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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风吹过，院里花树荼蘼得似要焚烧殆尽，他终归没拦着宋丞相，还帮忙掩了行迹，事后受到监护不力的责罚，他只字不言。然宋丞相此去一别，便再未回来，于是他心里有一句想要对宋丞相说的话，也没可能再说出口。
其实他后来在丞相府留下的意义，早已和最初不同。
可一别死生，他想要说这句话，但那个应该听到这句话的人，却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
*宋瞻*
上官宴这个名字，是宋瞻在宋观死去了有一段时日之后才得知的。那时他在宋观的书房内胡凡翻着，便翻出了一叠画稿，丹青墨笔，匆匆画就，是一个人物剪影，上头提笔写着三个字，正是“上官宴”这个名字。他先前不知此人是谁，只这一叠画稿叫人心堵得很，撕了两张，然去看了一次上官宴，再后来皇宫里，少年天子偶然一次提及这样一句话：“那个新提拔上来的言官上官宴，倒是同太后娘娘有几分相似。”
他闻言手一颤，几乎翻撒了手中茶盏。
而他与太后的一场与之相关的对话，已是许久之后的事情了，那时太后一把将桌上的东西都扫到地上了，丁零当啷的一片，隔着桌子，太后直直地望着他，眼眸里仿佛燃着一簇火：“你当真觉得上官宴是像我？因为那一颗泪痣？哈，宋瞻啊宋瞻，你知道我为什么笑？我笑你竟然什么都看不清。你以为上官宴平日喝茶习惯，还有那些喜欢的菜色都是像谁？你以为上官宴平日里喜欢刻印章的习惯，又是像谁？宋二他自小一直跟个小尾巴一样地在某人乱转，你以为那个某人又是谁了？你又以为宋二他以前经常和我侄儿闹得不可开交，是为的什么？你夸过我侄子一句‘若我弟弟有一半像你就好了’，这些你难道一点都不记得？”
他退了一步。
恍惚里想起秋日府邸的水榭上，少年看棋谱看了一半睡着了，趴在地上睡得像一只大猫。秋日高爽，一旁树影横掠投了一段影子在宋观的面上，他在旁静静看了一会儿，走过去将人抱起来。宋观被惊动睁了一回眼，往后缩了一下，不愿叫他抱着。大约睡糊涂了，口气也没有平日里端着的敬重，只说：“哥，我还要再睡。”
“回去再睡。”
“不啊，我就是要在这里睡，我想趴在这里睡，你让我睡一会儿。”
“……”
大约难得见到对方这么不端着的样子，所以他难得想纵容一下。回屋取了一件薄毯，盖在了对方身上。拣了一本书，他靠着一旁廊柱看着，偶尔见宋观翻一个身，离水边太近，险些掉进去。于是他起身将人揽到身边，看紧了，便是随对方翻滚了也不会滚到湖里。
三弟最初的时候，一直念不清“观”这个字，总是“欢欢”，“欢欢”地叫着。他也叫对方欢欢，爱看对方听到这个称呼之后，有些恼，又没法发火的样子。
欢欢，欢欢，这二字齿间念着，舌尖翘起最后又抵至齿间，念着总有种意外缠绵的味道。
——你以为上官宴平日喝茶习惯，还有那些喜欢的菜色都是像谁？
——你以为上官宴平日里喜欢刻印章的习惯，又是像谁？
——宋二他自小一直跟个小尾巴一样地在某人乱转，你以为那个某人又是谁了？
——你又以为，宋二他以前经常和我侄儿闹得不可开交，是为的什么？
他当真没留意过？他当真没在意过？
还是他留意了在意了注意到了，只从来装作不知晓。
【番外·完】
第九弹转场篇（）
宋观简直难以置信，比一口气吃了二十条红烧叽叽还难以接受。
悠悠白雾连成一片的空间天地里，鸡蛋君等到了他的宿主再次出现，大约是感觉到对方情绪波动蛮大的，它小心翼翼地蹭到了宋观身边，想了想，蛋壳两侧分别开了一个口子，然后里面居然扑棱出一对雪白的翅膀，轻灵地一抖，有洁白翅羽洋洋洒洒地散落开来，鸡蛋君就用它一对雪白的巨大羽翼将宋观拢了起来。
宋观：“……=口=！”
宋观急忙拨开盖在自己脸上的翅羽：“喂喂喂！别闹，快放手！要窒息了！”
鸡蛋君闻言骄傲地挺起胸膛，用翅膀将宋观搂得更紧了点：“怎么会，我的羽毛透气性特别好，刚刚在主神那里做过检验了，肯定不会闷死人！”
宋观抓住鸡蛋君一只翅膀，因为这些羽毛一直掉啊一直掉啊，还轻飘飘地飞得到处都是，简直跟不要钱而且还永远也掉不完似的，他实在忍不住说：“就算闷不死人，也很容易吃一嘴啊！你掉这么多毛，真的不会秃吗？”
鸡蛋君一僵，像是为了证明自己一样，它奋力扇了两下大翅膀，结果又扇了宋观一脸羽毛，鸡蛋君说：“我应该……才不会秃的！”
应该才不会秃是什么鬼哦！
宋观是在吃了一嘴毛之后，才从鸡蛋君的那对翅膀里扑棱出来的。宋观拍拍鸡蛋君的翅膀，说：“我不在一个周目的时间，你连鸡翅膀都长出来了啊？”
“……”鸡蛋君跳脚，“这不是鸡翅膀！”
宋观：“那鹅翅膀？”
鸡蛋君：“……”
鸡蛋君简直被打击到泫然欲泣！
可见这对鸡翅膀对他来说有多么重要！
宋观看着一副似乎他再多说一句侮辱这对翅膀的话，就要哭哭唧唧起来的鸡蛋君，满头黑线：“好了好了，我知道你那翅膀其实是天使翅膀，刚刚不都是逗你玩的么。不说这个了，我们快讨论一下为什么这周目会失败。”
原本要看着就是要哭起来了的鸡蛋君，将那将将从蛋壳壁上渗出的眼泪给“嗖”地一下吸了回去，右半边翅膀扑腾两下：“那个啊……”只不过它左半边翅膀还在宋观手里，宋观摸了摸那翅膀还是有温度，是温热的，是活物，再加上绒羽软软绵绵，手感摸着还挺不错，宋观是抱着对新事物的第一新奇感，顺手多摸了两下。这多摸的两下，正摸在鸡蛋君的点子上，舒服得鸡蛋君整个蛋壳都要化了，嘴里话说到一半就听了，简直忍不住要挨挨蹭蹭过去让宋观多摸两下。
宋观是难以接受这周目居然失败了的事实，他思索着自己怎么就失败了，将整个周目的过程都捋了捋，手下漫不经心地是顺势多摸了摸鸡蛋君的翅膀，宋观说：“我知道蒲东仪这个将军角色是崩了，但我当时走的时候把主角受交给他，还说了那么一番话，依照他的性格，那么自傲，他必然自持身份，肯定是不会对主角受做什么的——就算是做了什么，估计也就是挑三拣四地言语上嫌弃，甚至于如果他见着有别人整着了主角受，肯定还会去帮主角受一把。如此一来，日后还兴许有可能对主角受日久生情，反正他这个人肯定不是大问题。”
继续撸了两把鸡蛋君的翅膀，宋观又说：“要说上官宴逆cp也不大可能。”说到这里，因为接下来要说的话所勾起的回忆，宋观忍不住“呵呵”一声，“虽然我和他出了差池，但估计他自己也是惊呆，我时候又给他塞了一块玉佩，他之后醒来肯定想岔方向。之后全逆角色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我猜最不济也就落一个‘互攻’的结果，倒不至于叫系统直接给我叛一个‘失败’。”
“至于其他人，七个葫芦娃……七个和主角受扯不清楚的男人，剩下的我都不太熟，顺其自然发展也没我什么事情。”宋观说到这里，觉得都有理有据，是可以来一个总结了，“反正我想来想去，也没想明白，这周目怎么就会不成功了。”
鸡蛋君被宋观摸得浑身舒坦，正陶醉地换了另外一边翅膀给宋观摸，听到这话醒了一醒，从那陶醉状态里清醒过来一下，想到整个周目的剧情发展，再看跟前宋观居然是如此认知所有事态，又是如此认真地跟进剧情，简直心里跟晃碎了两个鸡蛋似的，忍不住想要抱抱宋观了。
鸡蛋君这般想着，果然十分顺从自己的意志，从善如流地张开翅膀给了宋观一个熊抱。宋观整个人都被柔柔软软的翅羽给裹住了，厚厚实实的，简直跟陷进了羽绒被里一样，他挣了两下，把头露出来，扒拉着鸡蛋君的翅膀，扭头猛地拍了鸡蛋君一巴掌：“你又发什么疯，快说话。”
鸡蛋君被猛拍一巴掌后，心想宋观如果知道这周目歪成什么模样，肯定又要尼玛想吐血了。它这般想着，扭了扭了圆滚滚的身子，支支吾吾地说道：“这周目失败，是因为主角受……他死了……”
宋观：“……”
死了！
卧槽又死！
以前第六周目的时候，是不是也死过主角受？！
尼玛这么容易就死，还是不是主角了啊，说好的主角不死定律呢！尼玛他这周目做这么还真是喂狗了啊！
宋观一脸蛋疼地看向鸡蛋君，鸡蛋君说：“那个……是被‘宋三’，也就是你那壳子的弟弟给弄死了的呃。”
宋观：“……”
这是何等的卧槽！
提到“宋三”，宋观脑子里出现了的关于“宋三”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个小孩子。声音软绵绵，身子软绵绵，爱搂着人的脖子，喊他的时候一个劲地就是“欢欢，欢欢”，以一种雀跃的模样。
宋观说：“三弟他……”
说到这里顿住。
这称呼好像太亲昵了。
其实对方并不是他的三弟，只是他暂居的壳子的弟弟，是同他没什么关系的。
宋观就这样停顿了一下，随即改口道：“我是说宋三——宋三他怎么就跟主角受给扯上了，他们两个人不是没有关系吗？”
鸡蛋君一听到这句问话，也是要宽面条泪了：“因为你弟弟后来知道你喜欢上官宴啊，还知道你跟上官宴有一腿，然后他就觉得把主角受弄死了给你做伴，泉下有知你一定很高兴……”
宋观：“！”
泉下有知主角受死了他一点都不开心啊！
完全开心不起来好吗！
鸡蛋君想着宋三自幼长在道观里的人设，还有原本旁人对宋三的评价，真是心塞得不要不要的：“亏他被别人说是慈悲心肠呢，杀人杀得眼睛都没眨一下，真是天啦撸。”
宋观有些烦躁地胡乱倒扒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主角受是宋三杀的这件事让他语塞了半天，居然一时找不到言语，憋了半天，只说：“我和三弟——我是说我和宋三，统共也没见过几次。”
作为全程无声跟随宋观心里路程的鸡蛋君，当然是知道这一点的。它翅膀挨着宋观，想着宋观现在已经算是很用心在走剧情了，这周目更是做了许多事，它简直有种自己养得好好的白菜叫猪拱了的微妙心情，一时怜爱值也是要爆表了，忍不住又用扑腾了宋观一下。它心里头默默斟酌一番，觉得也没必要再将事情说得太透彻，因他总觉有种预感，觉得自己如果与宋观分析得再透彻了，宋观很可能会又逼着他自己做出什么事来，其实宋观同最开始的时候相比，已经变了许多了，它实在不想再逼着宋观变成另外一幅样子，只说：“这个，兄弟情深也是不需要理由……”
当然，没说出口的是宋三这个“兄控”心里头都快将宋观比做天仙了。简直要让人忍不住“啧啧”两声，这要是把那心理活动摊出来，差不多也是普遍能把一般长翅膀的生物吓脱一堆毛。
事实上，没说出口的事情还有其他挺多的。又比如说，其他那些剧情人物那些乱七八糟的心理活动，真真是看得人也是不能好了。仔细分析一下原剧情，主角受上官宴受那么多人喜欢，也不是凭白毫无道理的，除了“你长得好看我好想上你呀么么哒”这样坑爹的部分原因之外，还有其他很多因素影响，这个世界的人物之间的关系非常复杂，简直乱到可以随便两两组合搭上配对。
比如落在小皇帝身上，就是小皇帝和太后有那么点不清不楚的关系，然后上官宴眼角一颗泪痣同太后眼角一颗泪痣长得一模一样，就是因由这颗泪痣的关系，小皇帝才开始特别注意到上官宴的；又比如说宋丞相那里，那应该是当初花灯记的时候，宋丞相喝多了调戏了主角受，然后被反扇了一耳光，事后宋丞相清醒过来之后非常恼怒，想找主角受麻烦，但观察着观察着，发现上官宴同自家大哥好像，然后“兄控”狂魔的原主宋丞相，就喜欢上主角受了……
本来事情应该是上述这样的发展的。
但万万没想到到宋观这里，就一切都崩成了狗。
其崩裂程度让鸡蛋君都要忍不住学着宋观那样，在描述里加上一大堆的“卧槽”和“尼玛”了。
先且不说主角受对宋观的好感度高得不像话，反正宋观他向来有这个本事，是会在连他自己本身都没意识到的情况下，把主角受给勾得非他不“嫁”，也不说《剧♂情♀大♂纲》里的主要人物，大部分都对宋观的好感度要高于主角受了，这周目是连那些大纲里都没有提到过的人物，都一个两个的是对宋观有点意思，简直看得鸡蛋君整个鸡蛋都不好了。
真是有多坑爹就多坑爹，宋观的好多事情还落了行迹在那个周目世界的史书上，这编写史书的御史也是画风清奇，好好的正经史册，前面写别人的时候，都还蛮正常的，写到宋观的个人传记那里，笔触一变，也是写得跟八卦野史一个模样了，偏偏其他那些监察御史还能昧着良心说好好好，也是让人想揪着这些人的领子喊一句“你们都瞎了眼啊”。
“应该是宋三小时候见你长得好，然后觉得你人很好，结果你人死得早，后来临渊道长也死得早。唯二的两个亲人都去世了，所以他这样是差不多把所有事情迁怒到主角受身上去了吧。”鸡蛋君将整个事件全部简化了一下，对旁人一个字也没多说，想来想去，这周目又是个尤其“看脸”的周目，忍不住感叹一句，“主神奖励的‘绘颜’，有时候也真是挺会坏事的。”
宋观对“绘颜”的认知，差不多也就是停留在“‘绘颜’每次都会让自己顶包的那个壳子变得长相还不错”这个阶段，除此之外若要再加一条什么其他的标签，大概也就是“脸上受伤的话会因为‘绘颜’的缘故而恢复良好”这一点。反正宋观是不爱照镜子的，简直到了看到镜子就要把镜面翻过来的地步。因为宋观觉得，自己是顶着别人的壳子，所以那也就是别人的模样，他生怕自己再多照几回镜子，大概都要忘记自己原本是长什么模样的了。
宋观烦“绘颜”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毕竟自冠上“绘颜”这一神器之后，他就经常因此遇到些状况。对此，宋观自己感觉可能还不是那么明显，但对于鸡蛋君来说，“绘颜”带来的突发性状况，那些状况通常说大，也不能算大，可说小，也绝对不小的，一般来讲是偏偏就卡在情节点上，硬是以一个小偏差来偏移了剧情，这剧情具体会偏移到什么程度根本难以预测。有时候可能也许会在之后被扭转回来，有时候就是整个剧情崩盘。这实在是让人很头疼的一件事。
反正宋观在听到鸡蛋君的这句话关于吐槽“绘颜”的话后，是立刻深表赞同的一句：“就是。”
不过说了“绘颜”不好，其实鸡蛋君接下来还有半句话没说出来。固然“绘颜”这个坑爹的外挂存在，导致了部分剧情的进度偏移，但宋观本身显然也是一个bug一样的存在。它简直情不自禁地想，如果宋观当初戳开的不是“炮灰攻”类别，而是什么“受”类别——也别管是什么类别的受了——很有可能宋观现在要完成任务，都是信手拈来，随随便便就能搞定的高手风范了。没见着这一周目，那《剧♂情♀大♂纲》里好好的表里不一正假正经炮灰猥琐攻，都让宋观走出了一场差不多是“人人都爱宋丞相”的戏码么。
但转念一想宋观仅有的两次和人啪啪啪的经历，都是之后恨不得把人掐死，想了想觉得还是别开启“受”模式的比较好。鸡蛋君这般心里念着，爱♂怜地用翅膀扑腾住了宋观的脑袋，结果又被宋观一把捉住了这一对巨大翅膀的一角，宋观一脸严肃地说：“我早就想问了。”
鸡蛋君：“？”
宋观：“你是不是快被孵出来了？我挺好奇是什么样子。怎么现在就只有一对翅膀？你到底长什么样子？孵出来之后是小鸡吗？”
“……”，怜爱之情全被抛到脑后，鸡蛋君巨大的双翼扑扇起来，“都说不是鸡蛋啦！！！”
反正一人一鸡蛋打闹了好一会儿，这纯白色的羽毛飘得漫天都是，简直跟枕头大战太激烈，然后枕头里头的羽绒飞了出来一样。宋观扑在地上笑得迈不动腿的时候，鲜红色的传送阵纹路从地上浮起。这繁复的图案以一种囚禁的姿态将宋观圈在正中，往常的时候，总是鸡蛋君同宋观告别送行先说话，而这一回宋观倒是在阵符浮现之后，手支着地，冷冰冰的机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偏怪模怪样地先给鸡蛋君飞了一个的飞吻，还不忘口中以一种抑扬顿挫的语调作怪：“哦，再见了，我亲爱的鸡小蛋，我会想你的，我会记得你滚圆丰满的蛋壳身躯，还有你小鸡身姿一般的美丽翅膀。我会永远想念你的，别了，我亲爱的鸡小蛋，别了，我爱的这个系统之地。”
鸡蛋君气得在阵符之外跳脚：“你才鸡蛋！你才鸡蛋！你从头到脚都是鸡蛋啊！宋观你这混蛋才最鸡蛋了！最鸡蛋！最！鸡！蛋！！！”
还真是重要的事情重复三遍。
宋观在阵符包围里笑得停不下来，然红光愈盛，飘无所踪的白雾缭绕里映着阵符的光耀，机械之音一如往常——
【系统解说模式结束，希望引导者的帮助解决了玩家到目前为止所有不明白的问题】
【下一目游戏即将开始，请玩家做好准备，现在进入倒计时阶段——】
【五……】
【四……】
【三……】
【二……】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