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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什么原因造成的，而是那些数字本来就是那么个规律。”
这下李四倒是更加惊奇了，原本她还认为，你任何一个数开头的数字，在账本当中出现的机会应该是一样的。
但听这个小伙计讲述，似乎情况并非如此。
“掌柜的可曾还记得，前些时候曾经小小出过一阵名气的张小娘子，他和他的师傅与康采恩过从甚密，甚至前几天还从康采恩那里弄到了一整套的一学期书好像叫做本草纲目是还是什么的，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如今的张小娘子，也在康采恩那里求学，所以也得到了这份作业，只不过人家在发现这个问题之后，立刻就跑到了康采恩那里请教，这可比其他的家长们方便多了，不过这家人终究是行医出身，有一副仁爱的好心肠，即便请教到了问题的答案，也没有敝帚自珍的意思，所以今天下午，康采恩对于这个问题的解答就已经传遍了汴京城里的大街小巷。”
这个小伙计一边说着，一边给自己倒了一碗水，然后咕咚一口闷了下去。待到她重新穿越了气，然后才继续说道：“康采恩那小崽子的意思是说，账目上的数字出现的机会不一样，主要是因为我们的利息在不断的增加和减少着，虽然增加或减少的速度不好统计，而且也是一直在变化着的，但只要记录的数字足够多，就能看忽略这些变化带来的误差，所以他举了一个简单的例子，比如说我们有一百贯的本钱，然后每一年都能拿到一成的利润，这样，我们从100贯挣到200贯，大约需要七年的时间，但从200贯挣到300贯，可就只需要三到四年的时间了。然而到后来，这段时间会变得越来越短，于是我们的总账本上，出现七八九这类大数开头的数字就显得很少了。”
李四一拍手，大大的感叹了一声：“原来是这样的道理，怪不得我在以前记账的时候，也偶尔感觉一开头的数字比较多，不过这里面的道道，我倒还真是没有想过。看来这海外传过来的学问，也只不过是比我们想得更加细致一些而已。”
小伙计听着老板的感悟，一开始还十分赞同的点点头，但到后来，却有些不认同的摇起头来。
李四见状，不由有些恼怒的问起其中缘由来。可是却听这位小伙计耐心的说道：“掌柜的有所不知，正海外传过来的文化，不仅仅讲究从小处着手，更讲究要把总结出来的理论，灵活的运用出去，这样才没有白白浪费学到的内容，他们把这称之为理论引导实践。”
李四闻言之后忽然拍掌笑道：“好一个理论引导实践，看来这群海外来的家伙，要比那群只会空谈的酸儒强多了。”
这话让站在他身边的那个小伙计有些尴尬，因为双方在此之前一直处于敌对状态，虽然说这件事情的情由，也实在是怪自家老板太过贪财。但也不可否认的是，那个年轻气盛的小崽子也丝毫没有耐心坐下来谈一谈的意思。如果有的话，恐怕如今的他也不会和汴京城里的各大行团闹掰了。
不过这小子的能量可真不小，倘若不是和各大行团闹掰，以他现在来往账目的体量来看，恐怕分分钟就能碾死自家这座李四分茶，说起来也是老板福大命大，竟然意外的得到了汴京哥打行团的支持。
李四在说完刚才的那番话之后，也知道自己的态度好像有些不对，虽然像他这样的实业经营者，一般都是很看不起酸腐儒生的。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个国家的权力还掌握在那群人手中，如果自己还想好好做买卖的话，类似的话还是不要多说得好。
至于他和康凡之间的敌对关系，倒不是这番话里的重点，因为在这位小伙计回来之前，他就已经从其他渠道得到了账本里的某些关键内容，尤其是进出货的数量和对应的价格，以及它们乘起来的金额——根据坊间的不完全推测，康凯恩在过去的一个多月里，已经顺利的为集团招揽了将近500万贯的利润收入。据说这个数字就连他本人都没有想到，所以在准备开办大学的时候，他还主动去拉拢了将门之家的参与。但现在的情况来看，那些钱在他面前早就已经只能算是九牛一毛了。
所以这场商战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没有必要打下去了，以他李四现有的身板，恐怕根本经不起康凯恩对于他供应链的啃食，只要对方拿出足够的价钱来，相信大部分的供应商，都会将自己的东西卖到康采恩那里去。诚然，自己与他们多年的交情，也会给店里带来几位纪生那样铁杆的供应商，但不可否认的是，像他这样门类齐全的小酒楼，只有一两个铁杆供应商是撑不起来的。
所以在某种程度上，他们家比曹婆婆肉饼店还容易受到冲击。
而这一天，估计已经不远了。
为此他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准备，那就是立刻到隔壁的曹婆婆肉饼店里去，登门致歉。
两家毕竟有着多年的交情，曹婆婆收养的那些义子，也没少在自己这里打工。而他们双方也的确有着数十年的良好交往，若非康采恩异军突起，恐怕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会恶化到这种地步，当然这话并不是针对康采恩来讲的，而是针对他带来的那些赚钱机会。
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少赚一些总比砸了自家的招牌要强的多，所以如今的李四也愿意用稍微高一些的价格，收购那些来自康采恩的稀罕蔬果。至于培训厨师这种事情，原本他是可以抢在其他同行前面的，可惜他错过了这个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那么如今他一定要补回来才行。
于是他带上一大堆早就准备好的礼品，趁着那个上了年纪的曹婆婆还没有休息，赶紧的敲响了隔壁的店门。
第194章 明明鬼神有也无—8（）
康采恩在第二天早上，才得知李四已经主动体育出了和解的意愿。
不过他对这件事已经不怎么上心了，虽然有关于他的这场商战，是从李四那边开始发酵的，但不可否认的是，贪婪之心人皆有之，只要自己手里有好东西，那些虎狼早晚会扑过来的，至于谁先扑过来，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群虎狼一定要全部打倒，绝对不能因为一两个抓牙的投降，而轻易放松了原有的警惕之心。
所以康采恩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准备在今天的课堂上。掀起一场波及整个汴京城，甚至大宋王朝审计体系——如果宋朝有的话——的浩大波澜。
宋朝的审计体系是相当不健全的，不光是机构设立的不健全，更是制度、方法、技术以及理论的不健全。其实只要后者的不健全存在，前者就不可能健全得了，因为当权者会囿于自己的知识局限，而无法丰富完善审计机构的体系。
所以康采恩掀起这场浩劫的入手点，就在于理论上。
只不过这套崭新理论的第一受益人，是一群和她年龄差不多大的孩子。
之所以做出这样的选择，是因为这群孩子仍然处在天真无邪的阶段，他们撒谎的概率虽然很高，但大多用来遮盖一些调皮淘气的不羁之行。倘若让他们意识到问题的严重，这群孩子断然不会在这些事情上撒谎，所以只要他们经过简单的培训之后，就可以成为检查账本的忠实执行者，当然，如果能有一群血气方刚的孩子，加入到玉津园大学之中，那么这群仍然在其他方向有着培养价值的孩子，倒是可以从这方面解放出来。本来雇佣童工这种事情就是不太符合道德的，更何况康采恩也只是准备将另外一些旧账本拿来给他们当作业处理而已，至于更加广泛的相关问题，那就交给社会上那些对这一理论感兴趣的力量好了。
说起来，满足集团内部的需要，依旧是他的第一要务，至于能否成功掀起这场浩劫，对于康采恩来说，也只能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到主观谋划而已。
但满足集团内部人才需求的基本能力，他还是能够牢牢的掌握在手中的。
只是在此之前，他对掀起这场浩劫的把握也是很大的，以至于这个基本目标都不在他所强调的内容之列。
而接下来所发生的事实，似乎也证明了这一点。
当孩子们陆续来到这座沿街而设的课堂之后，他们相互之间讨论的声音，就已经传到了康采恩的耳朵里，显而易见的是，他在昨天对作业的解释，已经在这群孩子中间传播开来。至于为什么他们会有所耳闻，想来应该是那些家长的功劳吧。
毕竟他们已经组建了家长会，经常沟通消息应当也算是他们其中的重要内容吧。
看来这群家长对孩子的教育问题还是非常重视的，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好惊奇的，自古以来，中华民族就有重视教育的优良传统，这不仅仅是一个孔子所带来的变化，在他那个极其重视知识技能，甚至可以将之作为姓氏来传承的时代，孔子所做出的贡献，并不是重申传承的重要意义，而是打破传承的固有规则之一，他用自己的有教无类，打破了这是贵族们的敝帚自珍。
但原有的知识技能传承方式，依然存在着很大的问题。出现的那种传帮带的方式，就意味着向孔子提出了有教无类的原则，不可能得到根本的执行。
因为有教无类只是让知识从贵族走向平民，在方向上形式单一，在内容上更是没有把所有与生存相关的学问都整合起来。
而康采恩则准备丰富知识传播的途径，用名为大学的教育机构将所有的平民与贵族，都涵盖在受教育者的行列之中，让那些关系的文明发展与生存的重要知识在这里得以肆意的散播。
至于他搜集相关知识的能力，恐怕普天之下没有人能出其右。对于一名曾经的金融巨子来说，所能够涉及的每一个领域，都意味着它打开了一个新鲜的世界，与此同时，它也可以通过对比的方式，来感悟每一个领域的不同，我这个领域与其他领域的共通之处。
更何况他还能从1977年的时空，带来更多的先进知识，以及那位目前正在创作理想国的父亲。
不过康定国今天并没有继续他的创作，反而是兴致盎然的来到了这所街边课堂之中。与他一起到来的还有安定先生胡瑗，前任参知政事石中立等人。
赵六员外自然也位列其中，至于那些孩子的家长们，自然是早早的将这个小小学堂围的水泄不通。
而学堂之中，关于各自作业结果的汇报，也已经开始。
张小娘子很不幸的成为了第一个站起来回答问题的学生。她有些紧张，但康采恩知道，她已经领会了其中的道理，甚至可以作为讲师将其中的猫腻讲述给周围的孩子听。
不过，这位聪明的小娘子还是知道作为学生应该说些什么？大概是他那位师傅教给他的道理，在他成为别人的老师之前，讲述道理这种事情是师傅才有资格去做的事情。
所以，她的回答十分简练：“我一共数了2000多个数字，其中你一开头的超过600个，以二开头的也有将近400个。前者已经超过三成，后者也已接近两成。”
康采恩见她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便点了点头让她坐下，然后叫起了她身后的李宪。
李宪显然在这方面花费了很多时间，他一共统计了将近一万多个数字，并且将这个比例都用百分数来表示，其精确度已经接近了本福特定律的内容。
这一点让凯恩非常满意，李宪显然是个很聪明的好苗子。不过现在的他，毕竟还是孩子心性。在前些天听说玉津园大学准备开设军事专业之后，这个只有六岁的孩子竟然跑过去报了名。
结果引起了好大一场笑话。
不过在今天这堂课之后，恐怕就不会有人再笑话这群孩子了。
而事实，也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
第195章 明明鬼神有也无—9（）
曹国舅曹佾也来到了这所这边课堂之外，只不过他并没有跟随在姐夫赵六员外身边，而是与一众将门子弟挤在一起，欣赏着这位合作者带他们展开的未来篇章。
作为琼林苑集团的股东，按照道理来讲，他们这些将门子弟都是琼林苑教育体系的天然管理者。然而康采恩却把集团行政和投资者分的非常清楚。除了他已对大股东的身份担任总裁之外，其他股东几乎没有在集团之中担任任何职务。
不过就目前钢厂引起了广泛关注来看，琼林苑集团绝对不会是一个赔本的买卖，虽然在过去的一个月里，他们花费了大量的资金，召集了众多的人手，展开了疯狂的基础建设。
曹佾每一次看到账本上那些花销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双手颤抖。甚至他也一度曾经认为，这些账本都被人动了手脚，有一些不该花的钱被花了出去，而且还是花在了不该花的地方上。
可是他又不好质问康采恩的采购清单，所以只好把怀疑的矛头对准了账房先生们。
于是当他在权贵圈子里打听到康采恩，实际上是掌握了一种检验账本真伪的方法之后，便兴高采烈的来到了这里。
据说汝南郡王府上，你已经猜到了慷慨的这个方法，并且在前天就展开了大规模的查账。为此，康采恩甚至不得不在昨天也小规模的透露了这一技巧的使用方法，并且即将在今天向在场的所有人推广。
根据最新得到的消息，赵允让那边已经查出了好几位作假账的账房先生，他们已经被扭送开封府，不过开封府里似乎也传出了一些奇怪的声音，据说知府吴尊路也牵扯进了关于账目的问题之中，虽然很有可能是底层小吏的攀污，但任何一名官员，如果摊上这种事情，都会陷入巨大的麻烦之中，甚至曹国舅已经猜到了上面的处理方案，那就是将这件事高高拿起滴滴放下，重重地处罚那位出事的底层小吏，然后将吴尊路调离开封府，反正短时间内这位仁兄是不太可能回到汴京城里的权力中心了。
这个时候，课堂里的康成已经问完了所有学生的作业结果。几十个孩子的统计，都拥有着一个典型的特征。开头是一的数字，是所有数字的三分之一左右，这一结果，让曹佾这等纯粹来看热闹的人，陷入了周围那些孩子的家长们曾经的惊诧之中。
“我还以为，这九个数字打头的机会是一样的。没想到就连他们也会被分出个三六九等。”
司天监楚衍在学生贾宪的陪同之下，也来到了这座金边课堂附近，只是他没有想到在这里看到的数字现象，竟然颠覆了他以往的认知。
一旁的贾宪不得不为他解释起来，但楚衍却没有耐心听下去，而是向旁边的一位小厮打了个眼色。只见那名小厮立刻从人群之中跳出来，大声向课堂里喊道：“小郎君，这些账本都是你家的账本吧。如果换成了别家的账本，还会一样吗？”
在场的众人不禁惊奇地看向这名小厮，就连他身后的贾宪也意外的看向了恩师楚衍，并且有些惊异的问道：“老师，您为何出手难喂康小郎君呢？”
楚衍摇摇头说道：“我并非是难为他，而是试探于他，再怎么说，他也是一个海外归来之人，所奉行的不一定是我中原的道统。所以我很想知道，他是不是会用巫术神鬼之道来迷惑人心，倘若他真的有本事，那么这点小小的质问，也只不过会成为它的垫脚石而已。”
果然如同他所说的那样，里面的康采恩克就给出了自己的回答：“别人家的账本，如果记载的数字足够多，同时也能足够真实的话，那也一定是这个规律，倘若不符合这个规律，那么就很有可能是假账本，毕竟这样隐蔽的规律，一般人是发现不了的，所以也就不会针对性的作出障眼法，故而，我今天揭示出这一道理之时，也正是你们查账的最佳之日。”
楚衍一听点点头，心道此人的说法，不仅可以被众人的账目所验证，而且还有专门的用处。他不但没有吹嘘这一道理的万能，反而为之限定了一定的条件，那就是需要有足够数量的数字，如此说来，他应当不是一味诳骗世人的伪诈之徒。
可是，那我就站出来质疑的小厮，却又想出了另外一种可能：“那照你这么说来，不符合你这规律的账本就是假账本，符合的才是真账本，可我怎么知道，你是故意把真账本说成假账本，以便符合捏造的这一规律的呢？这样一来，问题可就出现了，究竟是账本假还是规律假，我等市井小民，可就无法辨别真伪了。”
这个问题被抛出来以后，众人又一次陷入了嗡嗡的讨论声之中，只有连身后的楚衍，也有些惊异的看向了这个小厮打扮的年轻人，心道自己果然没有挑错接班人。
不过康采恩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只听他缓缓的说道：“这个非常简单，你只需要找一个自己知道是真实的账本，用来验证一下我的规律，就知道是不是只有我的账本才符合这一规律了，至于真实的账本哪里去找，你大可以去问一下那些小生意的经营者。他们往来的账目一般都是自己亲手处理的，毕竟小户生意，不可能专门请一个账房先生。既然是自己亲手做的，那自然也没有糊弄自己的道理。”
众人听了他这番话，纷纷称赞起来。甚至当地有人拿出了自家的账本，声称那上面的一笔一画都是自己所写，并邀请课堂里的孩子们当即帮他统计出来。
众人没有等多少时间，以李宪为首的孩子们，就将这个账本儿上把所有金额数字，按照开头数字的不同，分成了九大类，果然就看到他们之间的相互比例，符合本福特定律的内容。
这下子，在场的人都无话可说了。
有几个反应快的，甚至干脆跑向了自己的店铺之中，显然是准备查账去了，就连曹国舅，也不准备放过这个机会。
一时之间，整个汴京城的账房先生们，都面临着一次关于忠诚的巨大考验。
第196章 明明鬼神有也无—10（）
开封府衙大门外，在当天下午就聚集了长长的队伍。他们来这里当然是来交状子的很多人根据苏宁提供的方法，都查出了自家账本的问题，其中自然也包括李四。
由于他在昨天晚上就已经打听到了相关的消息，所以他的证据链条准备得相当充分，几个看过账本的账房先生，也被他的得力手下们扭送到了开封府门外。
不过他们当中还有几个人在做着无意义的辩解。其中叫嚣的最厉害的几个，当然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