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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布塔反复对他强调无须紧张,科仍然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在罗马式的白色小亭子里忽左忽右的折腾,无暇欣赏眼前花木扶疏的美妙景致。在他的感染下,布塔和佐伊也紧张起来了。
“科!”
听到这声呼唤,科肉馒头似的脸一亮,俩人都没看清楚,他就返身刷地冲出了凉亭。紧接着,欢快的笑声响起,听到海姆达尔的声音俩人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嗓子。
“有什么好紧张的!”布塔姑娘白了佐伊一眼。
耳钉少年佐伊没好气的说:“彼此彼此。”
这时候,科与海姆达尔走进凉亭,俩人立马站了起来,尤其是布塔,简直可以用恭敬来形容,眼睛都不敢往前看。
“我会吃人吗?”海姆达尔见到布塔谨小慎微的样子,不由得莞尔一笑。
布塔讪讪抬起头,接触到海姆达尔友善的笑容,也笑了,气氛顿时轻松不少。
佐伊却没有布塔那种类似近乡情怯的微妙情绪,佐伊的心情其实不太美丽,因为科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位体面的斯图鲁松先生,那种全然信赖,毫不怀疑的态度,是他从来没有体会过的。佐伊心里跟喝了半瓶子醋似的,他和科认识了那么久,到头来竟然不如一个外人!
海姆达尔让叶若夫关照这些少年的事情除了布塔和科知晓,另几个少年并不知道,之前报名等事宜布塔也是通过海姆达尔信件上的指示一步步完成,而叶若夫不是个爱嚼舌根的,他确实有关照,但从来不多啰嗦
。
布塔自从下定决定跟随海姆达尔以后就对关于他的事情守口如瓶,科虽然不太聪明,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分得清楚,再加上布塔的耳提面命,科比从前更加谨慎了。
海姆达尔不关心他们是否知道这番照顾出于他的安排,他只是象征性的开了个头,佐伊就自然而然的顺着这个话题往下说。他们对叶若夫的尊敬和感激发自肺腑,海姆达尔从他稍显激动的话语中察觉到佐伊等人似乎有效忠叶若夫的念头,或者说准备投到他门下替他办事。
这些少年无父无母,一直以来相依为命,日子过的十分艰苦,海姆达尔觉得如果他是佐伊,他也会产生依附叶若夫的想法。
佐伊似乎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了,连忙打住了话题。
海姆达尔浑然不觉一般,对科笑道,“那些课程听上去挺专业的,不比正统的魔法学校差,既然叶若夫先生肯下功夫教导你们,一定要把握住机会好好学。”
科用力点头,笑眯眯的样子看上去有些憨。
佐伊撇撇嘴,转开眼。
“里面的点心非常好吃,你们快进去吧。”海姆达尔催促科。
科有些迟疑,佐伊跳起来把他拖走了。
直到他们消失在一排植物篱笆后,布塔才对海姆达尔说:“您为什么不让我告诉他们呢?”
布塔憋到现在可难受了,每次话都冲到嘴边了,一想到海姆达尔冷冰冰的目光就心里一惊,硬生生的压回去。在这点上,科反倒比她从容,或许因为科与那群少年并不熟悉。
“没有必要,”海姆达尔说。“这事儿也不是什么秘密,如果有心完全能打听出来,我也没有让叶若夫先生替我保密。”
布塔不说话了。
实际上她看得出,她的那些同伴没有把海姆达尔看在眼里,虽然他们受过他的恩惠,但他们还是放不下芥蒂——由自卑引发的仇视。
“他们是你的伙伴,你和他们来往我不反对。”海姆达尔对布塔笑了笑。
布塔的脸色变得有些凝重。
海姆达尔心想,这姑娘不是一般的敏锐。
“如今说这个还早了点,不过我觉得应该提醒你一下,也许将来有一天,你发现你跟你的同伴们没有走上同一条道,当然,这样的情况也或许不会发生。你明白我的意思吧?”海姆达尔慢条斯理的说。
布塔沉默不语,过了很久以后,她抬起脸来直视海姆达尔的眼睛。
“我明白,请您放心,这是我的选择,我绝不会忘记。”
海姆达尔看她满脸僵硬,一副准备就义的架势,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会强迫你杀人放火,这跟我的理想背道而驰。你的生活终究由你自己说了算,只要对得起良心,无论何时,我会尊重的你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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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9ACT·593()
“来了来了。”
再度步入客厅就听见容克的笑声,他快步走来把海姆达尔拉过去。随着他大嗓门吆喝,客厅里半数以上的客人纷纷投来关注的目光,海姆达尔赶忙对这些认识或不认识的大爷大妈大叔大婶扬起笑容。
海姆达尔突然被拉走,布塔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的走向角落的餐桌,她还没吃饭呢。科和佐伊已经吃了不少,这会儿一人捧着一只杯子往下灌饮料,就跟海姆达尔说的一样,点心非常好吃。
“他跟你说了什么?”佐伊貌似不经意的问。
布塔心里立马警惕起来,随后又因为自己的下意识反应自我唾弃。
“问了我一些上课的事情。”布塔故意咬着点心含糊的说。
“他向你打听叶若夫先生?”
“怎么可能!”布塔白了他一眼。“少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没事也给你折腾出事来了。”
佐伊面容一僵,讪讪别开眼。
布塔不再搭理他,把注意力放在了食物上,倒是和科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客厅那一头的海姆达尔被一群大爷大妈们包围,他也分不清这些巫师是容克的朋友还是亲戚,反正听容克介绍的时候光忙着点头微笑了。
有一点他比较欣慰,容克的客人里没有正顶着大红通缉令的在逃犯,几个貌似眼熟的也跟容克他们差不多,属于“过气”分子。看来容克金盆洗手的决心并未动摇。
如今卡捷宁成了魔法学校的名誉校长;叶若夫当了培训中心的王牌教师;烟斗控沙加里在海姆达尔的暗示下投身公益事业,偶尔还能在地方报纸的版面上看见他,当然,报道的内容都是积极正面的。如今就剩下容克没一个“正当”去向,其实他也急啊,总觉得自个儿被边缘化了,输在起跑线上了。
大爷大妈们听到海姆达尔在绍,直到确定他还没毕业,在乎的那些话都开始言不由衷了。
容克的脸上浮现出怒意,觉得被掉了面子,埋怨这些人太现实。卡捷宁心想这就是长期投资,说白了愿者上钩,别人不领情也很正常。
容克一不高兴开始赶人,连他外孙都没放过,魔法先生早就习惯他不时爆发一下的喜怒无常,转身避难去了,留下那些拎不清的吃容克的白眼。等这些人发觉情况不妙,准备开溜,容克已经平静下来,仿佛没看见他们噤若寒蝉的样子,带着仨老友离开客厅,转到里间的书房。
四个老家伙没忘了把斯图鲁松室长提溜过来,那时候他刚打算混在拎不清中去餐桌边续摊。
布塔三人所处的角落也被容克的咆哮波及到,整个客厅瞬间变得鸦雀无声。科担忧的张望,生怕海姆达尔出事。布塔小声安慰他。佐伊看见一个抽着烟斗的老巫师胳膊一伸,扯住了貌似要开溜的海姆达尔,把他一并拎出客厅后,脸上的表情就深沉起来了。
客厅仍然陷在紧张的气氛中没缓过劲来,客人们一个个都跟受了惊吓的鹌鹑似的,缩着脖子挤成一团
。魔法先生不慌不忙的喝掉一杯酒,站出来收拾残局。
容克的书房特能体现此人的审美情操,墨水瓶子都是贴了金箔的,柜子里的饰品上的各色宝石璀璨的让人头晕眼花。海姆达尔坐在一把不知嵌了金线还是掺了金粉的包丝织刺绣缎面的华丽沙发椅上,非常没有安全感。
四个老巫师坐在两边的沙发上,独自坐在中央沙发椅上的海姆达尔有了三堂会审的错觉。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沙加里笑呵呵的问:“上了一学年的课,再去sp; “还行吧,”海姆达尔貌似不好意思的摸摸头。“其实我在很和善。”
几个老家伙明显不太相信,转念一想,这孩子还没毕业,即便得到重用也得成为正式员工以后,老巫师们的面容顿时松快不少。
海姆达尔脸上不显,脑子里信马由缰。保密是他一辈子都要遵守的,不能因为别人表现出的友善而松懈。他知道这几位想知道什么,他们愿意“投资”自个儿也是出于那个目的。很可惜,目前的他离他们希望看到的目标还很遥远,此时此刻的海姆达尔正为首席办公室批准他周一随上司去 /》 “最近应该听说过吧?”海姆达尔让自己看起来跃跃欲试。
“哦,我知道。”沙加里吸了口烟,吐出的烟雾升到空中变成一串字母:安德鲁。
“前一阵闹得沸沸扬扬,”叶若夫说。“在大战期间扬名立万的老家伙似乎要晚节不保了。”
这事儿经过一轮又一轮的审讯和调查,牵扯出的人物也越来越多。那些被歌功颂德了50年的正义之士们在地位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遭到各方的质疑,还在世的被职守为起点的小规模斗殴事件变成了现如今对整个巫师世界司法系统的声讨。被掩盖了50余年的虐囚、屈打成招等不堪真相逐一浮出水面,五十年后的今天,再也不会有巫师理直气壮的把它们当做胜利的代价。
安德鲁。安西普不幸成为了点燃这一切的导火索。
“我的朋友也被牵扯在里面。”海姆达尔觉得情绪酝酿的差不多了。
老家伙们立刻表示关注。
海姆达尔笑了笑,“我的朋友与安西普法官的案子没有直接联系,由于他的案子从前是安西普法官经手的,隔了二十来年,终于获得了一次翻案机会。”
熟悉巫师司法系统的人都知道,翻案这种事在巫师世界十分罕见,因为囚禁巫师的监狱条件极差,犯人们进去差不多就半条命了,而且也不允许探监,几乎没有机会主动要求翻案,坚持在狱中活下去的巫师都是毅力极强,或者认定自己是无辜的人。
他的笔友两条都占了。
“你的朋友是?”容克说。
“安德鲁。兰格。”
几个老家伙眼里滑过一丝茫然,惟独沙加里眼中出现了不一样的光彩。
“二十年前的爱沙尼亚魔法部长?
!”
“对,就是他。”
沙加里的老本行是贩卖情报、传递消息,他能想明白过来海姆达尔并不意外。
“都过去二十年了……”沙加里很是物是人非的唏嘘了一番。“想当年这位兰格部长可是全欧洲都知道的人物,简直就是天生被人嫉妒的典型。”
“可不就是被嫉妒嘛,”容克不以为然。“被嫉妒的代价就是被人整进牢里去了,说明这位部长先生不懂得韬光养晦,不明白做人要低调。”
“低调这话从你花孔雀嘴里冒出来,我就感到特别不是滋味。”叶若夫一点面子都不给。
容克的眼角抽了抽,到底没反驳。实际上他自己也知道,他年轻的时候不是什么善茬,低调的领悟也是事过境迁以后才有的心境,若再早上个十年,他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那时候基于各种原因被定了罪判了刑……等这次案子结束了,请各位多多关照。”海姆达尔认真的强调。“感激不尽。”
老家伙们没什么太多的神情变化,一个个笑眯眯的,他们如何听不出来,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兰格部长八成要被平反了。海姆达尔这是让他们关照他朋友,等他朋友出狱以后万一有个什么也不要为难人家。
“你放心吧,”叶若夫代表老伙计们发言,给海姆达尔喂定心丸。“我们已经有好多年没主动为难人了。”
周一那天海姆达尔早早起床,也学着隆梅尔那样来个了儿子一直到出门上班嘴角都挂着笑。
“爸爸,等你有空了咱们出去玩玩吧。”海姆达尔兴致勃勃的提议。“把斯诺也叫上,就咱们仨,我再带上豆荚、奶糖、小八眼和小面包,如果那天奥拉尔没有送信任务,把它也带着。咱们去爬山,或者去钓鱼。”
“嗯,你能记着我,我就很满足了。”隆梅尔貌似冷淡的说。
海姆达尔一脸谄媚,“把我自个儿忘了也不会忘了您。”
“你的威克多呢?不把他叫上?”
“我和他又不是一家的,我和您是一家的。”
隆梅尔看他那小样儿忍不住大笑,“我可是记住了,到时候你别装失忆。”
“不会。”
隆梅尔笑的很温柔,“就算你失忆了,也没关系。”
海姆达尔赶忙闭上嘴,不敢再咋呼下去了。
抵达国际巫师联合会大楼时间还早,海姆达尔进了立案办公室,麻利的搬起穆萨耶夫法官的几盆植物,放在能照进阳光的窗台,又给花花草草浇了水。伺候好盆栽,把它们摆回原位,霍林沃斯走进办公室。
“早上好。”海姆达尔中气十足。
霍林沃斯点点头,“很高兴看到你这么精神奕奕。”
海姆达尔嘿嘿一笑,蹭了过去。
“我今天真的能进临时监狱?”周末都过去了,他还是有点忐忑
。
“我这儿还有轮值首席签的单子。“转眼看到海姆达尔一脸渴望,霍林沃斯好笑的摇头,把文件拿出来给他看。
海姆达尔一伸手,霍林沃斯迅速挪开文件。
海姆达尔瘪瘪嘴,隔着一小段距离瞻仰那张羊皮纸,在上面看到自己的名字,又反复确定了右下角的落款,海姆达尔激动的泪流满面。
“机会难得,好好把握。”霍林沃斯小心收好文件。“你不是正式员工,原本轮不到你,既然轮值首席办公室愿意给你这个机会,千万别给我丢脸,不然就没有下次了。”
海姆达尔慎重的点头,“我明白。”
上午九点半,穆萨耶夫处理完手头文件,朝海姆达尔使了个眼色,朝外走去。海姆达尔急忙拿起上司办公桌上的文件夹,跟了出去。
包括菲林小姐在内的年轻人们眼巴巴的看着他们走出办公室,一脸的羡慕嫉妒恨。跟穆萨耶夫这个成天闲不住的相比,霍林沃斯是个超级大宅男。
再次走进马人狱守的办公室,气氛同上次截然不同,一是因为这会儿海姆达尔有领导签名;二则是因为马人在搬家上有了盼头。埃阿尼尔看海姆达尔的眼神有了质的飞跃,不过态度上倒没怎么变,依然冷冰冰的。
海姆达尔已经很知足了,原本就没指望马人对巫师推心置腹。
进到临时监狱内部,海姆达尔被内部的高阔所震撼,一边很没见识的东张西望一边跟着穆萨耶夫走上楼梯,第一脚差点踩偏了。
他们在第三层的第二间停下,穆萨耶夫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牌子,往铁门边的插口上一塞,闭合的严严实实的大铁门应声开启,达尔发现里面有铁索悬住的床,还有简陋的桌椅。
兰格依旧像在赫丘利斯那样正对着大门,盘腿席地而坐。忍过骤亮的不适,透过栅栏上的空隙,他对二人微微一笑。
“怎么样?明天开庭没问题吧?”穆萨耶夫拿过海姆达尔递过去的文件夹,抽出羽毛笔在纸面上写了几笔。
“我已经等了二十年,我不会容许自己在这样的时刻退缩。”
“很好。”穆萨耶夫点点头。“下午要安排你检查身体,趁这个机会好好梳理一番。”
,并给他们更换由体面一些,因为有些庭审是公开的,有公众和媒体参与。
“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我觉得我快成腌菜了。”兰格脸上的笑容貌似更灿烂了。
穆萨耶夫扬起眉毛,“离开赫丘利斯时他们没让你洗澡吗?”
“都过去几个月了。”
穆萨耶夫大笑,“你忘了?你在赫丘利斯已经二十年没梳洗过了。”
“别提醒我。”
穆萨耶夫退开几步,海姆达尔不解的转头,栅栏后的兰格对他说:“你好,里格,看到你很高兴
。”
海姆达尔这才明白,上司给他留了说话时间。
“我也是,没有比健健康康更好的事了。”海姆达尔说。
“我同意,我更庆幸我有那么强的求生**。”
海姆达尔沉默片刻,“木棉镇上有一家死贵死贵的馆子,我在信里写到过,你还记得吗?”
“等等,我应该记得。”过了一会儿,兰格说:“辣椒天鹅。”
“里面的牛肝菌系列据说非常好吃,上次有个朋友请客,那天气氛不太好,我吃的太快,现在想想好像没吃出什么特别来,也许我应该再去一次,细嚼慢咽。”
兰格莞尔一笑,“我记得我在古灵阁里还有点积蓄,请你吃一顿牛肝菌不成问题。”
海姆达尔笑逐颜开,“我等着。”
他们离开/》
“安西普先生如今在什么地方?”作为被告之一,那位德高望重貌似没被关进来。
“在没有正式宣判前,他由专门人士看管。”
海姆达尔就没再问了。
“对了,偷盗你们学校龙蛋的两名专家也在这里。”穆萨耶夫说。
“真的?”海姆达尔回头打量那些大铁门。
穆萨耶夫指了最高一层,“我们的警察部队调查到他们还和多起神奇动物走私有关,落网的流浪巫师指证了他们,那两名专家要在这儿待上一段时间了。”
海姆达尔幸灾乐祸的笑了。
穆萨耶夫带他走出临时监狱,来到出口的必经——另一间马人办公室。此间办公室的使用者是埃阿尼尔的弟弟埃阿努尔。与哥哥不同,埃阿努尔看上去就是个年轻人,待人也客气,他的马身为栗色。
“斯图鲁松先生。”
“有什么事吗?”海姆达尔惊讶的回头。
埃阿努尔反而局促了,“……我听哥哥说了,就是关于徳姆斯特朗,我只是,我想问,我们什么时候能搬过去?”
海姆达尔花了很大力气强迫自个儿将面瘫进行到底,生怕马人弟弟一羞射,恼羞成怒的跑回去告状。
“随时都行,校长无论什么时候都在,如果你们收拾好了,告诉我一声,我们好做安排。”
“今天!”
海姆达尔张大眼睛。
埃阿努尔讪讪道,“……那就明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