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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普拉 作者:乔治·桑[法]-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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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派在莫普拉岩的代理人,他对猎狐的艺术很内行,花了整整两天的时间堵住狐狸的洞
穴。附近几个年轻的伯农对拍打树林赶出猎物很感兴趣,能在必要时提供有用的意见,
他们主动要求参加。帕希昂斯尽管对消灭无辜的动物有反感,最后也同意作为旁观者一
起追猎。到了预定的日子,一清早就风和日暖,正适合于我们欢乐的计划和我不可逃避
的命运,五十来个人带着号角、骏马、猎大会合在一起。这一天该以兔子的惨败告终,
它们的数量过多;只要突然包抄围猎时没有受到搜查的那部分树林,就不难大批消灭它
们。我们每人都手持一支卡宾枪,我的叔叔也拿了一支,以便从车中射击;他还能非常
熟练地这样做。
    爱德梅骑在一匹活泼的利穆赞小骡马上,自得其乐地一会儿催促这匹马儿快跑,一
会儿又收住缰绳不让它前进,娇媚动人的姿态使她的老父不胜喜爱。在最初两个小时内,
她几乎没有远离马车,恢复了精力的骑士噙着欢乐的眼泪,笑眯眯地从车内望着她。由
于地球的自转,每天晚上我们都被带进黑夜,向即将统治另一个半球的光辉灿烂的太阳
告别,同样,老人想到他女儿的青春、活力和美貌在他死后将在另一代人身上留存下去,
他也就不再为告别人生而感到遗憾了。
    爱德梅肯定继承了这一家族的尚武精神,平静的心灵不总是控制得住沸腾的热血;
当打猎的包围圈合拢时,她在父亲一一他的最大愿望莫过于看她骑马奔驰——再三示意
下作了让步,去追赶逐出野兽的猎人,他们已经在前面走得有点儿距离了。
    “跟着她!跟着她!”骑士对我嚷道,他没有看她跑开多久,慈父的虚荣心就已让
位于不安了。
    我用不着他说两遍,就把马刺刺进坐骑的肚子,追随爱德梅驰人一条岔路,她认为
这是赶上猎人们的捷径。看见她在树枝下像根灯芯草似地弯着身子,那匹马在她的催促
下,载着她在林中风驰电掣般奔跑,我不由得战栗了。
    “爱德梅,为了上帝的爱,别跑得那么快!”我叫道,“您会摔死的。”
    “让我骑着跑吧,”她快活地说:“父亲允许我这样做。你别干涉,听见没有;要
是你拦住我的马,我就敲你的指关节。”
    “至少让我跟随你,”我边说边向她靠拢:“令尊命令我这样做。万一你发生了不
幸,我只好就地自杀。”
    为什么我被这种不祥的念头所困扰呢?我不知道。我可是经常看见爱德梅骑马在林
中奔跑的。我处在一种不正常的状态;中午的高温升人我的头脑,神经受到奇特的刺激。
我没有用过早餐,动身时心情不佳,为了空腹还能支撑下去,我喝了几杯掺了朗姆酒的
咖啡。这时我感到一阵难以压制的恐惧;过了片刻,恐惧让位于难以表达的爱和欣喜的
感情。疾驰的刺激变得如此强烈,我想像自己的惟一目的就是追逐爱德梅。看到她在我
前边奔跑,像她那四只蹄子在苔藓上悄没声儿地飞驰的黑色骡马一样轻快,人们会把她
当成一位仙女,在这个僻静的地方显灵,为的是扰乱男人的理智,把他们引诱到她那骗
人的隐避处。我忘掉打猎和其余的一切,只看到爱德梅;一片云翳在我眼前晃过,我再
也看不见她了,但我还在奔驰;我处在一种说不出话、精神错乱的状态,这时她突然勒
马停下。
    “我们在干什么?”她说。“我再也听不见打猎的声响,却瞥见一条河流。我们向
左跑得太远了。”
    “相反,爱德梅,”我不知所云地回答:“再跑一阵子,我们就到了。”
    “您的脸多红啊!”她说。“但我们怎么渡河呢?”
    “既然有路,就有可涉水而过的地方,”我回答。“我们走吧!走吧!”
    我受着继续奔驰的狂热的支配,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同她越来越远地进入树林深处;
然而这个念头尚被一层迷雾笼罩着,当我试图揭开它时,除了我的胸膛和太阳穴猛烈跳
动之外,我没有别的感受。
    爱德梅做了一个不耐烦的手势。
    “这些树林真可憎;我总是在里面迷路。”她说。
    她大概想到了那个不祥的日子,她被失惊的马从另一次狩猎中带远,一直到达莫普
拉岩;我也想到了,脑海中浮现的形象引起我一阵眩晕。我不由自主地跟随爱德梅朝河
边跑去。突然我发现她到了对岸。看到她的马比我的马更敏捷、更勇敢,我心头火起;
因为我的马面临相当险恶的河流涉水处畏缩不前时,爱德梅又领先走在我的头里了。我
将坐骑的两胁刺出了血;几次三番险些儿从马上仰天摔下,这才过河上了岸。我怀着一
腔无名火,纵马去追爱德梅。我赶上了她,抓住她的骡马的笼头,嚷道:
    “停住,爱德梅,我说!别再往远处去了。”
    说时我十分粗暴地抖动缰绳,她的马霍地用后腿站起,使她失去平衡;为了避免摔
倒,她冒着被挤伤的危险,轻盈地从我们的两匹马之间跳下。我几乎跟她同样快地下了
马,迅即将两匹马推开。爱德梅的马性格温顺,站住了,开始吃草。我的马狂奔而去,
无影无踪。这一切都是刹那间发生的事。
    我已把爱德梅接在怀里;她挣脱身子,冷淡无情地对我说:
    “贝尔纳,您真粗鲁;我厌恶您的举止。您怎么啦?”
    我既慌乱又惭愧,对她解释说,我以为她的马溜缰了,生怕她这样纵情骑马奔驰会
发生不幸。
    “为了救我,您就冒着杀死我的危险,使我摔下来,”她反驳说。“您确实乐于助
人。”
    “让我重新扶您上马。”我说。
    没等她答应,我就把她抱在怀里,从地上举起。
    “您明明知道我不是这样上马的,”她嚷道,完全生气了。“别管我,我不需要您
的帮助。”
    但我已不可能再服从了。我晕头转向;双臂肌肉收缩,紧抱着爱德梅的腰,想松开
也做不到;我的嘴唇不由自主地轻触她的胸脯;她气得脸色刷白。
    “啊,我多么不幸,”我热泪盈眶地说,“随着我对你爱情的增长,我却总是冒犯
你,越来越遭你恨,我多么不幸!”
    爱德梅生性高傲,刚烈。她久经磨炼,性格逐年变得坚强不屈。她不再是我在莫普
拉岩曾紧抱在怀中的那个战战兢兢的少女了,虽然自卫时颇有主意,但机智有余而勇气
不足。如今她成了一个无畏而自豪的女人,她宁可让人杀死也不允许别人存非分之想。
何况,这个女人知道有人热爱她,了解自己的魅力。她轻蔑地推开我;由于我失魂落魄
地追随她,她朝我举起马鞭,威胁说只要我胆敢碰一碰她的马橙,她就在我脸上留下一
道丑行的标记。
    我跪在地上,求她不要这样不宽恕我就离我而去。她已经上了马,一边环顾四周想
重新找到路,一边大声说:
    “我只差再看看这个可憎的地方了!您瞧,先生,看清我们在什么地方了吗?”
    我也注意瞧了瞧;发觉我们正处在树林的边缘,加住小池塘绿树成荫的岸上。两步
开外,透过帕希昂斯走后逐渐茂密的树林,我瞥见塔楼的门在青翠的叶丛后边像一张黑
魆魆的大嘴洞开着。
    我再次感到一阵眩晕,心中两种本能进行着剧烈的斗争。当灵与肉正在搏斗,生命
的一部分力求扼死另一部分时,谁能说明人脑里的神秘活动呢?在像我这样的人体结构
内,请您相信,这样的内心冲突必然是可怕的;别以为在性格暴躁的人身上意志只起次
要的作用;对一个在这样的斗争中精疲力竭的人说什么“您应当自我克制”,这是一种
愚蠢的习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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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怎样向你们描述我意外地看见加佐塔楼时心中的感受呢?我有生以来只见到过它两
次;两次都在这儿卷人最痛苦、最激动人心的场面,可这些场面同这第三次遭遇等待着
我的另一个场面相比就又算不了什么;有些地方真该诅咒!
    从那扇被砸坏了一半的门上,我似乎还看得见两个莫普拉溅在上面的血。他们罪恶
的生活和悲惨的结局使我为自己意识到的粗暴本能而脸红。我厌恶启己的情感,明白为
什么爱德梅不爱我。然而,好像这种可悲的血液中有些必然引起同情的因素,我感到由
于我的意志竭力要克制激情,我的激情狂热的力量反而增长。我收敛了其他一切欲望,
身上几乎不再有放浪的痕迹。我对饮食有节制,即使算不上文雅、有耐心,至少也是多
情、具有恻隐之心的。我深刻领会荣誉的法则,对别人的尊严高度敬重。爱情是我最可
怕的敌人,因为爱情与我获得的一切道德观念和微妙的感情有不可分割的联系;这是旧
人和新人之间的纽带,牢不可破的纽带,折中点在我是不可能找到的。
    我站在准备丢下我,让我独自步行的爱德梅面前,眼看她最后一次逃避我(因为从
我刚才触犯她之后,她大概永远不会再冒与我单独相处的危险),我气急败坏,以可怕
的神情注视她。我脸色煞白,双拳挛缩;只要我愿意,我轻轻一抓便能把她拉下马来,
让她摔倒在地,由我摆布。只要暂时放任我粗野的本能,通过片刻的占有我就可以满足、
扑灭七年来吞噬着我的欲火!爱德梅从不知道,在这令人苦恼的时刻她的名节经历了怎
样的危险;为此我永远受到良心的责备;但只有上帝才可以审判我,因为我胜利了,这
是我平生最后一次邪念。何况,我的全部罪行仅限于此,其余是命中注定的。
    我突然感到害怕,赶紧转过背去,绞着双手,从原路逃走,不管去什么地方,只知
道必须避开危险的诱惑。阳光灼热,树林的气息令人陶醉,这些都重新挑起我对野蛮生
活的感情;我必须逃跑,或者屈服。爱德梅专横地一挥手,命令我从她面前滚开。这时,
除了来自我的危险之外还存在其他危险的念头,既不可能在我的头脑也不可能在她的头
脑里出现;我钻进树林。还没有走满三十步,从我丢下爱德梅的地方传来一声枪响。我
停住脚步,不知为什么吓得浑身冰凉;在一次驱兽出林的围猎中,枪声本来算不得希罕
事;但我心惊肉跳,在我看来,什么都不会无关紧要。我往回走,冒着再次触犯爱德梅
的危险去找她,这时我似乎听见加佐塔楼方面传来一个人的呻吟声。我向前冲去,接着
跪下来,好似被自己的激情压垮了。过了几分钟,我才克服软弱的情绪;脑海中充满悲
惨的形象和声响,我分不清幻象和现实了;大白天在树丛中摸索着走。突然,我同神甫
劈面相逢;他忐忑不安,正在寻找爱德梅。骑士乘车赶到前面,等候那些逐出野兽的人
经过。他在猎人们中间没有见到女儿,不由得慌了。神甫急急忙忙地进入树林,很快找
到我们两匹马的足迹,来看看我们发生了什么事。他听见枪声,但没有担惊受怕。见到
我面色煞白,头发蓬乱,神态迷惘,丢了马,没了枪(我把手里的枪掉在我半昏迷的地
方,没想到拾起来),他跟我一样恐慌,不比我更清楚原因。
    “爱德梅!”他冲我说,“爱德梅在哪里?”
    我前言不搭后语地回答。他见我如此模样,感到十分惊愕,心里认定我犯了什么罪,
就像他后来向我承认的那样。
    “不幸的孩子!”他边说边使劲摇晃我的胳臂,想使我恢复神志,“谨慎些,冷静
些,我求求您!……”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我把他拉向那个决定命运的地点。啊,永远不能忘怀的景象!
爱德梅直挺挺躺在地上,全身浴血。她的马在几步以外的地方吃草。帕希昂斯站在她身
边,两臂交叉抱在胸前,脸色铁青,心情十分难受,不可能回答神甫又哭又喊的询问。
至于我呢,我无法理解所发生的事。我以为,我那已被激情搅乱了的头脑完全麻痹了。
我挨着爱德梅坐在地上,她的胸膛被击中两颗子弹。我望着她那双不省人事、失去光辉
的眼睛。
    “赶走这个坏蛋!”帕希昂斯对神甫说,鄙夷地朝我瞪了一眼:“恶人是改不好
的。”
    “爱德梅!爱德梅!”神甫叫着扑倒在草地上,力求用手帕止住伤口里流出来的血。
    “死啦!死啦!”帕希昂斯说,“凶手就在这儿!她把圣洁的灵魂归还上帝时这样
说来着;帕希昂斯将替她报仇。这是极其严酷的;但必须如此!……这是上帝的意愿,
既然我恰好在这儿了解到实情。”
    “真可怕!真可怕!”神甫嚷道。
    我听到最后这句话的声音,神态迷惘地笑了笑,回声似地跟着重复。
    几个猎人闻声跑来。爱德梅被抬走了。我相信看到她父亲站在我面前走动,然而我
无法肯定这不是一种骗人的幻象(我没有任何明确的意识,这些可怕的时刻在我头脑里
只留下一片模糊的记忆,犹如做了一场恶梦),要不是人家向我担保说,骑士不用人帮
助就从马车上下来,像年轻人那样机智、果敢地走动,我是绝不会相信的。第二天,他
陷入一种十足老年糊涂和麻木的状态,从此再也没有从座椅上起来。
    至于我发生了什么事?我不知道。当我恢复理智时,我发现自己置身在林中另一个
地方,靠近一条小瀑布,我不由自主地怀着一种安逸的感觉倾听哗哗泻下的水声。布莱
罗躺在我脚边,它的主人靠一棵树站着,留神瞧着我。夕阳将一道道橘黄色的光射进小
白蜡树细长的枝干之间;野花似乎在冲我微笑,鸟儿在悦耳地鸣啭,这是一年内最美好
的时光之一。
    “多么优美的夜晚!”我对马尔卡斯说。“这地方同美洲的森林一样美。喂,老朋
友,你待在那里干吗?应该早点叫醒我;我做了一些恶梦。”
    马尔卡斯走来跪在我身边;两行热泪沿着他瘦削、蜡黄的面颊淌下。他那通常无动
于衷的脸上显出一种不可名状的怜悯、忧虑、慈爱的表情。
    “可怜的主人!”他说,“神志昏迷,脑袋出了毛病,这就是一切。大灾大难!但
忠诚无济于事。永远跟您在一起,必要时跟您一起死。”
    他的眼泪和话语使我悲从中来;这是同情的本能外加神经脆弱造成的结果,因为我
什么都记不得了。我扑到他怀里,像他一样哭泣;他以真正的父爱把我紧紧搂在胸前。
我充分意识到自己遭受了飞来横祸;但我又怕知道这灾祸包含些什么;我绝对不愿向他
打听。
    他挽住我的胳臂,带我穿过树林。我像孩子似地由他摆布。接着我又感到疲惫不堪,
他不得不让我重新坐下,休息半小时。最后,他扶我起来,终于把我带到莫普拉岩,这
时天已很晚。我不知道那天夜里自己的感受。马尔卡斯告诉我,我曾为可怕的谵妄所折
磨。他自作主张派人到最近的村庄去请理发师,这个理发师第二天一早给我放血,过了
一会儿我就恢复了理智。
    可在我看来,他们帮了我怎样可怕的倒忙!死啦!死啦!死啦!这是我惟一能说出
来的话。我躺在床上只顾呻吟和辗转。我想出去,跑到圣赛韦尔去。可怜的中士扑在我
脚下,用身子堵住房门阻止我走。为了留住我,他告诉我一些我压根儿不明白的事。虽
然无法解释他的行为,我还是向他关切的表示和我自己筋疲力尽的感觉作了让步。在这
样一番斗争中,我放血部分的血管再次破裂;趁马尔卡斯尚未觉察,我回到了床上。我
渐渐陷入深深的昏厥之中,几乎死去;看到我嘴唇发青,双颊变成紫色,他大胆掀起我
的被子,发现我沉浸在血泊里。
    其实,这对我是最幸运不过的事。接连几天我保持虚脱状态,醒着与睡眠没有多大
差别。多亏这样,我才什么都不知道,也就不感到痛苦。
    一天早晨,他设法让我吃了一些食物,看到我随着体力的恢复,我的忧虑和不安也
复苏了,他便怀着既天真又体贴的欣喜心情告诉我,爱德梅没有死,他们对救活她抱有
希望。这对我无异是晴天霹雳,因为我还以为,这场可怕的遭遇是我谵妄状态的幻觉。
我以吓人的样子大喊大叫,挥舞双臂。马尔卡斯跪在我床边,求我冷静下来;他多次重
复对我说下面这些话,在我就像梦中听到的无意义的吃语:
    “您不是有意这样做的;我知道得清清楚楚。不,您不是有意这样做的。这是一次
不幸事故,您手里的一支枪走了火。”
    “得啦,你想说什么?”我不耐烦地嚷道,“什么枪?什么走火,为什么是我?”
    “主人,难道您不知道她怎么被击中的?”
    我把手放在额上,似乎想使我的头脑恢复活力;由于无法解释使我神志错乱的那个
神秘事件,我以为自己疯了,便一声不吭,十分沮丧,惟恐脱口说出一句会让人发现我
丧失官能的话来。
    末了,我渐渐集中思想。为了壮壮胆子,我要了一些酒;刚喝下几滴,那不幸的日
子的所有场景就像变魔术一样展现在我的眼前。我甚至记得紧接着事件发生后帕希昂斯
所说的话。这些话犹如刻在保存声音的这部分脑子里,尽管深入理解意义的那部分脑子
仍在沉睡。比那时再过片刻我就没有把握了。我在寻思,离开爱德梅时我手中的枪有没
有可能走火。我清楚地记得,一小时以前我对一只鸡冠鸟放过一枪,因力爱德梅曾想仔
细欣赏它的一身羽毛。当我听见击中她的枪声时,我的枪还握在我手中;只是过了一会
儿之后,我才把枪扔在地上,因此不可能是这件武器掉下时走的火。再说,那时我离爱
德梅确实太远了,姑且承认命运难以逆料,那子弹也无法击中她。最后,那天我身上始
终没带一颗子弹,我的枪不可能在我不知不觉中装上弹药,因为我打死鸡冠鸟之后不曾
把枪从皮背带上取下来。
    因此可以肯定,我不是这次悲惨事件的原因,我得去为这场令人震惊的灾祸找到解
释。对我来说,事情不像别人想像的那么复杂。我想,有个笨拙的猎人隔着枝叶把爱德
梅的马错当成一头野兽。我不想指控任何人故意谋杀;只不过,我明白自己已受到控告。
我从马尔卡斯口中掏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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