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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铜葵花-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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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后的大河,水既满又急,小船横着漂在水面上。
  葵花望着嘎鱼,哭了。
  嘎鱼双腿交叉着站在那里,双手交叉着,放在赶鸭用的铲子的长柄的柄端,再将下巴放在手背上,用舌头不住地舔着干焦的嘴唇,无动于衷地看着小船与葵花。
  倒是鸭子们心眼好,朝小船急速地游去。
  嘎鱼见了,用小铁铲挖了一块泥,双手抓着近一丈长的长柄,往空中一挥,身子一仰,再奋力一掷,那泥块不偏不倚地砸在了最前面一只鸭子的面前,那鸭子一惊,赶紧掉转头,拍着翅膀,嘎嘎一阵惊叫,向相反的方向游去,跟着后头的,也都呼啦啦掉转头去。
  葵花向四周张望,不见一个人影,哭出了声。
  嘎鱼转身走进芦苇丛,从里面拖出一根长长的竹篙。这竹篙大概是船的主人怕人将他的船撑走而藏在芦苇丛里的。嘎鱼朝小船追过来,作出要将竹篙扔给葵花的样子。
  葵花泪眼朦胧,感激地看着他。
  嘎鱼追到距离小船最近的地方时,从岸上滑溜到河滩上。他走进水中,将竹篙放在水面,用手轻轻往前一送,竹篙的另一头几乎碰到小船了。
  葵花见了,趴在船帮上,伸出手去够竹篙。
  就当葵花的手马上就要抓到竹篙时,嘎鱼一笑,将竹篙又轻轻抽了回来。
  葵花空着手,望着嘎鱼,水珠从她的指尖一滴一滴地滴落在水里。
  嘎鱼装出一定要将竹篙交到葵花手中的样子,拿着竹篙跟着小船走在浅水里。
  嘎鱼选择了一个恰当的距离,再一次将竹篙推向小船。
  葵花趴在船帮上,再一次伸出手去。
  接下来的时间里,每当葵花的手就要抓到竹篙时,嘎鱼就将竹篙往回一抽——也不狠抽,只抽到葵花的手就要碰到却又碰不到的样子。而当葵花不再去抓竹篙时,嘎鱼却又将竹篙推了过来——一直推到竹篙的那端几乎就要碰到小船的位置上。
  葵花一直在哭。
  嘎鱼做出一副非常真诚地要将竹篙递到葵花手中的样子。
  葵花再一次相信了。她看到竹篙推过来时,最大限度地将身子倾斜过去,企图一把抓住它。
  嘎鱼猛一抽竹篙,葵花差一点跌落在水中。
  嘎鱼望着被他一次又一次地戏弄的葵花,大声笑起来。
  葵花坐在船舱的横梁上哭出了声。
  嘎鱼看到鸭子们已经游远了,收回竹篙,然后用它的一端抵着河滩,脚蹬堤坡,将竹篙当着攀援物,三下两下地就爬到了岸上。他最后看了一眼葵花,拔起竹篙,然后将它重又扔进芦苇丛里,头也不回地追他的鸭群去了……
  小船横在河上,向东一个劲地漂去。
  葵花眼中的老榆树,变得越来越小了。干校的红瓦房也渐渐消失在千株万株的芦苇后面。她害怕到没有害怕的感觉了,只是坐在船上,无声地流着眼泪。眼前,是一片朦朦胧胧的绿色——那绿色像水从天空泻了下来。
  水面忽然变得开阔起来,烟雾濛濛的。
  “还要漂多远呢?”葵花想。
  偶尔会有一艘船行过。那时,葵花呆呆的,没有站起来向人家一个劲地挥手或呼喊,却依然坐着,弧度很小地向人家摆摆手,人家以为这孩子在大河上漂船玩耍,也就不太在意,疑惑着,继续赶路。
  葵花哭着,小声地呼唤着爸爸。
  一只白色的鸟,从芦苇丛里飞起,孤独地飞到水面上。它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就在离小船不远的地方,低空飞翔着,速度很缓慢。
  葵花看到了它一对长翅,看到了它胸脯上的细毛被河上的风纷纷掀起,看到了它细长的脖子、金黄的嘴巴和一双金红色的爪子。
  它的脑袋不时地歪一下,用褐色的眼睛看着她。
  船在水上漂,鸟在空中飞。天地间,一派无底的安静与寂寞。
  后来,这只鸟竟然落在了船头上。
  好大的一只鸟,一双长脚,形象很孤傲。
  葵花不哭了,望着它。她并不惊讶,好像早就认识它。一个女孩,一只鸟,在空阔的天底下,无言相望,谁也不去惊动谁。只有大河纯净的流水声。
  鸟还要赶路,不能总陪着她。它优雅地点了一下头,一拍翅膀,斜着身体,向南飞去了。
  葵花目送它远去后,掉头向东望去:大水茫茫。
  她觉得自己应该哭,就又哭了起来。
  不远处的草滩上,有个男孩在放牛。牛在吃草,男孩在割草。他已经注意到从水上漂来的小船,不再割草,抓着镰刀,站在草丛里,静静地眺望着。
  葵花也已经看到了牛与男孩。虽然她还不能看清那个男孩的面孔,但她心里无理由地涌起一股亲切,并在心中升起希望。她站了起来,无声地望着他。
  河上的风,掀动着男孩一头蓬乱的黑发。他的一双聪慧的眼睛,在不时耷拉下来的黑发里,乌亮地闪烁着。当小船越来越近时,他的心也一点一点地紧张起来。
  那头长有一对长长犄角的牛,停止了吃草,与它的主人一起,望着小船与女孩。
  男孩第一眼看到小船时,就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随着小船的离近,他从地上捡起牛绳,牵着牛,慢慢地往水边走着。
  葵花不再哭泣,泪痕已经被风吹干,她觉得脸紧绷绷的。
  男孩抓住牛脊背上的长毛,突然跳起,一下子就骑到了牛背上。
  他俯视着大河、小船与女孩,而女孩只能仰视着他。那时,蓝色的天空衬托着他,一团团的白云,在他的背后涌动着。她看不清他的眼睛,却觉得那双眼睛特别的亮,像夜晚天空的星星。
  葵花从心里认定,这个男孩一定会救助她。她既没有向他呼救,也没有向他做出任何求救的动作,而只是站在船上,用让人怜爱的目光,很专注地看着他。
  男孩用手用力拍了一下牛的屁股,牛便听话地走入水中。
  葵花看着。看着看着,牛与男孩一点一点地矮了下来。不一会儿,牛的身体就完全地沉没在了河水里,只露出耳朵、鼻孔、眼睛与一线脊背。男孩抓着缰绳,骑在牛背上、裤子浸泡在了水中。
  船与牛在靠拢,男孩与女孩在接近。
  男孩的眼睛出奇的大,出奇的亮。葵花一辈子都会记住这双眼睛。
  当牛已靠近小船时,牛扇动着两只大耳朵,激起一片水花,直溅了葵花一脸。她立即眯起双眼,并用手挡住了脸。等她将手从脸上挪开再睁开双眼时,男孩已经骑着牛到了船的尾后,并且一弯腰,动作极其机敏地抓住了在水里飘荡着的缆绳。
  小船微微一颤,停止了漂流。
  男孩将缆绳拴在了牛的犄角上,回头看了一眼葵花,示意她坐好,然后轻轻拍打了几下牛的脑袋,牛便驮着他,拉着小船朝漂来的方向游去。
  葵花乖巧地坐在船的横梁上。她只能看到男孩的后背与他的后脑勺——圆溜溜、十分匀称的后脑勺。男孩的背挺得直直的,一副很有力量的样子。
  水从牛的脑袋两侧流过,流到脊背上,被男孩的屁股分开后,又在男孩的屁股后汇拢在一起,然后滑过牛的尾部,与小船轻轻撞击着,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牛拉着船,以一种均匀的速度,向老榆树行驶着。
  葵花早已不再惊恐,坐在那里,竟很兴奋地看着大河的风景:
  太阳照着大河,水面上有无数的金点闪着光芒。这些光芒,随着水波的起伏,忽生忽灭。两岸的芦苇,随着天空云彩的移动,一会被阳光普照,一会又被云彩的阴影遮住。云朵或大或小,或远或近,有时完全遮蔽了太阳,一时间,天色暗淡,大河上的光芒一下全都熄灭了,就只有蓝汪汪的一片,但又不能长久地遮住,云去日出,那光芒似乎更加的明亮与锐利,刺得人眼睛不能完全睁开。有些云朵只遮住太阳的一角,芦苇丛就亮一片,暗一片,亮的一片,绿得翠生生的,而暗的一片,就是墨绿,远处的几乎成了黑色。云、阳光、水与一望无际的芦苇,无穷无尽地变幻着,将葵花迷得定定的。
  牛哞地叫一声,她才又想起自己和自己的处境来。
  从水上漂来一支长长的带有一穗芦花的芦苇。男孩身体一倾,将它抓住了,并将它举在了手中。那潮湿的芦花先是像一支硕大的毛笔指着蓝天,一会儿被风吹开,越来越蓬松起来。阳光照着它,银光闪闪。他就这样像举一面旗帜一般,一直举着它。
  在快接近老榆树时,嘎鱼与他的鸭群出现了。嘎鱼撑着一只专门用来放鸭的小船,随心所欲地在水面上滑动着。见到牛与小船,他前仰后合地笑起来。他的笑声是从嗓子眼里发出的,很像鸭群中的公鸭所发出的鸣叫。后来,他就侧着身子躺在船舱里,将头扬起,不出声地看着:看看船,看看牛,看看男孩,看看女孩。
  男孩根本不看嘎鱼,只管稳稳地骑在牛背上,赶着他的牛,拉着小船行向老榆树。
  老榆树下,站着葵花的爸爸。他焦急地观望着。
  男孩站在牛背上将小船重新拴在了老榆树上,然后从牛背上下来,用手抓住小船的船帮,让小船一直紧紧地靠在岸上。
  葵花下了船,从河坡往上爬着,爸爸弯腰向她伸出手来。
  坡上尽是浮土,葵花一时爬不上去。男孩走过来,用双手托着葵花的屁股,用力往上一送,就将她的双手送到了葵花爸爸的大手里。爸爸用力一拉,葵花便登到了大堤上。
  葵花抓着爸爸的手,回头望望男孩,望望牛和船,哭了,一时泪珠滚滚。
  爸爸蹲下,将她搂到怀里,用手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这时,他看到了男孩仰起的面孔。他的心不知被什么敲打了一下,手在葵花的背上停住了。
  男孩转身走向他的牛。
  葵花的爸爸问:“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回过头来望着葵花父女俩,却什么也没说。
  “你叫什么名字?”葵花的爸爸又问了一句。
  不知为什么,男孩忽然变得满脸通红,低下头去了。
  放鸭的嘎鱼大声说:“他叫青铜,他不会说话,他是个大哑巴!”
  男孩骑上了他的牛,并将牛又赶入水中。
  葵花与爸爸一直目送着他。
  在回干校的路上,葵花的爸爸似乎一直在想什么。快到干校时,他却又拉着葵花的手,急匆匆地回到了河边。那时,男孩与他的牛早无影无踪了。嘎鱼与他的鸭群也不在了,只有空荡荡的大河。
  晚上熄了灯,葵花的爸爸对葵花说:“这孩子长得怎么这样像你哥哥?”
  葵花听爸爸说起过,她曾经有过一个哥哥,三岁时得脑膜炎死了。她没有见过这个哥哥。当爸爸说这个男孩长得像她那个已不在这个世界上的哥哥后,她的头枕着爸爸的胳膊,两只眼睛在黑暗里久久地睁着。
  远处,是大河传来的隐隐约约的水声和大麦地的狗吠声……
  第二章葵花田
  青铜五岁那年的一天深夜,他正在甜蜜的熟睡中,忽然被妈妈从床上抱了起来。他感觉到自己在妈妈的怀抱里颠簸着,并模模糊糊地听到了妈妈急促的呼吸声。时值深秋,夜晚的室外,凉气浓重,他终于在妈妈的怀抱里醒来了。
  四周是一片恐怖的叫喊声。
  青铜看到天空是红色的,像布满霞光。
  远远近近,所有的狗都在狂吠,显得不安而极度狂躁。
  哭爹叫娘声与杂乱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将秋夜的宁静彻底粉碎。
  有人在声嘶力竭地叫喊:“芦荡着火了!芦荡着火了!”
  人们纷纷从家中跑出,正在向大河边逃跑。大人抱着小孩、大孩子拉着小孩子、年轻人搀扶着或背着老年人,一路上跌跌撞撞。
  跑出大麦地村时,青铜看到了可怕的大火。无数匹红色的野兽,正呼啸着,争先恐后,痉挛一般扑向大麦地村。他立即将脸紧紧伏在妈妈的胸膛上。
  妈妈感觉到青铜在她怀里哆嗦,一边跑,一边用手不住地拍着他的后背:“宝宝,别怕;宝宝,别怕……”
  无数的小孩在哭叫。
  主人一时来不及去解开拴在牛桩上的牛,它们看到大火,就拼命挣扎,或是将牛桩拔起,或是挣豁了穿缰绳的鼻子,在被火光照亮的夜空下,横冲直撞,成了一头头野牛。
  鸡鸭在夜空下乱飞。猪哼唧着,到处乱窜。山羊与绵羊,或是混在人群里跟着往大河边跑,或是在田野上东奔西突,有两只羊竟向大火跑去。一个孩子,大概看到了那是他家的羊,掉头要去追羊,被大人一把抓住,并且遭到一顿骂:“你想找死吗?!”那孩子没有办法,一边哭着,一边望着自家的羊在往大火里跑。
  青铜的爸爸在逃离大麦地时,家里什么东西也没有拿,只牵了那头牛。那是一条健壮而听话的牛。它在还是小牛犊时,来到青铜家的。那时,它身上长满了癞疮。青铜家的人对它都很好。他们给它吃最新鲜最好的青草,他们每天给它用大河里的清水擦拭身子,他们还采回药草捣成汁涂在它的癞疮上。不久,它的癞疮就被治好了。现在,它是一条油光水滑的牛。它没有像其他的牛那样疯了似的乱跑,而是很安静地跟着主人。他们是一家子,危难之际,一家子得好好待在一起。青铜的奶奶走得慢一些,牛会不时地停下来等她。他们一家五口,紧紧地走在一起,胡乱奔跑的人群与牛羊,都不能使他们分开。
  钻在妈妈怀抱里的青铜,偶尔会扭过头来看一眼。他看到,大火已经扑到了大麦地村边。
  坐落在村子前面的房屋,被火光照成一座座金屋。秋后的芦苇,干焦焦的,燃烧起来非常的疯狂,四下里一片劈劈啪啪的声音,像成千上万串爆竹在炸响,响得人心里慌慌的。几只鸡飞进了火里,顿时烧成金色的一团,不一会儿就坠落在了灰烬里。一只兔子在火光前奔跑,火伸着长长的舌头,一次又一次要将它卷进火中。它跳跃着,在火光的映照下,它的身影居然有马那么大,在黑色的田野上闪动着。最终,它还是被大火吞没了。人们并没有听到它痛苦的叫喊,但人们却又仿佛听到了,那是一种撕心裂肺的叫喊。只一刹那间,它便永远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几只羊,却朝着大火奔去。
  看见的人说:“这羊,傻啊!”
  村子前面的房屋已经烧着了。一群鸭子飞起来,几只落进火里,几只飞进了黑苍苍的天空。
  青铜再次将脸贴到妈妈的胸膛上。
  大麦地的人都逃到了大河边,几只船在水面上来来回回,将人运送到对岸——火是过不了这条大河的。谁都想往船上爬,不时地,就有人跌落在水中。叫声、骂声、哭声在夜空下响成一片。有些会水的,看看指望不上船了,就将衣服脱下举在手中,向对岸游去了。其中一个做爸爸的还让四五岁的儿子骑在脖子上。儿子看着一河流动的水,一边死死抱住爸爸的头,一边哇哇大哭。爸爸不管,一个劲地向对岸游去。到了对岸,儿子从爸爸的脖子上下来后,不哭也不闹,只是愣神——他已被吓坏了。
  火像洪流,在大麦地村的一条又一条村巷里滚动着。不一会儿,整个村庄就陷入了一片火海。
  青铜的爸爸好不容易才将青铜的奶奶安排到一条船上,之后,将牛牵到水边。那牛知道自己此时此刻该做些什么,也不用主人指点便走进水里。青铜的妈妈怀抱青铜,青铜的爸爸扶着她,让她骑到牛背上,然后手握缰绳,与牛一起游向对岸。
  青铜一直就在妈妈的怀里瑟瑟发抖。
  黑暗中,不知谁家有个孩子跌落到了水里,于是响起一片惊叫声与呼救声。夜色茫茫,哪里去寻觅这个孩子?也许他在落水后,脑袋几次冒出了水面,但却没有被人看到。大火还在向这边烧过来,大家都要抓紧时间过河,一边叹息着,一边在焦急地等待空船,没有几个人
  下河去救那个孩子。而正在船上的,就更顾不得了。那孩子的妈妈歇斯底里哭喊。那喊声像
  要把天空撕破。
  天将亮时,过了河的大麦地人看到,那火在将河岸烧得光溜溜的之后,终于慢慢地矮了下去。
  大麦地成了一片凄惨的黑色。
  青铜在妈妈的怀抱里先是发冷,等大火熄灭之后,就开始发热发烧。此后,高烧一直持续了五天。等体温恢复正常,青铜看上去,除了瘦了许多,本来就大的眼睛显得更大外,其他倒也一切正常。但家里人很快发现,这个本来说话流利的孩子却已成了一个哑巴。
  从此,青铜的世界改变了。
  当同岁的孩子到了年龄都去上学时,他却没有上学。不是他不想上学,而是学校不收。看着大麦地的孩子们一个个都背着书包、欢天喜地地去学校读书,青铜只能远远地站在一边看着。每逢这个时候,就会有一只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头——那是奶奶的手。奶奶不说话。她知道孙子心里在想什么。她就这样,用她那双皱皱巴巴的、有点儿僵硬的手,在他的头上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最后,青铜会将手伸给奶奶。奶奶就拉着他的手,转身往家走,或是到田野上去。奶奶陪着他,看水渠里的青蛙,看河边芦叶上的“纺纱娘”,看水地里几只高脚鸟,看河上的帆船,看河边上旋转不停的风车……大麦地的人总是见到奶奶与青铜在一起。奶奶走到哪儿,就把青铜带到哪儿。孙子已经够孤单的了,奶奶一定要好好陪着他。有时,奶奶看到孙子很孤单的样子,会背着孙子抹眼泪。而与孙子面对面时,奶奶总是显出很快乐的样子,仿佛这天地间装满了快乐。
  爸爸妈妈整天在地里干活,他们根本无暇顾及青铜。
  除了奶奶,与青铜最亲近的就是牛。每当牛被爸爸牵回家,他就会从爸爸手中接过牛绳,然后牵着它,到青草长得最丰美的地方去。牛很顺从地跟着青铜,愿意将它牵引到任何一个地方。大麦地人除了经常看到奶奶拉着青铜的手到处走动外,就是经常看到青铜牵着牛去吃草。这是大麦地的一道风景。这道风景,会使大麦地人驻足观望,然后在心中泛起一股淡淡的酸楚与伤感。
  牛吃草,青铜就看它吃草。牛有一根长长的舌头,那舌头很灵巧,不住地将青草卷进嘴中。吃草的时候,它会不住地、很有节奏地甩动尾巴。最初,青铜只是让牛自己吃草,等它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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