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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展开的白色纸卷捧在手心里，托到唇边轻轻亲吻着，就像是在亲吻大河粉嫩可爱的脸蛋——
「所以说，我才不能就这么放着生病中的你，什么都不去做，什么都不去管啊……」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回程，是和来时一样的孤独。
在没有大河与其他朋友的日子里，生活似乎变得更简单了一些——每天坐在车子里穿梭于学校与宫崎财团总部之间、出席各种各样听着就令人头痛的会议、做着被老管家安排好了的、每一天的时间都被排得满满当当、似乎永远也没有尽头的工作，就这样，太阳落下去又升上来，天黑了又重新亮起，龙儿麻木地过着机械搬枯燥的生活，直到某次清晨从睡梦中醒来时，偶然间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下巴——
密密麻麻的、硬硬的、很扎手的感觉。
原来，是长胡子了啊。
自己，已经是一个当之无愧的大人了呢。
照一照镜中许久没有看到过的自己的脸——皮肤的稚嫩颜色不知在何时已经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成熟、更加坚毅的略微深沉的颜色；当初走在大街上随便看别人一眼，都会使对方立刻交出钱包的那双糟糕的三角眼，现在也没有像过去般那样凶恶，给人更多的是一种强硬派的亲和感，温柔而不失力度。
脸型基本上没有发生太大变化，从额前垂下来的刘海早已经不见了踪影，现在逐渐习惯了这种把头发梳到后面去的感觉。
侧了侧脸，眼睛盯住镜中的自己如重生般获得的新模样，嗯，能打九十分吧，基本还算满意，只是——龙儿伸手摸了摸自己略微有些鼓起来的颧骨——
又瘦了一些呢，是因为最近太过于疲劳的关系吗？
打开房门，又苍老了许多的老管家已经站在门口等候多时——
「早上好龙司少爷，今天您以高须龙儿的身份参加完学校的开学典礼之后，有半个小时的准备时间，紧接着就要出席宫崎财团新投资建成医院的剪彩仪式，当然了，下午还有一个会议，如果您不去学校的话，就去参加那个会议好了，毕竟开学的第一天不会安排什么课程……」
机械似地身体保持不动，只有两片看不见的嘴唇在银白色的短须下轻轻地一张一合，声音不大，但已经把所有的事情全部都交代清楚。
伸手摸了摸自己有无数个细小突起的不再光滑的下巴，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应付似的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向门口走去。
老管家立在那里，并没有移动一下挡住龙儿去路的身体。
「龙司少爷今天很奇怪啊，以往每次起床之后，总是会迫不及待地追问‘今天有大河的消息了吗——？’，刚刚为什么不再像往常一样追问了呢？」
停下脚步，并没有望向老管家，嘴角轻轻抽动了一下，以此来代替微笑：
「即使我问了，你肯定也会像从前无数个回答那样告诉我说‘抱歉，龙司少爷，我们这边已经尽力了，还是没有逢坂小姐的消息’——早就已经知道了结果的事情，还是不要再追究的好，这样我们大家都轻松，不是吗？」
声音冰凉地回答。
「确实是这样没错……不过我还是要为自己的无能向您道歉——对不起！而且，我知道您一定在为我不允许您去美国找逢坂小姐的事情而生气，甚至是嫉恨，但您要明白，我这完全都是为了宫崎家族的企业着想……」
说着，老管家深鞠一躬。
龙儿出声地笑了起来，脸色也没有先前那样僵硬了：
「我正是因为知道你是一片好心，所以才会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处理这边的工作啊，在没有安排好以前就撒手不管，我也很不放心，父亲醒来之后我也没办法向他交代……说起来，父亲的伤虽然已经痊愈，但还是没有醒过来的迹象，明明都已经过去了这样长的时间……」
「龙司少爷请放心，老爷他一定不会有事的，现在他只是太累，想要好好休息一下而已……我相信，他总有一天会醒过来的……！」
老管家的声音慷慨激昂，似乎只有用这样有力度的声音，才会将猜测中的事情变成和真实的一样。
「谢谢你哦管家爷爷~~~我也相信父亲他会醒过来的，因为这边还有人在等待着他呀……好在案子因为他昏迷不醒的关系一直没有审理，时间再长一点的话，也许法律就不会再去追究他参与生产致幻剂的责任了……他已经受够了痛苦的折磨，不应该再受到法律的制裁……没有醒过来，也许意外地是件好事也说不定呢？」
「或许吧……」
眯起满是皱纹的眼睛，老管家慈祥地微笑着。
突然，放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机不安地躁动起来。
又是什么令自己烦心的工作上的事情吗？
龙儿这样想着，不耐烦地从口袋里面掏出手机，然后打开。
目光在明亮的手机屏幕上迅速飘过——咦？从来没有见过的一串号码……不仅很长而且毫无规律……会是什么人打来的呢？
心莫名地剧烈狂跳起来。
深吸一口气，然后按下通话键，将听筒对准耳朵。
没有直接开口说话，在接到陌生人电话的时候，龙儿总是喜欢等对方先开口。
对面沉默了一下，大概是还没有意识到电话已经接通了吧，停了一下之后：
「喂——？！喂——？！」
一个熟悉到无法在一瞬间反应过来的男人的声音……
龙儿激动地差点大声喊叫起来——没错，肯定没错，肯定是那个去了美国之后一直杳无音信的家伙！
「喂——？！喂——？！北村！北村！我在这里，是你吗——？！」
对面的男人轻声笑了笑。
「啊~~~果然是高须君呢，看来网络留言板上的那个号码并不是骗人的~~~好久不见哦~~~！」
龙儿一下子回忆起来，在许久之前为了打探大河的下落，曾经在许多网站上发过留言内容并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让大家帮助自己寻找一个患了奇怪病症的女孩子，其中当然也包括了当初为方便老同学联系而建立的交流网站，他一定是从网站上看到了自己的留言内容才想起来给他打电话的吧。
等一下——身处在美国学医的北村会突然间给自己打电话，也就是说——
龙儿的心在胸膛里面剧烈地跳动起来，说话的声音也抑制不住地有些颤抖了：
「呐，北村……叙旧的话暂且放在一边，你会给我打电话来……难道说……？」
吞咽了一下口水，下面的话竟哽在喉咙里面，怎么也说不出来。
——难道说你已经打探出大河的下落了吗？！
对面仍旧只是轻轻地笑着，不知为什么，龙儿竟然觉得北村鼻梁上的那两只镜片正闪动起得意的亮光。
「没错哦~就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
卖关子似的，故意停顿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在这一段寂静的等待时间里，龙儿的呼吸和心跳都停止住了。
之后——
「啊~~~电话费好贵的，具体情形我就不在电话里说了，你来美国一趟吧，华盛顿特区，这样你就什么都清楚了。另外，我会去机场接你的——到了之后记得跟我联系哦~联系方式等一下用邮件发给你，那么，就先这样吧？」
在这边还没来得及做出答复的情况下，对方就擅自挂断了电话，就像他刚刚打来时的那样突然。
「喂，等一下，等一下啊——！」
一阵忙音。
「这个可恶的混蛋——！」
脏字出口，龙儿竟浑然不觉。
迅速按动回复键，向打来的那个电话号码回拨了过去。
网络错误。
龙儿几乎要疯掉了。
这个可恶的北村，究竟在搞什么鬼名堂？有什么话不能在电话里直接告诉我，非要让我亲自去一趟美国？果然分别了这么长的时间，友情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淡化下去了吗？还是说他知道自己在急切地寻找大河，故弄玄虚地在捉弄自己？！
呆呆地望着手机屏幕灭掉。
不对，事情应该不是像自己想象当中的那样——为什么一牵扯到大河的事情，就激动地连正常思考都无法进行了呢？
冷静下来仔细想一想，北村神经虽然有些迟钝，但绝对不是那种会开伤害朋友玩笑的家伙。分析一下他刚刚说过的话，是不是就是在暗示自己，他已经找到了大河，让自己去见她呢？
很有可能——绝对是这样。
那他为什么不在电话里直接说明呢？
想不明白。
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重新亮起。
是北村从美国发过来的可以联系到他的短信。
要按照短信上面的电话号码回拨过去吗？如果打这个电话的话，一定能够找到北村吧。
可是，一旦问清楚了，他让自己去美国的原因，并不是大河，该怎么办？
想起会使自己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破灭掉，龙儿竟害怕拨打这个北村刚刚用短信发过来的电话号码了。
好吧，无论事实怎样，在这里胡乱猜测是没有结果的，必须要亲自去美国看一看才行。
扬起脸，老管家仍旧站在那里，石像一般。
「刚刚电话里面的内容我都已经听到了哦~」
石像不慌不忙地开了口。
沉默着，龙儿没有说话。
「如果少爷要去美国的话，我是不会阻拦您的，毕竟强行把您留在这里工作，只会把事情弄得越来越糟……」
「如果我离开了，工作上的事情该怎么办？」
啊，还有连学校那边的功课也要荒废了。
「没关系的，作为整个财团的核心，社长大人偶尔也是需要出去旅旅游、度个小假、休息一下的嘛，我想手下的员工们也都会理解您的……」
这样不慌不忙地说着，从黑色西装上衣的口袋里，拿出了件什么东西，交到龙儿手中。
「工作上的事情，就先交给我来应付好了，时间不是太长的话，我想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才对。另外，这是没用的老管家，为您提供的一点微小的帮助，请少爷收下吧……」
低头看了看老管家递过来的东西，一个红色的本子，是出国的护照。
「管家爷爷……？」
微笑着，眼睛眯成了弯弯的月牙形状——
「我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所以提前准备好了这个，这样用到的时候就不会慌乱了……另外，如果遇到了什么困难的话，就去我们在那边的分公司好了，我想那边的家伙们会很乐意为您效劳的。」
轻轻吸了几下发酸的鼻子。
老管家只是笑着。
「我们出发吧龙司少爷？要越快越好呀，我想您肯定不愿意坐私人包机吧，这样的话还得要先去张弄到华盛顿的机票才行……」
转回身，走下楼梯。
「嗯——！」
用力答应一声，龙儿紧紧跟随着也走下楼去。
就这样，高须龙儿翘掉了大学最后一学年的开学典礼，坐上去往美国的飞机，离开了日本。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喂~~~！高须君~~~这边这边~~~！」
随着人流走下飞机，龙儿即将要迷失在顶着黄色头发的人群里面的时候，忽然听到了熟悉而又亲切的声音，而且是绝对纯正地道的日语。
兴奋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扭过脸去，瞬间，龙儿迟楞了一下。
在那边高高挥舞着手臂向自己大声喊着的，从体型和相貌上来看，的确是北村没错，可是——
那身又瘦又长的、足以盖住膝盖的、极富有戏剧性的白大褂又算怎么一回事？
哦——！
龙儿回忆起来，康太大叔说过他现在是学医的，可即使是学医的，也没必要穿着带有这样明显职业标志的衣服呀，这种白大褂在医院里工作时穿一下也就好了，真的穿出来走在大街上，能够若无其事地像正常人一样走路的估计不会有几个，能像这样无所顾忌地挥手打招呼的家伙更是少之又少——话说回来现在医科大学学生们的校服都是这个样子的吗？
果然不出所料，北村的满头黑发和他那口地地道道的纯正日语，以及那身扎眼到不行的白色大褂，完完全全地，吸引住了龙儿周围顶着黄色头发的家伙们的目光。
如果可以的话，真不想被这样显眼到令人发窘的家伙接走啊……
不幸的是，北村已经远远地用四只眼睛发现了他，然后无视众黄色头发们直射过来的好奇目光，挤过人群，一下子拉住龙儿的胳膊——
「哈哈~~~高须君，这下我可抓到你啦~~~！」
「放手啊笨蛋家伙，在公众场合下嬉闹被这么多人看到，多不好意思……！」
一边小声地说着，一边用力抖动胳膊，想要将粘附上来的那只裹着白色大褂衣袖的手给甩开，意外地，北村的手格外有力，挣扎了几下都毫无结果，龙儿只好轻轻叹息一声，放弃了反抗。
「诶~~~？高须君？这么多年没见，第一次见面之后就要用这么冷淡的方式对待高中时代的死党吗？亏我对你的事情还那么重视，有了消息之后第一个就先通知给你，现在还特意到这里来迎接~~~」
不满地故意用龙儿能够听到的声音小声嘀咕着，北村把脸扭到一边，装作很生气的样子。
有了消息？什么消息？难道说是大河的事情吗？
反手抓住北村搭在自己胳膊上的那只手腕，龙儿的声音抑制不住地变得激动起来：
「你刚刚说的‘有了消息’，指的是大河的事情吗？」
扭过脸来，两只圆溜溜的小眼睛在镜片后面轻轻眨了眨：
「哦~~~！高须君，你长胡子了，皮肤也比先前黑了一些，几年没见，果真是越变越成熟了呢，很有男子汉的气概哦~~~」
「我才不要被一个没怎么变化的家伙指摘自己的相貌呢……啊不对不对，我刚刚是在问你，你所谓的‘有了消息’指的是什么事情？是在说大河吗？」
北村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转过身，正对龙儿，同时松开握住他胳膊的手，用极为认真的目光盯着龙儿的眼睛——
「高须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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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已经做好迎接死亡的准备了吗——？」
声音不大的一句话，把龙儿狠狠地，钉在了机场出口处的水泥地面上。
自那以后，身穿飘逸白色大褂的北村，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迈动着步子头也不回地向前走着。陷入呆傻状态的龙儿木头人一般跟在他后面，穿过拥挤的顶着黄色头发的人群，然后在一个路口处停下，招手叫过一辆出租车，北村用流畅的英语跟司机说了些什么，龙儿完全没有听进耳朵里，只是用两只无神的眼睛，呆呆地望着前排黑洞洞的驾驶室。
车子似乎行驶了一个世纪般漫长，当它停下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了黄昏时分。
打开车门，北村走了下去，然后示意龙儿也跟着他一起下车。
神情恍惚之中，龙儿照着他的话那样做了，等转过脸来向前面望去的时候，一座颇有日本传统建筑气息的木质精致小别墅，立在了自己的面前。
周围没有其它建筑，只有这样一间很精致很小巧的别墅，立在茂密高大的树林之中，整个建筑精细简洁，没有豪华气派的多余装饰，一切都是为了生活而设计，最为巧妙的是，在右手边向阳的墙壁上面，一株茂盛的藤蔓蜿蜒而上，一直用它的枝叶将整面墙壁遮满，只留下中间偏上一点的一扇明亮的窗户。郁郁葱葱深绿的藤蔓颜色，为这座和风的精致木质小别墅，增添了许多新的生机与活力。
不知所以地站在别墅的门前，门是紧紧闭着的，给人的感觉，仿佛是在排斥着一切到访这里的客人。
出租车原地转了一个弯之后，离开了。
北村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白色大褂，向前走了几步之后，来到木质小别墅的门前，一只手伸进白色大褂的里面，另一只手举起来，在门上轻轻叩打了几下——
「有人吗？请开一下门，我是昨天来过这里的北村医生，现在来为小姐复诊了……」
用很标准的日语这样说。
小姐……？？？复诊……？？？
龙儿木呆呆的脸上，多出来许多惊愕的颜色。
很快，门响动了一下之后，打开了。
「呀，夫人，今天是您亲自来开门的啊，女仆小姐没有来吗？」
很有礼貌的样子，北村对着出来开门的一个妇人鞠了一躬。
「因为客人是北村医生啊，我想还是自己亲自开门的好。」
妇人同样用很标准的日语回答着。
熟悉的声音，巧合之中的必然——龙儿已经知道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了。
因为被北村挡住了视线的关系，妇人并没有立刻看到龙儿，只是对北村一个人说着话，然后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示意让北村进屋。
「稍等一下，夫人，其实我还有带朋友前来，等我把他给您介绍完之后再进去，可以吗？」
「请。」
很客气地回答。
得到允许，北村微笑着侧了一下身子，悄悄看了一眼龙儿，然后用手做了一个介绍人时常用的那个动作——
「请允许我介绍一下，这就是跟我一起前来的我的挚友，高须龙儿……」
四目相对。
无声地，两人都极为惊骇。
龙儿手一松，跨在肩上的包「啪」地一声摔在了地面上。门口处站立着的那位夫人只是无声地张了张口，似乎想要喊出来而被强行抑制住，最终双手捂住嘴巴，泪水顺着眼角流无声地下来——
「大河……我可怜的孩子……你的努力……还是白费了……」
刚刚开门的那位颇有气质的夫人因为情绪有些激动，借口更换衣服躲进了其它的房间里，随后，面带微笑的北村和神情呆滞龙儿被一个系着洁白围裙的女仆让进了木质小别墅的客厅里。
客厅不是很大，但很有自然的气息，墙壁上面都是那种木质材料自然的颜色，就连木材的纹理都依稀可辨，几束刚刚采摘下不久的鲜花插在深色的瓶子里，然后放在窗台边，从花朵里面散发出来的阵阵花香伴随着室内阴凉的自然气息，更增添了一种令人心旷神怡的感觉。
室内没有什么奢华的摆设，完全都是一些纯木质的、保持了木料原有材质的精巧家具，这里，与其说是栋别墅的里面，倒不如说更像是一个秘之深林里面精灵住的神秘洞穴——惬意而不失清新。
「喂北村，你这家伙究竟在搞什么名堂——哦，谢谢——」
在一只精巧的木质椅子上刚刚坐下，龙儿忍不住对坐在对面的北村轻声吼了起来。女仆小姐轻轻笑了笑，递过来一只装有碧绿颜色液体的杯子。
伸出一只手指，北村嘴角神秘地向上扬起来，将手指放在唇边，示意龙儿不要激动。
无奈，龙儿只好端起杯子，静静地盯着里面澄清碧绿的液体，然后，长长吁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