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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李云汉才注意到,在教堂的里面,长排椅子被挪到的一边,地上有顺序的摆着一个个地铺,而地铺上则是一个个痛苦的病人,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穿着北洋军服的士兵,士兵们浑身是血,痛苦不已,奇怪的是竟然没有人叫喊。
“中国的那些将军们为什么会这样对待他们的子民,难道中国人的性命都那么不值钱吗?”南希似乎有些歇斯底里,李云汉从她的眼睛里甚至看到了有泪水在打转。
眼前的一幕,已经让李云汉无法再说些什么,跟远在历城的宋妮相比,确实,这里的情景更让南希无法脱身。
这时,卡尔教士搬着一个箱子晃悠悠走了过来,到了南希面前后,将箱子往地上一放,叹气道:“怎么才这么一点,这根本不够用。”
“没办法,这些都还是那些将军们撤离时留下来的,已经就这么多了。”南希拿手捂着脑门,她已经尽力了,可是对于现在这种情况,依然是杯水车薪。
“是不是有了药品,你就可以尽快离开这里了?”李云汉忽然说道,言罢,南希颓然一笑说道:“当然,他们并不需要多高明的医术,只是需要救命的药品,尤其是消炎药,有了它,所有的麻烦都迎刃而解了。”
“那哪里有这些药品?”李云汉追问道。
“泰兴县有,就在泰兴教堂里,可是,现在那里正在打仗,县城被包围了,谁也出不来,更别提那些药品了。”卡尔教士又一次耸耸肩无奈的说道。
“好,我去想办法把药品弄回来,到时候你跟我回历城,怎样?”李云汉坚定的说道,卡尔和南希听了,立刻瞪大了眼珠子,表示难以置信,甚至南希还不住的摇头说:“如果说这里是离地狱最近的地方的话,那泰兴县就是地狱了。”
“等着我,我去取药!”李云汉转身就走,留下卡尔和南希两个人面面相觑。
23、地狱()
泰兴,长江入海口北岸的一座孤城,叫它孤城是因为此时驻防此地的北洋军早已失去了外界的联系,而它的外围则是被号称天下第一军的国民革命军党军第一军重重包围,革命军自宣誓北伐以来,兵锋势如破竹,一路从广东杀来,眼下即将对南京完成合围!
泰兴城扼守长江出海口,在军事上的意义不可谓不重大,因此,实力强劲的党军第一师奉命夺取它,可是,意想不到的是革命军竟然遭到了来自城内守军的顽强抵抗,攻城七日而不可破,此城俨然成为北洋军在江北最后一块硬骨头了。
李云汉对此时的军事态势并不清楚,盐帮斥候队报告的消息却让他感到沮丧,据斥候报告,光是泰兴城外围的战壕的纵深就有七八百米!一个人想要进城都难于登天,更何况李云汉不但要进城,还要从城里带出那么一大批药品来!
要知道,战时的药品对于参战双方来说都是违禁品,哪怕随身携带一丝一毫都有可能在被发觉之后遭遇大难!
因此,这对于他来说,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你们就在江都等我,两天后,如果我还没有回来,你们就带着粮食先走。”李云汉将任务告诉甲武后,就从江都盐帮手里借走了一艘小船,甲武配给他两个死士负责划船,三人便匆匆离开了江都旧码头,直奔泰兴而去。
小船在运河中顺流直下,李云汉心中一直在盘算着计划,等船到了长江,远处的枪炮声已经隐约可以听得见了,等船再往前行,甚至可以看见远处腾起的黑烟,枪炮声变的更为清晰可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炸药味,让人感到无比的紧张。
两位死士是甲武精心挑选的,他们随着甲武走南闯北,经历过无数次的生死考验,即便如此,面对这样的战争,他们依然心里没底,好在他们都坚信只要跟着李云汉,一切困难都是浮云。
又行了几个时辰,及至黄昏,三人终于到达了泰兴地界,远远望去,江边的泰兴城已在眼前,泰兴城的残垣断壁之上冒着阵阵黑烟,而炮火依然猛烈不断,爆炸声不绝于耳,甚至每一次剧烈的爆炸都能让小船跟着荡漾起来。
小船顺着江边行走,盐帮密道就在泰兴城靠近江边的一处不起眼的地方,李云汉估计再有半个时辰就可以到达那里,只要到了那里,一头扎进去密道,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突然,江岸出现一队身着灰蓝色军装的士兵,士兵们发现了这只小船!
“停下!”士兵中有一个指挥官模样的年轻人站了出来,指着小船大喊道。
李云汉立刻让他们停止划船,自己则站起身来,拱手致意道:“军爷,我们是盐业商会的,想进城托运些货出来,还请军爷们给个方便。”
“什么?!进城?!我们也想进去呢!不行!你们赶紧走吧!别让炮弹误伤了你们!”军官手里的短枪朝着远处指了指,呵斥他们立刻离开。
“哎,好嘞。”李云汉回应道,然后小船便调头转了回去。
“李师傅,咋办?”其中一个死士低声问道。
“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等晚上再说。”
夜幕很快就降临了,李云汉又悄悄的让两个死士开船,小船悄无声息的靠近密道,这一次借着夜色掩护,果然躲过了巡查士兵,一个多时辰后,小船距离密道已经只剩下不到一百米了。
突然,一阵枪响,水面上立刻炸起一排水柱,水柱划成一条线靠近小船,到了小船边缘时,又停了下来。
枪声一听,一个声音炸喝而起:“船上的人注意,请你们立刻靠岸下船,否则,我们就开枪了!”
这声音刚落,船上的三人就扑通通跳入了水中,少顷,水面便又恢复了平静,小船安安静静的站在江边一动不动。
“谢排长,咋弄?要不要下去看看?”一个士兵询问道。
“哎,算了,都是穷苦老百姓,他们的家小或许都在城中呢,走吧。”谢排长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人长的精瘦,却显得很精干。
士兵们又在江边等了一阵,随后便撤离了,士兵们刚一撤离,小船忽然动了一下,随后以极为缓慢的速度朝着密道前行。
原来此时李云汉三人早已到了密道,傍晚的时候,他知道想要通过革命军的防区肯定很艰难,他这才想了这么个主意,万一再遇到巡逻队,就直接跳进江里,然后泅渡到密道口,小船的船头系着一根绳子,三人到了密道口后,一起使力拉拽,将船拉过去。
水中的小船很重,三人费了很大劲才将船拖过去,随后,李云汉拨开密道前的杂草,三人连同小船一起消失在岸边。
从外面看,密道很是狭窄,最多可进去一艘小船和几个人,可是等三人进去了之后才发现,这里面别有洞天。
光是圆形密道的宽度就足以并行两艘小船不止,而且其牢固程度,竟然在革命军猛轰泰兴城这么多天也没有出现大的问题。
李云汉着实佩服盐帮的周密安排,都说狡兔三窟聪明至极,现在看来狡兔也只配做盘中菜而已。
密道入口经过了特殊的排水处理,里面的水正好负载小船通过,三人弯着腰划船,李云汉从密道入口又取了一个火把,照着地图蜿蜒前进。
约莫走了一个多时辰,密道突然中断了,然后密道壁上出现一条土梯子。
“兄弟们,到了,你们两人就在这呆着,我上去看看,等我找到了药品,就回来叫你们,这期间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懂么?”李云汉交代完,就顺着土梯子一路攀爬上去,到了最顶上,他轻轻推了一下,上面是一个石板,他稍一使力,石板竟挪开了,然后一片星空出现在密道出口上方。
他探出脑袋来,四周看了看,这里是一处僻静的院子,院子中长满了荒草,远处黑乎乎的放着一些玩意,等李云汉走近了一看,竟然是一排排的棺材!
“原来这里是义庄。”李云汉心中暗道,在民国初年的时候,义庄这种形式依然保存着,往来做买卖的客商意外死去,义庄就负责收敛他们的尸首等待家人前来认领,盐帮将密道出口放在这里,是再秘密不过了,因为一般人根本不会理睬这个地方的。
义庄外到处都是熊熊的火光,以及噼里啪啦的着火声,李云汉推开大门看了看,随后闪身而出。
走在大街上,李云汉看见的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倒塌的房屋、燃烧的房梁,以及砖头瓦砾随处都是。
这里除了战火,什么都没有。
或许到了晚上,革命军的进攻稍稍停顿了,等李云汉走了一会,才在街角看到几个人影。
李云汉连忙走上去,却在即将靠近他们时,赫然发现这些人原来并不是老百姓,而是几个穿着军装的军人,他不想引起更多麻烦,转身就要走,可就在这个时候,那些军人发现了他。
“站住!说你呐,站住!”一声大喝在身后响起,李云汉刚刚迈开的脚步又停了下来。
“军爷,您叫我呢。”李云汉装作老实巴交的老百姓模样说道。
“干什么的?!”一个军官掏出驳壳枪直指李云汉,其他的几个人则立刻警觉的望着他。
“我。。。”李云汉刚开口说话,忽然军官身后走出一个人来,那人个子不高,却很精干,正朝着自己走过来。
“是你?!”那人一开口,李云汉猛的一惊,怎么是他?!这个声音李云汉太熟悉了,尽管亲耳聆听不多,但即便是就那么几次,也足以让他铭记在心了。
“蒋先生!”李云汉惊讶的喊道。
“哈哈,原来真的是你小子啊!”蒋百里上前拍了一个李云汉的肩膀,对着侍卫们挥挥手说道:“没事的,没事的,是我的一个故交。”这一个故交,让李云汉心中一暖,没想到蒋先生这么有名的一个人物,竟然称自己为故交。
“哎,你不是在历城么?怎么跑到这个地方来了?”蒋先生又问道。
“这个,说来话长了。”李云汉将此事的来龙去脉详细的讲给了蒋先生听,期间,蒋先生不住的点着头,末了才缓缓说道:“战争无论正义邪恶,最终遭受伤害最深的还是老百姓啊。”
一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默然,忽然,蒋百里先生扭头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我是说进城,这会外围的可都是革命军啊。”
“这个,恕我不能详言。”李云汉不能将密道的事情告知蒋先生,倒不是不相信他,而是担心其他人会泄密。
“哦,没事,不过,你的到来,确实给我,给这座城市带来的希望啊,走,跟我去见一个人。”蒋百里不容分说,拉起李云汉就走,拐了几个弯后,一座残破不堪的大厦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24、他乡遇故知()
这栋大厦有半拉都被炮火炸的坍塌了下来,被烟火熏的发黑的门楼上,挂着一块牌子:直鲁联军第二军前线指挥部。
指挥部的门前有几个士兵在把守,见蒋百里来了,立刻行了举枪礼,蒋百里则回了个军礼,一行人直接上了大厦二楼,这座大厦里面的墙壁上到处都是裂痕,来往匆忙的军官士兵们的脸上都显示着焦躁和不安。
在二楼的最顶端,是一间很大的办公室,办公室的门牌上写着作战室的字样。
作战室里,此时一片慌乱,参谋和军佐们各自忙着自己的工作,隔壁屋子里不时的传来滴滴答答的电报声,伴随着时有时无的爆炸声和冷枪声,倒也是相映成趣。
“哎呀,蒋参议,你这是去了哪里了,都快急死我了。”一个身着少将制服的微微发胖的中年男子见到蒋百里,立刻走了上去说道。
“呵呵,程辉兄,干嘛这么着急嘛,我只是去看了看城防而已。”蒋百里笑着说道。
“唉,这会看看又有什么用呢?我早就说过了,这座城早晚是一座孤城,冯军长偏偏不听,现在倒好,连你老兄一个过客,也被滞留在此,这该如何是好啊!”少将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说道。
“哦,对了,我来介绍一个,这位是我的一个故交李兄弟。”蒋百里指着身后的李云汉介绍道,蒋是个聪慧绝顶的人,他知道李云汉前段时间在历城可谓是名声大噪,恐说出他的名字会引来诸多不便,因此在这里隐去了他的名号,只对少将说了他的姓氏。
“嗯,好好。”少将敷衍的点了点头,又要拉蒋百里过去说话,蒋百里却又开口说道:“李兄弟,这位是直鲁联军第二军的参谋长骆程辉将军。”
“骆参谋长,你好!”李云汉冲着骆程辉点了点头。
骆程辉显然没有想认识李云汉的意思,笑了一笑便不再说话,蒋百里见状,干笑一下后,缓缓说道:“李兄弟刚从城外来。”
谁知这一句话,立刻让骆程辉猛的一惊,上下打量了一番李云汉,急忙问道:“你是革命军?”
“不是。”李云汉先是一愣,随即回道。
骆程辉听了,眼神之中的失落之感稍纵即逝。
“他虽然不是革命军,但是他却能在这座孤城之中来去自如。骆参谋长,你之前所说的计划,我看,此人可行。”蒋百里不疾不徐,无论是什么时候,哪怕天塌下来了,也是这样显得胸有成竹的模样。
经蒋百里这么一提醒,骆程辉又是一怔,而后恍然大悟,继而双手一拍,原本绷着的脸上却浮出了笑容:“哈哈哈,蒋参议,都说您是最了不起的参谋长,我看您应该是最佳福将才对!”
他们的一席话,让李云汉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此来泰兴只是为了那些药品而已,既然应了蒋百里先生,也就跟着来了一趟指挥部,可是他并不想为此而搅和到什么计划中去,他迅速的在脑子里盘算了一下,正要张口说话,蒋先生却抢先开口了。
“李兄弟,眼下有一桩大事需要你去办,办成了,你可是泰兴城几万老百姓的大恩人了。”
说来此事也是话长,直鲁联军应孙传芳的请求,派出第二军到江北协同防守,蒋百里原本打算到这里乘船直下浙江的,没想到部队刚刚到达泰兴,革命军就将这里团团围住,一座孤城成了第二军的囚笼,想撤又撤不出,想突围也没有办法,后来,参谋长骆程辉计划跟革命军谈判,可是却遭到了军长冯仁光的严厉拒绝。
倒不是冯军人个人意愿如此,而是他接受的命令是协同防守,眼下一战未打就撤退,白挨了革命军这么长时间的炮轰实在窝囊,况且,这一次一旦就这么回去,历城里那帮将官还指不定怎么嘲笑他呢。
面子上下不来台,这是一方面原因,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万一自己的何谈被革命军拒绝,这个消息要是传到历城,自己和全军将士不是要背上一个不战而退的骂名么?
直鲁联军总司令张宗昌是个胡子出身,脾气跟狗没啥两样,他要是受到了别人的怂恿,再给第二军安个什么罪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军长的顾虑很多,参谋长骆程辉也心知肚明,他需要找一个完全与这件事毫不相干的人去办,原想着蒋先生最合适,革命军里有很多高级将领都是他的门生,可是一来城外的军队是革命军党军第一师,是正宗的黄埔系军队,他们那些军官认不认蒋百里还不好说呢。
二来,蒋百里现任职浙江省参议,浙江又是孙传芳的地盘,这仗打的就是孙传芳,似乎于身份又有些不合适。
直到李云汉的出现,着实让骆程辉心下一片明朗。
两人围着李云汉苦口婆心的讲了一大通后,就等着李云汉的回话,许久之后,李云汉才说道:“好,我去送这封信,不过,我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你说。”骆程辉连忙问道。
“我来这里是为了把一批货带回江都,等我送了信回来,你们不能阻拦我。”李云汉说道。
“好,一言为定。”
没想到李云汉这么痛快就答应了要求,骆程辉大喜过望,可是大喜之后,却又犯了难,这封信叫谁写比较好?既不会失了第二军的威名,又能代表直鲁联军,这个人选十分值得玩味,选第二军军官,今后免不了又要担责任,选蒋先生,那更有乞降之嫌,一时间骆程辉眉头紧皱苦恼万分。
正在此时,一个年轻军官走了进来,年轻军官一进作战室,首先看见了蒋百里,上前毕恭毕敬的敬礼道:“校长!”然后,才转过身面对骆程辉道:“参谋长!”
“啊哈,真是打瞌睡送枕头,陈巽,你来的太是时候了!”骆程辉走上前去高兴的说道。
“陈巽,总司令部参谋处机要参谋,蒋参议,也是您的高足啊!”
“哦?你叫陈巽?”蒋百里看着这张脸仔细想了一会,忽然恍然大悟道:“你是陈巽!是保定军校的一期生,你是步兵科的,对么?”
“是的,校长,当年您第一次到校训话时,我就站在您的身后做护旗手!”陈巽显得很是激动,没想到毕业这么多年,他还能见到自己的校长,想起当年蒋百里为了践行对学生的诺言不惜举枪自杀的场景时,陈巽的胸膛此起彼伏,他尽管年轻,但却最佩服的人就是蒋百里校长,期待有朝一日能成为像他那样的军人。
“哦,我想起来了,你那时候还是个毛头小伙子呢,嗯,对,就是你,你总是班上的刺头,我记得有一次你衣装不整,我还罚过你禁闭呢,没想到你现在都是少校了。”蒋百里像个长者一般和蔼的说道,倒是这句话把陈巽搞的有些脸红了起来。
“嗨,校长,学生不才,唐生智现在可都是一方大员了。哎,对了,校长,您怎么在这呢?这么多天我竟然都没见过您。”陈巽疑惑的问道。
“唉,别提了,你们校长最近也是走背字。还是说正事要紧。”说着,骆程辉便将陈巽拉到一边说话去了。
蒋百里回过身来跟李云汉说了一会话,两人便又转过身来,骆程辉说道:“此事交给蒋参议您的学生去办最好,陈参谋可是总司令部里有名的笔杆子了。”
陈巽应了一声,便出门写信去了,望着他的背影,骆程辉说道:“蒋参议现在也是桃李满天下了,唐生智当了革命军第八军军长,陈铭枢也当了师长,孙震当了副军长,其他的更是不必说了,要是论资排辈,恐怕天下没有第二个人敢在您老兄的面前称个前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