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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侯还是多疑。这么说罢,卫侯只怀疑别人,却不信任别人,这可不是因为卫侯懂得怀疑,恰恰相反,卫侯是因为新任才会如此怀疑。“
兰子义问道:
“师傅此话怎讲?我明明谁都不信怎么可能因信生疑?我信什么?“
禅师道:
“卫侯信疑。“
兰子义闻言皱着眉头看向禅师,禅师道:
“卫侯相信自己怀疑所有人便能防止某些事情,某些不好的事情发生。这难道还不算信?正是因为卫侯这样固执的相信自己的怀疑,所以卫侯才变得多疑,多疑到不信任任何人。卫侯若真是懂得怀疑自然知道有人该信,有人不该信,绝不会怀疑所有人。“
兰子义闻言仔细的看着禅师,看了好一会后他问道:
“既然如此禅师凭什么觉得你就是我该相信的人。“
禅师笑道:
“卫侯若不知道如何区别信与不信,不妨试试,不会有坏处的。就算我把卫侯所说之事说与他人,意卫侯的家世背景,又有什么可怕?这点小事不会引来什么大麻烦的。“
兰子义听到这话叹了一口气,他扭头看向屋顶,停顿了许久之后兰子义慢慢说道:
“我生我哥哥的气,生两位先生的气,他们……我觉得他们在害我。“
禅师道:
“卫侯你瞧,你已经有进步了,刚才你还一口咬定是你的哥哥和先生害你,现在说得可是‘你觉得‘他们在害你。只要你把心中的症结说出来,只要开始说,你便开始认识他,说完他你便看清了他,到这里问题其实就已经解决了一半。
那让我来问你,卫侯以为他们怎么害你,为什么害你。“
地五百二十五章 埋宝室中(二)()
兰子义闻言想了想,说道:
“既然师傅知道京城之事,那我就说得简单点。仇家两位先生,仇文若与仇孝直,他们建议我给京城里的隆公公写信求救。“
禅师问道:
“卫侯为何要向隆公公求救?“
兰子义闻言抬手捏了捏太阳穴,然后道:
“因为,因为我打了德王。“
禅师看见兰子义揉额头,开口吩咐童子道:
“为卫侯看茶。“
然后禅师对兰子义说道:
“卫侯说出这件事的时候,觉得自己心中难受是吧?“
兰子义道:
“的确如此。“
禅师道:
“卫侯能说说自己是怎么个难受的法吗?“
兰子义不解的问道:
“怎么个难受法?”
禅师道:
“不错,就是要为后说说自己难受的感觉,把他描述出来。”
兰子义道:
“这也和解决我的烦恼有关?”
禅师道:
“不错,的确有关,不仅有关还对卫侯有大帮助。请卫侯不要嫌麻烦,说说我听。”
兰子义接过童子的茶喝了一口,叹道:
“好茶!“
然后他端着茶杯想了许久,支支唔唔的答道:
“那感觉就像是,就像是,闷……”
禅师见兰子义说不出来,开口替他答道:
“就像是胸口被大锤猛然击中那样痛闷,对么?”
兰子义闻言击掌,拍着手赞同道:
“不错,就是那种感觉。”
兰子义惊讶的低头思索少许,然后开口问道:
“为什么师傅把我这种胸闷的感觉形象的说出来后,我胸闷的症状就消失了不少,我现在不像刚才那么难受了。”
禅师笑道:
“卫侯受过伤吗?”
兰子义答道:
“我从死人堆里爬进爬出好几次,怎么会没受过伤,师傅不要说这种话来耻笑我。”
禅师闻言又问道:
“那卫侯手上疼吗?”
兰子义答道:
“哪有人受了伤不去疼的?师傅你这问题问得太奇怪。”
禅师闻言道:
“那卫侯可知自己为什么会疼?”
兰子义被这个问题问住了,他可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于是他思考了半天,然后试探的答道:
“这种事情乃是天地造化之事,我怎么会知道自己为何会疼?”
禅师闻言笑了笑,然后道:
“那让我换个问法,卫侯设想一下,如果你身上有了伤口,而你却不痛,那会发生什么。”
兰子义想了想,答道:
“若是小伤口,不痛也无妨,若是大伤口,不痛我便察觉不到伤口,察觉不到伤口的话我便不会去管伤口,我要是不管伤口搞不好就会因为流血过多死掉,还有可能染上脏东西化脓烂疮。”
说道这里兰子义恍然大悟,他道:
“也就是说疼是为了让我意识到我的身体出了问题。”
禅师笑着点头道:
“不错,身体的疼痛就是一个标识,它向我们所有人指出自己身体出了问题,并且表明问题出在哪里。世人皆厌恶疼痛,以为这是前世业障,今生苦难,殊不知痛苦乃是身体之必然反应,去之有害无益。
身体上的痛苦如此,心灵上的疼痛也是一样。“
兰子义听着禅师所言不住点头,他道:
“禅师的意思是说我赶到胸口被大锤击中就是心灵上的痛苦。”
禅师道:
“不错,正是如此。泰西有巨儒曰海德格尔,他说人唯有在自己情绪爆发的时候才能认识到自己的存在,而人却因为天生的害怕而总是逃避自己的情绪,所以人总是很难清晰的认识到自己的存在。
我对此为泰西巨儒关于人心神情绪的看法很是不敢苟同,但他对情绪的描述还是比较到位的。卫侯刚才刚刚体会过自己的情绪,刚刚感受了自己的烦恼,可你却无法清晰的把自己情绪造成的痛苦描述出来,痛苦可是卫侯情绪最表层,最浅显的表达,卫侯连这都无法说清楚,又怎么可能认清自己的烦恼呢?
卫侯之所以在我说清楚你痛苦的感觉后轻松许多,乃是因为卫侯只要开始去清晰的述说自己的情绪,便是驻足于自己的情绪前不再逃避,惟其如此卫侯才能去开始去认识自己。“
兰子义躺在榻上静静的听着禅师所言,心中豁然开朗,他没有出言打断禅师的话语,因为他觉得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
禅师继续说道:
“卫侯刚才说仇家父子害你,又说他们害你乃是因为卫侯揍了德王。德王乃皇室尊亲,皇上爱子,卫侯无论有什么样的借口都不能动手打人。我听卫侯刚才连续两次回答,总觉的仇家父子之所以建议卫侯写信乃是替卫侯出谋划策,只是不知为何他二人要劝卫侯写信。”
兰子义叹了一口气道:
“仇家父子怕京城朝中有人会因为此事弹劾我,所以劝我尽快写信,求司礼监的隆公公帮忙。”
禅师道:
“这是正着怎么,为何卫侯要说是害你呢?”
兰子义道:
“因为,为了我给隆公公写信这件事情,我失去了鱼公公的支持。”
禅师道:
“为何鱼公公会因为这件事情不再支持你这晚辈?”
兰子义听到这个问题心中恼怒,他看着禅师问道:
“你哪里来这么多为什么?你问这些问题烦不烦?不是什么事情都有为什么的。”
禅师闻言又拨动了一下琴弦,然后吩咐童子道:
“看茶。”
接着禅师说道:
“我当然要问为什么,因为事事都有愿意。卫侯与其问我为什么这么多为什么,为何不问问自己为什么不愿问自己为什么?”
兰子义看着禅师那张看淡世间红尘事的微笑面孔,想起了刚才禅师所说的心神烦恼的事情,兰子义意识道不是禅师问的多,而是他兰子义又在逃避自己的情绪。
兰子义叹了口气,接过童子递上来的茶水一饮而尽。虽然这次的茶水更显芬芳,但兰子义没有像刚才那样感慨出声,他喝完茶后放下茶杯,躺回榻上,然后道:
“师傅知道这么多朝中之事,自然也该知道鱼公公与隆公公两人争权不合。”
禅师道:
“我知道两大权监不合,但他二人不合由来已久,卫侯写信远在卫侯入京之前,若鱼公公因此发怒也该在卫侯写信的时候发怒,为什么要等这么久回了京城才开始?”
兰子义闻言叹了一口气,道:
“鱼公公并不知道我写信的事情,是隆公公转告诉他的。”
禅师闻言道:
“这就怪了,隆公公早不说晚不说,为何恰在此时说,卫侯明明早就把事情做下,有知道隆、鱼二人不合的事情,你却不早些向鱼公公坦白此事,这又是为何?”
兰子义闻言沉默,他很不想讨论这个问题,他道:
“师傅,我们不要讨论这个事情了,我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脱光了站在戏台上让人看一样。”
禅师笑道:
“卫侯有进步,只是几句话的时间卫侯便已经学会怎么描述自己的感受了。
只是卫侯,要想问清自己究竟有何烦恼必然要一步一步看清自己的内心,卫侯说自己现在是站在戏台上让人看,那我倒像问问卫侯,台下的观众是谁?“
兰子义闻言哑然,他张着嘴呆住半响,然后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就在此时兰子义忽然感觉到自己身下地动山摇,在他周围的什物连同禅师童子都在摇动,房梁之上不停向下掉尘土,而窗外则突然间漆黑一片,狂风大作,茅草房的房门连同窗户全被飓风冲开,风沙直入房中,吹得人眼不得睁,耳不得闻。
兰子义的卧榻就在窗户旁边,他举起袖子艰难的阻挡着风沙,同时他惊讶的发现禅师依旧问问的坐在琴边,童子依旧在默默的煮茶,狂风到了他们身边只化作一阵轻抚,拨弄衣角。
兰子义问禅师道:
“师傅,地震了!好大的风!这风来的邪乎,这地震得邪门。”
禅师没有管兰子义的惊叫,他淡然的问兰子义道:
“卫侯刚才说台下有人看着你,卫侯现在看看窗外,看看那是谁在看着你?”
兰子义闻言大惊,难道今天还有人和他一起上山,于是他转头看去,可这一转脸却吓得他魂飞魄散,只见有一只巨大的眼睛正凑在窗外窥探室内,偌大的窗户居然只能装下眼睛的瞳仁。
第五百二十六章 埋宝室中(三)()
兰子义猛然回头撞见一只眼,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兰子义当下跌落卧榻,连滚带爬爬到禅师跟前,期间还打翻了童子煮茶的铜炉。
兰子义抱着禅师的腿哀求道:
“师傅救我,师父救我!“
见禅师无动于衷,兰子义觉得这眼睛可能是禅师所做,于是兰子义开口道:
“师傅莫要吓我,若是师傅想要展现身手让我知道厉害,那我已经领教了,师傅快让窗外那眼睛走开吧!“
可禅师对于地震和窗外的眼睛没有半点反应,就好像这些东西压根没出现。听闻兰子义的哀求禅师开口笑道:
“卫侯此话怎讲?我不过是修行之人,哪里有本事能弄出这偌大一个眼睛来?“
兰子义道:
“如果不是师傅弄得,为何师傅如此淡定?“
禅师闻言哈哈大笑,他没有回答兰子义的问题,只是说道:
“我淡定是因为窗外人看的不是我,看的不是我我又有什么可怕?“
兰子义被吓得不清,他抱在禅师腿上气喘吁吁。听闻禅师所说兰子义又回头看了一眼窗外,却见那盯着窗内的瞳孔与兰子义一道运动。
那只眼睛的确在看着兰子义。
兰子义觉得自己快被吓死了,他一个劲的懊恼自己今天干嘛来上这不知山,现在遇见了妖魔鬼怪,不知道解析来还能不能活命。
禅师这时笑道:
“卫侯,刚才你说我的问题让你裸身站在戏台上面,你不愿回答,现在只有一人一眼在看,卫侯也穿着衣服,这下说出来总没有戏台子上那么尴尬了吧?“
兰子义闻言回头恨恨的盯着禅师,他现在可以断定外面那大眼睛就是禅师搞得鬼,他问道:
“那我说出来你就能让这眼睛走开?“
禅师笑道:
“我说过我没法挪动那眼睛,但我可以保证你说出来那只眼睛就会消失。“
兰子义听完哀叹一声,他抱着禅师的腿又怒又惧的说道:
“隆公公当日将我出卖乃是因为我在军机处里指认德王逃窜回京!“
禅师问道:
“那为何卫侯要出卖德王呢?“
兰子义不愿继续回答禅师的问题,但窗外的眼睛逼着他不得不答,于是他只能继续抱着禅师的腿,闭着眼睛大声的将心中那段不愿揭开的痛苦回忆和盘托出。
兰子义道:
“我出卖德王是因为隆公公在军机处出卖我,我要报复隆公公,而隆公公之所以出卖我是因为我不愿主动将赏赐京城军户的功劳让给德王,他对我动手要让我长记性。
我恨德王,我恨他!明明我比他强,明明我才华横溢,明明我才思敏捷,德王那白痴,要德行没德行,要狡猾不狡猾,他就是一头猪,他什么也不是。只因为他投胎的时候长眼所以他就能骑在我脖子上拉屎,凭什么?
我兰子义刚入京就莫名其妙的遭他排挤,他不去折腾其他人,偏偏就来折腾我,明明一开始时是我替他出谋划策,是我替他在前面遮风挡雨,他眼睛瞎了要羞辱我这个忠心耿耿的人。我入京的时候从来没有想着要去害他,我想着的是去辅佐他!“
禅师接着问道:
“那么为何卫侯没有尽早将写信的事情告诉鱼公公?“
兰子义闻言手上极力用劲,手指都攥进禅师腿肚肉中。他憋了半天最后终于把话从心中挤出,他道:
“因为,因为我他妈的不相让鱼公公知道这件事情,我知道鱼公公与隆公公不合,我知道鱼公公得知此事一定会生气,我不想惹那麻烦!我觉得过一段时间之后大家都会把这件事情忘掉,我他妈的心存侥幸!“
兰子义把最后的话语吼出之后,茅屋的震动立刻就停止了,兰子义紧闭着双眼抱在禅师腿上静候许久,等确认地震消失他才睁开眼睛。兰子义抬起头,正好看见一脸风轻云淡,微笑不止的禅师,禅师对他道:
“卫侯现在再看看窗外。“
兰子义听到这话以为禅师已经驱散了那只巨眼,于是便回头望去。他回头望向窗外,却看见窗内抱着禅师大腿的自己正在回头看着自己。这种感觉真的那一形容,在那一刻兰子义感到自己既在窗内又在窗外,他变成了两个同时存在的人,两个同时存在的人却又是他自己。
惊讶至于兰子义用力眨了眨自己眼睛,他想要看个清楚,当他再睁眼时他发现他与禅师所在的茅草屋已经微缩成一个模型,真被他托在掌中,而他正低着头用眼睛凑近窗户向屋内望去。
这是怎么回事?见鬼了?见鬼都比兰子义刚才这段时间内见到的东西更好理解。兰子义现在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自己,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
兰子义抬头去看,却发现自己不是抱着禅师大腿,而是坐在刚才他跌落的卧榻上,茅屋的门窗安好,屋中宁静,全无地震狂风之后的乱象,禅师还是微笑着坐在琴边,而童子还在低头煮茶,煮茶用得铜炉茶壶一点跌倒的迹象都没有,就好像兰子义之前就没有把东西碰翻一样。
兰子义盯着禅师,张大了嘴,半响说不出话来。禅师静静的等了兰子义许久,然后才慢慢说道:
“卫侯你瞧,我早就说过那眼睛不是我招来的,我没那本事。“
兰子义被禅师这句话惊醒,低头再看自己手掌,却什么都没剩下。
兰子义狠狠的拍拍脑门,又过了好半天然后才说道:
“我是在做梦?“
禅师想了想,答道:
“不是。”
兰子义又道:
“我刚才产生了幻觉?”
禅师笑道:
“没有,窗外有个大眼睛,我和卫侯都看到了,卫侯还跑来抱在我腿上哀嚎呢。”
兰子义说话间不停的挠头,挠得头上发髻都散乱了,他道:
“可是,我没有从你腿上回到榻上,我也不可能又在屋里又在屋外还把我自己呆着的房子托在手掌心里,这不可能!”
禅师静候兰子义把话说完,然后道:
“卫侯,不要让自己的形体和自己的经验约束自己的存在,你可以在任何地方,以任何形式,只要你的心在那里。”
兰子义道:
“所以我在我心里?”
禅师点头道:
“当然,我们谁人不再自己心里?只是几乎所有人都不愿承认自己的心。卫侯刚才将压在心底的肺腑之言吐出之后立刻便到了屋外,这是因为你终于正视了自己的内心,你不在将现在的自己与记忆中犯错的自己隔绝开来,这时你便重归于一。卫侯刚刚体会到了吧?”
兰子义弯下腰将自己的连埋在自己的手中,长叹一口气道:
“也就是说一直都是我自己在看着自己?”
禅师看着兰子义的模样,吩咐童子道:
“给卫侯看茶,让卫侯压压惊。”
童子闻言熟练的往茶杯里到了些茶,同时端起另一个壶,将茶杯填满。童子把茶杯递给兰子义,他催促道:
“卫侯请快喝。”
兰子义接过东西一饮而尽,那股熟悉的灼烧感呛得他咳嗽起来,兰子义道:
“这是酒!”
童子笑着结果茶杯站在一旁,而禅师则笑道:
“鄙人特制乌龙茶,九分烈酒,一分茶,正好用来压惊。”
然后禅师吩咐童子道:
“扶卫侯上榻,把卫侯头发收拾收拾。”
兰子义喝过酒,躺倒榻上之后,剧烈跳动的心脏终于平静了下来,兰子义问道:
“师傅,这事情太不可思议了,如果我刚才看到的一切都是因为我的心,那岂不是说我可以心想事成,想做什么做什么了?“
禅师笑道:
“那怎么可能?卫侯所说的不叫心,而叫欲。心者通于造化,故可与天地合一,欲者偏计于物,故引人之谜。是故古人云其嗜欲之深者,其天机也浅。“
第五百二十七章 埋宝室中(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