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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第4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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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嘈杂热烈的气氛中,沈哲子手指扣住腰际佩剑剑柄,利刃蓦地被抽出指向于前,一泓刺眼光芒陡然跃入在场人众视野中,一时间俱都下意识敛息凝神。几个呼吸之内,周遭气氛便由嘈杂热闹转为针落可闻。

    “岁季之前,于此誓师杀奴。今日凯旋以归,不负前言。犯我王境贼众,以死报之!甲马刀枪,绝不虚陈。永嘉之颓,一战洗刷!吾国吾民,再不受辱!刀锋指向故国,甲戈之后,再无兵灾!”

    “驸马威武!”

    “王师万胜!”

    沈哲子话音刚落,安静的人群中顿时爆发出更加猛烈的叫嚷喝彩之声。声浪之大,甚至穿透战马掩耳的皮塞,变得骚动不已。

    “归城!”

    随着沈哲子一声令下,千骑策马,自人群分开的道路冲过,卷过平岗,直往城门洞开的梁郡城而去。一直冲行至正在城下等待迎接的庾条等人身前数丈之外,队伍才蓦地顿住冲势。如此精湛骑术,又让围观之众赞叹不已,喝彩连连。

0819 世道表率() 
    淮南队伍午时入城,一直到了入夜,城外欢迎之众都还没有散去。等到沈哲子入城后脱了戎装再换时服,出城再见,民众们才总算心意满足,有秩序的次第散场。

    早前的梁郡城作为军垒戍堡,规模算是不小,如今兼以民生商用,城池便又从原本的基础上有所扩增,外延出很大一部分,甚至有一座涂水上的水埭过半都被吞纳入城,成为傍城的一片湖泊,周遭颇有几分江东临水而居的情景。

    在这湖泊周边,已经多有民户定居。而且因为直通涂水,周遭也多商户买地修筑仓房货邸之类,已经是境内最繁华区域之一。虽然较之江东建康、京府之类大都邑不可相提并论,但如今的梁郡还在快速发展,未来能够达到怎样的极限,无论此境民众还是外来人员对此都是充满乐观。

    梁郡民众对于驸马到来的热情之高,不独体现在万众出城迎接的大场面,对于驸马起居也都热念在心。在归城途中,庾条便不乏暗羡道:“新年封诏下达,此乡生民得知能够奉食维周,俱都欢欣鼓舞,争相献用。新府已于仲月落成,便在东塘岸畔,恰逢维周行途归封,今日便可入住居养。”

    说话间,队伍便抵达城东湖畔,迎面便望见广阔的府邸,高耸壮观的牌楼仪门,单单正面便占据了水埭入城近半湖岸。沈哲子看到这不乏壮阔的府邸,心内则是有些不悦。他虽然一直勤于营建,不独白地之上兴建梁郡城,早年在都中也多造沈园、南苑等壮美园市,但那都是自有其意图目的。至于对自己真正居室如何,其实他是不甚在意。

    而且如今梁郡作为淮南的后补,虽然已无兵灾祸患,但是民用也要搭配淮南的军事大计划而投用。更何况梁郡虽然已经成为他的封邑所在,但其实他也根本没有时间于此常住,实在不值得劳民伤财,兴建广厦屋舍。甚至就连在寿春,他也仅仅只是居住在祖约旧邸,并没有再建宅邸。

    更何况他的封赏诏书是在新年正月才下达,传到梁郡后至此一个多月的时间,如此规模庞大的府邸便已经建成,工期如此紧迫,可以想见劳民伤财必然更加严重得多。

    庾条以降一众梁郡官员们见沈哲子只是立在府邸门前,脸上却殊少受用神态,反而眉头微蹙,大约也能猜到他心中所想。在郡府任事的沈氏门生马明匆匆行出,侧跪于途恭声道:“郡府自知郎主热于王事,惜于私用,实在未敢劳民损财。新府落成,实在是乡人踊跃,要报偿大恩,献土献用,不耗府库丝缕公帑,也未罢阻郡中一二事务。”

    此时籍在涂中的刑氏等乡宗首领们也都纷纷上前,拱手深拜道:“梁郡所治,俱承使君德政广施。早年若非使君入境创建,安有此境如今盛态!幸在王命嘉恩,分我乡民奉食使君,人心思慕,难忍使君居宿郊野,略作薄献,只望使君能够起居得宜。”

    庾条站在沈哲子身侧也是略作解释,梁郡为沈哲子兴建府邸的事情他真是不知,从年初他便入都又要参加各种典礼,一直到了上月沈哲子归期落实才归镇准备迎接。等到他回来的时候,这座府邸已经建成了大半。

    沈哲子听到这些话,脸色才略有好转,继而便说道:“乡人重赠,本是却之不恭。然则我也王命遣用,纵有一二补益乡野,都是分内之事,决不可恃此而大享私馈!马行之你是门下旧人,不能力阻乡人盛情捐用,稍后自来门下受训。另册录建府劳用,来日俱都备礼返偿!”

    旁侧众人见状还要再劝,但沈哲子又正色道:“盛情我是深领铭记,然则封用俸食,自有典章规定。此事就此言定,还望乡老群贤爱我,勿再软迫。”

    这一座宏大府邸的来由,或许真的不是郡府出面组织建成,但如果说完全没有郡府的影子,沈哲子也是不相信。梁郡态势较之淮南虽好,但物用基础仍是薄弱,如此一座府邸在这么短时间内建成,耗用钱粮甚至可达千万之数。乡人们无论再怎么敬爱他,也不可能如此没有尺度。

    既然府邸已经建成,沈哲子也就接受下来,但是凭他家家境,实在没有必要再如此侵占乡民财物,所以下令耗用俱都偿还。也是通过这种态度,打杀一下江东传过来的时弊世风。虽然世风的扭转并非朝夕之内,但他也是不能容许自己能够话事的地方这种风气越演越烈。

    沈哲子如此态度,难免令氛围略有尴尬,众人也都讪讪住口,不敢再多说什么。该要进行的继续进行,一众人簇拥沈哲子行入这一座新的郡公府,府内已备盛宴,也如淮南一样并无酒水。因为刚才之事,众人难免各怀心事并警醒,在陪同进餐之后,也就不再久留,各自起身告辞,不扰驸马休息。

    待到宴席散场,沈哲子留下庾条,谈论一下梁郡如今的各项政务事宜。

    言及刚才之事,庾条不免叹息一声:“维周你日渐年骨也是日趋肃正。你是胸怀广阔,不恋小利,然则世道如此,固执自清,难免要远于众啊。”

    庾家虽然不如沈氏豪富,但是庾条早年经营隐爵,本身也是家底殷厚,所以他入治梁郡以来,作风也颇清正。但是身在此世,蛛丝牵扯的人际关系,也谈不上清廉如水,只是没有必要主动去做罢了。

    沈哲子闻言后便笑语道:“小舅善言规劝,如今的我却是不能苟同了。如今南北形势已有逆转,人事不可再寻旧俗。兴复社稷,绝非独仰甲兵强盛,诸多时弊也要有所革除。时誉举我,以为表率,那么我便要以身作则,身重道义。即便有不解,也非远于我,而是远于义。大道功途便在脚下,若还迷于小利左右瞻望,那不过是恶鄙俗流,虽远不惜。”

    庾条听到这话,眸光也是微有光彩流转,在席中拍手笑道:“大道身执,能够不为众情所困,不为世风所扰,勇为表率,大概只有这样的气概,维周你才能兴创浩大功勋!如今江东不乏俗流,多以侥幸论你,我是深盼维周今次归都,能以壮气言行训斥那些愚蠢之众!”

    沈哲子闻言后便也笑起来,同时跟庾条讲述一下如今淮南一些法令规矩,虽然并不要求每一名属官俱都洁身自好,但是凡有馈赠领受,俱都要报备府下。虽然一开始施行起来的时候也是群情骚动,多有纷扰,毕竟时下人情往来风气实在太炽,无限南北,难以禁绝,但在施行一段时间后,也就成为定规,已经很少再有反对之声。

    庾条又在府内聊了一段时间,因为沈哲子不能常住,明日便要继续上路,也就不再打扰沈哲子休息。

    送走庾条之后,沈哲子才往府内行去。这座新建的府邸,占地十数顷之多,虽然建筑风格不及都内乌衣巷公主府华美,但是面积却要大得多。今次随行归都的沈云、谢奕等人不耐应酬,简直此前身在戎戍不得放松,这会儿早已经寻来船只从府内登船游湖去了。清凉月色下,隐隐传来这些人在湖面上的鬼哭狼嚎声。

    沈哲子在这座府邸中稍作游览,对于这个新的家院心内倒也不乏好奇,这也算是正式在江北安了家。日后他虽然不会于此常住,不过大可将家中子弟引过江来在此居住一段时间,适应了江北的生活之后再选入淮南镇中任用。

    行入内府之后,沈哲子看到兴男公主正坐在花厅中望着窗外夜色怔怔出神,神态略有几分萧索,心情看起来似乎不算太好。他便行过去坐在公主身畔,握住女郎那素白柔荑,温声道:“娘子自向淮南以来,便像有心事萦怀,今次踏上归程,愁容更多,你是担心我又要把你弃留都下?”

    “你瞧得出我有心事?”

    兴男公主听到这话,先作捧心,而后捂面,点了点头又摇摇头,片刻后才叹息一声,身躯软倒偎在沈哲子怀内,不乏丧气道:“从小到大,我就没有心事能瞒得住你!明明我都打算藏起不告你知,总要被你看破!”

    讲到这里,她语调便更显落寞:“夫郎你把我留在咱们这座新府,不要再携我过江好不好?”

    沈哲子闻言后便笑道:“往年我不愿携你赴任,那是因为军务繁重,你若居留军旅实在太多不便,南北风土又是殊异,担心娘子你会受不住。眼下军势扭转,你也没因风土变异害病。要是还想随我归镇,我又怎么会弃你。或许未来,我们便要常住江北乃至中原都未定。”

    “真的?”

    兴男公主听到这话后,眸子不禁一亮,心情略有好转,可是很快情绪又低落下来:“我也不是因为这事烦忧,你就算再把我留在江东,我也有办法再逐你而去。我不想过江,我、我只是、我只是……唉,我若不说,心情总是积郁,说出来又怕让你烦忧……”

    沈哲子听到这里后,心内已是一动,继而垂首低语道:“是不是台省内苑有什么风传异声,让你烦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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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20 荣辱与共() 
    “你、你是猜到了,还是听说了?”

    兴男公主听到这问话,俏脸更加显得纠结,头颅不免垂得更低,涩声道:“早前在都,阿翁传信告我,言是夫郎大功惊世,日后或许人情眼望都有非议。此前我是不懂,可是、可是……”

    犹豫片刻之后,兴男公主才终于将她离都之前在苑中的事情讲了一遍。她虽然自来无甚忧愁,但也见识过世道险恶,能够感受得到或是因为人言,或是自家夫郎太过出色,母后心内对夫郎已经渐渐有了防范疏远的想法。

    这种感觉实在让她有些无法接受,倍感纠结。此前在去淮南的时候,便一直纠结着该不该告诉沈哲子。又担心沈哲子得知母后心境的变化后,也会因此感到困扰烦忧。原来在淮南镇中,因为有了夫郎的陪伴,这些心事还都可以隐藏,但是随着南行越近建康,她的心情便更加低落,眼看着母家、夫家有所疏远,也实在让她倍感为难。

    沈哲子在听到兴男公主讲述之后,一时间也是不知该要怎么开导,他是自有巧言善变之能,但是在面对自家娘子的时候,实在说不出那些大功遭忌的叫屈言语。世道人情自有残忍之处,而最残忍莫过于左右俱是至亲,偏偏彼此又都没错,说实话就算让他自己面对取舍,都要倍感为难。

    “最初听到母后想要把夫郎召回,阻你再建功事。我心内真是气愤的不得了,什么时候贤能勤事,勇于王命反而成了罪过?我家夫郎自有大才难掩,世道众人都有不及,就算旁人心怀嫉恨,母后她怎么能有此想?”

    讲到这里后,兴男公主语调更显干涩:“母后于我,是骨肉人伦至亲,我与夫郎又是并蒂共生的夫妻,幼来便入家门,讲到朝夕相处的情深,我自然要择于夫郎。母后她既然见疑,那就一并把我都抛弃吧!我是一定要跟从着你,怎样都要到你身边去!”

    听到怀内女郎悲伤难掩而又坚定的语调,沈哲子心内也是多有感触,俯下身去嘴唇深深印在公主光洁的额头,语调亦有几分动情:“苍天待我实在太厚,若是不能竭尽全力回报世道,我真怕来日天命夺我诸多恩宠!”

    兴男公主听到这话后,身躯却是悄然一震,继而眼角便微有泪痕:“沈哲子,你知不知?我去到淮南,你能朝夕伴我,我真是高兴得很,真是……我总是不想见你太为难自己,不想见你太劳累。往年我是喜听旁人夸赞我家夫郎如何的贤能,如何的英武,但我其实心里最想,能够朝夕陪伴你,你是那么聪明,从小就把我的神思念想都给骗去,我不在你身边伴着你,都不算是一个完整的人……”

    “在淮南,我是见到自家夫郎有多么英武,多么受人拥戴。旁人也都敬我,但都无关我是否帝宗公主,全因我是你家的小娘子。我是真的高兴,我家夫郎自来不凡,本就该要受到世道这样的推崇。可是我又怕,怕母后所忧,因为我是真的见到,真的见到许许多多的人,他们是只知君侯,不知君王啊……”

    沈哲子听到这里的时候,两臂蓦地一僵,兴男公主自然感受到他这异状,两手死死攥住他的袍带,两眼则直直的望着他:“沈哲子,你是那么聪明的人,总有法子安慰到我。真真假假都好,你知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信,我都听从,我真是难受得很……我、我真的担心,你是那么贤能大才,未来还要扫荡群邪,中兴社稷。可是、可是,阿琉他拿什么跟你比较?跟你比起来,他、他真一无是处。就算你不作此想,到时也定有人去逼迫你……”

    讲到这里,兴男公主身躯都变得瑟瑟发抖,蓄满泪水的眼眶中不乏惊悸,仿佛透过虚无看到什么恐怖的后来之事:“我不是什么高才女子,也只是听你讲过一些史说旧事。真要到了那种时候,就算你忍耐得住,旁人忍不住啊……阿琉、阿琉他也不是大气魄,你能停下来,他未必停得住,咱们一家人,或都要共赴黄泉了……你要是忍耐不住,我、大概那时也会有人逼你弃我吧?你又忍不忍得住?”

    沈哲子沉默听完公主的泣诉,然后端正坐姿,两手捧住那梨花带雨的俏脸,认真凝望许久,然后才自嘲一笑:“人皆道我才高,我也以此自视。但其实百劳千累,人又怎么能世事通览,全无遗漏。我家娘子终于长大了,早前我竟不知,我、我是该要高兴,但也真是有几分失落。我不是圣贤,心力也有穷竭,也有困顿,我是要逞强,要能人所不能,可是,我也有、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看到沈哲子嘴角泛着苦笑,颇有颓态,兴男公主顿时愣在了那里。在她心目中,自家夫郎自是无所不能,没有什么能够困扰到他,而此一类的表情,她是第一次在沈哲子脸上看到。虽然是第一次看到,但却给她以似曾相识之感。

    究竟在什么地方见过?

    兴男公主略作思忖,很快脑海中便浮现出另一张面孔,那是一张病态苍白的脸庞。而当这张脸庞浮现在脑海中时,兴男公主才意识到她之所以感到熟悉,并非相貌,而是言辞语调。在那个午后,她的父皇一如眼前的夫郎,也是拉着她手,不乏欣慰言道:“朕的兴男,已是长大了……”

    长大了?

    当两张面孔,一样不乏无奈的神情,渐渐在兴男公主迷蒙泪眼中重叠到了一起,兴男公主才意识到,她根本就从未长大!一样的蛮横冲动,一样的无理取闹!她的父皇,她的夫郎,俱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而他们待她也都是无比珍爱,予求予取,同样的溺爱纵容,也一直都试图在她面前维持一个伟岸且无所不能的形象

    可是她完全感受不到这份苦心,多年前是这样,拉着幼弟一定要强见父皇,也见到了垂死的父皇极力要在她面前掩去的那软弱一面,迫得父皇不得不在她面前坦言:“诸多世事,都是无奈,任性难存……”

    那声调,那神情,一如眼前的沈哲子。她总是太任性,总是要将至亲近的人逼迫得退无可退。

    “对不起,对不起……沈哲子,我真的错了,我不该、不该说那些蠢话!你不要、不要……”

    兴男公主两手紧紧抓住沈哲子袍带,眼中已是泪如滂沱,但却拼命瞪大了眼,唯恐眨眼之后,眼前的夫郎也要抛弃了她。

    “这不是你的错,是我太逞强。我总觉得自己能打理你这一生,哪怕蒙骗也要让你一生福乐无忧……”

    “你能的,你、能的……你凭什么不能?你说的什么话,我都信……我是这么好骗,你又不是不知!”

    听到沈哲子这么说,兴男公主更加惶恐,整个人都扑到了沈哲子的身上,泪水更是滚滚涌出:“我说什么,想什么,全都是你教我……你教的我,你不该抛下我,你不能!”

    沈哲子抱着女郎啜泣抽搐的娇躯,心情不乏沉重,他是真没想到,自家娘子向来不乏神经大条,但其实已经有了如此细腻的远见。说实话,当听到兴男公主讲出那些话语的时候,他是不乏自愧乃至于无法面对兴男公主。只是再听这女郎在他怀内泣诉,也是第一次如此真实的意识到他在这女郎生命中分量之重,心情自然难免更加沉重,乃至于生出就此不问世事,就此避世归隐乡土的想法。

    但这想法只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并不是打定主意要恃深情而罔顾公主的感受,而是因为他在世道涉入之深,已无退路。

    兴男公主俏脸紧贴在沈哲子肩上,啜泣良久声调才渐有微弱,沈哲子以为她是哭累入眠,刚想起身将女郎抱起送回榻上,可是身躯刚刚挺直,那女郎环拥沈哲子的双臂蓦地收紧,沈哲子当即便咳嗽起来,声调沙哑困难道:“你要勒死我啊?”

    “我……”

    兴男公主闻言后,才忙不迭抬起身松开手臂,脸庞上还挂满了泪痕,待见沈哲子喘息转为均匀,才嚅嚅道:“我、我是有这种胆量,我、我只是舍不得。你就是我的命,你要是抛下我,那、那我真就不活了!”

    换言之,沈哲子若真敢抛弃她,她是敢于玩命的。

    讲到这里,女郎啜泣声再次扬起。沈哲子连忙上前捂住她的嘴巴,拍着膝盖不乏无奈道:“谁又说过要抛下你,都是你这恶娘子半晌在此又哭又闹!偏要把假的闹成好像真有此事!”

    那女郎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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