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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得堡的最后一晚,涂森林启用了行李箱的密码锁,因为返程在即,涂森林参与本团组成员疯狂购物,买了些东西。所谓疯狂购物是开玩笑,这一组人消费能力相近,都不怎么样,无力疯狂。买了东西,包里放不下,只能放进行李箱。乘飞机得托运行李箱,这就得上锁。到达伊尔库茨克,下飞机取回行李后直奔旅店,当时没开箱,没检查,没注意到有何异常。此刻骤然发现,实无法判定是何地高手动的手脚。
涂森林很懊恼,说事实证明还是应当阳光,哪怕防盗。他说不能去贝加尔湖了,得赶紧处理。不上贝加尔,不是白到伊尔库茨克了?谁都这么说。涂森林不听。他说也许还有以后吧,得赶紧先办这个,设法弄开箱子,搞清楚被人家拿走了什么。
大家都笑,说涂局长满箱的紫金琥珀失踪,怕回去没法跟老婆交代?涂森林说可不是,夫人在家翘首以待呢。大家说丢了就丢了,上哪找阿辽沙先生讨要?想开点,闷在这里难受,不如到贝加尔湖上散散心。涂森林说真是没心思了。
无论大家如何劝说,涂森林死活不走。如他所说,真是没心思了。这一路行进,一路防贼,亦真亦谑,谁有涂森林这般起劲?最后大多数人啥事没有,偏偏就是他让贼光顾了,简直是蓄意嘲弄。难道谁防盗则谁活该遭贼,谁想念阳光谁活该让阳光烧灼,眼下世间就这个道理?涂森林很不服。此刻遇偷只是由头,他心结难解,渴望独处,不想笑眯眯四处走。访俄日程将尽,即将踏上归途,如何应对依然无计,真是日暮途穷。需要决定怎么办,打定主意,可供他自由享用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团组成员登车离去,涂森林把房门一关,独自在房间里处理密码箱。他的解密操作很笨,就是把所有数对按大小顺序挨个试过。这个密码锁有三排数字链,最小一组数是三个O,最大一组是三个9,从最小到最大共一千组数字,其中必有一个是密码。幸好这种锁只有三排链,哪怕再多一排简直就没法弄了。这种活很单调很机械,需要细致和耐心。涂森林一边慢慢动手解码,一边心绪起落,反复思忖迫在眉睫的归途。可供他选择的办法似乎有几个,但是没有一个是可行的。不像他手中的密码锁有一千种选择,其中必有一个准确可用。
他用了近一个小时时间,终于转到了一个有效数据,按钮嗒一声弹开,解密成功。这时他已经试过了近七百组数据。笨办法往往最有效。
他仔细翻查了行李箱。里边的东西居然一应俱全,毫发未损。阿辽沙先生果然奇怪,不知他究竟何意。
涂森林异常无奈。箱子已经开启,但是依然无解。
他打开门,独自离开旅馆。行李箱就丢在房间地上,这回不说上锁,干脆拉链也不拉,整个行李箱敞开于地,彻底阳光。该带的东西放进包里,随身背走。所住旅店挨着安加拉河,涂森林到了河边,沿河畔道路漫无目标行走,对岸有一列火车缓缓开行,那就是著名的西伯利亚大铁路,伊市的兴起与该路关联莫大。
他还想在这里找点什么。事实上现在他什么也找不到,这是一座陌生的城市,除了近两千年前的苏武,这里没有他认识的人。因为语言不通,在此地他与聋子哑巴无异,跟任何人都无法交流。
他走到一个广场,那儿很空旷,广场中央平台,一炬火焰从地面腾起,静静燃烧。这应该是一个纪念性广场,可能与二战有关。全俄各地有很多类似建筑。
有一群孩子让涂森林止步不前。是一群中学生,他们在举行某种仪式。孩子们着制服,成四路纵队,两排男生,两排女生,由两位男孩旗手和两位女孩护旗手为先导,从场外道路进入广场。孩子们步履整齐,挺胸,昂首,高抬手臂,走正步,广场上空回响着他们整齐的脚步声。
涂森林驻足观看。训练有素的男孩女孩们进行的可能是这一广场的常规仪式,估计每日此刻都要进行。纵队正步进入广场后分开,两路沿两侧行进,两路环中部平台列队,旗手和护旗手跨步,迈向燃烧的火焰。孩子们很认真,整整齐齐,动作一丝不苟,面容严肃,近乎虔诚,稚气而阳光。他们戴一式的船形软帽,有一排白色蝴蝶连成线状,翩翩翻动于行列间,那是队伍中的女孩扎在耳畔辫根处的白花。
涂森林想起阿尔巴特大街上的尖顶皮帽,还有嵌在帽间的红五星。
他眼角发涩,被意外打动。
那时真是格外想念阳光。
7
飞机降落在省城机场。一切正常,本局驾驶员在机场外恭候局长,不见其他人。
团组在机场解散,大家各奔前程。涂森林赶路,回市里,有两小时的车程。
涂森林曾经推测,可能不待到家,就会被从省城机场直接带走,去协助办案。一直到走下飞机那一刻,他还不知道自己将如何面对办案人员,怎么回答问题。对涂森林来说,他的问题非常简单,又无比复杂,有如“阳光是个啥”。
出乎意料,平安无事,安抵家门。
这时他才听到了一个意外消息:于肇其出事了。
小于早就出事了,涂森林远在莫斯科就已知晓。现在人们传的事跟那时听的不一样,当然也有直接连带关系。当时小于是“进去了”,现在则是“出来了”。
于肇其不是正常出来的。从那种场合正常“出来”有两种情况,一种是交代清楚了,没问题或问题不大,放出来了。一种是有问题且比较大,直接送入监牢,进入司法程序。两种情况都属正常,小于同志创造了一个异常。
他被秘密送往市郊,严密监护于一家精神病院。据说住的是隔离室,其设施有如动物园关猛兽的铁笼子。
这个人本就有些性格弱点,很情绪化。近年一帆风顺,前途似锦,自我感觉良好,个人预期很高。一朝突然摔倒,情感落差太大,受不了。从事发开始,涂森林找他谈话那时起,他就显得神经极度紧张,以后表现种种,越发严重。“进去”不久,他的精神即彻底崩溃。时下人间奇相种种,类似场合不乏装疯卖傻事例,有的受审官员随地大小便,满脸污垢,胡言乱语,以抗拒交代,这是装的。小于看来不是装的,他真的疯了,还是狂躁型的,带攻击性。据说他拿牙齿咬办案人员,以头撞墙,声称自己是美国电影《第一滴血》里的史泰龙,要杀光所有挡他道的。精神病发作的间歇期间他也交代问题,但是反复不已,今天说拿人十万,明天说是一亿,今天说是这个,明天说是那个,有时说是做梦,玉皇大帝在梦里告诉他:“苟富贵,无相忘。”
涂森林预期中的讯问因此无限期推延,可能因为于肇其的供词已难以相信。
两个多月后,经过特殊许可,柯德海与涂森林悄悄驱车前往市郊,探望了病中的于肇其。时于案已经趋缓,作为老同事,且都有一定身份,有关方面容许他们做不事声张的探视,给病人予人道主义关怀。到了病房,涂森林发现不像人们所传那么恐怖,小于没给关在铁笼子里,不知是不是因为病情有所好转,攻击性不再特别严重。于肇其已经完全变了模样,神情呆滞痴迷,脸面浮肿。穿着病号服,躺在他的病床上不起来。他对旧日“三套车”竟然全无感觉,像是不认识柯德海和涂森林了。
涂森林给于肇其带去一个俄罗斯木套娃。涂森林说,这一次在那边寻访了一些旧址,重温了一些往昔,感受不少。那里虽然早都变了,记忆中的一些东西还在,让他联想很多。他几乎什么都没买,参加疯狂购物,就要这种套娃,买了还不少,一式共十个,足足装了半个行李箱。路上行李箱曾被小偷光顾,密码都让人家改了,那时他心里特别不好受,怕东西被洗劫一空。费好大劲弄开密码锁,一看还好,都在。他特地数了数,十个套娃还是十个,大大小小共五十个俄罗斯小姑娘,人家小偷不要,一个都没带走。难得到俄罗斯一趟,得给家人同事朋友包括各级领导带点小礼物。他觉得这套娃挺好,最讨人喜欢,小姑娘的笑容多灿烂多阳光。
“都这样多好。”他说。
他在于肇其的病房里把套娃的包装盒打开,取出里边那个包着花头巾的俄罗斯小姑娘。旋开大套娃,掏出里边的小套娃,再旋开,一个一个摆在于肇其病床边的小桌上,从大到小一共五个,五个俄罗斯小姑娘都包花头巾,笑眯眯,几乎一模一样。
于肇其看着那些小姑娘,忽然不再呆滞痴迷,有所反应了。他难得地挤出一个笑容,是一种怪笑。只听他喉咙咕噜咕噜响,似乎想说句什么。
他们俩侧耳倾听。不知所云,一个字都听不清。
金色牧场
萨 娜
(本文字数:2820) 《收获》 2007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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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妈经常在吃饭时念叨我大舅家的事情。姥姥生了九个孩子,最后活下来的只有大舅和我妈。那七个孩子大多是病死的,只有一个死得惨烈,因为别人闲言碎语,自己想不开自杀了。妈妈排行老九,她和大舅的年龄相差近二十岁。在我的记忆里,妈妈其实把大舅当成了父亲。除了大舅一家,她已经别无亲人了。
我小的时候,就习惯和妈妈一起往大舅家走动。我一放暑假,妈妈便坐立不安,话题总是扯到草地,扯到大舅家。她不是故意的,她的思维方式简单明了,想什么说什么,肚子里盛不住二两油,这一点我爸看得格外清楚。于是我爸就吩咐妈妈:你回去看看他们吧,带着米娜,省得刚住两天又折腾回来。
妈妈每逢去大舅家便想带着我,因为我自幼多病,不在我身边,她心里不踏实,生怕我在家生病,爸爸束手无策。只要梦境里有一点不祥之兆,第二天她马上从大舅家启程,心急火燎地往回返。她到家后,如若我恰巧生病了,她就大获全胜般地说:我怎么说来着,我就能感觉米娜生病。然后她从专用药箱里拿出备用药,用长长的注射器往我屁股上打针。妈妈是医生,知道给我用什么药治病好得快。妈妈还和家族人一样信奉萨满教,她相信我生病时向她求助,在她的梦境里传递信息,让她赶快回来。如若她回来后看见我没病,在大院里好好地跟小朋友们玩,那么错误也是我的,她便抱怨我随便闯进她的梦境,折腾得她胡思乱想。
我至今仍然奇怪,我在大舅家时很少生病。如果生病也是自找的,或是馋嘴喝多了酸牛奶,或是在草地上采摘野果呼噜几口吞进肚子,上面沾有不洁净的东西。只要肚子难受,我不找妈妈,我怕她又举起长长的注射器。我找舅妈,尽管舅妈也用针,但她的针是缝衣针。她在油灯的蓝火焰上烧一下针头,在我胳膊肘间对准那根最粗的血管刺一下,就流出一股紫黑色的淤血。
舅妈说:人身体里流着一条河,人有病了,河水就被堵得不流畅了。舅妈说:给河开出一条路吧,只要河水重新痛痛快快地流淌起来,你的病就好啦。
舅妈反对给我吃药打针。她说这些可怕的东西会让米娜越来越虚弱。她说米娜和小树一样,会慢慢长大的,多晒太阳就行。
妈妈听见爸爸的吩咐后,高兴地准备要带走的东西。看她颇费心机地装满一大包衣物,爸爸叹口气,从衣兜里掏出刚开的工资递给妈妈:这些破衣服你就别带了,还是给钱吧。
妈妈的脸顿时羞赧起来。大舅家太穷了,爸爸经常周济他们,性情刚强的妈妈便感到很对不住爸爸。她风风火火地做完饭,最后坐在桌前,咬第一口玉米面饼时,就咬住了腮帮子。妈妈肯定地对我们说,大舅家又搬牧场了,这一回该搬往白音塔拉西边,那片草原地势高,夏季迅猛的河水涨不到那里。
我相信妈妈的话。她和自己的家族有一条看不见的命脉紧紧牵连。只要那边牵动一下,妈妈这边准会有感应。
大舅一家一年四季总要随着羊群在草原上迁徙。羊群是一条生活的河流,大舅家这只船便漂浮在这条绵延不绝的河流上。他们没有感觉到这样周而复始的迁徙有什么不对,因为在草原人的意识里,生活就是飘泊,生是一种飘泊,死是另外一种飘泊。
妈妈带上我又回白音塔拉草原了。从大兴安岭的牙克石小镇坐火车到草原城市海拉尔后,我们便搭上运输车进入白音塔拉苏木。至于再往草原深处的大舅家走,只能找牧民用勒勒车送我们了。当医生的妈妈曾经在这片牧区经常为牧民看病,她熟悉这里的人,很快找到了送我们的巴森大叔。
那年夏季的白音塔拉草原,留在我记忆的,除了碧蓝碧蓝的天空,汹涌澎湃的野草,就是一条条银光闪烁的河流。
我坐进高高的木轱辘车里,刚开始还觉得挺有意思的。车走起来慢悠悠的,天空的白云和草原上的牛群、羊群也慢悠悠的。草原的阳光有一种美丽而诱人的奢侈,让我觉得我坐进金色的摇篮里,慢慢朝天空飘去。过不一会儿我就困倦了,我的视线里总是如潮的绿草,它们纷纷向我涌来,把我弄得眼花缭乱。妈妈说睡吧,等你再睁开眼睛就到了。于是我钻进篷帐里睡着了。吱嘎吱嘎的车轴转动声离我越来越遥远,草丛里蝈蝈的鸣叫却不绝如缕。渐渐的,我似乎能听到各种昆虫忙碌的叫声,又像什么都听不清楚。等到我睡得满脸通红,被马车摇摇晃晃颠醒之后,睁开眼睛一看,马车还在茫茫的绿草地上游荡。我一骨碌坐起来,害怕地喊一声,妈妈和巴森大叔全都笑了。巴森大叔说:这孩子吓着啦,白音塔拉草原像海一样辽阔,连苍鹰都飞不到头,她当然害怕啦。
我听见勒勒车停了下来,妈妈叫了一声我表哥的名字。我从篷帐里钻出来,太阳用滚烫的手蒙住了我的眼睛,但我依然看见了毕力格表哥。
他骑着马站在勒勒车前,朝着我们微笑。
他像太阳的儿子,浑身散发着明亮的热力。多年后,我努力追忆他当时的模样,我再一次惊奇地感觉,我的想象没有错误。表哥英武高大的身躯,被阳光晒成古铜色的脸膛,剑形高挑的浓眉,和柔情似水的丹凤眼,都让他看起来是一个古典悲剧里的武士,一个很入画的人。
妈妈早就骄傲地说过,我的三个表哥和一个表姐长相俊美,性情温和,不像她自己生的两个孩子,个个长得很马虎。妈妈的话当然是讲给我爸爸听的。因为我大娘早就在明里暗处说她长得又矮又瘦、容貌不佳,影响下一代。而妈妈最有力的反击便是拿她家族的后代说事。妈妈是医生,她一针见血地指出,她的两个孩子身体不好的原因是爸爸家族的遗传问题。
表哥从高高的马背上跳下来,用草地人才有的姿势摇晃着走过来。他恭恭敬敬地给我妈妈施礼后,妈妈抱住他的头,在他额头上庄重地亲一下说:毕力格,你真长大了,像个巴特儿。
我知道巴特儿是英雄的意思,我也觉得表哥英气逼人。有一瞬间我看着他非常陌生,他好像是另外一个人。我怯生生地叫了他一声,他走到我面前一下子抱起我说:米娜,脸上长雀斑了。他朝我微笑着,洁白的牙齿闪着光泽。
我看着他微笑的眼睛突然害羞起来。为什么我脸上长出讨厌的雀斑,让他一下子看出来?我有点想哭,便把脸埋下去。妈妈知道我难过了,吩咐表哥说:让她骑马吧,她一路吵着要学骑马呐。
表哥便把我举到马鞍子上。我刚刚坐稳,就神气起来。表哥的马高大健壮,长长的鬃毛在微风里拂动,漂亮极了。我觉得它像捉摸不透的精灵,随时都能飞起来,把我带到神秘的远方。我喜爱地摸一下它的脑袋,幻想地说:我也想有一匹这样的马。
表哥惋惜地说:米娜,你这么喜欢马,真应该是个男孩子。
我模仿表哥的姿势端端正正地坐好,目视远方。我突然喊起来:妈妈,我看见阿穆尔河啦。
他们三个人全都哈哈笑起来。阿穆尔河即黑龙江。我刚懂事时就记住了这条江的名字。妈妈用怀旧的口气一遍一遍地叙说,我们的祖先原本居住在阿穆尔河左岸。他们在那儿修建了规模宏大的木城城堡,全部落人都居住在里面。可是沙俄军队侵占了我们祖先的居住地,杀戮反抗的男人,还有手无寸铁的老人、孩子和女人。最后我们的祖先被迫迁徙到阿穆尔河右岸。妈妈讲的阿穆尔河像金灿灿的河流一样,在我的记忆里闪闪发光。从那以后,我一直固执地认为,所有的河流都是从阿穆尔河流淌出来的,所有的河流都叫阿穆尔河。
我把白音塔拉草原上一条不知名的小溪流也当成阿穆尔河啦,他们三个人听了当然笑个没完。
我们开始往大舅家走。我先看见大舅家座落在河边孤零零的毡包,接着看见全家人从毡包里一个个钻出来,站在明亮的阳光里望着我们。舅妈还把手搭在额头上,遮住阳光朝这儿一个劲儿地瞭望。
一条黄狗兴奋地朝我们奔跑过来,我一下子想到是鲁克勒。去年夏季我看见它时,它才两个月,而现在它已长得大模大样。它欢蹦乱跳地跑到马身边,一个劲儿地摇晃着麦穗似的尾巴。表哥说:米娜,它认出你了。
快到毡包前,按照规矩,我和妈妈全下来走路。舅妈边在衣襟上擦手边走过来迎接我们。她搂住我死命地亲一口,我的耳朵快被亲吻的声音震聋了。接着,我大舅和表姐也搂住我亲个没完。我哇哇地叫起来,我说我耳朵聋了,我说我眼睛快看不见东西了。他们哈哈大笑以后,又在我额头上亲几下才算完事。不用照镜子我都知道,我的大脑门上肯定印着一排红印。就像妈妈形容的那样,我得了最荣耀的奖赏啦。
刚才大舅还满面笑容,可是他转身面对妈妈时却哭了。他颤抖着手,戴上他那宝贝的水晶石墨镜,大概为了掩饰自己的激动吧。我妈妈施过礼后也泪流满面的,结果舅妈抱住她又默默地擦着自己的眼泪。我不明白,他们伤心时哭,高兴时也哭,才一年没见面,见了面就哭。
妈妈走进毡包里,对着毡墙正面悬挂的“玛鲁”神袋跪下去,自言自语道:我回来啦。然后,她拉着我也跪下,我跟着她懵懵懂懂磕三个头。还好,舅妈把所有的神灵都装进圆形羊皮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