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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字之差,谬之千里。机缘已尽,永世不见。”
雪白的宣纸上,没有落款。只得几滴红晕,鲜红刺目。
苏景年的脑子嗡嗡作响,将这十六字读了又读,看了又看。
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后,呆立了许久。
突然狂奔起来,将船舱每个房间的门,挨个踹开。
皆是空空如也,任何生活过的痕迹,均被抹去。
“十七、十七!廿九。。。”苏景年踉踉跄跄。一边念叨着十七与廿九,一边往船外跑。
“十七!!!”苏景年站在船外大喊道。
“主人!!!”十七与廿九现身。
苏景年扑向二人,满眼惊慌。
狠狠抓住二人的手臂,颤声道:“找、找、给我找!!!”
第45章 扑朔()
苏景年猛晃着十七与廿九的胳膊,一脸慌乱。
焦急道,“找、找、给我找!!!”
十七与廿九不明真相,迷惑地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后,看向苏景年。
“主人。。。找什么?”十七问道。
“找、找这船的主人!!!完颜离若!!!”苏景年歇斯底里叫道。
“是。”二人回道。
“去、去。。。”苏景年强顶住涌上喉头的腥甜,嘱咐道:“去白氏布庄打听,快!!!”
“是!”十七、廿九抱拳。闪身离去。
苏景年伫立许久,跌跌撞撞走回了船舱。
。。。。。。。。。。。。。。。。。。。。。。。。。。。。。。。。
“找不到???!”
永宁皱眉,质问道。
“是。”老鲁躬身,说:“影卫前往无忌将军所说的巷子,没有寻到那北域暗钉的尸身。地上倒是确有一大滩血迹的。”
“知道了,下去吧。”永宁吩咐道。
“是。”
老鲁出了屋子。
“找不到。。。”永宁自言自语。
。。。。。。。。。。。。。。。。。。。。。。。。。。。。。。。。
“再去找。。。”沙哑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廿九闻言,万分不忿,作势就要冲入屋内。
十七将他拽住,往船外拉去。
“十七哥?!!!”廿九边挣扎,边唤道。
十七不答话,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廿九的脑袋耷拉下来,不再挣扎。
“你拉我干嘛啊?!”出了船舱,廿九焦急道,“这都整整三日了!!!主人滴水未进,已有三日了!!!”
“我知道,”十七无力回道:“所以我们更要加快速度,找到完颜离若。”
“找找找!!!”廿九愤然,说:“该找的不是都找了?!!!哪里有丁点消息?!!!”
“。。。”十七本欲再说些什么。看了眼廿九身后,愣住了。
“我说的难道不对吗???!”廿九继续开炮,“这人全无踪迹,仿佛彻底消失了一样。。。”
“主人!!!”十七打断廿九,上前一步行礼道。
“???”廿九忙回头。
苏景年抱着两节断琴,就站在他身后。
整个人看起来无精打采,甚至有些病恹恹的。照比往日,简直是判若两人。
“主人。。。”廿九躬身行礼,心里七上八下。
“不惜任何代价,必须找到她。”
苏景年抱着琴离开,只留下嘶哑的这么一句话。
十七、廿九面面相觑。不惜任何代价???!这完颜离若,到底是谁???
苏景年抱着断琴,走遍了天京的各色琴坊。
乐师们见了断琴,皆摇头推拒。断言这琴就算是神仙下凡,也绝无法修复。
苏景年无奈,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来到了京郊的竹林。
“师傅。。。”
“师傅。。。”
“师傅。。。”
。。。。。。
苏景年找不到通往小筑的秘径,只能边走边唤。
几日未曾饮过一滴水,她的嗓子干到了极限。
干咽了咽,苏景年继续喊道:“师。。。”
“何事。”绯色身影出现,站立于竹海之巅。
“师傅!”苏景年大喜。五十弦有救了。
快跑两步,往破心那边去。
景色突变,苏景年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起身后,已然置身于秘境之中了。
苏景年不作理会,哀求道:“师傅!!!求你救救这把五十弦。”
将五十弦双手奉上。
破心皱眉。苏景年从小到大,是极少用到“求”这个字的。
纵身一跃,来到苏景年身边。
接过五十弦,仔细端摩起来。
看到琴上小篆,突然面色大变。
“师傅???”苏景年见破心面色有异,也跟着急了起来。心想,莫非这五十弦真的是救无可救了吗?
破心暴怒,吼道:“这锦瑟?!!!哪儿来的?!!!”
苏景年被喝得一愣,回道:“是、是离若的。”
“离若?!!!”
破心听闻这二字,面如死灰。
“师傅?”苏景年小心唤道,“这五十弦,可还有救?”
“救???!”破心怒极。甩手将两截断琴抛向深潭。
“不!!!”苏景年哀嚎,足下发力,腾空奔着那断琴而去。
破心咬牙,掌风横扫。一道绯色劲力先苏景年一步,飞向了断琴。
“呯。”琴身尽毁,木屑飞洒。
呆呆地看着手中的五十弦碎屑,苏景年坠入潭水中。
“轰!”潭水迸炸,苏景年从潭底暴起。
冲到破心面前,抓起她的衣领。吼道:“你做什么?!!!”
“做什么???!”破心见她满眼红丝,形容憔悴。
心里怒气更盛,回吼道,“这就是你对待师傅的态度???!”
苏景年抿唇,松开了衣领。
“为什么?”垂头问道。
“为什么???!”破心整整衣领,不屑回道:“救不回来的东西,要它何用?!!!留不下来的人,念她何用?!!!”
苏景年闻言,五雷轰顶。
“不。。。不、不是的。。。”苏景年喃喃道。
破心转身就要离去。
“不!”苏景年拽住她的袖子,解释道:“不是这样的,不是的。”
“是与不是,你心里比谁都清楚。无需向我说明。”破心甩开苏景年的手,往小筑走去。
半晌。
苏景年颓丧地跪倒在地上,嗫嚅道:“不是这样的。。。”
嘴上的倔强逞强,总是抵不过心中的伤痛欲绝。
游船上全无打斗的痕迹,又收拾的干净利落,怕是早有去意。
留书出走。证明并非没有机会留下线索,却是全无任何消息。
断琴忘情么。
完颜离若,你是如何下得去手啊!!!
苏景年爬起,含泪离去。
。。。。。。。。。。。。。。。。。。。。。。。。。。。。。。。。。。。。。
破心返回小筑,坐在石凳上。
面上仍然气盛。
心想,小狐狸居然也着了道了。
雪儿、阿霜,这难道就是命吗?!
作孽啊!!!
铃声叮当。
凉之从屋里出来,手上端着空了的药碗。
“?”见破心面色不善,以眼神询问她。
阿心,你怎么了?
破心见到凉之才回过神来,忙扯出笑容。反问道:“他怎么样?”
凉之摇头。
“唉,”破心叹道,“那刀刺得委实刁钻,能保住他这条命已实属不易。何时醒来,看天意吧。”
凉之点头。
。。。。。。。。。。。。。。。。。。。。。。。。。。。。。。。。。。。
“圣上。”
十二于殿下,躬身施礼。
“十二皇子,无须多礼。”惠帝不悦。
这十二皇子,当真是难缠啊。一日总要来上几次请辞。
“圣上,十二请辞回乡。”十二道明来意。
“。。。”惠帝扶额。
“太子殿下求见!!!永宁公主殿下求见!!!”殿外内侍秉道。
“传!!!快传!!!”惠帝如释重负。
“传、咳咳咳。”高英要大声宣见太子与永宁,刚一开口,便扯动了伤处,咳喘连连。
“。。。”惠帝无语。起身大声喊道:“叫他们进来!!!”
“传太子殿下觐见!!!传永宁公主殿下觐见!!!”内侍层层通秉。
“儿臣参见父皇。”二人行礼。
“好了好了。”惠帝忙摆手。佯怒道:“正好你们来了!!!十二皇子思乡情切,可是你们平日里没有好好陪衬着啊???!”
永宁摸不透惠帝是何意图,笑着偷瞄高英。
高英借着咳喘,向永宁轻轻摆手,又暗暗指了指太子。
永宁见了,便回说:“父皇责问的是。想来却是未尽到这地主之谊,才让十二皇子生了这思乡之情呢。”
转向十二,躬身道:“还望皇子再停留些时日,过了年再走呢。”
惠帝暗笑。
过年???!
十二惊恐。如按照日子计算,年前年后怕是就是太子与皇姐的大婚之日了!!!那时回去还有何用???!
十二忙躬身回道:“公主殿下言重了!并非是。。。”
“十二皇子啊,”惠帝打断道,“朕今日有些乏困了。”
“?!”十二噎住,憋红了脸。回道:“那十二先行告退。”
施礼退了出去。
“真是烦。”惠帝揉着太阳穴说道。
“父皇,”太子谄媚道,“十二皇子若是想念故乡,便放他回去吧。”
“何意?”惠帝强压怒火,问道。
太子回道:“皇子年幼,也确实是来了这天京有两月余了。思念家乡家人乃是人之常情啊。”
“呵呵呵,”惠帝冷笑,看向永宁,问道:“人之常情啊???”
永宁只捂嘴笑,并不回话。高英也跟着暗地里偷偷的笑。
太子并不打住,继续劝道:“而且此时十二皇子归去金国,正好可以给长公主送行呢。。。”
“够啦!!!”惠帝拍案而起。
“???”太子惊楞。
“忤逆子!!!”惠帝指着太子鼻子骂道,“你心中可有大齐???!我看你是被色迷了心窍!!!被猪油蒙了心了!!!”
太子“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憋屈道:“儿臣、儿臣。。。”
惠帝拿起桌上的奏折,就往太子脸上扔去。
“父、父皇。。。”太子不敢抬手挡,只能任凭惠帝发泄怒火。
奏折乱飞,把太子眼角都划出了血。
“哼!”惠帝停手,指着永宁说:“我儿给朕说说,为什么不能放十二皇子回乡!!!”
。。。。。。。。。。。。。。。。。。。。。。。。。。。。。。。。。。。
大宝龟船,乘风破浪,一路北上。
“公主。”墨羽端着午饭,于门外唤道。
无人回答。
“唉。”墨羽轻叹。将地上放置的早饭,换成了午饭。
三日了,不吃不喝。何必呢。
“咕,咕,咕。”一只海鸟飞到了莫若离窗外。
冷眸由空洞变为聚焦。莫若离起身,轻启窗扉。
海鸟惊逃,海风灌入。
面纱翩舞,香薰飘散。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1}
阿难,你可还好。
{1}………出自:《诗经·国风·王风·黍离》
第46章 迷离()
“我儿给朕说说,为什么不能放十二皇子回乡!!!”惠帝问道。
“是。”永宁躬身施礼,脸上笑意更深。
回道:“父皇下诏邀请各国皇族来天京过冬,如若单单放十二皇子回乡,势必是不妥的。”
顿了顿,惋惜到:“而北域王。。。”
“哼!!!”一说到苏景年,惠帝怒气冲天。抬脚踹向太子。
“啊!”太子哀嚎,被踹倒在地上。头上金冠都歪了去。
怕惠帝继续施暴,太子忙爬起来抱住惠帝大腿。央求道:“父皇息怒,息怒哇。”
“息怒?!!!”惠帝呵斥道:“不是你这个蠢货,北域王早死了!!!怎会生出这些个别的事端来?!!!”
高英见状,偷偷地向永宁竖起了大拇指。里家这招,真是妙绝。
永宁但笑不语。
“这、这。。。”太子语塞。
惠帝气出得差不多了,又见无人出面帮太子说话。便转向高英,问道:“分家,除去北域王本就是你领的差事。现下进展如何?”
永宁皱了皱眉。
“?”高英疑惑,转而笑说:“回宗家。失了伏虎山的良机,目前确是无甚么妙法能将这小儿顺理成章的除去。”
边说,边用手悄悄地抚了抚腹部的伤处。竹林一战,至今心有余悸。
“哦?”惠帝挑眉。暗想,看来分家仍然对表家怀恨在心啊。
缓缓问道:“那分家这意思,是在怪朕?没有给你想好法子喽?”
“??”高英跪地,惶恐回道:“奴才岂敢!宗家日理万机,怎能为此等琐碎的小事耗费神思?除去北域王,本就是奴才的分内之事。奴才定当殚精竭虑,为宗家分忧才是!”
“呵呵呵,”惠帝抚须笑道,“都起来说话吧。”
“是。”太子与高英皆起身。
高英心里疑惑重重,“宗家为何突然将矛头调转,如此挤兑咱家?”
偷着瞄永宁,见她没有任何表示。
转转眼珠,开口问道:“如何除去北域王,着实是个难题。奴才智谋疏短,恐难有良策。今日正好表家与里家都在,恳请二家为奴才指点一二。”
“是啊,”惠帝圆场道:“有什么法子,都说出来大家听听。”
太子方方祸从口出,此时不敢再冒然发言。正正头冠,假装正在整理仪容。
一时间三方视线,汇聚于永宁处。
永宁凤眼含笑,回说:“放。又不放。”
。。。。。。。。。。。。。。。。。。。。
秦淮河畔一家小酒肆
华灯初上,两岸莺歌燕舞。
“老板!二斤牛肉,十个馒头,三壶米酒!”张三进门吆喝道。
寻了个位置,与李四和王二麻子坐定了。
“得嘞~~~”老板小跑到厨房门口,挑起纱帘喊道:“二斤牛肉,十个馒头!”
不等厨房回话,小跑回柜台。提了三壶米酒和一盘花生米,给三人送了去。
“客官,”老板堆起笑容,笑说:“这花生米是小店送的,吃好喝好哇。”
“嘿嘿,”二麻子傻笑道,“老板真会做买卖啊。”
伸手把花生米接了去。
“老板。。。”别桌顾客喊道。
“来啦~~~”老板忙应了声,回头对三人说道:“客官慢用、慢用啊。”
“去去去。”李四有些不耐烦道。
老板小跑而去。
张三见李四有些不高兴,便劝道:“他四哥,这次跑商虽然没得什么大钱赚。但扣除了杂费,也还是赚了不少呢。你就不要不高兴了,咱兄弟回趟天京实在不容易,三哥请你和二麻子吃花酒。”
“吃花酒?!!!”二麻子放下手中抓满的花生米,惊喜道。
“你啊!”李四恨铁不成钢道,指着二麻子说:“吃个花酒就能让你忘了愁啊!这苛捐杂税越来越多,苦日子在后面呐!”
“嘿嘿。”二麻子傻笑。
“唉,”张三轻叹,“二麻子倒是心宽呐。可是也确是没办法的,高迎春向出入商贾加收各种杂费,说是增加税收。这可都是通过了圣上御笔亲批的啊,我等草民只有低头缴纳的份儿呢。”
“呵呵呵,呵呵呵。。。”旁边一桌响起笑声,“哈哈哈哈。。。”
先是低笑,进而狂笑。
“御笔亲批、哈哈,御笔亲批。。。”
所有缠绕于心中的线索,终于被一一解开。
三人循声望去。
只见一玄服公子伏在桌上,笑得癫狂。
一桌子空了的酒壶,东倒西歪。随着公子的狂笑,左摇右摆。
眼看就要掉在地上。
“哎呦喂,小祖宗!!!”老板快步小跑,将酒壶接住。
“老、老板,”那公子醉的懵懂,笑着问道:“第、第几日了?”
“小祖宗喂,”老板哀道,“今儿是第七日了。”
“七、七日了。。。”玄服低低絮语。
来这酒肆吃酒,已有七日了。心中恨意暴涨。
撑起身体,吩咐道:“再来壶酒。。。”
“还来?!!!”老板叫道,“小祖宗!我这酒肆的酒窖都要叫你喝空了喔!!!”
玄服从怀中摸了摸,抽出一沓凭票,拍在桌上。
打个酒嗝,问道:“银子、不要???”
隔桌三人惊楞,这一沓子凭票,得是多少银两啊???!
“要!!!”老板两眼放光,冲着银子直接扑了过去。
一个黑影闪过,抄起了桌子上的凭票。
老板扑了个空,望着空空的两手,“诶?”不明究竟。
“他喝了多少,我们付钱。”老七怒道,“老板切不可欺这醉汉不明事理啊!!!”
众人回神,见几人有男有女,皆身着华丽锦服,气宇轩昂。
蔡越儿手中拿的正是苏景年的凭票。达瓦与仓决,十二与占鳌立于他身后。
二麻子看得呆了,这公子与小姐,都仿佛是画中走出来的人物啊。
“额,”老板赶忙堆笑道:“客官这可言重了,小的怎能呢。小的是想。。。”
“酒。。。”玄服嘟囔道,“酒呢。。。”
“这就给您取,这就去。”老板闻言如蒙大赦,赶忙钻出人群。
“苏大哥。。。”十二上前。
满面潮红,神色迷离。一身酒臭,仪表不整。遮眼的白布都已经脏了,哪里还有半点苏景年平日里的样子。
“先坐吧。”老七轻叹,安排众人先坐下。
“苏大哥。”十二唤道。心疼不已。
“酒。”苏景年抓起十二的手,哀求道。
十二一下子湿了眼眶,反握住苏景年的手。问道:“苏大哥,你到底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