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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金钱镖-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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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听的话么?”俞剑平道:“哦,我明白了。骂你爷们是贼根子,贼腔不改,对不对?”

陆锦标把鼻子一耸道:“真有你的,你一定是我太太肚里的蛔虫。怎么她的话,你全知道了呢?你的耳朵好长啊!”俞剑平越发狂笑道:“有其父,必有其子。”手一拍陆嗣清道:“我的好侄儿,你真是肖子啊!”陆嗣清把眼瞪了一瞪,口中嘟哝了两句。俞剑平回头又问道:“老陆你受了太太的气,大远的找我来,意欲何为?莫非邀我去打抱不平。给你出气么?”陆锦标道:“你那点能耐,还不够挨我太太的一棒槌呢!我找你来,是想把这孩子送在你这里,替我规矩规矩他;就算拜你为师,也省得我在家受气。你要晓得,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你弟妇指着孩子骂贼种;让街坊听见,实在不雅!”

俞剑平看了看陆嗣清,摇头道:“我这里也不要小贼。”陆锦标道:“那可不行,你非得留下不可!你若不留下,你可提防我的。”

俞剑平含笑不答,把陆嗣清叫到面前,细细看他的骨胳神气,觉得是个外面浑实、心里有数的孩子;眉目间颇露出几分秀气,体质健强,倒是可造之材,只不解他为何生有贼癖?便拉着手,缓缓的盘问他。这孩子脸皮一红,一字不说。俞剑平心想:“越这么问,他越不肯说。倒是小孩见小孩,必定肯说实话。”遂把四弟子杨玉虎、六弟子江绍杰叫来,教他陪着陆嗣清,到箭园玩玩去;暗中命杨玉虎、江绍杰,设法套问他。

黑砂掌陆锦标看俞剑平已有允意,便要预备香烛,施行拜师之礼。俞剑平道:“这不忙。我得先考察考察你这位令郎的秉性,和他爱偷东西的病根。我能够管得了他,我才敢收呢!”陆锦标道:“你这个老滑贼,办事真老辣就是了。你要考学生,我也不管。反正你得给我收下。”

四弟子杨玉虎、六弟子江绍杰陪着陆嗣清,各处玩耍。少年人见面,心情相近,言语投机。东说说,西讲讲,果然不到半天,陆嗣清便说出自己在家的行藏。

陆嗣清在家孑然一身,游戏无伴,又受着父亲的宠爱,便由着性子往各处乱窜。他又读过几年书,识得些字,见家中老仆时常拿着一本闲书看。陆嗣清起初磨着老仆,讲给他听;后来便自己看,这一看便入味了。少年原富好奇心,他饱读过《水浒传》、《侠义传》、《绿牡丹》等这些说部之后,顿然起了模仿之心。他又是武士门风,髫龄习武,又略会飞纵轻身术,所以就想到处游侠,要做个飞行侠盗。

他父陆锦标少时曾失身绿林,中年才洗手不干。他现在这位太太姓张,乃是续弦,今年才三十岁,比陆锦标小着十六岁。次子陆嗣清,便是续弦夫人所生。

陆锦标的原配,乃是江湖上有名的女贼蔡白桃,只生下长子陆嗣源,便猝遇仇敌;一场苦战,将仇人杀却,她自己也负伤而死;抛下陆嗣源,年已九岁。陆锦标后来改业,受朋友怂恿,续娶张氏。那时陆嗣源已经十六岁;他却追念亡母,不愿父亲续娶。后来继母入门,这陆嗣源竟悄悄出走,一去十多年未归。这张氏本是良家之女,进门第二年,便生了陆嗣清。后来才晓得丈夫是绿林出身,这妇人好生难过;生米做成熟饭,却也无法。后见丈夫果已务正,她也拨开愁怀。不意陆嗣清小时还规矩,到十一二岁,忽然好起偷来。这妇人不由恨怒异常,苦苦的打骂,又罚跪,又不给饭吃,定要把儿子的贼癖管掉才罢。陆锦标因长子失踪,本已心伤;次子挨打,他又护犊。两口子每每因此怄气。他那太太御夫有术,年龄又小,陆锦标又觉理亏,处处容让着她。陆锦标在江湖上跳浪一世,反而被娘子军制伏了。

杨玉虎、江绍杰和陆嗣清一面玩耍,一面闲谈,才知道陆嗣清的贼癖不是天生的,乃是模仿的。陆嗣清说:“像咱们这大年纪,练好了功夫,难道耍着好玩不成?我们必定要到处游侠,偷那不义之财,打那强横之汉。二位哥哥别看我小,我庄上那个收租的沈顺儿,他无故打那个拾柴的老钟;我过去跟他评理,他竟骂我:‘小浑蛋混开,看我踹死你!’我就忍不住了,教我蹿上去,一个嘴巴,给打破鼻子。他这东西很坏,他不告诉我爹,单告诉我妈,教我挨了一顿打。我能饶他么?”

杨玉虎笑道:“不饶怎么样呢?”陆嗣清道:“怎么样,我第二天晚上,就去偷他,还拿大砖把他的锅砸了。”杨玉虎、江绍杰听了,不由失笑。

陆嗣清又道:“可是这行侠仗义,也不是容易事。告诉你二位哥哥:我有一回看见一个女孩子,打一个小男孩,打得直哭。我就过去吓唬她,不许她以大欺小。谁知教那丫头片子唾了我一口。她说:‘这是我兄弟,你管的着么?’我就说:就是你兄弟,也不该欺负他。这工夫,那个小男孩反倒抱着他姐姐的大腿,哭着骂起我来。我一想,还是人家有理,我就溜了。”(宫注:此故事据白羽自身经历,略加改写。详见《话柄》或《白羽传》。)杨、江二人把这话一一对老师说了。俞剑平笑了笑,觉得这也是小孩顽皮的常态,如是正确引导,很容易调教。这陆嗣清见有杨、江两个少年在此学艺,他倒有了玩伴,比在家里不时被他母亲查考,倒还有趣得很,因此很愿留下。

俞剑平说:“老侄愿意在我这里很好,你可得把好偷的毛病改改。你看杨、江二人,年经都比你大,功夫也比你好,他俩还不敢出去胡闹。你这时正该好好练功夫,不可务外。练功是很刻苦的事,要持之以恒;下一二十年苦功,等到技艺学成,也懂得人生道理,再出去施展,就不致干蠢事吃亏了。你要闷得慌,自有杨、江二人和你作伴,也可以出去玩耍,但不许生事。”陆嗣清低头应了一个“是”字。(宫注:白羽终生卑视武侠小说,此处借俞剑平之口,道出防止青少年看武侠小说引起斗殴等副作用。)

陆锦标便催他给老师磕头,并认师兄。俞剑平道:“陆贤弟别忙,现在先把贤侄留在这里半年,看他真收得下心去,咱们再认师。不然的话,他住两天,忽然想家,倒麻烦了。你要知道,他才十三岁啊!”遂引陆嗣清拜见俞夫人。俞夫人丁云秀也出来见过陆锦标。

从此,陆嗣清便留在清流港,和江绍杰住在一个屋里;两人有说有笑,很是热闹。见了俞剑平和别的生人,还是生辣辣的,没有什么话。每天早晨,在箭园学艺;他倒也很聪明,也肯用心。陆锦标放心不下,也住在俞镖头家中。他的意思,是人老爱子,要住个半月二十天,看陆嗣清能够不想家,他才回去。

这一天午饭已罢,江绍杰和陆嗣清在箭园舞刀试剑。俞剑平、陆锦标坐在客厅里,面前摆着象棋盘,两人聚精会神的下棋。陆锦标连战连北,已输了六七盘;越输越上火,越要下。俞剑平想要歇歇,陆锦标只是不依。俞剑平皱眉说:“越是矢棋越难缠,一点不错;我都头晕了,陆大爷,你饶了我吧!”陆锦标说:“不行,别说头晕,就是天塌了,我也得捞回来。瞧着点,我可要踩象了。”俞剑平捻着长髯,舍命陪君子似的,继续下棋。正下处,忽听院内有人说道:“呦,大师哥回来了,你这是怎么了?”俞剑平愕然道:“杨玉虎,你跟谁说话了?”杨玉虎一面跑,一面说道:“师父,大师哥回来了。您瞧瞧他吧,他也不知是怎么了?”

俞剑平吃了一惊道:“他怎么回来得这么快?”说着站起身来。那黑鹰程岳满面流汗,遍体黄尘;挑门帘走了进来。俞剑平一看:程岳面色发黄,精神憔悴,浑似大病初起。俞剑平忙问道:“程岳,你怎么了?”程岳惨笑了一声,叫道:“师父!”过去弯腰行礼,俞剑平伸手扶住,正要问话。程岳“哎呀”一声,往后倒退,右手忙把左肩头护住道:“师父,咱爷们栽了!”俞剑平变色道:“你说什么?敢是你受了伤,在路上遇见事了么?”这时陆锦标恋恋不舍的离开棋盘,说道:“程老侄,你从哪里来?”程岳回头,忙请了一个安,道:“是陆大叔,恕弟子无礼,我受了伤,不能给你老磕头了。我是才打海州赶回来。”转身对俞镖头说道:“师父,二十万镖银在范公堤被劫,我和胡老叔全都受伤。现在胡老叔已被海州衙门押起来了。咱们的十二金钱镖旗当场被群贼拔走,指名要会会你老人家。”程岳一口气说完,鞍马劳顿,支持不住,身子往椅子上一靠,随即坐了下去。俞剑平骤闻失镖,把脚一跺说道:“胡二弟糟了!”更闻镖旗被拔,立刻须眉皆张道:“好孩子,难为你押护镖旗,你越长越抽搐回去了!”(叶批:活画出情急状。)

黑鹰程岳罕受师责,乍闻此言,面色倏然一变;微哼了一声,头侧身斜,往椅子下溜去。陆锦标大吃一惊,急忙上前架住,回头闹道:“看他这样,你不细问问,还抱怨他!”众弟子一齐上前救护;半晌,程岳才缓过气来。

俞剑平暂收急怒,上前抚视,劝道:“程岳,是我一时气急,错怪你了。你不要着急,你折在外面,我一定给你做主,把面子找回来。”

程岳不由含泪说道:“师父,弟子无能,有负重托,您就责备我,也是应该的,我还能往心里搁么?弟子着急的是,现在海州急等师父前去设法找镖,我已经答应人家。从今早我一口气跑回家来,连一口水也没喝,我又受着伤。师父一听镖旗被劫,自然发怒。你老还不知那伙强盗的气焰,够多么恨人呢!这强盗劫取镖银,指名要会你老;并且口口声声说,因为有咱们十二金钱镖旗,才一定要劫。弟子一看这情形,才舍命和贼交手,一连战胜他们三个。无奈为首老贼武艺惊人,党羽又多;六个镖师人人受伤,弟子也被他打中穴道,又教他手下人砍了一刀。贼人劫完镖,单把我们的金钱镖旗扣下,临走还留下柬帖,指名要面交给你老本人。弟子力虽不敌,没有输口。弟子因看出贼人是专为我们师徒来的,所以唯恐给你老丢脸,当场就大包大揽,允许敦请你老人家出山,寻镖报仇。你老看该怎样?……”说着,程岳从身上把那“刘海洒金钱”的图画拿出来,呈到俞老镖头面前道:“师父请看。”

俞剑平一字不漏听完,忙把柬帖接来一看:是一幅画,画着十二金钱落地,旁立一只插翅的豹子,作回首睨视之状。俞剑平略一过目,便已了然;立刻眉峰一挑,面色如铁,嘻嘻的连声冷笑道:“十二金钱落地?哼哼,十二金钱落地不落地,这还在我!”手捏这张画,仰面沉思,半晌不语。

黑砂掌陆锦标也听明白了,过来拍着俞剑平的肩膀,叫道:“老兄弟,这插翅豹子又是谁呀?”俞剑平憬然说道:“插翅豹子?插翅豹子?”口中叨念着,只是想不出来。因陆锦标叩肩连问,就信口答道:“我也记不清这插翅豹子是何许人物?程岳,我问你,这为首贼人既已劫镖,可曾留名?”程岳道:“没有,他只在我受伤倒地之时,由他手下人将我们金钱镖旗,从趟子手金彪背后夺去;然后丢下一个拜匣,装的就是这张画。初交手时,弟子也曾问他‘万儿’,再三拿话挤他,他们不说;只说回去问你师父,自然明白。莫非师父也不知道么?”

俞剑平摇摇头,问道:“这盗魁怎样个长相,多大年纪,哪地方的口音,看来派像哪一路的?”铁掌黑鹰一一说了,俞剑平更觉得惶惑,思索道:“会点穴,使铁烟袋,六十来岁,豹子眼,辽东口音,真真怪道,我何尝到过关东?”陆锦标也很纳闷道:“也许是你手下的败将,特邀来能人,跟你找场的?”俞剑平道:“那就说不定了,胡镖头现在怎样了?”答道:“下在州监了。赵化龙赵镖头正忙着具保,还没办好哩。”

俞剑平沉吟了一会,把那张画看了又看,忽然往桌上一丢,厉声叫道:“李兴!”

长工李兴慌忙应着进来,俞剑平斩钉截铁说道:“教老吴备马!明天我带人到海州去。”转回头来,对陆锦标道:“陆贤弟,你若闲在,明天陪我同去一趟。那铁牌手胡孟刚现在难中,你不冲着他,也得给我帮个忙。”陆锦标道:“我这才是自投罗网!我不去,你也不能让我歇着,咱们说走就走。老兄弟,我晓得你的金钱镖旗教人家拔了,你一定要去找场。你倒说得好听,又为搭救胡孟刚了。别看我从前跟胡孟刚有点过节,我还是一定要帮帮他,我可不是冲着你。可有一节,我那孩子怎么样?你收他不收?你若不收,我就不去。”

俞剑平心中怫郁,顾不得和陆锦标斗口,信口答道:“收收,一定收。”他遂把程岳臂伤亲自解开,验看了一遍;幸而创痕虽重,未伤筋骨。俞剑平拿出自家特配的刀创药,重给敷治。程岳意欲随师,重返海州。俞剑平再三劝阻,教他在家好好养伤,随后赶去,也不为迟。好在这一去,哪能就先用武,自然先保救胡孟刚。

俞剑平回到后宅,对妻子丁云秀说了。丁云秀也猜不出这插翅豹子是何等人物;便忙着预备充裕的盘川、简单的行囊,应用兵刃也都打点好了。晚饭以后,俞剑平略将家事安排了一回;遂命管事先生,写了几封信,特遣专人,送在江宁、镇江。这一夜,俞剑平和陆锦标、程岳,同宿在客屋,把劫镖的几个贼人的年貌、兵刃、口音,详细问明;又讲论了一回,随即安寝。次日天色未明,俞剑平邀着陆锦标同行,另带二弟子左梦云、四弟子杨玉虎、六弟子江绍杰。那陆嗣清因新来年幼,便教俞夫人丁云秀留在家里,即由师娘教他武功。俞剑平心急有事,策马疾行,未到晌午,已进了海州城。

沈明谊恰随赵化龙,出去奔走营救,振通镖局内只有戴永清、宋海鹏两个受伤镖师。其余伙计,有的派出去送信托人,有的躺在床上睡午觉;整个镖局冷冷清清,已被惨雾笼罩。

俞剑平直到镖局下马,恰有个伙计看见,忙报进去。戴永清裹创出来迎接,司账苏先生也上前照应;自有别的伙计,将马牵过去。俞剑平让黑砂掌陆锦标先行入内。归座逊茶之后,戴永清道:“某等无能,坐令镖银被劫,又累得贤徒负伤,十二金钱镖旗被拔。老镖头在家纳福,平白给你老添烦,很觉得对不起。我们正想老镖头为人慷慨,急友之难,此次必然亲自出马。今早沈明谊大哥还算计日数,估摸你老总得后天才能赶到。没想到你老一闻噩耗,拔腿便来,无怪江湖上俱都颂扬你老人家义气干云。”

俞剑平正在逊谢,黑砂掌陆锦标已然发话道:“老俞,你在这里叙话,我出去遛遛。”戴永清忙说:“这位贵姓?恕我眼拙,失于接待。”说着站起来。俞剑平说道:“我也忘给二位引见了,这就是鹰游山的黑沙掌陆锦标,这位是戴永清戴镖头。”

戴永清听了,讶然暗想:“原来这人就是黑砂掌,此君与胡镖头素有旧嫌。今日到来,莫非是俞镖头邀出相助的么?”他恭恭敬敬,抱拳行礼道:“久仰陆老英雄武功超越,今日幸会。”陆锦标把手一伸,学着戏词道:“免礼落座!”戴永清不由愕然。俞剑平笑道:“戴镖头不要理他。他是个半疯,受太太的气折磨的。”陆锦标翻眼道:“什么话!你敢在生朋友面前泄我的底?我倒没听说,你又成了慷慨人了。”

俞剑平道:“算了!算了!咱们谈正经事。胡二弟被押在监,镖银还没有访出线索,我们要赶快设法。我想先到州监看看胡贤弟去。”戴永清道:“老镖头远来辛苦,用过饭再去。你老稍等一等,沈大哥和赵镖头,也快回来了。”司账苏先生忙吩咐人,叫来一桌酒席,让陆锦标、俞剑平上座,俞门三个弟子分坐两旁,戴永清等在下首相陪。正吃着酒,那沈明谊已和趟子手金彪匆匆回来,跑得满头大汗。进门来,一见俞剑平已到,沈明谊把满腹烦愁俱都拨开;忙上前见礼,跟着坐下,一同吃饭。叙问起来,才知双义镖店的赵化龙镖头,今日已亲去拜访纲总廉绳武,还不知结果如何。

饭后,沈明谊陪着俞剑平,到州监探看胡孟刚。监狱颇有几分照应,竟没给胡孟刚上刑具。胡孟刚见俞剑平来得这么快,心中感惭交迸,含泪说道:“俞大哥,我真真对不住你!”俞剑平忙拉着他的手,温言慰藉良久。谈了一会失镖的情由,议了一回托情的办法。俞剑平力劝胡孟刚安心静候:“我俞剑平,就是给人挨门磕头,也得把贤弟先保出来。因为这强徒是指名冲着十二金钱来的。胡贤弟,你望安,满有我呢?”

铁牌手扶伤入狱,又经气苦,虽只几天,人已瘦削一半;听了俞剑平一番话,心境顿开,便问:“俞大哥,这找镖的事,你可有头绪么?”

俞剑平道:“倒是这查找镖银、追缉贼踪,怕要大费手脚。那插翅豹子,程岳一回去,就对我说了。我却再三寻思,竟猜不出这么一个人来。胡贤弟你当知我素日为人,在江湖上固然屡经风险,却未敢多结怨仇,绿林道中也交下不少朋友。年轻时世情不透,无意中或者得罪过人,但事情得了便了。中年以后,更未作过绝情事,凡事都留着余地。怎么偏偏在我歇马之后,忽然冒出这么一个劲敌来?我实在觉得离奇。”

俞剑平手扪额角,又道:“为了这个缘故,既然凭空跳出这么一个无形无影的仇人来,倒教我一时感着无从下手;只好保出贤弟之后,我们再下心去访。好在二十万镖银被劫,五十个骡夫被裹,这是棉花中包不住火的事,必不难踩访;贤弟尽管放心。但不知出事之时,你派人跟踪缀下去没有?”

胡孟刚道:“我本想当时跟下去,无奈那押镖的盐商怕我跑了,直把我鳔回海州来。出事第二天天没亮,我就派了趟子手张勇,和熟悉范公堤附近情形的两个伙计,跟踪访下去了。”因问沈明谊道:“他们三人也去了好几天了,可有信息么?”

沈明谊矍然道:“可不是,这几天竟忙着托情保救,把找镖的事丢在脑后了。张勇三个人至今还没回来,也没有信。你老请想,他们得往各处乱摸,没有十天、八天的工夫,怕回不来。咱们现在还是第一步先办保释,等着讨限具保的事办妥,一切都好下手了。”俞剑平连连称是,续谈了几句话,告辞出监;又重托了衙门中的人,然后亲赴各处,拜访朋友。海州有名的绅士马敬轩,曾受过俞剑平的好处,俞剑平特去找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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