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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文士似乎感到这一回和先前迥然有异,悠闲神情也为之微微一变。左右袍袖向前微抖,先把三昧神功的滚滚热气,挡在身前。冷笑着道:“海南小辈,你自觉练了一身三昧神功,便足可和我五阴剑气相敌?真是愚昧得可怜!三昧神功虽是干天纯阳之气,可以克制各种阴功,但老夫所练乃先天太极真气,正是纯阳之克。以尔功力尚浅,如若仗此出手,只要老夫挥手之间,必然引火自焚,老夫不值和你小辈动手。”
古九阳发动三昧神功全力,依然被白衣文士挡在外边,无法越得雷池一步。虽然心知此人并非易与,但他得碧落真君亲传,一直把三昧神功视为毁金铄石无坚不摧的旷世绝学。前次他落败在昆仑派岳天敏手上,事后碧落真君曾亲为解释,三昧神功乃是干天纯阳真气,除了玄门中有一种至高无上的“太清罡气”之外,任何功夫均无法与之抗衡。是以怀疑昆仑派岳天敏所使就是失传已久的“太清罡气”功夫,嘱咐自己小心。可从没听说过还有什么“五阴剑气”,而且既称之谓阴气,那末自己三昧神功,自然是对方唯一克星。何况凭自己碧落宫三仙的地位,又岂能因对方几句虚言恐吓,便遽尔收手。想到这里,不由哈哈一阵狂笑:“尊驾何人?恕贫道眼拙。既然口出狂言,何如让贫道见见真儿!”
他儿字才出口,猛吸一口真气,功贯双臂,陡然催动三昧真气,尽力向前推出!
白衣文士脸上笑容未泯,忽然笼上了一层青气。
两道冷电似的眼神,精光电射。望着古九阳微微点头说道:“你回去问问你自高自大的师傅,就知老夫是谁?唔!你萤火之光,既然自找没趣,莫怪老夫以长凌幼!”
他右腕微抬,雪白的手掌,五指如戟,遥对古九阳缓缓伸出!手势虽然缓慢,但蕴集全身的“五阴剑气”却透指而出,何异掣电?一股寒森森的剑气,锐厉无匹,突然向炎热如火的三昧真气中,齐中插入!热流碰上了这阴寒之气,很快的向两边分散,炎热顿消!这种真气的比拼,其速如电,白衣文士才猛听白衣文士一声大喝:“你还不收手,真待我死:”一出手,古九阳心灵上立时有了反应。一丝寒意,很快的袭上心头,禁不住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寒噤。
“砰!”古九阳身上好像被人重重推了一把,再也支撑不住。踉踉跄跄一连后退了八九步,脸色苍白,浑身颤栗,似乎受创极重。
他极力忍耐着稳住身子,艰涩的吐出声来:“贫道有眼无珠,不识尊驾,海南碧落宫一月之后,邀约武林同道,举行碧落大会,尊驾如能届时光临,贫道竭诚欢迎!”
白衣文士仰天一阵大笑,朗声说道:“泰山论剑,屈指数十寒暑,老夫和碧落真君多年未晤,正想瞻仰瞻仰他自成一派的海南奇艺,到底精进到如何程度?老夫也许等不到一月之后,就要上海南走走!”
此话一出,古九阳不禁心头大震。听对方口气居然远是参与过数十年前的泰山论剑?那末少说一点年龄也得在九十以上,此人望之犹如三十许人,如非神功通玄,驻颜有术,曷克臻此?而且光凭人家方才露的一手,也已足够证明对方言下无虚,难怪他口气竟有如此托大。想到这里,不由阴笑着道:“古九阳果然栽在高人手下,十分值得!尊驾言而有信,咱们碧落宫再见!”
说着向无情居士木遵化等三人,袍袖一挥,正待退走!
白衣文士突然喝了声:“且慢!”
古九阳蓦地住脚,厉声问道:“尊驾还待怎的?”
白衣文士缓缓的道:“老夫还有话问你!”
古九阳冷冷的道:“你说!”
白衣文士道:“红线女尹姑娘,可是被你们掳去的?”
古九阳接口道:“贫道不知其事,尊驾此话从何说起?”
白衣文士点头道:“你既然不知,老夫自然信得,那末上太行山的麻旡咎可是和你们一路?”
古九阳答道:“贫道和二师兄各自奉命行事,恕贫道难以作答。”
白衣文士突然“唔”了一声,微露焦急。转头向另一个白衣少年叫道:“万姑娘,咱们快追!”接着又向崆峒五通一剑道:“你们不妨在岳阳暂住。”话声一落,两条白影带着一个小女孩,业已向南飞驰而去。
古九阳经此一场挫折,自然无法再赴排教之约。而且也急于回宫报讯,就率着三个门人悄然离去。
城凌矶边,两拨人一走,只剩下了五通一剑。湖面上突然出现一艘快艇,运桨如飞,往城陵矶方向驶来。
眨眼工夫,业已靠近矶边,船头上突然同时飞起两条人影,宛若巨鹏凌空,直向岸上飞来!
通化道人不禁心头微微一凛,这两条人影身手之高,江湖上已是一流人物,怎地今晚全在城陵矶出现?心念方动,只见两条人影业已飘落地上,向自己走来。
其中一个朗声笑道:“崆峒道友,居然全在这里,幸会幸会!”通化道人这时才看清发话之人秃头红脸,原来正是昆仑四老的拏云手万松龄。连忙迎上前去,那知一眼瞧到万松龄身边,还有一个黑袍老人。心头更是惊讶,打着稽首道:“无量寿佛!万老前辈和乌蒙山主,同时驾临,恕贫道失礼!”
“道兄好说!”乌蒙老怪大声笑着和通化道人招呼。
万松龄却因对方乃崆峒一派掌门,居然叫起自己“老前辈”来?不由惶恐的道:“崆峒昆仑异门同源,道兄怎好如此称呼,岂不折煞老朽?”
说话之间,四通一剑已也忙走近前来,纷纷和两人见礼。
乌蒙老怪却睁着一双铜铃似的眼睛,向四外打量了一阵,好像忍不住的,望着通化道人问道:“道兄可曾见到南海门下的人,打这里经过?”
通化道人笑道:“山主敢情也是为古九阳而来?可惜迟来一步,他们已经走了。”
乌蒙老怪听得微微一怔,问道:“他们往那里去的?”
通化道人道:“古九阳铩羽而归,敢情回海南去了。”
“古九阳栽了觔斗回海南去了?”万松龄感到事出意外,不由惊奇的问了一句,续道:“道兄能否把详情见告?”
通化道人这就把刚才经过,简扼说了一遍。
万松龄一听到万小琪刚走不久,已往南追去,心中更是大急。连忙问道:“道兄,小女已向海南追去?”
通化道人躬身答道:“掌门人是和谢老前辈一同去的。”
万松龄并没注意他口中掌门人和谢老前辈是谁?只是瞧着五通一剑,向通化道人道:“道兄一行,看来也是往海南去的,此地非谈话之所,不知同去君山一叙如何?”
通化这人点头笑着:“如此正好,贫道也有许多事情,要向老前辈当面报告呢!”
万松龄连誽:“不敢!”
大家这就一起上了快艇,向君山驶去,这且按下不表。
如今再说尹稚英严靖寰两人,乘了一艘快艇,赶到沅江,已是初更时分。舍舟上岸,就跨上排教替自己准备的健马,立即向益阳赶去。须知守在陛路上的排教弟子,瞧到一匹红马,由湖北公安向南急驰。如果是岳天敏的话便须由临澧,常德这条官道赶赴长沙。益阳,更是必经之路,算来自然是自己由水道赶来,要近得多。两人在官道上,足足等了一个更次,依然不见岳天敏影子,就是连红马也没见到一匹。
尹稚英心头犯疑,难道敏哥哥已经过去?她和严靖寰一阵商量之后,决定由严靖寰乘原船赶回君山报信,自己先行向海南追去。她怕敏哥哥为了自己,独闯海南,自然急不择待,何况敏哥哥骑的赤龙驹乃是一匹千里良马,自己坐下健马,无论如何也赶不上他。是以上路之后,便日夜不停,向南急追,她希望能把敏哥哥迎头追上。一连五天居然赶到雷州,向附近码头上的船家一打听。果然在半天之前,有一个骑红马的少年书生,租了一条帆船出海而去。
在骑红马的少年走不多久,又有两个白衣书生,带着一个小女孩,也来询问骑红马的下落,而且也急急的乘船出海。
尹稚英听得十分奇怪,前面骑红马的当然是敏哥哥了。但后来的两个白衣书生还带着一个小女孩,那自然是琪姐姐凤儿无疑。那末还有一个白衣书生,又是谁呢?唉!管他呢!自己还是追上去要紧。
心念一决,便和船家讲妥,自己愿出双倍船价,但务必追上前面两条帆船!船家听到这样好生意,自是没口答应。一片风帆,在海面上扬起,尹姑娘独立船头,瞧着茫茫大海,只是不迭的催促!满引风帆,破浪如飞!不到半天时间,果然海天之际,隐隐露出一角帆影。
那好像在天边上,白茫茫的,可望而不可及。
尹姑娘秀目凝神,心中暗自沉思:“前面的帆影,如果不是敏哥哥的船,那准是琪姐姐的船了。”
第四十四章 此情难已一少躬碧落 化身无数五岳闹魇宫
却说我国南海的海南岛,原名叫做琼州岛,北与雷州半岛相望,为我国第一大岛。
四季皆夏,十分炎热,土壤肥沃,天产丰富,惜至今犹在半荒凉状态之下。山脉系粤桂间的勾漏山脉,分支南走,由雷州半岛越南,起而为五指山脉,因黎人环居其下,又称黎母岭。这五指山当真像人的五只手指,笔直平放在海南地图之上一般。五条山岭逶迤数百里,深菁陡壁,瘴疠尤多,峰峦深处,除了猛兽毒蛇,出没其间之外,可说亘古无人。五指山五峰插天,终年云雾缭绕,不见天日。
桂南虞冲志谓:“山极高,在云雾中,黎人目辨识之。”与地纪胜引图经云:“每日辰己后,云气收敛,则一峰插天,至申酉间,复蔽不复见。”
山下住着的黎人,形态凶恶,终年赤裸,只腰下团一条短短布巾,全身黑如煤炭,还过着半原始的生活。但他们却懂得炼钢制刀,削竹造弩,而且生性凶悍嗜杀,汉人尤视为畏途。
武林一代怪杰的碧落真君,凭着他超世绝俗的武功,率领三个门人,创教海南。不但收伏黎人,而且在五指山下的抱龙岗,大兴土木,建造了覆广十余里的辉煌宫殿——碧落宫。
广收门徒,雄霸天南!
数十年来,中原武林,从没有人到过,也从没有人敢轻捋虎须!这是人间仙境,世外桃源!也是江湖中人心目中的魔宫!
抱龙岗,原是五指山山脉交错之间的一块盆地,四外群山环列,林木翳迷,不是碧落宫的门下,有谁会闯到这种荒远的穷山恶水中来?但是毕竟有人来了!那是天色快要黑的时候,一条人影,不!一缕轻烟,出现在群山之间。飞掠疾驰,好像在找寻什么?因为飞跃得太快了,看不清衣着,也看不清人形,只是一缕青烟,一缕“淡烟幻影”!
那确实是人!不是吗?有时他略作凝视,接着又星丸跳跃似地在苍茫群山中起落。
眨眼工夫,已翻过七八座山顶。天色已完全黑齐,半轮明月,不时从云层的空隙里吐出微弱的光辉。万木萧萧,中间传来猿啼兽嗥,使人怀疑此身已不在人间!他忽然停住脚步,敢情有点累了,要休息片刻?月光之下,才看清楚那是一个年才弱冠的英俊少年,生得剑眉星目,脸如冠玉,唇若涂朱。身上穿着一袭青色长衫,腰悬一支形式奇古,非金非玉,通体黝黑光亮的龙形长剑。真如临风玉树,举止潇洒已极!
“咦!方才分明听他们说什么二师伯从中原擒回来姓尹的小子,已经送到吊桥那边拂云岩天囚里去了。”
“吊桥!怎会找不到吊桥?”
英俊少年剑眉紧蹙,脸上露出十分焦灼的神色,自言自语的说着!忽然!他目光落到前面山崖之中,侧耳细听、似乎隐隐有人声传来!
“此处显离魔宫已有十来里路,山崖中的人声可能就是看守拂云岩的人,自己总算没有走错路!”
想到这里,突然脚步加快,一连几个起落,直向崖下飞去!身刚落地,忽觉眼前一黑,进入了一条山腹甬道之中。
英俊少年,不但身法极快,而且内功精深,目能夜视。他略一打量,这条甬道,只不过两百来丈光景,两边石壁,光滑异常,地下是虽逐渐往上的斜坡,但也极为平坦,分明是人工开凿而成,决非天然!那阵人声,正是从甬道尽头处传来,而且还夹杂着拍手叫嚣之声!
再一细听,好像人数颇多,但勾稠格磔,有若鸟叫卞根本一句也听不懂!
英俊少年,艺高胆大,并没把他们放在心上,依然顺着甬道走去!走完甬道,又转了两个弯,他突然放慢脚步,抬头向前望去!只见前面出口之处,也是一片由山岩开凿出来的平台,约有二三十丈远近,一直通到一座并不甚高而十分陡峭的石山之下。从山脚起,还铺有数百级石级,直达山顶。
甬道出口的平台上,左右两边,依岩筑着两排简劣石屋。这时在两排石屋中间,正燃着四五支用松枝扎成的火把,火光熊熊,浓烟薰天!两个面目黎黑,赤裸着上身,腰带弯形牛角刀的黎人,正在你扭着我,我扭看你,活像两条蛮牛相互角力,口中还不时发出咿咿呵呵的呼喝。四周,围着十来个同样打扮的人,跟住两人,不停的拍手叫嚣。
英俊少年经过一阵打量,心头暗忖:“这群黎人,看情形就住在两边简劣石屋之中,他们似乎是专门守卫这条甬道的人?前面那座石山,一路都凿着石级,敢情山上就是拂云岩天囚了?”想到这里,立即吸了一口真气,脚尖轻点,一条人影比流星还快,由甬道凌空直起,从黎人头上飞越而过,直向石山奔去!
这十来个黎人,其蠢如牛,那会察觉,何况他们又在兴高采烈的当口?
淡淡黑影,横掠长空,一连几个起落,便已到达石山,又是一阵踪跃,何消片刻,就飞上山头。
啊!山顶上果然发现了一条二十余丈的铁索吊桥,横过千丈绝壑,通过对面一座插天高峰的山腰之间!
绝壑底下,水声隆隆,黑沉沉的被夜气所掩,看不清有多深?矗立高峰,插天而起,白茫茫的被云层深锁,看不清有多高?绝壑对岸,远望过去,铁壁千仞,尽是悬崖危岩,嵯峨怪石,似乎别无通路?但既然发现了吊桥,对面就是拂云岩了,天囚,自在其中!
英俊少年,精神陡振,立即腾身飞起,向铁索吊桥上奔去!足尖微点,人已滑出去八九丈远,两个起落,便跃到吊桥尽头。身临切近,突然瞥见吊桥两边,竟然站着两个面目黧黑,上身赤裸,腰带弯形牛角刀的黎人!这一发现,彼此相距,已只有数尺之遥!因为英俊少年,身法实在太快,两个守桥的黎人,愣头愣脑的,那里看得清楚?
英俊少年志在救人而来,这一陡然发现,那容两人瞧清?身形如风,一个旋身,骈指如戟,虚虚戳出!两缕指风,分向两人“肩井穴”上点去!指风过处,两个守桥黎人,却视若无睹,理都不理,依然相对而立,毫无损伤!只是口中“咦”了一声,好像被这阵突然吹来的风声,感到异样而已。
英俊少年心头大凛,自己方才拂出的隔空点穴,即使江湖上一流高手,也难幸免!两个其蠢如牛的黎人身上,难道还有远胜金钟罩,铁布衫一类硬功的上乘横练功夫不成?要知最上乘的横练功夫,浑身穴道,全都封闭,只有一处死穴怕人袭击之外,就是内家掌力,也无法伤他。因此,练成这种功夫的人一和人动手,最占便宜,因为他的致命死穴,必需练在极为隐秘之处,在他容易保护,在敌就难以发现。
海南碧落宫,可真不可小觑,连这守桥之人,已是如此厉害!
英俊少年一楞之余,他救人心切,那还管得许多?剑眉一剔,一双长袖陡然疾挥而出!
两个守桥的黎人,刚刚瞧到自己身前,忽然微风一闪,多出一条人影,口中堪堪“咦”出已被一股无形罡风,凭空拂出!
两条庞大黑影,悄无声息的往绝壁下面坠去!
英俊少年走近对山,仔细一瞧,只见在危岩耸立,怪石嶒崚之间,发现一线羊肠,从峰腰逶迤深入!这一路忽险忽夷,忽高忽低的约摸走了顿饭光景,前面现出一个天然大岩穴。
洞口上横刻着“天囚”两个大字。洞边也竖着一块青石,上面刻的是“擅入者死”。天囚,果然给自己找到了天囚!总算数千里奔波,渡海南来,并没白费!
正当此时,忽然一声女子的尖锐叫声,传入耳际!仿佛听到有人叫着:“敏哥哥,你快来救我啊!”
这声音多么熟悉!只听得英俊少年心头猛震,迅速的用目光向大岩穴中瞧去!那声呼叫,直如破壁而出,好像还在岩穴深处,听来并不真切。
这时他那还怠慢,立即功运全身,急匆匆往洞中走去。岩洞里面,一片漆黑,十分宽敞!突然,一个女子声音,又在幽幽地叫道:“啊!敏哥哥,你来了,快来救我呀!”
英俊少年这会听清楚了,声音确由石壁中传出。不是她,还有谁来?
“英妹,你在那里?”
…………………………
“英妹!英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