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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奔跑的样子还是宋朝人的架势，在这片现代意味浓厚的水泥地上，这种姿势难免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反差感。
不过康采恩的神情当中，似乎只有欣赏，想必今天的开封府中，也不会缺少如此奔跑的人，而且他们奔跑时的神情，一定会是惶急万分的。
事实也正如同他所料的那般，在公元1041年的开封城里，苏舜钦正带着他自己的手下，以及从三司和开封府里借调来的人手，风驰电掣一般从街面上呼啸而过，被他们撞翻竹篓和摊位的小贩，纷纷怒不可扼的指着他们的后背，准备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这群不像话的东西。
然而，他们的话还没有骂出口，就听见周边的其他商贩说出了一个令他们惊讶不已的消息。
“什么，什么，今年在一夜之间，院子里就能多出山一样高的雪花盐来，这怎么可能呢？难不成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小贩或许是受到的欺负太多了，以至于他对差役们抓自己摊位的事情，都已经有些麻木了，所以他原本的愤怒，在顷刻之后就转化成了喋喋不休的疑惑。
然而无论是这种疑惑，还是怒气冲冲的斥骂，抑或是其他什么声音，都已经无法阻挡苏舜钦奔跑的脚步。
自从收到肉饼铺子的禀报，说院子里一夜之间多了一堆山一样的雪花盐之后，苏舜钦的内心，就像收到了蜜糖的孩子一样，兴奋的无法自述。
他早就知道她想要那个孩子，不是个简单人物，没想到就连送个货，都能玩出这样的花样来！
是的，对他来说，这像变戏法一样的手段，当然算得上是一种花样，难不成还让他这个儒学学者，真的去相信什么鬼怪故事吗？那他也只能向苍天大吼一声，微臣做不到啊！
只是当他赶到新郑门内分店的时候，听到的却大都是神仙鬼怪之类的传闻。他不知道这是否是康采恩有意放出去的消息，目的只是为了招揽别人的注意力——毕竟这家店才刚刚开业不久，如果用新奇事情作为幌子，很容易就能招揽来络绎不绝的顾客。
所以在一开始的时候，他并没有去阻止这些人的各种猜测和臆断，但是他很快发现，康采恩好像不在店里，几个说话有分量的人物，也都见不到踪影，剩下的那些小二，只能管住自己的嘴巴，却不敢轻易去管别人的嘴巴，以免坏了店里的生意。
苏舜钦这时才意识到，这家店铺已经陷入了混乱之中，他有可能成为谣言和臆断的发源地，而汴京城，一向对这两样东西都没有抵抗力。
第75章 老子的队伍才开张，拢共只有十几个人，没有枪—21（）
身处1977年的康采恩，当然不知道1041年的汴京城，已经闹得沸沸扬扬。
正在闭门磋商如何排挤他的李四等人，在第一时间得到了新正门内分店传来的消息。
之所以能够做到如此之快，是因为他们刚刚布置下人手，准备搜集关于康采恩的情报，这个时候，那些收了他们好处的帮闲，正是最为起劲的时候，所以那边刚刚传出消息，这边也就收到了。
但消息传播的速度再快，也只能给他们带来更加沉重的心理负担，谁让这个消息的内容，实在让人感到骇人听闻。
所以就连那位帮闲的少钱，也给的比平时少了一些，虽然对方显然不太满意，但聚集在这里是家中的，可都是汴京城里的奢遮人物。他一个小小的风险，自然是得罪不起的，所以他也只好迅速起身，带着别人听不见的骂骂咧咧，迅速的消失在了曲折窄小的街巷之中，只留下李四那颤抖的声音，回荡在这座隐秘的宅邸里。
“说说吧，哥几个，一夜之间能够变出一座山来，虽然是雪花盐组成的，但那也需要肩挑人好吧，想当年愚公移山的时候，那可是借助了神仙的力量，还能把太行王屋二山，挪到其他地方去。如此看来，这小子莫非是遇到的神人不成？”
众人听到他说完这番话，心中不知道他是想要讽刺，还是真的已经感到了恐惧，也只有几个观察细致的人，还会注意到李凤云的右手，此时正在轻轻的颤抖着。
——看来，这老货是要认怂了！
好歹想要和康采恩作对的，不只有桃李是一家，在场的诸位行团行老，还没有忘记在五凤楼受到的冷落和讽刺。虽然说明天五凤楼这个名字，就将消失在汴京城当中——苏宁将其改名为朱雪芬茶，并准备大办开业典礼的消息，早就已经不胫而走——但不管那座楼叫什么名字，都让他们心中有了一块心病，似乎每次见到那座楼的时候，都会有一个孩子的音容相貌，服务写在自己的面前，尤其是那个孩子指着他们咆哮怒吼的样子，更是让他们印象深刻。
嘎嘣嘎嘣的声音，开始在他们几个中间蔓延开来，这是他们攥紧拳头的声音。
——李四是这个老货，果然是扶不起的阿斗，由我们在京各大行团为他撑腰，他竟然还不敢与那个孩子斗上一番，亏他在前两天办的那两赴宴席上，豪气干云的向各方表示，要坚决维护开封城里的经营秩序，说破大天，就是要让那孩子，老老实实按照他们的规矩做事。
可如今听了那孩子耍出来的手段，他又变成了个没担当的研发货色，竟然在这么多人面前，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那康采恩不过是个孩子而已！纵然他背后站着曹婆婆，甚至宗室中极有威望的八大王，但他始终也只是个孩子，一个孩子而已，至于如此胆战心惊吗？他们开分行团，在大宋还没有建国的时候就已经成立，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他们都已经扛过来了，就算有那么三五家倒在了商战之中，但他们无比确定的一点就是，朝廷是需要他们行团的。
只要朝廷需要，那么坐在崇圣殿里的官家，就不可能轻易的动他们，免当今的皇帝陛下都不能动的人物，一个小小的宗室王爷，又能奈他们如何？
航船虽然是基层人物当中的势力，需要你仗着权贵们的撑腰，才能够在汴京城里站稳脚跟，但他们也是基层当中的皇帝，普通百姓们的正常生活还需要他们来维持。只要当权者不想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上一句民不聊生，他们谁都动不了行团的基本势力。
有着这样的心思在心中打底，带我去行团行老们的口气，可是要比李四壮实多了！
于是当即就见到一个壮实的中年的人排众而出，真是利用几声轻轻的咳嗽吸引大家的注意力，而后才慷慨陈词般的说道：“我们行团有我们的规矩，但饭是商品要进京，都必须先卖给我们，然后分配给各个商家出售。而这个康采恩，仗着自己有个做海上的朋友，竟然无视这条规矩，直接将他的货物贩卖进京。即便他如今已经与官府取得联系，但我们也不怕他仗势欺人。只是念他年幼无知，我们才没有下死手整治此人！不过，他如若再这般不晓事，那么我们也不能再袖手旁观，在场的诸位都做个见证，我们可是按照规矩办事，如果他那位朋友，不肯将货物按照通行的价格贩卖给我们，那我们将断掉对他店铺的一切供应，无论是油盐酱醋，还是木器家具，亦或是伢行当中的那些等待活计的工人，都不会出现在他参与的所有营生当中。”
在场的其他人听了他的这番话，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一招实在也太过阴狠，要知道他们各大行团联合起来，几乎就能垄断非官方的所有物资供应。
坐在上首的李四，人难免和他们一样露出震惊的表情！虽然说他对行团的这些手段，早已经有所预料，但看到他们真的使将出来，还是吓得他胆战心惊。
若是这种断掉供应的办法加到他李四身上，那他这位在汴京经营多年的老油子，也是拿不出足够的办法，来与之对抗的，蔬菜瓜果倒还好说，他在城外的庄子里也种了不少，而且挤出这么做的原因，就是为了防止供货不足，或者被人故意掐掉货源，但除了蔬菜瓜果之外的牛羊鱼蛋，以及油盐酱醋，可就不是他们小小的庄子能够生产的了。
而且，这一招还不是行团的所有手段，得罪了行团的后果，其实是非常严重的。
果然就听那个曾经被康采恩呵斥过的壮硕中年人，继续用睥睨世故的眼光，对周围的人补充道：“除此之外，还要烦请各位回家之后，嘱咐自己的亲朋好友，不要与那位康采恩有什么生意上的往来。一个被断掉供应的人，只能通过耍弄欺诈的手段，来赚取足够的钱财，所以这种人是不值得合作的，各位千万不要上了他的当。”
这话说出口，在场的其他人众，都闻到了一股浓烈的威胁之意。虽然在表面上，这话是为他们着想，希望他们不要被康采恩欺骗。但在场可不缺少聪明人，他们一下就能看出这画的拓展，因为康采恩的供货来源，根本就不是他们行团，而是另有海商供给，所以那个孩子根本没有必要耍弄手段坑蒙拐骗。
但即便是这几个聪明人，也乖乖的决定回去之后立刻照着画办理，因为他们可不想像康采恩那样，被这些行团断掉货源。
康采恩有海商朋友，他们可没有。
所以他们还是乖乖按照对方的意思，回去之后大家宣传，帮助这些个行团营造出一种强势的氛围，这，其实才是他们想要的效果！
第76章 老子的队伍才开张，拢共只有十几个人，没有枪—22（）
就在李四和行团行老们敲定行动方案的同时，汝南郡王府和北海郡王府，也先后对市井风传的谣言作出了反应。
汝南郡王赵院长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把他的十几个儿子都找了过来，在王府之中讨论起来这件事情。
“一夜之间，一座山就这么出现了，恐怕挪动王屋、太行的神仙，也不过是这等法力罢了。”赵允让缓缓嘟囔着市井百姓对此事的评价，转而问坐在他周围的儿子们，“你们相信那个十岁的孩子有法力吗？”
次子赵宗朴率先回答道：“这只不过是个小小伎俩而已，儿子如果有30名好手，也可以在一夜之间，不知不觉的堆出一座盐山来！”
赵允让点点头，似乎是非常认可儿子的观点。正当赵宗朴暗自高兴的时候，却见他突然板起脸来，呵斥道：“你堂堂郡王家的世子，都找不到30名好手，他一个刚来到汴京城的毛头小子，又让他去找这样30名高手？”
“这”赵宗朴一拍脑门，他竟然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一旁的另一个儿子赵宗楚说道：“莫非，他的背后有一股神秘力量？要知道他那位朋友可是明海商，海商在海上多有不法之举，哪怕是为了自保，手底下也得有三五十个壮汉。若是有他那位朋友相助，二哥所说的事情，其实并不难办到！”
“这倒可能。”赵允让点点头说道，“他的这个海商朋友，倒是个有本事的人物。若是能够与他结识，想必对十三的事情也是有所裨益的，只是不知道康采恩那个小子，愿不愿意为我们牵线搭桥呢？”
“我想他肯定是不愿意的。”赵宗楚说道，“一来，他之前曾经公开表示，说，他的那位海商朋友，一向是谨小慎微的脾气，要不然也不会借助一个十岁孩子帮他出货。父亲一想便知，那人之所以看中一个十岁的孩子，便是因为看中了孩子的天真无邪，并不会骑马于他。能谨小慎微到这种地步的人物，恐怕连一般的成年人都不会相信，那我们又怎么接触他呢？”
“咱们家二十几个兄弟，怎么还找不出来个孩子？”赵宗朴在一旁打岔道，“再怎么说咱们也是宗室，想找人帮忙，谁还不得给我们个面子？”
赵允让听了这话，有些怒不可遏的斜了儿子一眼：“正因为我们是宗室，他们才不喜欢结交我们，因为总是是非多呀，尤其像我们家，父子两代都曾经被皇帝进宫中，作为皇子来进行富养，这等距离皇位只有那一步之遥的宗室，最是是非缠身，若是将来卷入到皇位争夺当中去，那对他们商人来说，无异于货船掉进了漩涡之中。那个是牵扯到整个身家性命的事情，他们哪里又敢擅作主张？”
“父亲考虑的极是，是儿子想的简单了！”赵宗朴只能低头承认错误，不敢与他的父亲对抗。
汝南王府当中的讨论，进行的严厉而又富有心机，但北海郡王家的讨论，却就轻松得多了。
因为北海郡王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赶紧带着随从出门，奔着皇宫去了，家里只剩下三五个孩子，在那里抓着神鬼故事没完没了的调侃起来，其中有那么几个不着调的，还说康采恩很有可能是千年狐狸幻化而成，他说他在修炼的过程当中，曾经遇到过陶朱猗顿之类的人物，所以不懂得经商之道。
当然也有孩子对于这种说法不屑一顾，他强调康采恩贩卖的货物，大多来自于海上，这世间又有哪个狐狸精是从海上修炼成功的。
但第一个说话的孩子立刻表示不服，他首先扯了一通海上有仙山的奇谈怪论，开个苏宁很有可能是受到仙人的点播，所以才知道从海上的哪处仙境，能够贩来值钱的宝物。而后他又强调，说山海经当中曾经记载过一种九尾妖狐，是狐而九尾，显然不是中土之物，定然是海外的灵兽之类，或许康采恩正是这种狐狸修炼成精的。
康采恩如果知道，他在这群孩子们心目当中，已经成了漩涡鸣人一样的存在，估计会立刻把火影忍者画出来，然后在北宋大规模出版。
只可惜他不是什么九喇嘛的人柱力，没有用不完的查克拉，更不可能使用影分身之术，去加速某项工作的完成进度，要不然话题漫画来，可就要轻松多了，现在可好？几乎每一个经典的镜头，都需要他亲手画出来，这样的工作量，对于一个还要往来穿梭于1041年的二道贩子来说，实在是太大了些。
由于要在1977年的湘江，忙碌艺术创作的事情，所以他一时间忘记了，回到1041年的汴京看一看，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情况。以至于苏舜钦在看到肉饼分店情况的时候，立刻就慌张地开始寻找起他来，可惜，直到他的手下们把所有的雪花盐都运回了衙门，他也没有能够找到那个十岁的孩子，想起皇帝陛下曾经对这个孩子的赞赏，他的内心就难免开始变得忐忑起来，要知道，前不久朝廷已经在原则上同意了他提出的三级货币体系方案，而这个方案的来源，正是那个十岁的孩子，苏舜钦现在还不知道该怎样感谢他呢？结果他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不知不觉的失踪了。
这件事情有太多的蹊跷，所以，他立刻启程赶往皇宫，准备将此事的原委并报给皇帝陛下。
但他才走了一半的路，就在恍然间注意到，衣服装饰华丽的车架，忽然闪到了他的身后，他赶紧转过身去看，确定那正是北海郡王赵允弼的车驾。
苏舜钦赶紧躲到一旁去，却见北海郡王赵允弼揭开车架的窗帘，向他大吼一声：“快上来，我知道你来向皇帝陛下禀告什么。”
苏舜钦二话不说，跳到北海郡王的车架上，就跟着他直奔皇宫宣德门而去，这个时候的皇帝，估计已经准备休息了，他们这样赶去打扰，说不定会被挨一顿臭骂，但此事实在太过重大，他们又不能不抓紧时间。谁让那个孩子平时不注意管教手下，竟然系不去赶那些在电影中谈论此事的人们，也不阻止外面的人进去核实传言，结果听了传言的人，一看里面真的有一座盐山，当即就变身成为另一台传言的散播机器，这样的扩散速度，又是如此神奇的事情，恐怕辽国那边，都会在不久之后有所耳闻。如果西夏那边也是如此的话，那么雪花盐的计划，可就平添了更多的变数！
第77章 老子的队伍才开张，拢共只有十几个人，没有枪—23（）
赵祯听了苏舜钦的分析，颇觉有理！
传言产生于分店，没人阻止，更不幸的是，当好事之徒们前来验证传闻真假的时候，竟然还没有阻止！这曹婆婆的义子们，似乎也太不懂事了。
可是不应该啊！根据赵祯所知，他的这些义子们，好像大多数都曾经在内军巡院受训，而且其中有一部分，更是已经在内军巡院当中供职。像这样的人物，不可能连这点保密意识和防范传言的觉悟都没有。
可是苏舜钦却说，几位有分量的义子，包括康采恩在内，好像都不在店里。那么他们去了哪里呢？
倘若他们还留守在店里，想必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吧。
一时间，赵祯竟然对那位婆婆，也有些无语起来。
但真实的情况，其实是足够让他感到欣慰的。
在曹婆婆的朱雀门老店里，老婆子正面色严肃的看着他的孩子们。昨天夜里的事情，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他不能不把孩子们召集起来，了解更详细的情况。
然而他的这些孩子们，在面对她询问的时候，竟然齐齐的露出了惭愧之色。这就意味着，昨天夜里谁都没有发现异常的状况，他们就这样，被人在眼皮子底下，偷偷送了一座山到面前。
“真是岂有此理！”老太婆显然非常愤怒，“这多亏了是来送货的，若是来偷袭你们的，那你们早就躺在棺材里了。亏我自小训练你们，还把你们送进内军巡院去接受更全面的培养，结果现在可好，被人摸到眼皮底下来，竟然还一无所知。真真是岂有此理！”
一众义子们站在曹婆婆的面前，聆听着他疾风骤雨一般的呵斥，也没有一个人敢出声反驳，一来，曹婆婆在他们心目当中积威已久，二来，他们对于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的确是毫无察觉！
良久，站在人群之中的王安北，才有些不服气的说道：“我们还是低估了那个康采恩，我的身后，似乎有更多的秘密。今天早上的时候，我见他拉着李守义去了自己的房间，声称是有什么事让李守义帮忙，如此说来，李守义肯定有机会，接近他更多的秘密。”
他这话的意思是在说，虽然这件事发生的突然，突然到他们几个人都毫无察觉的地步，但这也不一定是件坏事，至少他们距离康采恩的秘密，似乎又近了一步。
他身边的赵思成也说：“安全方面的事情，的确可能存在疏忽。但也不排除恩哥儿是用其他方式做到这一点的，这要取决于李守义能给我们带来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