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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鸣岳说道:
“卫侯身挂军勋爵位第一,德才兼备,上茶是应该的。”
兰子义道:
“那为何我进来坐了这么半天才想起来上茶?”
章鸣岳笑道:
“刚才大家说话说得紧,都没想起来嘛。”
章鸣岳接着说:
“卫侯刚才说要告我等私结朋党之罪?“
兰子义道:
“章大人觉得不是吗?“
章鸣岳笑道:
“正如卫侯刚才所说,无论是与不是圣上自有分辨。哪怕是文臣,如果不是御史而枉议政事也是要治罪的,更何况我大正自立朝以来自有制度,文官可参军事,武将不可干预政事,卫侯你要是弹劾当朝大臣,无论最后能不能扳得倒,卫侯自己首先就要有麻烦。”
兰子义听着眯起眼睛,既然武官不得参政,当时自己署名弹劾罗应民当算做怎么回事?家父来信说罗应民已经得知弹劾内容,难道章鸣岳当时就已经打算害自己?
此时的兰子义已经稳住阵脚,心中透亮,脑袋里一瞬间已经想过无数念头,现在自己用上仇孝直的计策已经抓住了章鸣岳的七寸,所以他才会出言反击。武官不得干政这种事情说来笼统,告他们结党营私,意图谋反的话,使劲靠一靠算是为国尽忠,有回旋的余地。
于是兰子义说道:
“子义身为大正臣子,为国尽忠乃是本分。如果有人意图谋反,无论如何子义都得禀明圣上,哪里能因为所谓的‘武官不得干政’就坐视不理?德王为帝室贵胄,皇上血脉,被人栽赃陷害,我身为王府近臣就应当尽忠职守。章大人曾对子义说过要效法比干,剖心挖腑以明赤诚,此等忠心天地可证,日月共鉴,哪怕粉身碎骨子义也在所不惜。奏章呈上,皇上自有断决,章大人不必为此担心。“
章鸣岳盯着兰子义盯了好半天,眼中神色飘忽不定,绝大部分是愤怒,在愤怒之余反倒是有些欣赏。
军机处中人员虽多,但这一时间无人说话,大家都在等章鸣岳会如何决断。
过了会后章鸣岳笑了笑,说:
“我们这些庙堂之人,自幼饱读圣贤书,存的是敬天保民之心,行得是安邦定国之道。籍田本是人君顺应天理,协和阴阳之事,结果德王出行在春意萌生之时行秋风萧煞之事,无辜百姓惨死田间,身为大臣不可能不闻不问。“
兰子义道:
“那是暴民围攻车驾所致,而且就算是御林军反击也是戚荣勋指挥,与德王没有半点关系。“
章鸣岳道:
“据我所知百姓拦截车驾是因为籍田时德王残害老农所致。“
兰子义皱了一下眉毛,说道:
“那是耕牛受惊,意外而已,不是什么王爷残害老农。出这种事情谁都想不到,王爷也安排了人手前去抚恤农家。“
听到这杜畿说道:
“人命关天王爷为何不亲自去,反而让人去。“
兰子义答道:
“我已经说过王爷籍田时中了邪,当时已经神志不清有些癫狂,哪怕如此王爷还是专门安排人手善后,仁爱至此,无可厚非。“
听到“仁爱至此“四个字,在场众人都偷着笑,
兰子义自己当然也觉得这话无耻的自己都受不了,不过先不管这些了,撑过去再说。
兰子义接着说:
“子义疑惑的是身为大正子民,日夜为天朝礼仪熏陶,为何突然之间如此暴虐?联系到兄妹拦车告状之事,不免让人猜想是不是杜大人背后操纵。“
杜畿听着挑了挑眉头,没有说话。
章鸣岳笑道:
“我也知道,德王德行高尚,无可诋毁。当日籍田事情纷乱,还让德王他遭了邪气,真是不应该。这种事情卫侯要说是杜大人背后操纵,绝对是毫无根据的,但要说这事是由德王所致,或是戚指挥乱下号令也难以服众。“
兰子义听着章鸣岳的话,心里明白怎么回事。于是说道:
“子义一直都在说,是暴民滋事,围攻车驾,御林军为保护德王着手反击。“
章鸣岳说道:
“不错,暴民滋事,围攻车驾。”
接着章鸣岳扫了一眼军机处,杜畿咬着嘴唇没有说话,其他人也没有意见。
这时兰子义说道:
“但有人拦车告状确有其事,告的可是杜大人。“
章鸣岳问道:
“既然如此那告状的人呢?“
兰子义答道:
“已经被杜大人杀人灭口。“
杜畿说道:
“明明是被德王折磨致死。“
章鸣岳说道:
“两位所说都只是猜测而已。“
杜畿说道:
“中堂,昨晚捕快亲眼所见有贼人偷运尸体,仵作验尸,那少女死前备受摧残,死装可怜,岂能放过凶手?“
兰子义问道:
“那贼人呢?杜大人你这是贼喊捉贼!“
章鸣岳则说:
“月黑风高,看不清楚也正常,杜大人回去问问清楚捕快,别胡说了。“
接着又对兰子义说:
“人死事大,我们就不要拿死人做文章了,赶紧将这对兄妹入土为安吧。王爷中邪,这几日什么也干不了,杜大人为官公正,不会干什么丧尽天良的乱事。兄妹都是死于暴民围攻的乱事,我等节哀吧。“
兰子义听到这里心中长舒一口气,今天自进入军机处以来便险象环生,好在终于不用担心了。
靠兰子义三寸不烂之舌硬生生扭转颓势,没有让在做诸位大人抓住德王把柄,绝对是大功一件,回去可以好好吃顿饭,泡个澡,休息一番了。
兰子义心里想着这些,招呼一旁太监端过来茶水,喝了一口后说道:
“虽然我觉得这事颇有不妥的地方,但人死事大,入土为安吧。”
杜畿这时脸上的表情就好像再说“兰子义你别得了便宜卖乖”,
看到这种表情,兰子义心里居然有一种满足感,大家都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但你就是没有办法收拾我。
旁边一直没有做声的户部尚书刘瞻这时说道:
“既然德王中邪那就没有必要在分管户部、刑部和礼部了,六部本就为朝廷机要,指派亲王代管既没有前例,也不和规矩。”
兰子义一听,知道事情还没有完,暂时是不能放松的,打起精神说道:
“德王中邪风只是暂时的,太医已经看过,过几天就会没事。至于是否需要王爷管理各部,那是皇上的安排,皇上这么安排自然有皇上的用意。皇室血脉单薄,如今只有太子与德王两人,让德王代为执政,好好历练也是皇上的良苦用心。“
刘瞻说道:
“子路曰:有民人焉,有社稷焉,何必读书,然后为学?圣人怒曰:是故恶夫佞者。社稷人民国之根本,三省六部天下枢纽,为有德者能据此位,为有能者能使云行雨施,和合万物,此等重器岂是可以当作玩具给人练手用得?“
兰子义道:
“刘大人是觉得德王没有能力辅佐皇上、太子治理天下?“
刘瞻说道:
“有没有能力不是说出来的,而是学到的,无论天赋多高都会犯错,而掌握天下权柄后犯得错误就根本无法挽回。德王应当现努力为学,待到学成之后在贤良端正之人辅佐下才有资格辅佐皇上太子。“
兰子义皱着眉说道:
“皇上卧床二十余年,这些年来一直都是太子监国,难道当时太子十五六岁时就合适,现在德王就不合适?”
刘瞻说道:
“太子仁孝,杂加上有贤人辅佐,自然才堪大任,上次德王来户部那副样子,我可不觉得他现在有能力辅佐皇上。”
兰子义说道:
“你这是在诋毁王爷。”
刘瞻说道:
“我一定面见皇上禀明此事,王爷不应执掌三部。“
兰子义皱着眉头,说道:
“皇上已经让德王代理三部,诸位大人如有意见当时为何不提?君无戏言,现在各位大人提出来是想干什么?”
刘瞻答道:
“当时我们极力阻拦,只是皇上决意要让德王主政。德王在户部的所作所为大家有目共睹,现在又中了邪,更没有能力执掌权柄。让德王回府里好好养病就好。”
兰子义道:
“王爷中邪只是突发疾病而已,太医看过,不需多少时日就能好。至于当日在户部的作为,那只是略微礼亏,德王只是任侠放荡,现在有周游艺先生教诲,过些日子定会德才兼备,各位大人不要把王爷说得如此不堪。”
刘瞻看了看兰子义,过了会后说道:
“此事我会上书皇上。”
兰子义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这时章鸣岳道:
“今天卫侯、戚指挥来此也辛苦了,时候不早了,不如一起吃顿便饭吧。”
兰子义笑了笑,说:
“各位大人在军机处用餐,子义怎敢打扰,我回王府吃就好。只是与几位大人谈了一早终于弄明白的事情,就怕我刚一走,各位大人给皇上写得奏章就会变成其他样子。”
章鸣岳道:
“我们是朝廷命官,不是市井小人,不会做那种事情。”
这时在一旁守候的老太监说道:
“卫侯请放心,军机处里所说的一字一句都有专人记载,每日专门分卷封存,送往库房封存。刚才一卷已经写好,按规矩需要几位大人和卫侯、戚指挥签字画押,之后封起来。”
兰子义顺着老太监指过去,看到在屋子角落里果然坐着一个书记员登记。
完成手续后,兰子义与戚荣勋起身行礼而去,
看着兰子义出去后,杜畿对这章鸣岳说道:
“兰子义年纪轻轻,身手竟然如此了得。“
章鸣岳笑了笑,说道:
“只是他已经不可能为德王所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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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雀占鸠巢()
兰子义跟随太监走出宫城,一路目光洞焯,龙行虎步,气象万千,旁边经过的太监人人侧目,无不为此气势所逼。
直到走出祛邪门后,兰子义看到随行太监都已回去,身边已经没可能再有军机处眼线时,才算长舒一口气,心中泄了气后,只觉得两腿发软,一个趔趄单膝跪倒在地。
兰子义觉得两眼发黑,天旋地转,一手扶着额头跪在地上不住干呕,差点都要吐出来。
明明刚才在军机处里时还是能言善辩,虎虎生风,没想到这段时间消耗这么重,压根没想到会伤到元气。
兰子义喘着粗气,使劲想要站起来,但晕晕乎乎实在没有力气。直到旁边有两人把他扶起来。兰子义听到一个熟悉的生意说道:
“卫侯,没事吧?”
兰子义摇摇脑袋,使劲眨巴眼睛,总算看清是桃逐鹿站在前面问话,扶他起来的是桃逐虎、桃逐兔两兄弟。
桃逐兔也问道:
“卫侯,是不是那群书生又找你麻烦?”
兰子义被这么一提醒,又想起来自己刚才在军机处里纵横驰骋的样子,心中爽快,一扫入京以来的所有不快,哈哈笑道:
“不,今天是我找他们麻烦。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
桃家兄弟互相望了一眼,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听到兰子义这么说,又看到他漏出久违的笑容,桃家兄弟也说不出的高兴。
桃逐虎问道:
“卫侯,我看刚才戚荣勋先从宫里出来,他和你一块进宫的吗?”
兰子义点点头,接着甩开推开桃家兄弟,这时的他已经恢复了不少精力,不想再让人扶他,无论自己遇到什么样的困难,终究是靠着自己的力量坚持了过去,那么现在就让自己再坚持一小会,马上就能回去了。
在桃家兄弟的簇拥下,兰子义走到轿子旁钻了进去。
等到轿夫们将轿子抬起来后,桃家兄弟分别骑上马护卫在一旁,向着王府走去。
兰子义坐在轿子中,一摇一晃的感觉好像小时候睡过的摇篮,摇着摇着慢慢的就回到了过去。
进京日子虽然不长,但事情却是一件接着一件,短短几天经历的事情比自己过去十几年中遇到的事情都多,而在京城里遇到的人也都与过去十几年中自己遇到的完全不同,在这里根本没有在落雁关中那种家的感觉,自己接触到的京城与想象中的京城差别太大,兰子义现在终于有些明白父亲所说的话了,要想在京城立足,自己怕是还要学很多的东西才行。这次兰子义完完全全靠着自己的力量力挽狂澜,保住了德王,绝对是大功一件,哪怕德王对自己厌恶已极,可自己只要看到自己的成果就好了。想着这些兰子义就像小时候做恶作剧成功后一样,自己笑了起来,在微笑中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几人回到王府后,兰子义匆匆洗漱,就躺倒床上休息去了。
这一休息就是好几天,军机处一事使得兰子义心情大好,只是原先没有感觉到的劳累都在这一时间涌入身体,回想一下入京以来的事情没有一件不劳心的。好在这几天都没有什么事情,虽然德王没有来犒劳兰子义还是令他心里空落落的,不过这也在预料之中,兰子义这几天索性就托人给周先生那里请假,自己在鹿苑好好睡觉,保养精神。
一直到五天后,这天桃家兄弟与兰子义打过招呼后各自出去,兰子义自己虽然想随他们一起,但想到之前自己教训他们,总觉得好像与三位哥哥有了些隔阂,放不下面子,于是就留在鹿苑读书消遣。
忽然门外响起哲儿清脆的声音
“卫侯大人,仇孝直、仇文若两位先生从吴先生那里转调过来了,刚到鹿苑门外。”
兰子义经这一提醒才猛然想起这回事。本来自己进军机处就是为了仇家父子,吴幽思也说当晚就给自己派过来。结果自己从军机处出来后太过兴奋,竟然把这件事给忘了,过了整整五天人才来。
兰子义现在心中又羞又喜,羞得是自己被吴幽思耍了却还没记性,喜的是这父子两人终于来到自己幕府中。
虽然迟了点,被吴幽思坑了一把,不过人终究是来了,还是更加高兴地。于是兰子义说道:
“快快有请。”
自己赶忙收整理了一遍衣服,来到屋门外相迎。
哲儿领着仇孝直和另外一个青年来到门前,
兰子义拱手作揖,说道:
“两位先生姗姗来迟,子义有失远迎,还请两位先生恕罪,恕罪。”
有些反常的是仇孝直并没有跟着兰子义说客套话,只是做了个揖,当是回礼。
一旁青年倒是显得热情,说道:
“久闻代公、卫侯大名,如今有幸见到乃是小生的福气。我与家父在王府中走了半天,口干舌燥,卫侯可否让我们进去给我们一口水喝?”
兰子义打量了一番青年,猜到此人应当就是仇文若了。青年大约二十出头的样子,精神饱满,眼神清澈,给人一种波澜不惊,沉稳踏实的感觉,与他父亲相比,最明显的就是他头发茂密,满头青丝一丝不苟的被束在冠中,身上的衣服虽然旧,但却搭配得体,洗的干干净净。
兰子义看着情不自禁的点点头,说道:
“这位想必就是仇文若先生了吧,令尊想我举荐你,今日得见果然气度不凡。”
仇文若礼貌的笑了笑。
这时仇孝直说道:
“我跟卫侯是因为卫侯不拘小节,有人主气量。为何几天不见也变得这么迂腐?有时间自然应当谈论正事,为何还要在此尽这些没用的繁文缛节?”
兰子义听着心中不快,自己好心好意出来迎接,居然不给自己面子。不过仇孝直如此急切的态度也让兰子义担心起来,难道是有什么事情?
兰子义吩咐哲儿道:
“哲儿姐,为两位先生上两杯茶。”
哲儿点头应了后,下去办了。
兰子义顺势将两人迎进屋中,说道:
“两位先生终于来了,子义等的好苦。。。。。。”
仇孝直回头看到哲儿走后一把抓住兰子义,打断他的话说道:
“卫侯前几日去过章鸣岳府上?”
兰子义本来被打断话很是恼怒,但听到仇孝直说出自己去章府的事情,心中“磕腾”一下,脸色转冷,失声问道:
“先生为何知道?”
仇孝直“唉“的狠狠叹了口气,放开兰子义的胳膊痛苦的扭过头去。
看到仇孝直的表情兰子义着实给吓着了,连忙追问:
“先生为何知道此事?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这时仇文若说道:
“今天德王终于出来见人了。”
兰子义说道:
“那是好事啊。”
仇文若说道:
“可问题是这几日府中疯传是卫侯你向章鸣岳告发,说是德王虐杀少女,在军机处里与章鸣岳唱双簧,出卖德王,要将德王治罪,幸好戚荣勋力挽狂澜,不辱使命,与章鸣岳据理力争,最后将下令诛杀百姓的罪过揽到自己头上,才保住德王,只是让皇上收回德王执政三部的权力。”
兰子义听着脑袋嗡的一声就响彻了,瞬间什么也听不到,脑中一片空白。
刚好此时哲儿端着茶水上来,兰子义看到茶杯抓过来就扔到地上摔了个粉碎,然后指着哲儿问道:
“你知道这几日府中传说的谣言?”
哲儿背着突如其来的一下吓得瞠目结舌,眼泪在眼眶里不停的打转,悄声回话道:
“是有些卫侯的传闻,可我不觉得卫侯会做这种事情。。。。。。“
兰子义怒吼着打断哲儿的话,说道:
“你瞒着我!我早该想到你是王府的人,怎么可能站在我这边!“
仇孝直见此情景赶忙拉兰子义的衣角,仇文若安慰道:
“小大姐,卫侯受了刺激,情绪激动,你别生气,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我们自己收拾。”
哲儿一听,再也忍不住哭声,捂着嘴跑了出去。
仇孝直说道:
“这些仆人都是贴身近臣,当恩威并施把他们抓牢了,卫侯在王府时日不多,威信未著,不可轻易丢失人心。更何况刚才那一发怒岂不是坐实了自己出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