在石头边上眯起了眼睛，只觉得有些昏昏欲睡，一片静谧中，旁边寂寞的糙汉子突然开口问道：“老幺，你说为什么连一个玩家都没有呢？”
……你问我我问谁？难不成你问完这句话后我就能变出一个玩家给你打劫着玩儿吗？
元夏睫毛微颤了一下，继续不言不语地闭着眼睛假寐，石头被太阳晒得有些发暖，一旁的徐七看着没有任何反应安安稳稳闭着眼睛一副准备就这么睡过去的元夏，伸出大手揉了揉他乱糟糟的头发，在元夏因为他的动作不明所以地轻轻掀了掀眼皮时，用异常忧郁的表情望天叹道：“什么时候能痛痛快快地干一票啊……”
……不，我觉着如果出现玩家的话，很大几率被｜干一票的反而会是我们。
把这句话咽进喉咙里的元夏淡定地扭头往石头上一趴，小小的身体整个都贴在了上面，继续装睡。
旁边那人还在不甘寂寞地嘟嘟囔囔：“后山的鹿都要被我们杀光了，等全都没了我们该去干什么啊？”
元夏知道，这件事是不太可能发生的。
后山的动物一周刷新一次，资源算是取之不竭，清风寨内的调料和各类生活用品也按照这个频率刷新，除非系统出错，基本不会到“没了”的地步，元夏动了动自己的手指表示他还在听，稍微别过头躲开脑袋上伸过来的手。
“老幺啊？虽然你的工作是打扫清风寨，但总得练练刀枪棍棒吧？十岁了还跟豆芽菜似的，平常吃的那些东西都到哪儿去了？赶快变高变壮为打劫的事业添砖加瓦知道吗？”
……之前还不是准备让他识字考秀才吗怎么突然又准备让他去打劫啊，他只是一个无攻击性的npc而已，放过他成不。
元夏终于睁开了眼睛，默默看向徐七。
其实他挺能理解徐七的寂寞，就像自己被聘请为真人npc却被系统丢在这个角落发霉一样，那种白拿工资却不干事的感觉微妙的有些让人不踏实，更何况元夏还未激活玩家系统，无法升级也没办法习武入门派，这种状态下跑去练练刀枪棍棒简直就是自找罪受，而利用世界频道打发时间也纯属奢望，人生前十多年一直都在努力工作的元夏表示，日复一日游手好闲的感觉不能更糟糕。
就好像某根一直以来都紧绷着的弦突然松开了，伴随而来的不是放松，反而是一种诡异的危机感，那种奇怪的失落让他觉得，自己大概是个抖m。
不能好好享福，纯粹的劳碌命。
意识到这点的元夏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真虐啊。
元夏觉得自己急切需要拿点什么来转移一下他被天生劳碌命这个名词刺激的不太好的注意力时，系统像是少有地感受到了他的心情。
于是，坐在寨子门口长吁短叹的徐七和趴在石头上晕晕欲睡的元夏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响。
探出头，两人看到的就是石板路尽头出现的，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两男一女，其中一人穿着最简单的短打粗布衣，半长不短的头发被随便扎在脑后，而另外两个人则是一身稍微精致一些的套装，收腰便于行动的粗织棉衫为墨绿色，上面绘有浅月牙白的花纹，他们腰间甚至还佩着剑与玉，一看就知道已经入了门派。
三人就这么站在石板路的那头，探头探脑地朝着寨子这边打量，边走边推搡，还低声讨论着些什么。
看样子，还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大石头后两个闲得慌的npc发现了。
石头后探出脑袋的两人短暂静止了一秒：“……”
一会儿后，徐七大手一挥糊到了元夏脑袋上揉了两下，语气里带着点小紧张：“老幺，快告诉七哥我没看错！”
远处的三个玩家已经由轻声讨论发展成了争执，指着山寨的方向深色激动，就这么对峙了半分钟后，三个人伸出手，绷着一张脸开始……石头剪刀布。
元夏：“……”
囧囧有神地看着那三人开始三局两胜，五局三胜，七局四胜，眼看着就要发展成九局五胜，元夏终于回过神，推开徐七罩在自己脑门上的手，点头言简意赅：“嗯。”
没有错！等了一个多月后终于出现的第一波玩家！
《栖邪》里，除了玩家能够杀死可刷新的nppc也能够杀死玩家并抢走玩家身上没有放进储存袋里的部分金钱与物品，在调节了痛觉的情况下，玩家最痛苦的不过是掉一级而已，但这对npc来说是意外之财啊！
看了眼徐七喜形于色的脸，元夏自觉站起身往山寨里走：“我去喊人。”
说着他快速起身回到寨子里找到娄大说明原因，话音刚落，就听见娄大的大嗓门开始嚷嚷，声音响彻整个清风寨：
“兄弟们！快抄家伙招待客人！！！”
石板路尽头的三个玩家被这一声吼震的懵了一下，有些呆愣地抬起头，看到的就是一群凶神恶煞的汉子朝着他们狂奔而来的场景！
“……卧槽！！！”
三人顿时脸色发青，穿着粗布衫的玩家看起来慌张急了：“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他们会直接朝我们跑过来！？我们明明还没靠近他们啊！”
“傻啊你！你以为这是之前你玩的那些游戏啊npc会呆在原地不动等你靠近他们才有反应？快跑啊！”一旁被吓傻的少女被同门男子扯的踉跄了一下，回神对旁边的新手吼了一声，忙不迭地往来时的路跑，慌忙中完全忘记了自己的门派武学。
但清风寨的npc就算只有十级上下却也依旧是江湖人，于是徐七几人提气运功一个小轻功刷刷刷就挡到了三个玩家面前，在对方惊悚的视线中将那把大刀耍的虎虎生风，向前一横：“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那什么，留下买路财！”
众人：“……”
这开场白还能更老土？
在所有人明显被雷到的时候，穿着门派装的男人首先回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