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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么?”
“对呀!九儿的家。”
“我有阿爹?”九黎想了想,似乎终于找到了例子,问:“阿爹就类似于龙珑的父王那样的吗?”
闻言,黛蕊失笑:“哈哈,九儿的阿爹可是比龙珑父王厉害得多呐!”
“是吗?”听黛蕊这么说,九黎似乎一下子胆子大了不少,也高兴地笑了。“那你叫黛蕊,我叫九黎,我们是一家人吗?”
“傻九儿,你若是再问这种问题,等你回家后,姐姐一定不饶你哦。”相比跟战云槐,黛蕊同九黎说话多了几分俏皮。
“那我家在哪儿呢?为什么我不能现在回去?那一段路很长,是多长呢?”除了萧锦,难得遇到一个认识自己的,她问过萧锦,萧锦也不知道她究竟从哪里来。所以黛蕊说到她的家人时,九黎多了几分好奇。
正当九黎滔滔不绝地问话时,并未注意到黛蕊愈渐透明的的身体,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濯清池里哪里还有黛蕊的影子。
“人呢?黛蕊?”九黎看着渐渐消失莲叶,池水重新回归宁静。
战云槐也是望着如镜的池面,许久后收回视线,看了一眼九黎,提醒:“此处是禁地,你还是速速离去,莫让人瞧见。否则按照天规处置,可有你苦头吃。”
“哦。”九黎点点头,走了两步回头问:“那你在这里不也是触犯天规吗?”
却不料,这里早已没了战云槐的身影。
她摸了摸脖子,嘟了嘟嘴,自己也有些混沌今日究竟是干什么,悄悄地出了濯清池。
由于一路上都想着黛蕊,所以并未察觉到暗处的龙珑。
翌日,天刚亮,九黎正翻了个身,抱着丝被砸吧砸吧了嘴,继续睡。
却被人一把从玉床上拎了起来,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身处天牢中,脑海中的画面只停留了被带走前龙珑止不住上扬的嘴角。
被关进天牢的九黎,有些焦虑地来来回回走,嘴里念叨着:“师父回来,看不见我怎么办?会不会着急?要是龙珑不跟师父说我在天牢,是不会不会找不到我?我明明答应过师父要听话的,出门一趟就发现我犯了天规,师父会不会生气呀?”
六日后。
九黎缩在天牢一角,环抱着自己,透过一隅的窗户望着外面的天空,喃喃道:“师父是不是生气不要我了,应该回来了呀。难道是因为太生气,都不想见我了么”
话音刚落,便听见“咯嗒”一声,她应声抬头。
只见游冬一身青衣,不染纤尘。
“师父!”九黎小脸一喜,飞扑上前,却被一道力挡住,只得停在不远处,怔愣地看着他,眼睛湿漉漉地望着他,好不委屈:“师父?”
却见游冬脸色淡漠,冷冷地问:“你可知错?”
一个人在天牢呆了七个日夜,唯一的期盼就是他,原以为他哪怕万分生气,也会像往常一样,安慰着受了委屈的她,却发现,再见面却是另一种场景。她咬着下唇,低垂着头:“师父,我”
“尊上您看她这”
九黎这才发现,游冬身后还跟着司法官,他看着自己一脸的嫌弃和不屑。
“既然不知悔改,便罚去无生殿思过。”言罢,见司法官一脸不赞同,翻开典册正准备说什么,游冬立马沉下脸说:“余下,待本座将劣徒关进无生殿,再到刑台与天帝与你商议。”
“啊,好,好。”即便九黎犯了天规,但尊上的地位不可动摇。眼看着尊上黑了脸,司法官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好默默地看着游冬带走了九黎。
然后垂下头,泛着法典,仿佛想着什么,将册子又翻了好几遍,似乎在寻找什么。
游冬将九黎带到无生殿,正欲离开,便见她拉住他的衣角,低头认错:“师父,九儿不是故意的,我先前是有问过锦儿濯清池的事情,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去。师父,你要相信我,这次我真的没有要闯祸。”
见游冬面无表情,九黎更是着急:“师父,九儿知道错了,你别生九儿气,别不要九儿,九儿以后都乖乖的。九儿不想一个人,别留下九儿一个好不好?”
闻言,游冬身形一顿,暗自调节了一下气息,方才抽回自己的衣袖,语:“若是不想留在这儿,便想法让金曜低头认错。金曜悔过之时,便是为师接你之日。”
“可是师父,金曜的错,跟九儿的”并没有关系呀!她想说,但是还未说出口,便在游冬的眼神下噤音了。
“这是对你的惩罚。我在此设下结界,你我约定未完成,你便不能离开无生殿一步。”说完,游冬在无生殿施法后,便离去了。
任凭九黎在他身后如何哭着喊着,怎么认错,哪怕是跪下,也不曾回头。
许清欢看着跪在地上,看着游冬离去的方向哭得不能自已的九黎,有些心疼,想上前给她一个怀抱,却给不了她温暖。
现在的九黎,让她想起来,许望逝世的那段时间,她也是这样,跪在许望的坟前,哭得险些晕了过去。像个被丢弃的孩子
游冬于九黎,就如同许望如她。如师如父如友,在以前的岁月里,几乎只有对方。突然有一天,那个人离开了,就剩下自己,会担心,会惶恐,会孤独,会不知所措
她看着九黎瘫坐在地上,后来慢慢地蜷缩,最后抱着双膝,将脸埋在双腿之间,压抑地抽泣。
七日后。
四处飘荡继续寻找南瑾瑥的许清欢发现,她所遇到的每个人都在往一个地方云集。且每个人脸上都带着震惊,有两人三人一行的,侧耳私语,隐约听到说什么“刑台”“尊上”“天规”
她有些疑惑,便跟着众人过去。
121 七十二道天雷刑()
到达刑台,众仙云集。om
还好,许清欢如空气般可以随意穿梭,到达前端,听司法天官念法典天规的时候,她才明白,原来,九黎私闯濯清池,按照天规,是要受雷霆之刑的。
吓得许清欢脸色一白,雷霆之刑,顾名思义。她担心地看向游冬,难道他将九黎关在无生殿是为了防止她逃吗?可是如果是在天牢,以九黎之力,也是没有办法的呀。
“尊上,还请让九黎上刑台。”虽然知道游冬已经将九黎转移了地方,但该说的还是要说,至于究竟如何处置,就看游冬的态度了。
“尊上不会是因为九黎是您的徒弟,就要无视天规,包庇她吧?”龙王环视了一下四周并未看到九黎,不由得冷哼一声,说得十分不客气。
虽然游冬的地位在那里,但游冬宁可收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为徒,却一直让他的女儿一直做一个侍女呆在紫暄殿。还因那女子冷落自己的掌上明珠,让她无颜在天界抬头,说心里没有气怎么可能。
龙王话一出,底下一干等,也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毕竟游冬对九黎的盛宠有目共睹,按照往日游冬的做法,自然是不会让九黎受一丁点苦的。都望向游冬,似乎都在等一个结果。
“尊上,你看”天帝也有些为难,看着游冬。
游冬上前两步,淡漠开口:“劣徒已被本座罚往无生殿思过。”
话音刚落,众仙一片哗然,这意思就是,就这样就算了?
“尊上,虽然您地位尊贵,但天规我等怎能不遵,您说呢?”虽然表面上是你客气地询问,但字里行间都是步步紧逼。
“天规自当遵守。”说着,游冬已走向刑台,薄唇轻启:“只是,教不严,师之过。本座既已罚她面壁思过,余下刑法,自由本座代受。”
“尊上不可!”天帝抬手阻止,却见游冬已经指尖荧晕着金色的光,顺着指尖在空中的虚化,出现了金色的字迹。
随着游冬指尖的光晕消失,天空骤然黑云滚滚。
黑云聚集在一起翻涌,像是沸腾了一般,在云层的中心,一道天雷降下,直直落到游冬身上,却见他稳稳承受,不吭一声。
有人在低语,“这还好是尊上,若是那小仙子,怕是这一道天雷就灰飞烟灭了吧?”
“可即便是尊上,天雷七十二道,也怕是受不住的吧?”
“可不是!唉要怪就怪那濯清池的主人,若不是那人入魔,濯清池怎会被列为禁地,还有如此重的刑法。”
“若是尊上出了什么岔子,那些虎视眈眈的妖魔岂不是又要有动作了?”
“可是有什么办法,如果是那个小仙子出来,定必死无疑。都知道尊上素来溺爱小仙子,如何舍得”
许清欢看着刑台上承受雷霆之刑的游冬,大脑一片空白。
七十二道天雷,其实来得很快,许清欢却觉得很漫长,她想上前阻止,也想替游冬挡一挡,可那天雷却穿过她的身体,直直落到他身上。
他上身的衣袍已经在雷霆之间化为点点灰烬,满身绽肉黑焦,可她却看到他笑了。
不同于平常的浅笑,而是嘴角上扬,满眼明媚,直达眼底。那是一种庆幸得逞的笑,像是守住了最珍视之物。
她看着他满身的伤痕,尽管她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眼前这个只是跟南峣暄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可她终是忍不住落了泪得多疼
天帝想阻止,可是天规法典一旦启动,便无可逆转,只能看着游冬硬生生地承受。
当刑法结束后,游冬咬牙强撑站立,许久后抬起头,扫了众仙一眼,开口:“天刑既已罢,众仙还有何惑?”
他的目光环视四周,所到之处,感觉周遭温度骤然降低,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讪讪地看向天帝,似乎在等天帝的态度。
“都散了。”天帝发话,看着龙王似乎还有些不太满意,也不由得沉下脸色,挥了挥手。
待大家都散去,天帝才从高台一闪到天刑台,扶住满身烤焦的游冬,还听见他气短亏欠地说:“别让她知道。om”
“我带你去陨境,天雷七十二道,你的元神定有所损,这段时日你且在陨境里修炼,千万莫要分心,否则,一旦心神不定,怕是走火入魔。”
“她要是知道了,会伤心难过的。我把她关在无生殿,说是让她思过,她一个人肯定会觉得孤单,你让瑶台的锦鲤无事前去陪陪她。”
“好,知道了。走吧。”天帝一挥袖,他们前方出现了一个如水波荡漾开的门。
“我在无生殿加了法术,此后无人能进,无人能出,你千万不能叫她将此事听了去”而游冬,却仍旧跟天帝絮絮叨叨地说着九黎的事情。
看他这个样子,天帝也有些无奈,见他还有些不放心,不愿走,只得架着他走进陨境,保证到:“放心吧!我儿子还在里面,自然不会让她出事的。”
五百年后。
游冬从陨境出来,脸色依旧带着倦怠,脸色仍旧不如以前的气色。
这五百年,九黎待在无生殿内,一日盼了一日,一年等了一年。
游冬从未出现,而金曜也一直不肯认错悔过。
以前,她每日每夜都是与游冬在一起的,分开最长也不过几日。她几乎快以为游冬已经不要她了。
后来,金曜跟她说:只要她能让无生殿变得生机勃勃,想他怎么悔过都行!
她记得,游冬曾跟她讲过,有一种法术可以借自身灵力于外物助其生长。所以,她让萧锦去藏书阁替她取来。
那天她才知道,那个法术是有,但是被列为了禁术。跟濯清池是禁地不同,这个禁术只是对个人的伤害比较大,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不好。
但是,她为了能达成她与游冬的约定,见到游冬,其余的一切她都不在乎。
游冬出来那一天,正好是她施术那日。
他赶往无生殿的时,看到的场景就是——
淡淡的月华光晕笼罩着九黎小小的身子,光华由弱变强,先是凝聚成光团,然后以她为中心辅散开来,强烈的光芒刺激得在场的人难以睁眼。
数万年凄冷,寸草不生的无生殿,就只在闭眼睁眼之间,满殿春色,百花齐放,姹紫嫣红。
殿内生机勃勃,而那人儿身上的光华一下子碎成了星星点点,一闪而灭。那人儿更是愈渐透明,脸色苍白如纸。
他惊慌地唤了一声:“九儿。”
可是她却固执地偏过头,望着殿内之人,撑着一抹笑,有气无力地问:“你说,你错了吗?”
这一刻,游冬知道当初的那个将她关在这里的约定,最终却将她送上不归的路途。
他刚抬脚上前,却见她的身体如天河倒映的星光,又如点点萤火,转瞬便消散他伸手去抓,光点却消失在指缝间。眼看着光点将逝,游冬立马两手划了一个弧度,手上掐着决,将所有的光点重新聚集。
可是当他手决轻轻一顿,光点却又四散开来,如此反复。他却没有半分办法。
直到,一道金光闪过,金曜腰间的宫铃幻化为人形,静静看着悲痛懊恼的金曜,嘴唇一张一合,却没有来得及发出声音,眼角是浅浅的笑意。
下一刻,她将自己的元神逼出,幻化为锁,将九黎支离破碎的灵魂锁在了一起。
游冬将九黎的灵魂收入净瓶之中,闪身便消失在无生殿。只留下金曜和萧锦看着满殿的繁花与生机发呆。
回到紫暄殿,游冬便将自己关在房内,将真身从身体抽离,将九黎化为菡萏的灵魂植于真身之上,取心头之血浇灌,以滋养她枯竭的灵魂。
上次的雷霆之刑带来的伤害,他并未痊愈。因为挂念着九黎,恢复到七成便赶着出关了。谁知,还是晚了一步。
“你可知,你现在的做法会给你的元神带来多大的负担!”天帝得知,气急败坏:“取心头血,伤及根本,稍有差池,形神俱灭。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妖,你当真是什么都不顾了!”
“我答应过她,待我将金曜扶上帝位,便跟她走遍九州洪荒。若我真不管不顾,我何苦还让她受着这天规约束,受人挤兑迫害,最后落得如此下场?”
“可是你”
游冬抬手阻止,背过身去:“我答应你的,即便不是为你,为了天下,我也会做到。但其他的,切勿阻我。”
最后天帝拂袖而去,嘴里还喃喃道:“如此下去,你迟早会因她而丧命的!”
天帝再也没有来过紫暄殿,而游冬,除非必要,绝不离开紫暄殿,守着真身,守着九黎微弱的灵魂。
这日,游冬前去闲庭与天帝商量送金曜下凡历练之事,龙珑推开了游冬的寝宫。将九黎的灵魂从游冬灵根中拔起,并把她扔进轮回之道。
因她的举动,在闲庭议事的游冬,当场吐血,险些昏死过去。拼着最后的意识赶回紫暄殿,与真身融为一体。
游冬,想去轮回道中将九黎寻回来,却因元气大伤,真身受损,最后只得对自己施法赴身一起轮回到人世与她寻她,宠她,护她。
而龙珑因为铸下大错,被天帝打下凡间,历劫九世轮回。
在游冬堕入轮回之时,一股强大的力,将许清欢拉扯进了一个漩涡。
当她的意识再次苏醒,迷糊中睁开眼,是南峣暄近在咫尺的容颜,渐渐模糊了双眼。
“九儿!”看着醒来的许清欢,南峣暄满脸欣喜,害怕是梦境,将她往自己怀里揽了又揽,感受到真真切切的温度,方才确信。
“阿九”许清欢抬手抚上南峣暄满是胡渣的脸,泪眼朦胧,喃喃开口:“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你才受了那么多磨难,那么多苦。”
“你在说什么傻话呢?”南峣暄的大手轻轻抚着她光洁的额头,指尖冰凉:“我本能让你一世安稳,你却因我一生颠沛。”
“阿九,我好困。”许清欢阖上双眸许久才睁开一条缝儿。
“九儿,再坚持一会儿,就一会儿。”南峣暄搂着她,声音有些哽咽,垂头看着她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心疼地说。
“阿九。”
“嗯?”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真的很美?”许清欢依偎在他的怀里,轻轻眯着眼,像只犯困的小猫。
南峣暄失笑,指腹轻轻摩挲在她的脸颊,柔声反问:“有九儿美吗?”
“师父说,九儿是个丑丫头。”
“那是因为不想你太漂亮,这样才能一直待在身旁,永远不离开。”
“那阿九为什么说我美呢?阿九不想与九儿一直在一起吗?”
南峣暄拧着眉,将她的容颜刻进眸子里,缓缓将头埋在她的颈项,在她耳边呢喃:“想,当然想,一直都想。”
“阿九。”
“嗯?”
“九儿是不是从来没有跟你说过:九儿好爱好爱你的,九儿不想死,想一直跟你在一起,一直一直在一起。”
“呵”南峣暄猛然抬起了头,望着许清欢勾起的嘴角,和那晶亮的眸子,皱着眉,却笑了。
“阿九笑得好丑。”
南峣暄轻轻“嗯”了一声,深情地望着她:“九儿,等你好了之后,我娶你好不好?”
“等我们成亲以后,去你想去的城都,在你喜欢的地方,我们盖个小房子,只有我们俩,然后生一群胖娃娃”
“如果九儿想家,我们再回璇城买一个宅子,然后种很多花草,有空去溪山寺上我替你采茶”
许清欢摇了摇头,轻笑,说:“只要和你在一起,哪里都可以,哪里都是家。”
南峣暄闻言一愣,许清欢望着他的神情,心中又不由得泛起了心疼。她知道,游冬曾问过失去记忆的九黎想不想家,九黎说,只要和他在一起,哪里都可以,哪里都是家。
“阿九。”
“嗯?”
“如果我好不了,你一定要好好的唔”南峣暄咬住她的唇瓣,堵住了她的嘴,慢慢地品尝,将她未说完的话都吞入腹中。唇齿相歇之时,固执地说:“你会好的。”
一如当初他替她上了天刑台,受了那七十二道天雷;一如他一次次地将她支离破碎的灵魂聚集;一如他将她植于心口,用心头血浇灌;一如她被丢入轮回道,他转身就堕入轮回
在南峣暄的吻中,眼泪顺着眼角滑落进耳蜗,她浅浅地笑着,合上了眼睛。
“九儿”南峣暄一遍又一遍亲吻着她的唇,一遍又一遍亲吻着她的泪痕,将她搂在怀里,很紧很小心。
马车突然停下,车外传来了喧闹。
初冬的沧雪山脚下,已经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