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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第07期-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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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厨房里,一个男人陌生的背影。他正在劈啪作响的油锅里挥勺大战。
  “好香啊!大刚,菜炒得差不多了吧?”菲不理会我的疑问目光,向“他”招呼道。
  “就好!”“他”闻言转身。戴着眼镜、脸上有油汗溢出、五官平淡、体形微胖、身体不高、三十多点的样子。我在瞬间完成了对“他”的扫描,同时也明白了今天这顿饭局的意义。
  “来,认识一下,这是静,也是我和成最好的朋友;这是大刚,我同事,我们行里财务科的。”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我大方地率先伸出手去,相信脸上一点惊诧也没有。久经江湖,我早已处变不惊,这点历练只是小菜一碟了。
  “你好!”“他”略显被动地伸出手和我握手。他的手倒不小,而且很温暖。估计是近火的缘故。
  我转向菲,“怎么?你这主人竟让客人下厨吗?”
  “大刚会做一手好菜,跟他一比,菲的手艺就太一般般了。又是同事,平时很熟,所以她今天也乐得做甩手掌柜。”成也到了厨房。
  “行了,你们都出去吧,我来给大刚打下手。”菲推我和成出去。
  “一会儿就得。”那个大刚匆匆补充道,说完他又转身去忙乎了。
  我这就样认识了大刚。
  应该承认,大刚做菜是有一手。那天我虽有些情绪,又有陌生男子在场,无奈难拒美食的诱惑,而且一向对所谓淑女形象嗤之以鼻,所以仍然吃得很多。过后菲为这还埋怨我,说我太毫无顾忌了,什么样的男人都要被吓跑了。我笑她和成那么婉转,都什么年代了,介绍对象就介绍对象呗,有必要这么曲折吗?好像我是没经过事的小丫头。菲说我,“这么多年的交情了,还不知道你?也没见相太多亲,倒说怕了相亲,说什么姻缘天定,人力难求!要是事先跟你说是相亲,再一听说只是个小会计,又不英俊潇洒,就你那脾气!你准保连面都不见!不这样能行吗?”菲说话的口气好像我既势利又好色。
  “你不知道,菲为你的事都考察人家好久了,这还不算,还把我也拉上一块考察。你以为我才回来呀?我回来都快半个月了,见大刚都见了三次了!这才拍板叫你们见面的!”成补充说。
  “大刚人挺实在,大学毕业,工作不差,脾气好,年纪跟你相差不大,又会做一手好菜,到时准保把你养得富富态态的!”菲的媒婆角色很到位。
  “可是……我还是觉得哪儿不对……”我还想反抗。
  “有什么不对呀?”菲打断我。
  “先接触接触再下结论吧。有时候不能太凭感觉。就当给你自己也给别人多一个机会吧。成与不成,看缘份了。”成这样说。
  我一想也是,行就行,不行就拉倒。有什么呀。
  我决定与大刚交往。
  几次接触下来,我发觉大刚人挺细心(估计跟他的工作性质有关),挺平和,不愠不火的。他既不踌躇满志,也不颓废消沉;不属于圆滑精明的那类,也非不通于人情世故;不是很健谈,也不怎么幽默,但并不木讷;不见什么才情,也并非胸无点墨。他就像白开水一样淡而无味,更绝非我喜欢的类型。我对他没感觉,但,也不讨厌。据我猜测,他对我的感觉可能也差不多。岁数大了,可选择的余地越来越小,又都不是什么纯情梦未了的少男少女,难得还能遇上条件相仿又不讨厌的人选,姑且暂时做个伴也好。甭管以后成得了成不了,此刻我们都很寂寞堪怜。
  
  可是他真的会烧菜。认识他以后没多久,我就不愿上外面吃饭了。不是在他那儿,就是在我这儿,他管做,我管吃。还别说,他好像对烹饪还真的有兴趣,百做不厌。我们保持相对固定的见面时间,节目也相对固定,吃吃饭、看看电影之类的,但也就仅此而已,谈不上什么男女朋友,起先我还没将自己的终身大事和此人联系在一起。有时看着他津津有味地挥勺煎炒烹炸的样子,偶尔会想:就是他了吗?就只剩他了吗?心中不知怎么一动,成明朗沉稳的样子就一闪而过。成和菲那样的和谐恩爱。那么属于我的那一份和谐在哪儿呢?已经找了这么久,已经这样慢慢苍老。然后我就拒绝再想这个问题。
  我和大刚彼此维持着一定的距离,就这么不愠不火地处着。
  那阵子我接了一个大case。做成了能给公司带来稳定的每月上十万的纯利,并且可使公司跻身代理商头把金交椅,以后可享受很多优惠待遇,最直接的就是代办费标准会提高一个点。这一个点意味着我们公司的业绩翻了一番,这个数字相对于我们现在的规模来说有点惊人。老板和我都十分清楚这笔单的意义。对我个人而言,我可以一次性地从这笔单中提三个点,工资、奖金全都会水涨船高。老板还许诺再给我百分之五的股份,这样我就拥有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了,年终光分红这块已很诱人了。既然是块“肥肉”,“啃”下来的难度当然很大,不到最后一分钟不知道鹿死谁手。我全力以赴,势在必得。
  尽管我竭尽全力,可是那笔单进展得并不顺利。商海里到处都是警觉而饥饿的鱼,哪儿有香饵马上一哄而上。同业一家公司不知怎么也闻风而动,与我们争夺这块“肥肉”。他们与我们实力相当,是我们的强劲对手。而身为“肥肉”的那家客户单位,一直态度暧昧,在进入实质较量阶段不动声色地欣赏我们同业之间的竞争,拿准我们在胶着状态谁都不愿退场的弱点,给自己不断加筹,对我们则不断杀低价位。而我们的价位经过反复预算,已到了极限。我的老板说实在不能再降了,“再降就等于杀鸡取卵!风险太大了!”与他一起打拼天下的我当然很明白他的考虑。以他的精明,他当然舍不下这块肥肉,可是以他的商海里的浮沉经验,他也非常清楚稳健的重要。我们和客户的谈判陷入了僵局。我一筹莫展,可是又十分不甘心就此放弃。
  那天又去跟客户谈,局面仍是没有改善。
  无果而返,出了那家公司的电梯,内心的沮丧不由分说地包围着我。怎么办?放手吧?如何甘心!想到那许多的付出。可是不放手又能如何?回天乏术啊!我是那样地有心无力。
  我充满挫折感地在街上信步游走,不知不觉来到一座大厦前。漫不经心地一瞥之下,发觉有些眼熟。我的记忆细胞马上被调动起来:这是成工作的地方。
  我知道成刚升了职,坐到了市场总监的位置。我先对秘书示意不需招呼,然后坐在办公室外隔着透明玻璃欣赏工作中的成。我看见他在伏案工作,神情专注,态度从容。我向秘书通报然后在五分钟之后见到了成。
  “混得可以嘛!有独立的宽敞的办公室,还有专门的秘书小姐,连老同学见面都要先通报一声,真得要仰视你了!”我一进他办公室就这样说道。
  成微笑着看我。“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今儿怎么这样清闲。”他接下电话:“Mary, a cup of tea”
  我刚要开口,他桌上电话又响了。他抱歉地笑笑,拿起电话。“嗯,我是。那个计划要重新修订一下,对,明天上午拿出来。”
  秘书送进茶来。我捧杯品茗,近距离地打量成:庄重的灰色西服,整洁的白衬衣,谨肃的领角,素雅的领带,精致的腕扣,俊秀的五官,眉宇间挥之不去的明朗沉稳之气……成整个人于不经意间在举手投足中散发出一股成熟男人的魅力。
  好男人是棵树。让人不自觉地想要依赖。如果我足够坚持,也许我也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那棵树。所以在没找到这样的树之前,我不可以倒下。继续拼吧!我心中忽然勇气倍增。
  成终于有空跟我说话。可是我先前的沮丧已无影无踪。我只说顺路过来看他,他既这样忙,我也还有事要办,就告辞吧。??侭成刚要说话,秘书进来说都准备好了,请他马上去会议室开会。“看来也留你不成了。改天到家里吧。”成对我苦笑,起身送我出门。
  我走到电梯门口,回头正看见成边走边与身旁一小伙谈话的背影。温和而机敏的男人,事业有成,家庭幸福,上天真是特别眷顾他。
  我重新投入水深火热的工作当中。既已做得够多,就要更圆满的结果。至于过程,永远可以忽略不计,最要紧的是结果。成王败寇,生存法则就是这样严酷。我太明白此中滋味了。
  那阵日子不堪回首,身心透支都很大,以至后来我不得不用药物解压。除了医生的警告,我自己的常识也十分清楚这样不好。打拼得久了,心里一直存在隐忧:这样下去何时是个头呢?也许光这样想就已经是老了。我萌生退意,打算做下这笔单就寻找合适机会退下来,让更年轻、更具斗志与野心的后起之秀去打拼。
  那段时间自顾不暇,更别提与友人聚会了,与菲、成、大刚都只是电话匆匆问候一声。好在那笔单虽然千难万难,最终还是做成了,也算没有白辜负我的一番苦功。
  公司决定好好庆祝,一伙人大快朵颐后又到酒吧喝酒。酒到半酣,各人自寻方便。我习惯性地爬上吧台旁的高脚凳,一边抽烟,一边喝着Whisky。
  Jazz混乱的节奏和着烟草的气息,男男女女在这里自得其乐。这样的气氛令我十分放松。我渐渐有些微醺,感觉脸很烫,就将脸趴在了吧台上。
  “Whisky加冰。”一个男人到吧台旁喝酒。声音有些耳熟。
  我懒洋洋地侧过头,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因为高度不够,只看见那个男人掏出了几粒白色的药片,将它们全都倒入了Whisky里,然后端起杯子就喝。怎么Whisky也有伺服药品的功能吗。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我微笑。他喝酒的速度很快。个性一定爽快。我再度微笑。
  我试着支起头。时间不早了,我准备离开。
  也许我抬起头的动作稍微惊动了那个男人,他把头转向我。
  我们视线相撞的瞬间彼此都是一震。我猛一激灵,一下子酒醒了。是成!
  此刻的成跟酒吧里任何一个来买醉的男人没有一丁点儿区别。他的领带拉开了,衬衣领子颓废地敞着,脸颊微红,眼神散淡而疲倦。一望可知酒意正浓。全不是平日里那个清洁明朗、成熟稳健的成。
  成在一开始的错愕、尴尬之后,很快就镇定下来了。他竟然还能向我微笑:“真巧啊!来,相请不如偶遇,老同学咱们干一杯!”他向我举起杯子。
  看我没有动静,他嘲弄地笑了。“你瞧你呀,好像撞了鬼一样!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不就是碰巧看到了卸下面具的我了吗?别让我提醒你今年几岁了!拜托,别像个中学生似的扮一副纯洁无辜的样子好不好?少见多怪!”他边摇头边喝下杯中的酒。
  “一个人?”我问他。同时四下里张望。
  “嗯。”他漫应道。
  “菲知道吗?”
  “嗯。我刚陪客户吃完饭,这是她知道的部分;一时还不想马上回家,这是她不知道的部分。”他促狭地笑,见我东张西望,又笑,“你好好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女人之类的。”他看着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看惯了我的所谓正面形象,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碰到现在这个样子的我,一时有点不适应。你又那么敏感,一定马上想到我是不是做了对不起菲的事。”他讪笑。
  我有些脸热。他还是一眼就能看穿我。“本来就是嘛 ,这个时候你该在家陪着菲才对。”我为自己辩护,又小心地问他:“你和菲之间没什么事吧?”
  “你倒真是菲的死党。”成笑,“放心!我和菲没事。你别杞人忧天,尽管把心放在肚子里好了。能有什么事?”说到最后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神忽然有些落寞,声音也有些疲倦。他又仰起脖子喝酒。“还是说说你吧。你和谁一起来的?大刚吧?和他有进展吗?”
  “难道你不知道吗?我一向习惯独自来偷欢的!”镇静下来的我恢复了一向的玩世不恭。“再说,他也不是我什么人。来,我们喝酒!”我与成碰杯。
  “你还是老样子,太过重视所谓感觉,所以才会将大好青春贻误至今。说穿了,还没丢掉类似少女的幻想。这样不但于事无补,而且害人害己。”成看着我。
  “你怎么像个救世主一样。你以为你是谁呀?你知不知道你有多老土!”我满不在乎地嘲弄他。
  “救世主?”,成失笑,自嘲道,“也是!自顾都不暇,谁又有资格说谁呀?”
  我又讨好他,“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这一点我很拎得清的。放心,我身经百战,无坚不摧!一棵原本水灵灵的小青菜,虽然已被生活压榨成脱水状,也仍然还是青菜一棵。说到底还没有完全放弃青菜的本质哟!”我夸张地拍拍胸口。
  “无坚不摧?小青菜?不放弃的小青菜?”成失笑摇头,“别把自己想像得那么强大。你还是那么固执,喜欢钻牛角尖。还没学乖呢。”他神色有些恍惚。
  “可是人总该有所坚持吧!”我慢慢啜饮着杯中酒。他怎么知道我的心事呢?曾经,或者一直,我心里都有他淡淡的影子。我早已不再幻想能得到他,从我选择了自动放弃的那一天开始。他,菲,还有我们三人之间的友谊,连同我们的青春一起都已成为我生命中固守的一部分,如果连这些都丢掉,我真不知道我还拥有什么。说我沉湎旧梦也好,说我自欺欺人也好,在现实逼仄窒息的空气里,我也只剩那一点点残余的梦想可以聊以自慰,靠着它们,我才可以说服自己继续走下去。安妮不是说吗,“生命是幻觉,可是我需要你在”,即使“你”不能是某个具体的、可以触摸得到的人。
  “想什么呢?”成漫不经心地问。
  “想一本万利买张彩票能中个大奖,想钓个金龟婿然后趁他没反应过来赶快嫁掉!”我又喝下一大口酒。
  成大笑,“会实现的!来,干了这杯酒就能实现你的梦想了!”
  我们碰杯。放下酒杯,成有些怔怔地瞅着我,忽然伸出手抚了抚我的头发,“应该有人懂得欣赏你的……”他的眼神很温柔,笑容却有些伤感。
  我心里忽然被牵扯着一痛。虽已有七分酒意,我头脑还算清醒。我装作看不到他眼里的怜惜。“后悔了吧!哈哈!可是我到现在还没嫁出去!”我捧起杯子一仰脖子。
  成笑了。“就连你喝酒的样子都没变。你记得大学最后一年我、你、菲三个偷偷到校园附近的小馆子喝酒的情形吧?你那时的动作跟现在一模一样,尽管酒量很臭,却跟个爷们一样爽快。”
  “菲当时还死活不肯喝啤酒,只肯喝米酒。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她是怕长胖,更怕在你面前没了淑女形象!”我大笑。
  “她现在还不是照样不喝啤酒,还不是照样怕长胖。这些一点儿都没变,不过人还不是照样胖了。”成也笑。
  我大笑,“还说菲呢,你看看你自己!肚子上也都长了个救生圈了。我要是不认识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准保想不到当年你还是系里的长跑冠军。我们那些女生当年背后都叫你‘长跑王子’呢!对了,你现在还写诗吗?”
  “早丢开手了。就跟你和你的哲学一样的结局。”成笑。
  “以前我和菲最喜欢听你念诗了,菲当时还抄了一大本。我还记得你最喜欢看菲跳舞了。”我陷入回忆。
  “还记得那时校园里的流行吗?三毛、童安格、王杰、罗大佑,有一阵子到处都是‘明天你是否依然爱我’的歌声,菲和你还有你们那些女生天天传看三毛的书。”成笑。
  “还有我们三个骑着自行车跑老远去赶晚场电影,《罗马假日》、《魂断蓝桥》、《人鬼情未了》、《毕业生》,一场又一场;回来的路上你总是请我们喝一碗馄饨,有时你钱不够,我们三个就一起凑,然后我们又一起骑着车赶回学校。到现在我都还记得那些馄饨的香味。”我吸吸鼻翼。
  “我还记得夜风掠起菲的长发、菲的裙角轻轻扬起的样子,还有初秋一路上淡淡的桂花香。我们一起骑车冲下坡的时候,菲和你总是又兴奋又紧张地尖叫,你们俩的面孔尤其是眼睛都在夜里熠熠生光。”成的眼神很恍惚。
  “你又何尝不是?当年你是小平头,白衬衫,比现在瘦,眼睛望着人时像要看到人心里去。”夜风中成、菲和我明朗的笑声好像就在眼前。
  “可是现在都变了。”成收回思绪,“你,我,还有菲,我们都变了。菲早就跳不动舞了,回家就琢磨着吃什么,要不就是守着电视一晚上不挪窝儿。你呢,谁也没想到当年遗世独立的你现在成了叱咤风云的女强人。”成有些感慨。
  “是啊。我们都变了,也老了。”我喝了一大口。“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改变了我们,就在那多愁善感的初次回忆的青春……”我轻轻哼唱着。眼泪慢慢地溢出。
  成沉默了。他轻轻扳过我的头靠在他肩膀上。
  稍顷,我忽然清醒过来。我这是怎么了?我怎能允许自己如此沉溺?就因为是酒,是这样的夜晚,是成在我身边吗?我离开成的肩膀。
  “一时软弱,让你见笑了!来,我们喝酒!”我向他展示微笑。
  “你还是那样,永远逞强好胜,做足姿态,永远都不给自己和别人接近的机会。看你能撑到何时,纸老虎。”成淡淡地笑,不无讥嘲。他转过头喝酒。
  
  我感到有些被刺痛,倔劲儿上来了。“是,我承认,我是戴着面具生活,像演戏一样,可是不这样能行吗?真相是什么?是恐惧和脆弱!恐惧青春不再、理想破灭,恐惧感情消逝,恐惧一觉醒来找不到自己的位置!我能以这样的真相示人吗?能告诉别人我是多么不堪一击吗?等着别人知道我的弱点好毫无顾忌地结果我?不,我不能。再怎么疼,我也要打落牙齿和血吞进肚里!宁遭人嫉,不愿人怜!”我很激动,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辛辣的酒精烧灼着我的喉咙,刺激得五脏六腑都痛,终于不再控制,让眼泪恣意地流下来。我狠狠地用手去拭。
  成默默地伸出手,把手挡在我的眼睛上。
  我慢慢平静下来。拿开他的手,眼睛不敢看他,自我解嘲道,“今晚遇上你真倒霉,老害我掉眼泪。罚你喝酒!我先干了!”我赶快喝一口。
  成没有动静。我不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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