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莳花记-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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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头便有八匹高头大马开道。马是一色纯黑的骏马,人是劲装肃容的俊杰,人马俱是威风凛凛,声势赫赫,未到面前便有夺人声势。八匹高头大马之后,是一辆做工精致豪华的四轮马车,拉车的马便有四匹,毛色一色纯白,如云朵般一尘不染。
    两相对比,秀水村这边一老马一癞驴,简直寒酸到了极点。村民们望着那队人马,兴奋地猜测着是哪路神仙路过。
    那边也看到了并行的两辆破车,八匹黑色大马中为首的骑士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而是远远便厉喝道:“前方人等,速速让道!”
    喝声还未落下,胯|下骏马就已奔出数十米,离秀水村一行人已不到百米。
    王老汉车技娴熟,早在对方刚出现在路口时便有了准备,此时缰绳朝路边方向一拉,鞭子一甩,老马“蹬蹬”地挪到官道一边,马车也往路边一歪。
    那边兰郎中也急忙拉了缰绳,谁知忙中出错,缰绳拉错了方向,驴子不仅没往路边走,反而更朝路中心靠近。路那头,数匹骏马齐奔,蹄下溅起尘土无数,丝毫未有停势。
    “让道!”为首的骑士再度厉喝,手中马鞭却狠狠抽了下去!
    “驾!驾!”兰郎中拼力拉起缰绳,但驴子似乎被吓傻了,硬是愣在官道正中一动不动。
    “咴儿~!”
    马嘶、驴叫、慌乱的人声瞬间混杂在一起!
    襄荷只觉得一股大力袭来,原本抓着车板的手瞬间松脱,整个身子抛物线般被甩了出去,随后便随着重力重重落地!
    “小荷!”
    “兰叔!”
    “郎中!”
    ……
    似乎有无数人在喊,喊她的名字,喊爹的名字,那些人中有田菁,有小虎,有刘寄奴,还有村中的叔伯婶婶们。
    爹怎么了?
    襄荷挣扎着起来想要看看兰郎中得情况,但眼前却出现一片血红,她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头,手心瞬间摸上一片温热黏腻。
    一身黑色劲装的骑士浓眉紧锁,看着眼前翻到的驴车,以及那倒在地上的一大一小,沉声喝道:“速速离开,莫要阻挡贵人车驾!”伴随着话声,手中马鞭在空气中甩了一个响亮的空响。
    慌乱的村民们霎时静了下来,隐忍而惊怒地看着那队人马。只是,惊怒归惊怒,却没有一个人敢出声。
    田菁看到襄荷满脸血的样子就吓得哭了起来,被田大婶死死地捂住嘴,不泄出一丝声音;赵小虎双眼冒火,撸着袖子就要上前,腰上却被一双手紧紧箍住,随即嘴也被捂住,他抬头,就看到自己娘惊慌的几乎要落泪的样子。
    刘寄奴跑到兰郎中身边,仿佛没有听到骑士的话般检查着兰郎中的伤势。
    襄荷站了起来。
    鲜血糊满了双眼,她用手揩拭,却又有新的血自额头流下,眼前再度鲜红一片,她虚弱地唤道:“爹?”
    鲜血阻挡了视线,她瞅了瞅,却没瞅到兰郎中,摇摇晃晃地上前走几步,边走边寻找兰郎中的踪影,忽然什么东西忽然袭来,她肩膀一痛,身子“骨碌碌”朝前滚了几下。
    正滚在马车前。
    “乌云。”为首的骑士语气淡漠地叫了声身下的爱马,而那名为“乌云”的黑色骏马,正收回向外伸出的前蹄。
    “襄荷!”刘寄奴叫道。
    与此同时,绘着祥云文锦的厚重车帘里钻出一个鬓发斑白的老人来,看了看车前满脸鲜血的孩子,脸上无一丝表情,只是对那为首的骑士道:“李统领,得饶人处且饶人。”声音又尖又细,浑不似寻常老年男子。
    李统领挑挑眉:“这话怎么说?属下奉命护送公子,自然要尽心竭力,这些刁民阻拦道路,误了公子行程,属下不加严惩,已是恕了他们罪责,如今不过令他们速速让路,何来不饶人之说?”
    老年男子默声不语。
    “咳……”车帘后传来一声轻咳。
    “公子!”老人紧张地转身,却见车帘被掀开一角,一只皓白如玉的清瘦手腕伸出,手中拿着一个白釉兰叶纹瓷瓶并一只猫眼大的珍珠。
    老人顿了顿,低首接过瓷瓶和珍珠,见那如玉手腕又消失在帘幕后,才下了车,走到那满脸血的娃娃面前。
    看上去不过七八岁的样子,还是个女娃,趴在地上看不清容貌,旁边一个大一些的男娃娃守着她,全身紧绷如一根拉紧的弦。
    他蹲下身,撩开女娃的额发看了看,心里有了主意,便问那男娃:“你是她亲人?”
    刘寄奴握紧拳,点头。
    “把这瓶里的药抹于伤处,配着清血化瘀的汤剂,每日两次,之间不可间断,此伤十日可好。”老人淡淡说着,又瞥了眼不远处的兰郎中,“那人也是一样。”说着将瓷瓶和珍珠放入刘寄奴手中。
    “速速离开吧。”他又道。
    刘寄奴低头看了看那药瓶,半晌终于攥紧,抱起襄荷,走到路边。其他村民们见状,纷纷上来拉开驴车,很快,中间道路被清地空无一物,干干净净。
    “呵呵,”李统领古怪地笑了一声,马鞭一甩,“驾!”地一声,乌云马箭矢般自道路中间急射而出。
    “驾!”其余人纷纷拍马紧随其后,队伍最后方的,是那辆裹了无数锦绣装饰的豪华马车。
    直到车马的影子都再也瞧不见,秀水村众人的神经才终于松懈下来。
    “哇!”田大婶的手甫一松开,田菁便大声哭了出来。

  ☆、第16章 两分明

尘烟散去,宽阔的官道又回归平静,只有田菁的抽噎声不绝于耳。
    “都愣着做什么!快扶郎中跟荷丫头上车,赶紧地进城看大夫!”王老汉狠狠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朝着呆愣的村民们吼道,一边吼一边费力地将翻倒的驴车扶正,又弓着腰爬上自己的马车。
    村民们这才如梦初醒,七手八脚地将昏迷的襄荷与兰郎中扶上马车。
    “娘们儿跟孩子都回去,年轻体壮地留下跟我进城!”王老汉又吼道。
    村民们皆没有异议,经过这么一出,无论是凑热闹的还是蹭食的,都已没了兴趣。五六个年轻后生都站出来,要跟着一起进城里,余下的妇人和孩子站在路边。
    刘寄奴默不作声地爬上马车。
    王老汉瞪了一眼,“你——”
    片刻却又摆手道:“罢了罢了,你跟去吧。”
    赵小虎见状,猫着腰要溜上车,那边田菁哽咽着挣开田大婶的手,也要往马车上爬:“呜哇我要陪着小荷,小荷死了怎么办呜呜……”
    “瞎闹!赶紧回去!”王老汉一把抓住赵小虎,提溜着扔回杨氏怀里,又冲田菁吼道:“哭啥哭,郎中死不了,荷丫头也死不了,阎王爷不收枉死的好人!”
    “王爷爷我也受伤了,我也要去医馆!”赵小虎却没退缩,反而举高右手嗷嗷叫道,众人定睛一看,才见他右手手心擦破了一层皮。驴车翻倒时他和田菁都被自己娘护在怀里,因而没被甩出去,也没受什么大伤,但他当时手伸在外面,落地时在粗糙的地面一蹭,就蹭破了皮。杨氏一听,唬了一跳,忙心疼地检查起来,赵小虎便装腔作势地直呼痛。
    王老汉皱皱眉,不悦地道:“上来!”
    赵小虎忙手忙脚乱地爬上马车,甚至忘记装疼,就用蹭破了皮的右手扶着车辕猴子似的窜上了马车。杨氏一看儿子这模样,心也就放下了一大半,但还是塞了几个钱,让他到了医馆找大夫讨些药敷敷。
    终于等五六个后生都分别爬上两辆车,王老汉马鞭狠狠一甩,羸弱的老马撒开四蹄,在官道上狂奔起来。
    马车一进城就直奔荣生堂。
    荣生堂便是兰郎中经常进药材的地儿,坐堂的两个大夫一个姓林,一个姓戴,都跟兰郎中熟识。一行人到了荣生堂,恰好林大夫在,一瞅见兰郎中晕厥不醒的样子便吓了一跳。
    来不及多问,林大夫赶紧地给两人查看情况,但检查过,又简单包扎清洗过后,眉头却紧紧地皱了起来。
    刘寄奴心头狂跳:“大夫……如何?”
    “……有些难办,”林大夫瞅了一眼刘寄奴,叹息道:“兰老弟和侄女俱是伤到了头颅,侄女肩上虽也有伤,倒不妨碍,养养便好。只是头颅上的伤可大可小,眼下两人都昏迷不醒,我也拿不准是什么情况。若是外人,我还可试上一试,但我与兰老弟相交一场,生怕开错了药害了他啊!”
    医馆内一时都沉默起来,王老汉与几个后生都面面相觑,他们虽不懂医术,但听林大夫的语气,也知道情况不好。想想这飞来横祸,偏偏全落在兰家一大一小身上,实在让人唏嘘不已。
    刘寄奴因瘦弱而显得格外大的眼睛睁地更大了,他咬了咬苍白无血色的唇,摊开紧握的掌心,露出那一只白釉兰叶纹瓷瓶:“大夫,您可识得此药?”
    林大夫好奇地接过药瓶,拔开塞子,嗅了嗅,半晌方迟疑道:“这药……从何而来?”
    这次不等刘寄奴回答,赵小虎抢着说了,并将那老人吩咐的那一番都一字不漏地学了下来。
    林大夫又仔细嗅了嗅那药,皱眉道:“气味幽清,有兰麝之香,应该不是害人的毒物,只是具体是何药材研磨制成,我却分辨不出。不过那老丈说要配着清血化瘀的汤剂使用,这话倒是没错。”
    “车里的贵人看上去是个好心人,与那领头的人不是一路,该不会存心害人,不如,就试上一试?”王老汉在一旁道,问的却是刘寄奴。
    刘寄奴双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听到王老汉的话,他抬起头,怔了下,没有回话。旋即环顾四周,忽见那高高的柜台上有个细长的钎子,顶端尖锐锋利。他开口:“林大夫,可否借此物一用?”
    林大夫道:“自是可以,但——”
    林大夫话未落下,刘寄奴便已拿了那钎子,左手向上抬起抖落衣袖,露出细瘦如柴的手腕,右手执着钎子,狠狠朝手腕上扎了下去。
    “啊——”堂中众人惊呼。
    林大夫张口结舌:“小兄弟你、你,这是何故?”
    鲜血很快流下来,滴滴答答在地面上汇成一滩,刘寄奴有些眩晕,他低声道:“……我信不过他。”
    说着,他擦去手腕上流出的鲜血,待到伤口处渐渐止了血,便小心地自那白釉药瓶中挑出一点药膏,抹在自己伤口上。
    “再等上几个时辰,若我无事,便可给兰叔与襄荷用这药。”他微微笑着,对林大夫道。
    荣生堂也在城西,与周府所在的御马街仅隔了三条街。快到正午时,不断有车马自荣生堂门口驶过,所去的方向无一不是御马街。待到日头升到正中,周府人声鼎沸,车马行人聚集,喧嚣声即便是在荣生堂也听得到。
    周府管家亲自在门口迎客,身边有一嗓门洪亮眼色伶俐的小厮,一一高声道出各位贵客的名字来历。襄城的豪富士绅尽皆到场,鹤望书院的山长博士也一一登门,更有以襄城府尹为首的各色官员们联袂而来。
    越到正午,小厮口中喊出的名字也越响亮。门前吃流水席的寻常百姓大多不明就里,却也不乏有见识的,听着小厮口中唤出的官职从县令县丞到府尹少尹,不由感叹周家在襄城根基之深手面之广,以致周家一呼,一城官署几乎全空。待到后来,那小厮又喊出中书侍郎国子监祭酒太常寺卿乃至太子太傅时,方才知道,周家的势力远不止在襄城。
    门外御马街上流水席摆得热闹,门内周府院内更是喜庆非常。
    周家分支繁多,全族上下数千人,平日也只有祭祖时方才能聚到一起,此时虽未聚齐,但不算女眷与孩童,却也有数百人到场。
    招待外客的宴席尚未开始,周家的自家人先聚集在老太太的荣华院,一一跟老太太贺寿。远支偏房跟老太太贺过寿后便识趣地退后,最终只剩下近支的一干人围在老太太身周说话。
    周老太太坐在最上首,右下坐着的正是如今的周家族长周冷槐,周冷槐的发妻姜氏则坐在左下首,其余人都按亲疏贵贱两侧分列而坐,又有许多下人奴仆或远房支系站着,将个正厅挤得是满满当当。
    便有人提议,说是为让老太太高兴,要来个当堂献礼,由儿孙们亲手奉上寿礼由老太太过目,又让老太太当场裁定出礼物优劣,最后决出个一二三来。
    如周家这般书香人家最是守礼,平日礼物都是先由下人收了,之后再一一查看造册入库。像老太太寿辰这样的日子,收受的礼物必然堆积如山,老太太最后能看到个礼物单子,想要哪个让下人自库房取来,却没有当场收礼的惯例。也只有如亲生儿女这样至亲的关系,才会直接将礼物呈给老太太。哪怕是寻常不受宠的孙儿辈,礼物一样是直接收入库房的,只因周府子嗣繁盛,老太太自己便生了四个儿子三个女儿,孙儿辈不算孙女便有十几个,更不用说再加上其他房。
    这当堂献礼的提议一出,便有人附和叫好,多是平时便爱热闹爱凑趣的,许是觉得这法子新奇有趣,便在一旁高声附和。
    上首的周冷槐眉头微蹙。
    他为人端正守礼,平日也是一派君子之风,最厌恶家中子弟纨绔浮躁不守礼。这当堂献礼的提议一出,他的眉头便蹙了起来,抬眼望去,发现提议的是二房的一个庶子,平日最是不学无术,但因嘴甜会逗趣,倒颇得老太太喜爱,平日在老太太面前也从不拘谨。
    周冷槐有意训斥一番,但见旁边老母亲满脸笑容,颇为期待的样子,便又将到口的训斥咽了回去,摆摆手准了。
    底下登时一片欢呼。
    接下来便是一一献礼。
    献礼顺序是远至今,从小到大,只因那二房庶子说,最亲近的备的礼物定是最用心。说不得前三便要在这些中出现,好东西当然要压轴,不然最好的先出场,后面的礼物看着便没趣味了,因此提议按年龄大小及关系远近顺序来献礼。
    献礼的便从老太太的孙儿辈开始,按年岁与嫡庶顺序,一一献上。
    第一个是老太太嫁到本城的小女儿的幼子黄霖,黄霖今年方才三岁,寿礼自然是其母周三小姐所准备,礼物倒不出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金寿桃,有小孩儿脑袋大小。只见那三岁小娃身着喜庆的红衫,吃力地捧着有自己脑袋大的寿桃,晃晃悠悠行至老太太跟前,口齿清晰地念出祝寿词:“松龄长岁月,皤桃捧日三千岁。鹤语寄春秋,古柏参天四十围……”
    那一本正经的模样配上稚嫩的脸庞,实在让人忍俊不禁,不等他背完祝寿词,周老太太便将其一把搂在怀里,心肝宝贝儿地叫了起来,直夸他礼物备的好,当场便要给他预定个前三来。
    若只论礼物,出彩只有一分,但加上人,这一分便成了九分乃至十分。父母爱幺儿,周三小姐是兄弟姐妹中最小的,做姑娘时便是老太太的掌中宝,嫁人也没舍得外嫁,就嫁给了本城书香世家黄家。因此,周三小姐所出的儿子自然也很得老太太喜爱,因此众人倒对这结果不太意外。
    接下来也都是孙儿辈,送的礼物俱是大同小异,没什么出彩,虽也有三四岁稚龄,长相也可爱讨喜的,但到底平日不怎么受宠,因此都没越过黄霖去。即便后面有黄霖的长姐,八岁的黄秋葵,也因老太太多少还是有点偏疼男孩儿,而没能盖住胞弟的风头。
    很快,老太太三个女儿及三个小儿子的儿女都献完了礼,只剩下周冷槐这一房。
    周冷槐最小的孩子便是周清枫。

  ☆、第17章 献寿礼

周冷槐共育有三子一女,周清枫六岁排最末,是妾室宋姨娘所生,宋姨娘另育有一子,即十五岁的二少爷周清柯。另外一子一女则皆为周冷槐发妻姜氏所出,即十六岁的大少爷周清晗和十岁的大小姐周清芷。
    此刻,便是轮到年纪最小的周清枫献礼。
    周清柯正与二房的那位庶子坐在一起,拈着酒杯,一双桃花眼漫不经心地在人群间逡巡。他长相肖母,眉目精致,貌如好女,眉目流转间自有一股风流态,此刻他身着一件银红的杭绸衫子,衫子穿地松松垮垮,衣领大开,甚至露出了锁骨。银红色调明艳且轻浮,容貌寻常些的二八少女通常也压不住这颜色,更徨论是男子,但周清柯却生生将这颜色穿出一股风流意气来,让人只觉得这颜色再配他不过。虽坐在不显眼的位子,一举一动却牵动厅中许多婢女的目光。
    献礼进行到二房的嫡长子时,周清柯状似不经意地朝胞弟周清枫投去一瞥。
    为庆祝老太太寿辰,周清枫寅时便被抱香自被窝里挖出来,之后便赶场子似的跟着一大群人来来去去,半点没空休息。他年纪小,最易犯困,看着厅中一个个礼物献上来,眼前不觉混沌起来,不多时,脑袋便一点一点如小鸡啄米般。
    但周清柯一个眼神过来,没人提醒,他却仿佛打了个激灵般猛然醒了过来。
    抬头便见周清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立刻清醒了,扭头一看,上面跟老太太说话的正是二房嫡长子。
    接下来就轮到他了,他忙急慌慌地溜了出去。
    二房嫡长子得了老太太一句不咸不淡的夸奖,很快便退了下去。马上便有人喊下一个。
    但下一个却迟迟没出现。
    “轮到谁了?怎么还不上来,难不成想赖了这份儿礼?”那起哄的二房庶子又叫嚷起来,他身边的周清柯微笑坐着,听他话声落了便道:“该轮到清枫了,这孩子贪玩不懂事儿,前儿跟我说得了个绝妙的礼物,为此把月钱都给花光了,我怕他年纪小被人诓骗了,便要看一看那礼物,谁知他还不肯,说要等到今日,给老太太一个惊喜呢。”
    “那这惊喜呢?”那二房庶子瞪大眼睛,捧哏儿似的接道:“该不会真被人诓了,觉得没脸见人,躲起来了吧?”
    正在这时,正厅门口处传来一阵车轮“辘辘”声。
    周府占地百亩,但因规矩严谨,平日绝不允许任何人在府内策马或驱使马车,不用说在老太太的荣华院,便是一个偏院也是听不到车轮声的。此刻听到车轮声,厅内所有人便都好奇地朝厅口望去。
    入目的是一个红绸遮盖的巨物。
    高约一尺,直径三尺,形状扁圆,因用红绸盖着,也瞧不出是个什么东西。
    巨物下面是一组小轮,共四只,不过婴儿拳头大小,在红绸下若隐若现,那“辘辘”声正是四只小轮发出。
    巨物后面,是一个打扮的如年画娃娃般的童子,头扎冲天鬏,眉间一点红,脸若敷粉,身着红袍,看上去便让人觉着圆满喜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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