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86读书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酒神--莫言作品-第2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一会儿就旺,咱这儿煤软,不耐烧,要勤填。” 
  丁钩儿解开脖子下的扣子,用鸭舌帽擦着额头上的汗水,问: 
  “为什么九月份就生火炉?” 
  “冷哇,矿长,冷……”看门人哆嗦着说,“冷……煤多,靠着煤山……” 
  守门人脸上干巴巴的,好像烤焦的馒头。丁钩儿不想继续吓唬他,说我不是什么矿长,放开胆子烤吧!我是来办事的。墙上的男婴哈哈笑着,栩栩如生。他眯着眼端详着这个可爱的孩子。看门人马上翻了脸,提着斧子说,你冒充矿长,开枪伤人,走,跟我到保卫科里去。丁钩儿微笑着说,我要真是新来的矿长你怎么办?看门人怔了一下,干笑了几声,将斧头放回床底,顺手从床下拖出一个酒瓶子,用残缺不全的牙齿咬开瓶塞,喝了一大口,然后讨好地将酒瓶子递给丁钩儿。酒液里泡着一棵浅黄色的人参,七只张牙舞爪的黑蝎子。请领导喝酒,守门人馅媚地说,这酒大补呢!丁钩儿接过酒瓶子,晃晃,蝎子在参须间游泳,怪味道从瓶口冲出来。他用嘴唇沾沾瓶口,将酒瓶子还给看门人。 
  看门人满脸狐疑地打量着丁钩儿,问道: 
  “您不喝?” 
  丁钩儿说: 
  “不会。” 
  看门人问: 
  “您是外地人?” 
  丁钩儿指指墙上的年画,说: 
  “老头,这个娃娃又白又嫩啊!” 
  他仔细地观察着看门人的神色。看门人神色沮丧,大口喝着酒,低声咕噜着: 
  “烧点煤算什么?一千斤才几个钱?……” 
  丁钩儿实在热得难以忍受,恋恋不舍地看了那孩子一眼,拉开门,大步走进阳光里。阳光凉爽爽的,十分舒适。 
  丁钩儿生于一九四一年。一九六五年结婚,婚后生活平淡,夫妻关系不好不坏,有一个儿子,比较可爱。他有一个情妇。她有时非常可爱有时非常可怕。有时像太阳,有时像月亮。有时像妩媚的猫,有时像疯狂的狗。有时像美酒,有时像毒药。他想和妻子离婚又不想离婚。他想和情妇好下去又不想好下去。他每次犯病都幻想癌症又惧怕癌症。他对生活既热爱又厌烦。他摇摆不定。他经常把手枪口按在太阳穴上又拿下来,胸口,心脏部位,也经常承担着这种游戏。他乐之不倦的唯一一件事是侦察破案。他是检察院技压群芳的侦察员。几位高级干部熟悉他。他身高一米七十五厘米,体瘦,皮肤黑,眼睛有点怄。嗜烟。好饮,酒量不大。牙齿不整齐。会一点擒拿术。枪法不稳定:情绪好时弹无虚发,情绪坏时百发不中。他有点迷信,相信运气。好运气经常光顾他。 
  不久前的一个正午,检察长扔给他一支中华牌香烟,自己也抽出一支。丁钩儿打着火机先点燃了检察长的烟又把自己的烟点燃。烟雾进口,好像酥糖溶化,又香又甜。他看到检察长吸烟的动作有点笨拙,心里想这老头儿其实不会吸烟,但他抽屉里好烟不断。检察长拉开抽屉,把一封信拿出来,先瞄了两眼,才递给丁钩儿。 
  丁钩儿匆匆阅读着那个人稀奇古怪的字迹构成的检举信,显然是用左手写的。署名:民声,显然是假名。信的内容先使他惊惧后使他怀疑。他又从头把信浏览了一遍。尤其反复看了信的空白处那位熟悉他的首长龙飞凤舞的批示。 
  他望着检察长的眼睛。检察长望着窗台上的茉莉花。白花点点,散发着淡雅的香气。他自言自语地说: 
  “这可能吗?他们有这么大的胆量?敢把婴儿红烧了吃?” 
  检察长暧昧地笑笑,说: 
  “汪书记点名要你去调查。” 
  他心里很兴奋,嘴里却说: 
  “这事该不着我们检察院去干!公安部门睡觉去啦?” 
  检察长说: 
  “谁让我这里有一位大名鼎鼎的丁钩儿呢?” 
  丁钩儿有些发窘,问: 
  “我什么时候可以动身呢?” 
  检察长说: 
  “你随时可以动身。离婚了没有?不离婚同样需要勇气。当然我们希望这是一封望风捕影的诬告信。绝对要保密。你可以采用任何方式,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 
  “我可以走了吗?”丁钩儿站起来。 
  检察长也站起来,拿出一条没启封的中华香烟,往桌子上一推。 
  丁钩儿夹着烟走出检察长的办公室。他跑进电梯。他走出大楼。他想去小学校看看儿子。著名的胜利大街横在面前,成群结队的轿车双向奔跑,不给他一点空隙。他等待着。一群幼儿园的孩子正在他左前方横穿马路,阳光照着他们的脸,好像朵朵葵花。他不由自主地沿着马路的边缘向那群孩子们靠拢,自行车贴着他的身体滑行,宛若一条条鳗鱼。骑车人的脸在强光照耀下变成一些模模糊糊的白影子。孩子们打扮得花枝招展,白白胖胖的脸,笑眯眯的眼睛。他们仿佛被拴在一根粗大的红绳子上,好像一串鱼,好像一根枝条上缀着的肥硕果实。汽车的烟雾喷到他们身上。光焰白亮如炭,孩子们宛若一大串烤熟的小鸟,撒了一层红红绿绿的调料,香气扑鼻。儿童是祖国的未来,是花朵,是最宝贵的,谁敢碾死他们?汽车们无可奈何地停下来,吭吭哧哧喘息着,让孩子们过马路。孩子队伍的两头是两位穿白大褂儿的妇女,她们脸盘如满月,嘴唇似朱砂,牙齿锋利洁白,好像一对孪生姐妹。她们各攥着绳子的一头,毫不客气地大声吆喝着: 
  “抓紧绳子!不准松手!” 
  丁钩儿立在一株黄了叶子的路边树下时,孩子的队伍已经安全过路。汽车流一浪一浪涌过去。孩子的队伍在他面前弯曲起来,嘁嘁喳喳叫唤着,好像一团麻雀。他们的手腕上挂着红布条,红布条拴在红绳子上。虽然队伍变得乱糟糟,但他们都在绳子上。两位阿姨只要把绳子神紧,马上就是一条整齐的队伍。他想起了阿姨刚才发出的“抓紧绳子!不准松手!”的命令,心中恼怒无比。废话!他想,拴住了怎么松? 
  他扶着树,冷冷地问绳子前头那位阿姨: 
  “为什么要拴住他们?” 
  阿姨冷酷地看了他一眼,问: 
  “你是干什么的?”“你甭管我是干什么的,”他说,“请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把孩子们用红绳拴起来?” 
  阿姨鄙夷地说: 
  “神经病!” 
  孩子们看着他,齐声说: 
  “神——经——病——!” 
  他们把每个字都拖得很长,不知是必然的现象还是训练的结果。童音清脆稚嫩,十分好听,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声音,在马路上扩散,好像一群活泼的小鸟齐飞。孩子的队伍从他的面前走过去,他愚蠢地笑起来,对着绳子后头那位阿姨笑。她却别着脸不看他。他一直看着孩子队伍消逝在一条胡同里,胡同两边是两堵刷了红漆的高墙。 
  他很困难地走到马路对面去,烤羊肉串的新疆人怪腔怪调地招呼他吃。他不吃。他看到一位脖子很长的姑娘走过来买了十串。她嘴上的口红像辣椒一样。她把嗞嗞冒油的肉串放到盛辣椒的盒子里滚动着。她吃肉隼时嘴形奇怪是因为要保护嘴唇上的颜色。他感到喉咙火辣辣的,扭头就走了。 
  后来他站在育红小学校的门口抽着烟等待儿子。儿子背着书包跑出校门时没有看到他。儿子的脸上有一些墨水污渍。小学生的鲜明标志。他喊儿子的名字。儿子不亲热地跟他走。他告诉儿子自己要去一趟酒国市办公务,儿子说无所谓。丁钩儿说什么叫无所谓呢,儿子说无所谓就是无所谓吗,有什么所谓吗? 
  无所谓,对,无所谓,他重复着儿子的话。 
  丁钩儿走进煤矿党委保卫部,受到了一个剃平头的小伙子的接待。平头小伙子拉开一个与墙壁同高的大柜子,倒了一杯酒递给他。这间办公室里也生着大炉子,火势虽不如门房里盛,但屋里温度仍然很高。丁钩儿想吃冰,小伙子劝他喝酒: 
  “喝吧,喝口暖暖身子。” 
  丁钩儿看着小伙子诚挚的脸,不忍心拂了他的好意,便接了酒杯,慢慢地喝着。 
  门窗严丝合缝,密封很好。丁钩儿周身发痒,汗在脸上爬。他听到平头友善地说: 
  “您不要着急,心静自然凉。” 
  丁钩儿耳朵里有嗡嗡的响声,他想到蜜蜂。蜂蜜。蜜饯婴儿。此行任务重大,不敢马虎。窗玻璃似乎在微微颤抖。几架巨大的机械,在窗户外的天地间缓慢地、无声无息地移动着。他感到自己在一个水柜里,像一条鱼。那些矿山机械是黄色的。黄色令人昏昏欲醉。他努力谛听着矿山机械的声音,但任何努力都是徒劳。 
  丁钩儿听到自己在说: 
  “我要见你们的矿长、党委书记。” 
  平头说: 
  “喝酒喝酒。” 
  平头的热情使丁钩儿感动,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他的杯子刚放下,平头又给斟满了。 
  “我不喝了,带我去见矿长、党委书记。” 
  “首长莫急,喝酒,喝一杯就走,等于让我失职。好事成双,来,再喝一杯。” 
  丁钩儿看看那拳头大的杯子,心里有些发怵,但为了工作,只好端杯喝尽。 
  他刚放下杯子平头又给斟满了。 
  平头说: 
  “首长,不是我逼您喝,这是我们矿上的规矩:敬酒不成三,坐立都不安!” 
  丁钩儿说: 
  “我酒量有限,一滴也不能喝了。” 
  平头双手把杯子举起来,送到了钩儿嘴边,含着眼泪说: 
  “求求您,首长,喝了吧,不要让我坐立不安。” 
  丁钩儿一看平头这样真诚,心顿时软了,接过杯子一仰脖灌了。 
  平头感动地说: 
  “多谢多谢,您再来三杯?” 
  丁钩儿手捂住杯子口,说: 
  “不行了不行了,快带我去见你们领导吧!” 
  平头抬腕看看表,说: 
  “现在去见他们,还稍微早了点。” 
  丁钩儿亮出身份证,严肃地说: 
  “我有要紧公务,你不要拦挡。” 
  平头犹豫了一会儿,说: 
  “走吧!” 
  他尾随着平头,走出了保卫部的办公室,进入一条深邃的走廊。走廊两侧有很多房间,房门的一侧都挂着标名的木牌。他问党委书记和矿长不在这栋楼里办公吗?平头说跟我走吧,您喝了我三杯酒我不忍心让您跑冤枉路,要是您不喝我三杯酒,我把您转交给党委办公室的秘书就行了。 
  出大楼时他在晦暗的玻璃上看到了自己的脸,不由地吃了一惊,因为这张脸上的灰色的疲倦表情使他感到陌生。走出大门时,弹簧嘎嘎吱吱地响着,门板反弹回来,拍击着他的屁股,使他踉跄前扑,幸亏平头小伙子伸手拉住了他。美丽耀眼的阳光让他头晕眼花,腿软,耳朵里嗡嗡响。他问平头: 
  “我是不是有点醉了?” 
  平头说: 
  “首长,您没醉,像您这般出色的人物怎么会醉呢?我们这里醉酒的都是些没有知识、没有教养的下里巴人,阳春白雪从来不醉,您是阳春白雪,所以您没有醉。” 
  小伙子这一番顺理成章、逻辑严密的话把丁钩儿说服了。他跟着他穿过一片堆放着大批圆木的空地。圆木粗细不一,粗者直径两米,细者直径两寸。有松木、桦木、柞木、橡木、榆木。还有一些他叫不出名字来。植物学知识不丰富,认出这些也不错。圆木皮裂骨朽,漾出一股强烈的酒精气味。开始枯萎的黄草从圆木的缝隙里钻出来。一只白色的蛾子懒洋洋地飞着。几只黑燕子在木跺间飘,醉态朦胧。他站在一株大橡木前,伸出双手,够不着上沿。他握紧拳头,轻轻地敲打着橡木的暗红色年轮,橡木流出的汁液粘在拳头上。他叹息一声,说: 
  “好魁梧的一棵大树!” 
  平头接过话茬,说: 
  “去年一个酿葡萄酒的个体户拿着三千元来买它,我们没卖。” 
  “他买这干什么?” 
  “做酒桶呀!”平头说,“葡萄酒不进橡木桶永远不上等。” 
  “你们应该卖给他才是,根本不值三千元嘛!” 
  “我们讨厌个体经济!”平头说,“我们宁愿让它烂了也不支持个体经济。” 
  丁钩儿暗自钦佩罗山煤矿的公有制觉悟,两条狗在圆木后追逐,步态滑稽,如痴如醉。那条大公狗似乎是门房的看门狗,仔细看又不太像。他尾随着平头小伙子绕过一垛垛圆木,好像进入了原始森林里的伐木场并渐渐地深入了原始森林。橡树的巨大浓荫下,生出许多鲜艳的蘑菇,一层层腐败的橡叶与橡实,放出迷人的酒气。有一棵色彩斑斓的大树上,结着几百个婴儿形状的果实。都颜色粉红,鼻眼分明,肌肤纹理细密。竟然全是男童身。可爱的小鸡鸡恰似一粒粒红彤彤的花生米。丁钩儿摇晃脑袋,安定精神,神秘而惊人的大案鬼影幢幢,沉重地在他脑海里展开。他批评自己在不必要耽误时间的地方耽误了很多时间,但转念一想,从接受任务到现在仅仅二十多个小时,而我已在案件的迷宫里寻找路径,已经是绝对的高效率。于是他耐心跟着保卫部的平头青年走。看看他到底要把我带到什么地方去。 
  又绕过一垛清一色的白桦圆木,便看到前方有一片向日葵森林。葵花朵朵向太阳,一片金黄浮在毛茸茸的深绿里。他嗅着桦木特有的、甜丝丝的醉人气息,心里荡漾着丘陵上的秋色。雪白的桦树皮还没有完全丧失生命,皮肤光洁滋润。破绽处露出更新更嫩的肌肤,好像说明着圆木依然在生长。有一只紫红色的蟋蟀伏在白桦皮上,肥硕健壮,诱人捕捉。平头青年按捺不住兴奋心情,说: 
  “葵花林中那一排红瓦房里,有我们的党委书记和矿长。” 
  那排红瓦房大概有十几间的样子,掩映在肥水充足所以茎粗叶大的葵花林里。在充足的光线照耀下,黄色显得格外辉煌。丁钩儿注目美丽景色,有些类似陶醉的意识周身流淌,平缓、凝滞、厚重。他陶醉中挣扎出来时,带路的平头青年已经元影无踪。他跳到桦木堆上去寻找,感觉到江水澎湃,桦木堆宛若一艘大船随波逐流。远处,高大的矸石山上依然冒烟,只不过那烟比凌晨时干燥了许多。露天的煤堆上,蠕动着若干黑色人。煤堆下车辆拥挤。人声、牲畜声微弱得很。他怀疑自己的耳朵发生了故障,现实世界与他之间出现了一道透明的屏障。那几架杏黄色的矿山机械在井口周围伸展着长臂,动作缓慢,但异常准确。他头晕,身体弯曲,趴在一根圆木上。圆木在汹涌的波涛上旋转着。那位平头青年确实无影无踪了。他滑下桦木堆,向葵花林走去。 
  他不由地想到自己适才的行为。一个受到高级领导人器重的侦察员竟像只怯水的小狗一样趴在烨木堆看风景,而这行为竟成了这件如果属实必将震动世界的特大案件的侦察过程中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如果拍成影片,必将被人嗤笑。他猜想自己有些醉了。无论怎样想那平头青年都有些鬼鬼祟祟,不正常很不正常。侦察员的想象力在一瞬间展翅飞翔,风鼓舞着他的羽毛和翅膀。平头青年很可能是那伙吃婴儿者的同犯。他在圆木间穿行时就想好了逃跑的机会。他指给我的道路布满陷阱。他低估了我丁钩儿的智慧。 
  丁钩儿夹住公文包。包里沉甸甸硬邦邦的是一支“六九”式连发手枪。手里有枪,气粗胆壮。他有些留恋地看了一眼桦木们、橡木们、各类圆木同志们。那些粗大圆木的剖面花纹颇似一张张连环靶。他幻想着枪打圆木核心,双腿却把他带到了葵花林的边缘。 
  沸腾的煤矿里出现了这样一个幽静地方,可见事在人为。他迎着葵花走上前,葵花盘儿像一张张笑脸逼过来,但它们翠绿色或者淡黄的笑脸显得虚伪而阴险。他听到冷冷的低笑。那些硕大的叶片随风起舞,嚓嚓作响。他摸摸公文包里的铁家伙,昂首挺胸向红房子走去。他的眼睛盯着红房子,身体感受着包围着他的向日葵送给他的威胁。向日葵威胁凉森森的,生着白色的毛刺。 
  丁钩儿推门入室,过程复杂,感受万端,终于见到党委书记和矿长。这二位干部都是五十岁左右,脸庞圆乎乎,好像小面包;脸色红扑扑,好像红皮蛋;略有将军肚。他们身穿灰色中山装,衣缝笔挺。他们脸上挂着慈祥、宽厚的微笑,具有长者风度。他们俩很可能是孪生兄弟。他们每人抓住了钩儿一只手,亲热地握着。他们很会握手,不松不紧,不软不硬。丁钩儿感到两股热流传遍身体,手里像握着两只刚刚烤熟的红瓤儿小红薯。丁钩儿的皮包落在地上。一声枪响从皮包里穿出。 
  乒——! 
  皮包冒青烟,墙上一片瓷砖破碎。丁钩儿吃惊得肌肉痉挛。他看到子弹射中了墙上一幅玻璃马赛克拼镶成的壁画,画的内容是哪吒闹大海。美术家把哪吒搞成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男孩,侦察员的手枪走火打烂了哪吒的小鸡巴。 
  “果然是个神枪手!” 
  “枪打出头鸟!” 
  丁钩儿臊得够呛,慌忙捡起公文包,拿出枪,扣上保险。他对两位干部说: 
  “我绝对扣上了保险!” 
  “良马也有失蹄时。” 
  “走火的事是经常发生的。” 
  矿长和党委书记的宽容、劝解使丁钩儿更加不好意思,冲进门时的勃然豪气烟消云散,他甚至卑躬地点头,点头毕,刚要拿证件、介绍信之类,党委书记和矿长摆手制止了他。 
  “欢迎丁钩儿同志!” 
  “我们欢迎您来矿上指导工作!” 
  丁钩儿不好意思询问他们从哪里得到了自己来煤矿的消息,搓着鼻子他说: 
  “矿长同志,党委书记同志,我是奉XX同志的命令,前来贵矿调查红烧婴儿事件的,此案事关重大,绝密。” 
  矿长和党委书记相视十秒钟左右,突然拍着巴掌哈哈大笑起来。 
  丁钩儿板着脸说: 
  “请你们严肃点!现任酒国市委宣传部副部长金刚钻是此案的重要嫌疑人,他是从贵矿出去的。” 
  也许是矿长也许是党委书记说: 
  “是的,金部长原是我矿子弟小学教师,那可是一个有能力、有原则、百里挑一的好同志。” 
  “请你们向我介绍他的情况!” 
  “我们边吃边喝边谈。” 
  丁钩儿不及争辩,就被推进了宴席。 


  尊敬的莫言老师: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