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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第2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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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社会动荡,战乱频频,妇女从军在时下而言并不是什么孤例。早年历阳作乱,便曾经裹挟大量的民家妇人充作壮丁。当然这些妇人是被裹挟迫害,饱受战乱之苦。

    真正主动投身军旅,建立功勋的妇人也不是没有。譬如颍川荀崧的女儿荀灌,当年汉沔杜曾作乱,荀崧受命驻守宛城被围,便是其小女荀灌率兵突围请援。

    而时下另一个更为彪悍的妇人则是早年坐镇淮北的泉陵公刘遐之妻邵氏,邵氏本就是将门之后,已故冀州刺史邵续的女儿,刘遐所部流民兵几次作乱,这位邵氏屡次力挽狂澜,镇压乱军。

    最近一次便是刘遐去世之后,郭默奉命统率刘遐旧部,因威不伏众致使刘遐旧部纷纷作乱抗命,若非邵氏出面镇压,郭默能不能保住性命还在两可之间。哪怕是如今郗鉴坐镇淮地,对刘遐的这位遗孀仍要礼遇有加。

    当然,妇人们在时下的地位体现并不独军事一节,而能够从戎建功的妇人也毕竟是少数。更多的妇人能力还是体现在对家庭的维持,譬如江夏李充的母亲卫夫人,以及号称永和风流之宗的刘惔母亲任氏,她们对儿女子弟的教育以及人格的塑造,都占据着无可取代的重要地位。

    所以,在如今的这个乱世,妇人的社会地位绝非仅仅只是男人的附庸那么简单,甚至在许多方面,她们面对苦难所体现出来的坚忍,能发挥出的作用并不逊于男人,甚至还隐有超越!

    当然沈哲子这一篇《花木兰》,不可能照抄原本的《木兰辞》,只是保留下来一个代父从军的内核,至于背景则放在了八王之乱最后的颖、越争锋。花木兰自然属于正义的越府一方,徐州琅琊国人士,而对手自然就是如今独霸中原的羯胡。

    花木兰这一篇故事,自然不如《梁祝》凄美,但却激昂得多,加上沈哲子的冗笔描述,极大充实了花木兰在代父从军过程中的军旅事迹。对于兴男公主来说,吸引力要比《梁祝》大上了许多倍。

    《梁祝》故事虽然写的早,但却是沈哲子的保留曲目。而花木兰的故事,他从动笔便是用戏剧的格式来写的。对于这个不曾见过的文学体裁,兴男公主最开始读起来是有一些困难,但在看至半途,便渐渐有些习惯了,甚至于再返回头去从头看一遍。

    从上午一直到了傍晚,兴男公主才将这长达几万字的剧本看完一遍,待将书卷合起,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这时候才察觉到自己已经枯坐了大半天,四肢都变得僵硬麻痹起来。她揉着有些酸涩的脖子想要站起来,身躯却是一晃又栽入了沈哲子怀里。

    然而兴男公主对于身体的疲累不甚在意,两眼湛湛有神,晃着那书卷感慨道:“这一位木兰娘子,俊迈不逊成男!战阵杀敌,敏而有功,但凡有志,都可趋前,所谓男女之别,只是庸人浅见!夫郎以此勉励,真是让我倍感振奋!”

    听到这女郎激动得语无伦次,沈哲子又是不免心头大汗。这小娘子代入感未免也太强了些,难不成还真生出什么效法从戎之心?

    顿了一顿后,兴男公主脸上又涌出一丝羞涩笑容:“只是木兰这个小字不好,她既然家无长兄,父母自然会有殷望,终究还是‘兴男’妥贴一些……”

    沈哲子听到这话,更是倍感无语,这女郎品味虽然不高,文艺之心却是炽热,总有太多以身代之的遐想。

    他伸手抢过那书卷,屈指敲在这女郎光洁额头上:“你这小娘子,自己都尚且懵懂,能够安分养在家里,我已经要多谢你帮忙,从戎对战这种事情,你又能明白多少?这些闲来戏作,荒诞不经,你连真假都分辨不清,又乱想些什么!”

    兴男公主揉了揉被弹中的脑门,不忿的哼哼一声,继而两手抓住他衣襟赖在怀里不肯起身,傻笑着逼问道:“你虚写这个小娘子,难道心里不是在想着我?我家旧籍就在琅琊国,家里也没有长兄!假使易身相处,你道我就没有代父从军的勇气?哼哼,若我真有这种机会,江东未必就有沈维周扬名之地!”

    “这么说起来,我倒要多谢小娘子成全之恩。”

    沈哲子一掌拍在这小女郎翘臀上,趁其娇羞躲避时顺势坐起身来,将那书卷摊在案头,笑语道:“这一篇故事,可不止于文辞。是要挑选伶人各自戏说,才算是得了创作撰写的本义。”

    兴男公主听到这话,眼神不免更亮,趴在书案上又看一番,对这新的文体便渐有明悟:“难怪我读着太不通畅,原来是要让人分而诵之!”

    说着,她便将书案一拍,继而便戟指旁边侍立的小瓜儿,娇呼道:“命尔执金箭,轻骑赴军前。召我虎贲郎,破阵诛胡奸……”

    小侍女瓜儿见公主此态,小脸上泛过一丝茫然,并不知该要如何回应:“公主是要……”

    “不要唤我公主,我乃是荡寇将军、淮右行军督护花弧!”

    兴男公主小手一摆,颇具威严道,继而又低头翻阅那书卷,找到台词出处位置然后推给瓜儿,示意她顺着念下去。

    瓜儿低头看一眼那文卷,语调迟疑怯怯道:“风、风尘云色昏,骤雨覆辕门。拜乞……”

    “不对不对,瓜儿你是我营下悍卒,言语哪能这样娇弱!你要这么诵,语气豪迈一些……”

    兴男公主倒是颇具演艺天分,角色感情代入极快,自己轻咳两声,调整了几次语调,才挑选出一个自己感觉比较合适的语气,插腰横目作态,语调高昂道:“拜乞将军恤……”

    “你就不要再为难瓜儿了,她连行路都唯恐踏重,哪敢在主将面前如此拜乞。”

    眼见那小侍女一脸的为难,小嘴张了几张,也没能发出公主那近乎咆哮的拜乞声,沈哲子便笑着给她解围。

    公主正兴致盎然,却没有这么简单被劝止,便又拉着沈哲子与他相对而坐,两人对稿念词,乐在其中。

    对于这种新趣的游戏,从心底里感到喜欢,乃至于无师自通,并不止局限于两人分饰角色,让人将府里眼下空闲的家人们都唤来,凡有台词者各自安排,只是这些人却没公主那么快代入角色的本领,有的畏畏缩缩忘了台词,有的虽然念出来,但却磕磕绊绊,完全不合人物设定。

    更多家人加入进来,沈哲子得以抽身,乐得清闲,便在旁边看着公主乐此不疲的挨个儿教导这些扮演者们该要如何表达分给自己的人物角色。

    这一份《花木兰》的剧本,大概是当下这个时空第一份此类的作品,老实说文采并不怎么好,充其量不过是打油诗的水平。以沈哲子当下身负的文名,是羞于以此示人的。但大凡一种新奇艺术形式的出现,总要经过长久的发展才能达到一个较高的审美标准。

    比如说与曹子建共分天下之才的谢灵运,其诗作整体上而言也就是盛唐二流水平,但是作为山水诗的开创者和奠基人,其文学地位是绝大多数后继者都难超越的。

    公主这一番乱糟糟的排练,也让沈哲子察觉到他这一个尝试其实还不成熟,有许多需要改进的地方。比如台词多取五言,形式比较拘泥,如果再配上许多乐府杂调咏唱,则不免更加纷乱,缺乏一个统一的基调。

    不过艺术形式的尝试,本来就很少存在一蹴而就的成功,作为一个观赏艺术,除了本身的表现形式是否成熟以外,还要考虑受众的接受程度。这些都需要一点一点的磨合,看公主那乐在其中的样子,沈哲子对此倒也不必再过分关注,由得兴男公主自己去琢磨。

    兴男公主虽然趣味不高,但对艺术表达的要求却是精益求精,单单吟咏已经无法让她满意,甚至让家人取来几具家里收藏的甲具,自己披挂着沈哲子早年所用轻甲,手按佩剑,威风凛凛的教导家人。

    看她那认真不乏烦躁的架势,沈哲子真担心这女郎气性上来了,谁要是一直演不好便上前给其一刀子。总之一群家人们被公主这偶发的奇趣兴致搞得一个个叫苦不迭,尽管天色已经昏暗,一群人又被拉到花厅里,手里拿着抄录的台词纸片,小心翼翼的对词。

    在这一片闹哄哄的景象中,沈哲子却发现那位崔家的小娘子崔翎正一手托腮坐在花厅角落里,郁郁寡欢的模样,似是心事重重。沈哲子略一转念,便让瓜儿去将那小娘子请过来。

0481 苦命娘子() 
在公主府里,崔翎小娘子算是一个比较特殊的人,说她是仆人,就连沈哲子和公主对她都是礼待有加,并无驱使。说她是主人,却又与两位少年主人没有什么亲属关系。说她是客人,可这位小娘子却又一直以沈氏仆人自居。

    沈哲子当然不将这位小娘子视作仆役,且不说崔家本就是北地旧姓旺宗,以及崔珲与温峤良好的私谊,单单自家三叔沈宏对崔珲崔先生的敬重,沈哲子也不能将这位小娘子做仆役差使。

    不过对于这位崔家小娘子,他也确实关注不多,反倒是兴男公主与之脾性相投,交谊深厚。

    那位崔家小娘子很快就行至沈哲子座前,弯腰施礼,沈哲子起身避开示意崔翎入座,然后才笑语问道:“我观娘子愁容遮面,不能开颜,可是有什么愁苦之事?崔先生将娘子托付都中,公主又多得娘子看顾周全,娘子若有什么困顿之处,不妨直言。”

    崔翎侧坐席中,听到沈哲子的话后便连忙说道:“多谢郎君关心,郎君、公主待仆下俱都和善,府中用度无缺,实在是没有什么烦忧。”

    听到这小娘子的回答,沈哲子便点点头,既然不愿跟自己多说,大概是什么女儿心事,那也就不便再多问。

    只是略一沉吟后,他便又说道:“娘子旧籍北地,本是洒脱飒爽,我尚记得当年初见娘子,虽是历劫受难,但却并无凄怨萦怀,英姿飒爽尤胜男儿。都中生活,不似乡里随意,或有拘束,若是娘子因此心意不顺,我便安排人送娘子归乡。只怕公主会要因此寡欢,这女郎散漫纵意,少有相知,是将阿翎娘子你当作闺中良伴。”

    “公主能得郎君珍爱如此,实在是人间至幸……”

    崔翎娘子听到沈哲子这么说,那远比常人要更明亮有神的眼眸忍不住望向厅中甲衣披身、认真指导家人做戏的兴男公主,口中轻喃说道。

    沈哲子看一眼兴男公主,恰逢这女郎也向他望来,便举起手往门外指了指,示意自己先回去休息了。

    崔翎娘子起身相送,站在廊下望着郎君消失在夜幕里,视线渐有迷离,突然听到耳畔隐有喘息声,转回头来便蓦地发现公主也站在了她的身边,正一脸忿忿望着郎君离去的方向,口中还在轻语薄嗔:“这人真是没有耐心,明明是他自己撰写的篇章,甩手就丢给了我!唉,要教会这些人吟句,实在是太难了,一个个都是欠了奇趣!”

    “郎君多思有劳,当然不似公主神旺……”

    崔翎刚说一句,手腕便被公主拉起来,笑嘻嘻对她说道:“阿翎娘子你还没看这《花木兰》文篇吧?来、来,我教你要怎么看。这文篇可不是旧赋,内中所涉,人皆有说,这叫做戏文!写的可不是那些俳优俗曲,而是一位代父从戎的女中英雌!这一类的新篇,如果没有奇思妙笔,寻常人可是写不出来的!”

    听到公主这一番卖弄,崔翎小娘子不免也好奇起来。她因为心事重重,刚才虽然在花厅里,但却没有听到太多,这会儿听到兴男公主炫耀卖弄,便送公主手里接过那份手稿,随着公主回到花厅细览起来。

    这会儿,沈哲子原本的手稿早被抄写了好几份,其中一份丢给了崔翎小娘子,另拿一份交给云脂娘子嘱其替自己教导那些家人。

    她自己则坐在了崔翎娘子身边,喜孜孜说道:“夫郎他口言戏作,其实我哪会看不出他的用心!他平日那么忙,却抽出时间来书写这万言长篇,怎么可能会是戏作那么简单?阿翎娘子你看文中这位木兰娘子像不像我?哈哈,应该是我夜有梦语被他听去,所以作此篇来宽慰勉励我!”

    “咦……这么一说还真的有可能,否则文中这木兰娘子所言所为,怎么越看越觉得合我心意!原来是我自己梦里有思啊,只是这人太无聊了,夜中不眠总要听人梦语……坏了,我有没有说过别的梦话被他听去?”

    兴男公主坐在那里自言自语,随其思维发散,俏脸便渐渐变得红润起来,小手轻扇,心里已经渐生心思被人探知窥破的羞涩。

    至于旁边那一位崔翎小娘子,则捧着那一份手稿看得渐渐入迷。她虽然出身北方高第,但是自幼随父离乡逃难,陷入生死徘徊的险恶境地,其实并没有受到太多的文墨熏陶,所以也只是勉强能够读写而已。

    不过沈哲子这故事写的朴实乃至于冗长,也无险词奇句,因而读起来并没有什么障碍。这娘子性格与趣味都与公主相类似,因而也是看得入迷,不自觉代入其中。

    听到公主在那里自顾自的絮叨,这小娘子心里便忍不住有不同意见:那位木兰娘子哪里是在说的公主,公主帝室贵胄,这一世也碰不上子代父征的事情。硬要作类比,反而像是说的自己更妥帖……

    公主在那里忸怩着羞涩良久,而崔翎也已经将这一篇故事给看完,她合上书卷之后神情却是复杂,半是向往半是纠结道:“莫非女儿也真能如那木兰娘子一般从戎建功……”

    “阿翎娘子你说什么?这不过是我一时梦话被夫郎听到,以此慰我,是不能作真的。我倒是也不乏这样的勇气,可是兵者国之险用,还是要交付给真正有显才有担当像我家夫郎那样的人才是。不过,阿翎娘子你控矢飞丸神乎其技,倒也不能说全无可能啊!不过还是太危险……”

    兴男公主晃着脑袋叹息一声,为自己不能梦想照进现实而可惜。不过她眸子一转,又望着身边的崔翎说道:“是了,我听家人说乡里有讯传来。崔先生对娘子你可有问询?”

    崔翎闻言后点点头,只是神色更显黯淡,略一沉吟后才附在公主耳边低语几句。

    公主听完后,眸子已是闪亮,抓住崔翎皓白手腕笑语道:“这是一件好事啊,阿翎娘子你怎么一脸愁容?”

    崔翎苦笑一声,看一看厅中那些人,只是摇头不语。

    兴男公主见状,便起身对那些已经颇有倦色的人说道:“今天就到这里吧,明天没有事劳的再来这里,我要考校你们学的如何了!”

    待到众人得命散去,兴男公主才又返回来坐在崔翎对面,皱眉道:“温公想要为次息求娶娘子,这是一件好事啊!娘子你这么愁苦,莫非是觉得高配难企?可是我听说,温公与崔先生私谊甚笃,你们两家也是世好,眼下也都居江东,正宜重续旧好啊!况且娘子你年岁也都不小,我可是早几年前就为人家妇了!”

    崔翎闻言后却摇头道:“温公江东盛名,又有匡扶之功。两家虽有旧谊,可是阿爷携我不过是浮波南来的游魂,即便有世谊,哪敢因此邀幸……况且、况且沈氏主家大恩未偿,我实在不想迁往别家……”

    “娘子你这么想就错了!往年善助都是小事,岂能因此拘人一生。况且家翁、夫郎对崔先生都是敬重,绝不会以此自专相阻的!温氏确是高望人家,但温公能有此请,可见是仁厚长者,却之不恭。那温家次息名什么?娘子若还有迟疑,我请夫郎出面告诫那温家子,若敢有负娘子,我家不会饶他!”

    兴男公主拍着胸口保证道,不想让崔翎娘子因畏惧门第而错失良缘。

    崔翎娘子闻言后脸色却是更苦,人之苦衷大凡能言者不过一二,她眼下心情极复杂,甚至自己都不清楚因何如此抗拒温峤的求亲。当然无论什么人来看,她这一婚配都是难得的良缘,可是这娘子却就是下意识的不想。

    而她父亲给她的传信,也并没有一语言定,而是让她自决。父女二人早年在严氏那苇塘中相依为命,相依为命,彼此更能相知。父亲这么传信来,崔翎娘子便能想明白,父亲对这一桩婚事其实也并不热衷。

    要知道,温家在眼下已经渐成气候,子弟婚配如何对于来日家业的传承也有极大意义。温峤高义念旧,可是崔珲却不想因此而拖累旧友。

    公主力劝,崔翎娘子不知要如何回答,沉吟了良久,她才蓦地一勾衣带,待其衫裙自肩上滑落,便露出一具凹凸修盈的身体。只是公主视线落在其左肩乃至于后背时,忍不住举手掩住了微微张开的嘴巴。

    “丑态甚于无盐,陋瓦怎敢求出害人!生而多艰,侥幸不死,此生惟求养亲报恩,不敢再有他望,祈求公主不弃!”

    崔翎娘子翻身泪眼相拜,她容貌虽然不算温婉绝美,但自有一股北姝娇俏爽朗风情,是一位能够让人眼前一亮的俏娘子。可是在其裸露的肩背上,却非尽是白皙柔嫩肌肤,而是横亘一片伤疤,仿佛精美瓷器一斑脱釉,让人心生怜悯。

    公主虽然与崔翎娘子相处良久,却不知她身上有此旧患,还未开口,泪水已经蓄满了眼眶。她忙不迭弯腰将这位苦命娘子拉起来,为其披上衣衫,安慰道:“我家从不惧多人加餐,娘子你既然不愿意,回绝了就是,不要再因此自扰……”

    崔翎闻言后感恩回笑,清泪缓流懒于擦拭,她并不以自己旧患而自卑,只是眼下生活已是她最喜。增之一分,减之一分,都让她感到害怕。苦狱生还,已是侥幸,人生大半美好,已经与她绝缘,若能久伴珍视,此生已经无憾。

0482 世间独一() 
夜半时分,沈哲子早已经睡下了,却隐隐听到啜泣声。他翻过身来,借着房中微弱灯光,看到榻旁坐着一个玲珑身姿,正在垂首暗泣。

    “怎么了?”

    沈哲子坐起身来,轻轻拍了拍兴男公主肩膀。这女郎娇躯微微一颤,继而便扑入沈哲子怀内,啜泣声更大了一些,却并不说话。

    感受到这女郎颤抖的娇躯,可见心情很是悲伤,沈哲子将其横抱在膝上,睡意渐渐消退,柔声道:“我家小娘子向来无忧为美,怎么突然就夜中忍泪?如果是我得罪了你,眼下正该控诉。如果不是,扰人清梦,那我真是无妄之灾。”

    “我、我心里哀痛得很,你不要逗我发笑……”

    兴男公主身躯一拧,哽咽轻斥,继而两臂紧紧抱住了沈哲子,幽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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