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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儿,那你说他为什么要杀第二个受害人,还要陈尸在高速公路上?这样难道不是明目张胆地吸引别人注意么?也有可能在弃尸的时候被发现,不是么。”
“第二个受害人是前戏,好让他为邓伟做准备,”不等楼夕开口,江炎便自顾自地走了上去,“之所以选择高速公路弃尸就是为了吸引我们的注意力,也好让邓伟卸下心防,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会支开民警的原因。”细长指尖略过白板上的现场照片,江炎眯起眼,语气淡漠却不容置疑,“他需要更为健壮,更有挑战的猎物,而我们的二号受害人虽然比苏梅有趣,但远远不及邓伟,这个年轻力壮的登山者叫他痴迷。如果一号受害人是兔子的话,那么邓伟对我们的犯人来说,就是棕熊。”
句句在理,字字铭心。
“那你觉得现在该怎么办?”楼夕回过头,询问的音调叫江炎心底不由泛起涟漪。
他不得不承认她是好看的,从见到的第一眼开始。
即使没有逻辑,做事冲动,却仍叫他生了些别样的情绪。
好像是熟悉,仿佛要靠近。
只是脱口而出的,却是如往常一般的咄咄号令,“找到最近邓伟所在登山小组的出行情况,列出危险度最大的区域,逐一进行排查。”
☆、第3章 猎杀游戏(三)
“头儿,你确定犯人会回到这里?”夜深时分,邵伟脸上早已是挂不住的倦意。
“一般连环杀人犯都喜欢重回作案地点,何况邓伟是他的理想猎物……”楼夕小声回答着,却不自觉模仿起江炎的语调来,“从心理学角度来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最有挑战性的东西也会更具成就感。”
“可我们这都蹲守了大半天了,要真的是什么猎杀游戏的话,就算找不到犯人,也总能听到邓伟的求救吧?”转手打了个哈欠,邵伟是真的累了。
楼夕偏着头,做了个“嘘”的手势。
风吹得楼夕泛起阵阵凉意,她定下心来,凝神听着身后一阵的悉索。
不紧不慢,铿锵有力。
不像是动物,只能是人。
因为警力有限,这个点的蹲守人只有楼夕和邵伟。
这么镇定,不是邓伟。
说时迟那时快,只是楼夕还来不及再作思考,便觉后脑猛地重击。
回过头,模糊的视线里是那头露齿而笑的得意。
“谢谢你来,我的美女警官。”
漆黑的地窖满是腐臭,楼夕揉了揉生疼的后脑,好久才缓过神来。
她抬起头,却见是如监狱版的牢笼。
没错,她才是“理想”猎物。
许是黑暗的缘故,楼夕怎么也看不清“牢笼”外男人的脸。
他背对着她,身材高大壮硕。
“邓伟呢?”像是不愿再去感受沉默带来的压抑,楼夕眯起眼,开口问道。
“自身难保还担心别人?”回应的语气里是因为兴奋而颤抖的几许,“果然没有看错你,我的小白兔。”
“如果说一号受害者是小白兔的话,那么邓伟就是棕熊……”楼夕摇摇头,想起江炎先前的分析,一阵反胃。
“我不是什么小白兔。”
连楼夕自己也不知道,上一句的抗议显得那样软弱撩人。
像是看穿了那处的心神不定,男人转过身,满是污垢的脸上,唯有黑瞳,烈烈如鹰。
“那么,我的小白兔,玩一场吧。”
早就料到有那么一手,却不曾想那么快。
江炎赶到的时候,楼夕早已没了踪影,只剩下邵伟一人,还有头顶隐隐冒出的殷红。
伤势不重,只是昏迷。
江炎皱起眉,下意识地慌了几秒。
那个自以为严谨却做事鲁莽,不经意便露出撩人表情的女人,怎么可以就这样被掳走?
在他什么都还没有确认的时候,在他好不容易找到这里的时候。
“送邵伟到医院。”他站起身,却直直朝着林子深处走去,“在周边部署警力,时刻准备抓捕。”
“江……”
回过头,江炎眼中是不可否决的戾气,“抓紧时间,不要管我。”
黑夜如魅,诚惶诚恐。
楼夕死死地盯着面前人,不愿放过一丝一毫的线索。
“不用那么紧张,”男人浅浅一笑,沙哑的语气满是欢愉,“公平才有趣,不是么?”
“什么意思?”
楼夕极力遏制着内心隐隐的恐惧,不经意扭曲了声线。
“意思就是,开始之前,我们可以聊聊规则。”
“哦?”身临其境,楼夕却忽然不怎么害怕起来,“什么规则?”
“猎杀规则。”男人俯身向前,深吸一口气,“也叫,如何享用我的小白兔。”
“你有一个星期的时间可以逃跑,每天在固定地点,我会为你准备食物和水。当然了,你可以选择要或者不要。从你离开这里的15分钟后开始,我会开始猎杀。一个星期内,如果你还活着,我会在食物供给点告诉你如何出去,也就意味着你的自由。”男人歪着脑袋,像是欣赏什么一般灼灼地望着楼夕,“你不觉得很有趣么?楼警官。”
特意加重的尾音,让人不寒而栗。
“哦,忘了告诉你。猎手可不止一个哦。”
正午朝阳。
楼夕抬起头,林间微风,迎面而来的却是不知为何地惶然。
她早已记不清是如何离开的地窖,印象中只有黑暗里手臂上忽然的疼痛。
然后是天旋地转,逐渐模糊的意识里,男人黑色的眸子悚如鬼魅“游戏开始了,我的小白兔。”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楼夕小心翼翼地挪着身子,她知道“他”必然在不远处,等着她的自投罗网。
却是忽然间,一阵的头晕目眩。
楼夕这才是想起来,自己已是快一天没有进食了。
越是这般想着,便愈是口干舌燥起来。
而霎时阵风猛然,楼夕转过头,侧眼望见不远处的开阔空地上,利箭穿钉的透明纸袋。
面包和瓶装水。
威逼利诱,好一个瓮中捉鳖。
“大哥,你说那个女人能熬多久?”
男人低头摆弄着手里的箭,眼神里满是胜券在握的笑意,“从昨天蹲点开始她就没有吃过任何东西,是时候该放饵了。”
“我还以为传说中的美女警长有多了不起,到头来不过是只待在宰的兔子而已。”阳光倾泻,映出男人边上的瘦弱身影。
“谁知道呢,”男人似乎对这个话题并不敢兴趣,他抬起头,右手猛地一紧,“来了。”
灌木丛间。
楼夕眯起眼,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食物供给。
难道还真是这样,明知前方是陷阱,却还要以身犯险?
转手抓起不远处的木块,抬起手,猛地向外一掷。
朽木飞旋,却被凭空射出的利箭一瞬正中红心。
楼夕猛地站起身,拔腿就跑。
虽已看清“他”的出箭方向,而“他”也必然已找到她的所在。
又或许“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只是按兵不动,待她前往。
果真是不至死地不罢休。
楼夕健步如飞,不敢回头。
却是生生在下一刻如渐冻般僵了身子。
不可能。
她明明没有听见任何声息,为什么还会被“捕获”。
是谁。
哦,忘了告诉你。猎手可不止一个哦。
忽然涌现的记忆,男人略显粗糙的大手捂得她快要窒息。
楼夕紧握着手心,凉心彻骨的绝望。
果然还是忘了给江炎留下些线索,不知道刚才那个木块上自己的指纹算不算。
楼夕这般想着,忽然就有些懊恼起来。
比起所谓“他”的老谋深算,她就算如此年轻就当上了刑警队长,到底还是“棋输一着”。
而那双手的主人似乎并不急着“处置”她,只是不动声色地拖着她向前挪行,比起冰凉,却愈多暖意。
应是九死一生,楼夕却忽然不怎么害怕起来。
鼻翼喘息间,她缓缓回过头,瞪大的双眼在下一秒盈满惊异。
更多的却是欢喜。
然后是从脖子涌起的绯色一片,一张俏脸红得可以滴出血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
楼夕僵硬地躲着身子,好不容易掰开了他紧捂的唇间。只是两人如此暧昧的依偎相拥,让她在这般情形下,生生是扬起几分微波涟漪。
“我怎么不能在这里?”江炎眯起眼,一张俊脸淡漠如冰,“明知道对方不好对付,却不等其他人,带着邵宇擅自蹲点,果然是逻辑混乱的女人。”
楼夕被他呛得一时无话,反驳不出,却是忽然的目眩。而后脚下一软,顺势倒进了那人怀里。
江炎眯起眼,怀中人绯红的双颊携着夕阳微胧,好一副撩人媚姿。
这个女人。
果然是个大麻烦。
而百米之外,男人握着弓的手更是收紧了些。
“大哥,怎么了?”小个子忽然回过头,语气里渗着惊慌。
“嗯。有趣。真有趣。”男人回过头,翻身从树上跳了下去,“看来不只是只兔子,还是只会耍诈的兔子。”
“那怎么办?”
“怎么办?”男人倏然失笑,“这样才更有趣不是么?”
夕阳西下,楼夕动了动生硬地臂膀,低头望着男人英俊的侧脸。
“别乱动。”江炎有些不满地皱起眉,她轻盈的呼吸一张一合,扰得他少有的心神不宁。
“我没……”楼夕小声抗议着,却又想起他方才打横抱着自己一把背起的样子,不禁满面通红。
“没什么?”
楼夕有些尴尬地挪了挪身子,像是被人看穿的孩子般无措起来。
“累的话就睡一会,”江炎停下步子,回头瞥见那一处的丝丝红晕,“别担心,我在。”
“哦……”楼夕乖巧地回应着,果真是睡意渐浓,“累……”
话音未落,便是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楼夕做了无数个接踵而至的梦。
温暖的小家里父亲的笑容,母亲的手艺,带着窗外倾泻而进的满眼星光。
不知不觉,让人安心。
她看见了许久以前家门口的树林小溪,还有那个怎么也那不清的身影,影影绰绰间,向她挥手致意。
却是忽然地天旋地转,环望四周,又见那个黑如深渊的地窖。
满面污秽的男人笑着伸出手,一遍一遍,乐此不疲地抚过自己的面颊,而如鹰的眸子里确确满是杀气。
“白兔,我的小白兔。
带着腐臭而令人作呕的气息,令人措手不及。
而后便是无尽的灰暗,直到那一点点光,映出脑海里熟悉的俊脸。
“别担心,我在。”
“嗯。”
半梦半醒间下意识地回应,楼夕浅浅地翻了个身,如定了心的孩子般,满面安宁。
☆、第4章 猎杀游戏(四)
“头儿,头儿……”
好像是邵宇的声音,又好像是新调来的小王,模模糊糊间,还有那个害羞的女实习生,杂乱的、接踵而至的、而后应接不暇地叫着自己。
楼夕只觉得自己昏昏沉沉,像是脱开肢体的灵魂一般,怎么也应不出声来。
不远处警笛轰吟,映入脑海的还有救护车的阵阵嘶鸣。
漆黑的地窖、男人肮脏凌冽的延伸、被一箭穿心的木块、逃亡般的奔跑……楼夕只觉是头痛欲裂,而在下一刻,猛地睁开了眼。
明亮的大光灯照得她有些目眩,她看到隐隐间排列的警车,还有邵宇那被绷带裹得严严实实却近在咫尺的脑门。
“邵……邵宇?”
楼夕真的是懵了,记忆却又如潮水般一涌而上。
她猛地坐起身,全然不知手背上微微扯开的点滴针头。
“你怎么会在这里?”灯光闪烁,楼夕看到邵宇眼睛里自己近乎疯狂的焦虑,“江炎呢?犯人呢?邓伟呢?”
邵宇朝不远处努了努嘴,顺势望去,楼夕终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高挑背影。
大约是感受到了她的关切目光,江炎回过身,缓缓走来。
楼夕多少是记得的,昏睡过去之前那个暧昧至极的拥抱,还有他如疼带哄的安慰。
原本苍白的脸上微微蕴热,楼夕低下头,这才觉到手臂上扯开吊针时的隐隐作痛。
“睡得好么?”
江炎俯下身,俊朗的眉眼就这样低低地压了下来。
楼夕只觉得脸红得发烫,一时间竟是无言。
“‘他’已经落网,”像是为她解惑般,江炎的语气温和且缓慢,“还有之前说到的‘另一个猎手’,我们也已经找到。”
又是一阵警笛,合着山间略带腥气的风。
“不出所料,是邓伟。”
不出所料?
楼夕本就有些昏昏沉沉,江炎的话更是让她猛地软了身子,便再次微微颤颤地倒了下。
“江警司……”
一旁的邵宇看得不由是几分焦心,到底是跟了楼夕好些日子了,难免的牵肠挂肚。
“她没事,”江炎眯起眼,嘴角上扬而目色澄澈,“麻醉过量而已。”
C市重大连环杀人案告破。
犯罪嫌疑人姓邓名桓,C大心理系毕业生,毕业后在本市长期经营着一家小型心理诊所。
从犯邓伟,C大心理系在读生,登山小组队长。
邓桓于两年前开始痴迷于狩猎活动,在经过几次实践体验之后,于今年开始大规模连续杀人以完成其所谓的“猎杀”游戏。
而邓伟之所以成立“登山小组”,很大程度上是为了在“游戏”开始前为邓桓摸清路线。
一号受害人和楼夕所在的X山,便是在邓伟看来最为理想的“猎杀场所”。
这个世界上,有无数种东西可以让人变善,亦有无数种东西可以叫人从恶。
苏梅便是让邓桓下定决定履行这场游戏的“始作俑者”。
邓桓和苏梅的结识和所有心理医生和其病患一样,患有轻度妄想症的苏梅怀着坎坷不安的心前往邓桓的诊所,却对这个高大壮硕且相貌英俊的男人一见倾心。她开始极有规律地前往他的诊所,甚至是不在自己的时间段时,也会在候诊室静静待着他下班。
直到有一天,苏梅在邓桓的办公室外听到他与邓伟的这样一番对话。
“大哥,我这次可是帮你踩好点了,老是打些野兔的多没意思啊。何况这个计划我们已经想了这么久,绝不会出任何纰漏。”
帘幕遮掩,略显昏暗的诊断室里,邓桓的脸阴沉得有些可怕。
“你确定?”
“我确定,不然你以为我成立那个什么破登山小组干嘛?”
“那‘猎物’从哪里来?”
“我之前新结识了个女的,叫杨曦。白白嫩嫩,说不定可以拿来练手。”
“运动细胞太差的要不得,一击必死,没兴趣。”
“练手而已,之后我们再慢慢找也不迟你说是不是。”
邓桓皱着眉头想了想,却忽然瞥见门口脸色煞白的苏梅。
他不动声色的点点头,转眼向邓伟使了个眼色。
那天晚上,苏梅的妄想症史无前例地再次复发。
猎物、一击必死、练手……种种的种种逐渐在苏梅脑海里构成一幅令人恐惧的画面。
心爱的男子揣着猎枪,一步一步缓缓向自己而来,然后“嘣”地一声,天崩地裂情爱不再。
苏梅怕了,妄想症让苏梅做出了个常人绝难想象的决定。她以学校野营为借口,瞒着父母,企图离家出走。
却在刚踏出门口没多久,便被人击晕了过去。
于是一语成谶。
邓桓并没有立刻杀死苏梅,而是利用她逐渐加重的妄想情节不断地折磨着她。
看着山林里少女因恐惧而失去血色的双颊,邓桓前所未有地兴奋了。
这是种与情、与爱都截然不同的兴奋感,让邓桓欲罢不能。
而苏梅死的那一天,也正是邓桓授意邓伟带着杨曦前往x山发现尸体。
必经亲眼所见才能确定猎物质量。
杨曦的柔弱却多少让邓桓有些失望,只是那个名警花——楼夕的出现,又让他为之一振。
于是将计就计。
调虎离山,而后瓮中捉鳖。
楼夕紧紧地捏着手中的档案,不自觉间已清汗淋漓。
虽已是休息了整整一天,过渡的消耗依旧让楼夕有些体力不支,她支撑地坐起来,却刚好看见门口跻身而入的熟悉身影。
“头儿,你没事吧?”
楼夕摇摇头,转眼瞥过面前人脑袋上的厚重绷带,“你呢?”
邵宇有些憨地笑了笑,语气里满是愧疚,“医生说就是破了个口而已。不过,头儿,那天要是我专心点,说不定你也不会被袭击了……资料你看了没,头儿……那个邓桓还真是……头儿?”
明知道自己不是犯人的对手还擅自行动。
江炎的话如雷贯耳,楼夕竟是不自觉地愣了神。
“头儿?”
“我没事,”楼夕摇摇头,指了指左手有些隐痛的吊针,“这玩意儿要什么时候挂完?”
邵宇倒也是颇为认真地好似端详了一会,而后故作镇静地说,“已经挂完了,头儿。”
“挂完了你还不给我叫护士?”
“啊啊啊……是……是……”
于是便又是折腾了许久,楼夕才在邵宇的陪同下从医院“逃”了出来。
“我也没什么事,何必这么大费周章把我送过来。”楼夕一路嘟囔着,语气里竟是些不满。
“头儿,这你不能怪我,都是江炎……江警司的指示……”
楼夕偏过头,脸色微微发烫,“什么意思?”
“江警司说犯人给了你过量麻药,加上长时间没有进食,需要多挂葡萄糖补充体力。”
“那……”楼夕极力掩饰着心中的几分躁动,极力保持着平静,“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你不记得了?”邵宇瞪大的眼睛里几分是惊异,“不是吧?我还以为你一直都知道的头儿……原来是被当做饵了……”
“什么?”
楼夕猛然一惊,如当头棒喝。
说句实话,那一天在江炎背上睡去之后,楼夕确实是什么都不再记得。
唯有印象的,只有那些挥之不去的噩梦。
而邵宇这么一说,才将她心中原有的疑问倾囊而出,譬如,究竟江炎是如何发现她的所在。
根据邵宇的说法,当天两人离开大部队在x山进行蹲守前,江炎就已经在楼夕身上按上了定位装置。
他的理由是,有这么一个不靠谱又做事冲动的头儿,如果想要省事不如就在她身上按上定位。
好控制,易追踪。
楼夕听得是咬牙切齿,却又一时间接不上话来。
他确是做的没错,不然也不可能在千钧一发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