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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有多不食人间烟火?!
马文才已经被祝英台气笑了,最后一点兴致也都消失。
“如今大族,还有哪家不私造兵器?就我那几十个家丁,顷刻间也能全副披挂起来!”
祝英台愕然,喃喃问:“这不犯法?”
如果她记得不错,古代多少官宦人家就因为家里多备了些甲胄兵器,就被抄家夺爵的,有的直接算成谋反……
南朝如此积弱,连城中骑马都不允许,难道允许私藏兵甲?
“自然是犯法的。”
马文才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怕是祝英台读了《楚律》,看到私铸兵器的条例,以为家中在做什么出格之事,所以一直背着包袱。
“只是朝廷早管不了这个了,只不过是一纸空文。”
他叹了口气,宽了宽她的心。
如今南北对峙,北魏尚武,但凡贵族,大多蓄兵养马,魏主一声令下,男丁皆可提刀作战,是以北魏最大的兵力在民间和贵族手中,即便是魏主也要与各方贵族豪强博弈行事。
南方重文轻武,士人歧视“将种”,苛待武人。朝廷的军队羸弱不堪,经常屡战屡败,许多士族经历衣冠南渡后,更是得过且过,毫无忧患意识。
但屡经战乱,本来就是为了抵御战争而聚集在一起的乡豪阀门则不同,只要是阀族乡豪,为了自保,往往大量蓄养可以作战的武士。
然而养兵最贵不在人力,而是装备,所以私下铸造武器甲胄虽然是被朝廷不允许的,但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以地方上的势力,岂会被朝廷的令条吓到?更何况一旦起了战乱,乡豪往往比朝廷的军队更能压制乱象,所以很多人明明知道这种情况,反倒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美名其曰“藏兵于民”。
从刘宋开始,乡豪阀门私铸武器就没有停止过,最精良的武器和甲胄,往往不在朝中军队之中,而是藏于贵族庄园之内。
比如马文才的师父裴公,其手下养着那么多游侠武士,难道都拿着锄头押运盐路不成?
经过马文才小声的解释,祝英台才明白自己的担心都是多余的,除非皇帝刻意要找个名头毁了祝家,否则私铸兵器实在算不得什么,但是法不责众,哪怕是为了保护自己,其他大族也不会让祝家真的因为这个“罪名”而被扳倒的。
祝英台有些尴尬,马文才又失去了兴趣,几人对冶炼坊也就没了什么热情,那管事的恨不得他们赶紧走才好,听他们说不想再看了,领着他们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
“本来就没什么好看的,这里气味这么重,到处都烟蒙蒙的,谁来这里都当是苦差事,若不是得庄主器重不敢辜负,我也是不愿来的……”
这里环境确实不好,马文才也深以为然,他毕竟是士族公子出身,早已经有些不适应了,闻言认同的点了点头。
唯有祝英台,一路上都是失魂落魄一般。
“怎么会这样,亏我担心了这么久……”
祝英台跟在马文才身边,“庄里从来就没停止过冶铁铸器,我也就一直跟着提心吊胆,原来都是杞人忧天?”
难道是她一直不愿和祝家人沟通所造成的信息不对等?
她以为这种“大事”,即便她问了也不会有人跟她说,其实只是司空寻常,根本不必刻意解释?
“可不就是杞人忧天!”马文才知道祝英台的性格,有意宽她的心,“何况是些普通铁器,又不是精钢……”
等等,有哪里不对!
马文才脚步突然一顿。
“怎么了?”
祝英台扭头问。
“没什么。”
他不动声色,脑子里却在一遍遍反复过着祝英台的话。
马文才向来善于抽丝剥茧,就在刚刚那一刻,他似乎察觉到祝英台的话里藏着什么不同寻常的讯息,但那灵光只是一闪,快的根本让他抓不住。
两人都是若有所思,自是闷头苦走。
“谁叫你们把人抬到这边来的,抬走抬走!别冲撞了贵客!”
前面引路管事的一声厉喝,顿时打断了两人的思绪。
祝英台一抬头,只见四五个壮汉抬着两个人,正慌不择路地往围墙外面跑,却被管事的拦了下来。
那几个壮汉见到管事的,其中一人立刻就跪了下来,指着那两个满面红疹、浑身抽搐的男人哽咽道:
“李管事,这次出事的是我兄弟,好歹让医者看看是什么病啊!”
马文才见是工坊上出了事,为了怕主家尴尬,微微偏过身子,走到了一旁。
然而祝英台却一看到那两个男人,就惊讶到立刻走了过去。
她蹲下身子,不顾女罗的阻拦掀了头上的兜帽,凑近了看了看地上躺着的“病人”,不可思议地回过头,质问道:
“我说了你们的法子有危险,可你们还在用废铁回炉?”
废铁回炉?
马文才眼睛蓦地一亮,他终于抓到了那道灵光!
第174章 劫持人质()
马文才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总觉得不对了——问题就在于 “祝家庄一直没停止过铸造铁器”上。
会稽郡并不产铁; 就算产铁; 以祝家庄的情况; 也不像是在用矿石冶炼,他见过炼铁的铺子,无论是浓烟还是气味,都比这里浓郁的多; 如果这里一直在不停的练矿,那祝家庄根本住不得人,别的不说; 这里的水源一定是要被污染了的。
祝英台一句“废铁回炉”; 马文才恍然大悟。
如果是把铁器回炉重铸成兵器; 也不知要省去多少工序,仅仅溶汁、铸模; 淬火便是了。
如此一来; 那些铁器质量太差也就说的清了,废铁回炉重铸的武器; 和新淬的武器自然是不一样的,能做成武器都已经算是那废铁质量不错的。
可哪里来的这么多废铁?
马文才还来不及细想这其中意味着什么,管事和祝家工匠的争执却激烈了起来,到了马文才不得不注意的地步。
“李管事; 让医者看看我兄弟吧; 他身子壮着呢,只要留口气,一定能救回来!”
赤/裸/着上身的黝黑汉子紧紧抓着李管事的裤腿; 根本不肯让他走。
大概是从炎热的打铁铺出来,又抬人抬的一身汗,他身上的汗珠被冷空气一激,立刻变成了白雾,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冒着烟一般。
李管事哪里会让他抓着不放,一边踢着腿一边骂骂咧咧:“二牛,庄子里医者忙得很,哪里有时间顾得上这边?既然身子壮,那就抬到一边去,是死是活就看扛不扛得过去!”
“扛不过去的啊!那么多人都没扛过去!以前只是要我们卖力气,现在是卖命啊!”
叫二牛的汉子被踢了无数脚,可依旧不肯松手,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
“卖命也要让我们死个明白吧!!!”
正跪在地上看“病人”病情的祝英台被背后凄厉的叫声震的身子一颤,正准备扭头让李管事去请个医者治病,背后却突然一紧,咽喉已经被抵上了利器。
勒住她的人显然双臂力气不小,也是,在铁匠铺干活的,无一不是极有力气的汉子,即使没力气的,在没日没夜的劳作中也把力气练起来了。
“胡大,你干什么!快放开她!”
李管事见祝英台居然被劫持了,眼前一黑,立刻就要上前训斥,却忘了大腿正被人抱着……
“哎哟!”
李管事摔了下去,和二牛滚做了一团,痛苦地爬了起来。
“他是祝家人是吧?”
勒住祝英台的胡大声音很平稳,只有被劫持的祝英台知道他的身子正在微微颤抖着。
“你胡说什么,快放开贵客!”
李管事色厉内荏,“我这就去喊医者来,别做傻事!”
“他就是祝家人。他的鼻子,跟祝英楼一模一样。”胡大见李管事态度剧变,表情越发从容,颤抖的手也稳了起来。
“谁管他们死不死。再留下去,该死的就是我了。”
胡大表情冷酷。“叫码头那边备一条小船,等我上了船,离远了,自然会把他丢到水里……”
他低头问祝英台。
“你会凫水吧?”
“开什么玩笑,大……她怎么会水……”
知道自家小姐从来没学过凫水的李管事慌了起来。
“会……”
祝英台正准备说自己会游泳,却看见不远处的马文才对着她缓缓摇了摇头,立刻住口一言不发。
“她不会水,你上了船,把她丢到水里,她还是死。左右都是死,祝家庄的人不会让你离开这里的。”
马文才突然插嘴,以极缓慢的速度慢慢往胡大身边走去。
“你站住!”
胡大表情一厉,手中藏着的箭头往祝英台颈间又送了一点。
祝英台只觉得脖子一凉,之后便是一阵刺痛,这下终于害怕了起来,两条腿顿时有些发软。
“好,我不动。”
马文才长得斯文,很具有欺骗性,他站住不动,胡大也就没有再继续伤害祝英台。
“胡大,叫他们喊个医者来吧……”二牛脸上满是恳求之色,抱着脸色已经发青的兄弟,“看在我们一起干活这么久的份儿上……”
他实在没有其他的法子了。
“你还不明白吗?即便叫了医者,也救不活的,所以他们才从不浪费力气。我们这样的人对于他们来说,连猪狗都不如。”
胡大冷笑着,“从去年夏天开始,我们死了多少人?没日没夜的在铁铺里忙活,累极了掉炉子里被烧坏了的,干活偷懒被打死的,和你兄弟这样得了怪病没撑过去的……”
“这种日子我是不干了,我现在就想离开这里。”
胡大紧紧抓住祝英台,就像抓住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是祝英楼的什么人?儿子?不对,你年纪太大了……你是祝英楼的弟弟?”
祝英台穿着男装,又被女罗化妆化的硬朗了些,胡大虽然贴着祝英台,但没发现她是女的。
“你放了我,我让他们放你走,我说话算数。”
祝英台试图和他沟通。
“在工坊的都是签了卖身契的奴隶,我可以让他们把你的身契先给你。你恢复了自由身,他们要抓你或伤你就犯了楚律,你可以大大方方地走。”
身契对于这个时代的奴隶有多么重要,简直不用多言,胡大果然愣了一下,犹豫了起来。
但最终,他还是无法相信祝家庄的人。
“你们最会阴谋诡计这一套,我不上当。”
他挟持着祝英台,将她往码头方向扯。
“李管事,去准备船!”
“胡大,你深受我祝家之恩,当初你们一家全靠我祝家救济之粮才没有饿死,就算你卖身,我们也没有强买强卖你,如今你竟恩将仇报?”
李管事让女罗去准备船,又吩咐了什么,这才对着胡大喊着。
胡大也许是个一条筋的人,无论李管事说什么,他都不为所动,只顾扯着祝英台。
“都说了,她根本不会水!”马文才往前几步,“你若让她有个万一,祝家庄必定对你不死不休,你可以不顾自己,可听李管事的话,你还有家小,难道你连家小的性命也不管了吗?”
他这话一说,胡大笑得更讽刺了。
“家小?”
他笑得一张脸都扭曲了起来。
“我的老婆跑了,孩子早就饿死了。”
马文才心中喊了一声糟。
“那你逃出去又如何呢?没有身契,没有路引,没有户籍,你就是个逃奴的身份,不能做工,不能娶妻生子,连城门都进不去,难道你要在深山老林里藏一辈子吗?”
马文才立刻转移了话题,指了指祝英台。
“他刚才的提议不错,你可以考虑考虑。”
“我不信祝家人。”
胡大木着一张脸。
“我不是祝家人,我姓马,是吴兴太守之子。”马文才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温和些,“胡大,你听我一言,可好?”
祝英台感觉胡大的身子突然一紧,抓住她肩膀的力道突然大的惊人,心里越发害怕了,却听到头顶胡大犹豫着问:
“你要说什么?”
“胡大,你挟持我这好友,不过是为了逃命,并不是想惹更大的麻烦,是不是?但我这好友不会水,即便你乘小船离开了这处水泊,一旦将她丢到水里,还是会结下深仇……”
他指了指自己。
“但我不同,我会水,你让我一起上船,等到了安全的地方,你把她交给我,我们一起下水,你大可划船离开。”
“你也要上船?”
胡大愕然。
“是。那时,我要带着她一起凫水离开,自然不会和你为难,你看如何?”
马文才刻意装成少年意气的样子,挺了挺胸。
“万一你在船上做起什么妖呢?”
“他在你手里,我敢做什么妖?再说了……”
他突然笑了起来,笑得腼腆极了。“这位壮士,你看看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就算再来三个我这样的,能给你造成什么麻烦?”
好……好演技……
被挟持着的祝英台一时忘了害怕,瞠目结舌地看着“腼腆”的马文才。
马文才去别人家做客时,打扮的还是很符合这时代的“审美”的,换言之,就是很娘气,很“弱不胜衣”。
再加上胡大常年做苦力,一身腱子肉,看起来确实像是能提小鸡一样把马文才提起来的样子,别说胡大,就连李管事等人都以为马文才是和祝英台感情深厚,想要为朋友“两肋插刀”了。
“我……我考虑考虑。”
胡大一边闷声回应着,一边脚步不停。
马文才见他软硬不吃,油盐不进,似乎还对祝家庄有很深的恨意,心中暗暗着急,却还要装作一副文弱且手足无措的样子跟在后面。
祝家庄的工坊是越往码头处越繁忙,胡大挟持着祝英台走了一路,自然也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
还有很多推着车子在送着什么的力士都顿住了脚步,直到被人狠狠抽了鞭子,才重新动了起来。
拜胡大所赐,马文才得以跟着窥见了祝家庄工坊深处的秘密——那些从码头处源源不断送上岸的,并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而是一车车已经生出红锈的铁器。
这些铁器,有的看得出曾是铁锅、菜刀或是锄头之类,有些却似是兵器和大件的铁器,有些则锈蚀到看不清是什么东西。
如此一来,就和祝英台所说的“废铁回炉”对的上号了。
这么多锈蚀的铁器,难道祝家庄里还有人干盗/墓的勾当?
可祭器也该是铜啊……
因为祝英台的情况更紧急些,马文才没办法再细看细想,只能将这一切记在心上,紧紧跟随着胡大的脚步。
祝英台比胡大矮小许多,一路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被拖着走,她心中其实害怕极了,却又担心自己太过恐惧会让祝家人和马文才乱了方寸,一路上几乎是咬着牙提醒自己一定要镇定,直咬到牙齿都痛了。
离码头越近,所有人的精神也就越紧绷,概因整个祝家工坊区,就属码头附近防卫最严密,几乎到了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地步。
从成品间里有那么多箭头就可以想象,一旦祝英台提前脱离了胡大的控制,面对他的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胡大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离码头越近,胡大禁锢着祝英台的程度也越严重,严重到后来李管事就差没哭着求他手中的箭头放松一点了。
祝家人应该得到了消息,但反应还没有那么快,李管事是工坊这边的管事,在他的喝令下,一切攻击的行为都停止了。
对于工坊里的守卫和武士来说,他们既不认识胡大,也不认识被胡大劫持的人,李管事既然让他们离远点,他们就离远点。
也许是一路上暴露出的武力,让胡大重新审视起和祝家拼的鱼死网破的后果,等到李管事让人准备好的小船被推出来,胡大的态度终于没有那么死硬了。
他先劫持着祝英台,连拽带拖的把她拉上了船。
而后,一指马文才。
“你,你也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被遗忘的大牛:……我觉得我还可以救一下。
被遗忘的二牛:……我觉得我下场的太快了。
第175章 人穷命贱()
为了安抚胡大的心; 祝家庄给胡大安排的船很小; 根本无法藏着其他人; 还是艘手摇船。
胡大也是看到船后才选择让马文才上船的,他得控制住祝英台不能摇桨,所以等马文才一上船,他便让他去划船。
不得不说; 马文才的外表十分糊弄人,若换了傅歧或是梁山伯来,估计胡大都不会那么容易放松戒心。
概因这世上的士族公子; 实在是太文弱了; 胡大会拼死一搏选择劫持祝英台; 也是因为祝英台看起来年纪小,又不似其兄那样学过武艺的样子。
他唯一的担心; 就是马文才根本不会划船; 又或者他太过柔弱,连船桨都摇不动; 好在马文才再怎么“文弱”,那也是个男子,等他成功让船行驶开来时,
胡大才算是真正松了口气。
胡大原本就住在曹娥江畔; 水性好的像是一条鱼; 选择乘船逃跑,除了是船上不容易被限制,还存着若有万一凫水而去的心思。
此时他以为祝英台不会水; 马文才又是个文弱书生,心情轻松之下,手中按着的箭头也就稍稍移开了一些。
祝英台知道马文才上船一定是想做什么,她还以为他上船后会想办法分散胡大的注意力,然后趁机袭击救出自己,谁知道马文才上了船后就乖乖的在那里划船,真的一副等到没人地方就捞了自己上岸的样子。
祝家水道里的船只颇有不少,但祝家庄的规矩是各自只做各自的事情,其他的事情不得多管,因这规矩所赐,虽然水道里有不少驶往祝家庄的舟船,却没有一个人好奇的停下来看看水道里为什么会多了一艘小舟。
水道里的船进的多出去的少,所以等马文才划了好一阵子后,祝家的船只终于渐渐少了。
“这位壮士,你准备在什么地方放了我们?”
马文才不紧不慢地摇着船,见胡大心情不错,开口询问。
“这水道是祝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