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子发愁,就想求兆田村长出主意。九月话一出嘴,兆田村长就夸奖双根说,你可别小瞧了双根这孩子,不窝囊,有理想,而且没私心。他跟俺说过想开荒地的事,俺跟他们组长们说,眼下村委会是逮住蛤蟆攥出尿,没钱!谁想开荒,各组想辙去,俺全力支持。九月笑着骂,没钱你支持个蛋哪。兆田村长说,这个鸡巴穷村,又回来这么多张嘴吃饭,你让俺咋办?俺就是浑身是铁能碾几个钉?九月眼睛亮亮地说,想致富的路子呀,古语说无商不富,村里得上企业。再说,开荒地也可以贷款干嘛!兆田村长上下打量着九月,你说话像吹糖人似的,你借俺俩钱吧。九月怯怯地说,俺在外没剩下钱。那次公安局又罚了那么多。兆田村长嘿嘿笑,别诓你叔俺啦,你和孙艳都趁钱。他眨了眨眼睛,忽地想起什么来说,贷款开荒也是个法子。不过人家信用社也奸啦,咱村欠他们的八万块还没还呢。他们还贷给咱?要是你和孙艳帮忙,将私款存入乡信用社以存放贷还是有戏的。九月的心咚咚地往喉眼里跳,说俺和孙艳没那么多钱,但又说可以让城里朋友存款。兆田村长说明睁眼露的事儿,你们怕露富俺也理解。一来二去,这些事就敲定了,九月叮嘱村长贷来款多给杨双根第二小组一些。兆田村长应着,又往九月身边凑了凑,九月闪一下身子很慌,移开目光看墙上的唢呐。兆田村长好像有心事,又不知咋开口。屋
里一时很安静,屋外棚里老牛喷鼻声都能听到。呆了一会儿,兆田村长也将目光投向墙头的唢呐。久久才问九月啥时闹大婚礼。九月说秋后婚礼也不想大闹啦。俺和双根旅行结婚。兆田村长笑说,敢情也学城里人的洋玩艺儿呢。九月知道兆田村长心思跟这事儿不搭界,怕他动别的心思,就说双根护秋该回来吃夜饭啦。兆田村长见九月拿话点他走,就又闷了一阵儿,憋得额头淌汗了,就十分为难地说,九月呀,俺有事要求你,不,是咱杨贵庄老少爷们求你办一件事。九月讷讷说,有啥事,只要俺能办的就说。兆田村长的话在舌尖转了一圈儿也没张嘴。九月催他几遍,兆田村长才骂骂咧咧说,还不是为这鸡巴土地。眼下俺掐算着,地忒紧张,简直他妈没法分配。你不知道,冯经理那狗东西占着咱村八百亩地,说是围给台商建厂,围了二年也不给村里钱,俺要地他不给,就想求你帮忙啦。九月愣了愣,眼白翻出个鄙夷说,让俺去找冯经理要地?俺要了他能给?兆田村长说,行,只要你出马准行。那狗日的会给地的,其实那小子没钱建厂,那个台商吃喝他一通蹽杆子了,他守着这片地,也跟娘们守寡一样难受呢。九月问,既然这样,他为啥还撑着?兆田村长说,这狗东西想再从咱村榨出点油来呗!咱这穷村,可经不住他折腾啦。九月很气愤,这臭老鼠能坏一锅汤的。咱老百姓还是老实啊。不会告他个兔崽子!兆田村长摇头说,这招儿万万使不得。九月呆坐着,一脸的晦气。兆田村长说,俺这长辈人,实在说不出口哇,冯经理那小子看上你啦!九月心里明镜似的,那天在村长家里打麻将,那小子就紧粘乎。兆田村长说,那东西眼够贼,说孙艳长得太面,没你性感,说你有倾国倾城的貌。说你就是咱杨贵庄的杨贵妃。九月一生气,在城里时的脏词就上来了,就他那猪都不啃的地瓜脸,也想跟老娘打洞儿?兆田村长不明白“打洞儿”是啥意思,忙说冯经理不是想打你。九月知道自己走了嘴,脸颊一片火热,说,大叔,俺和孙艳是在城里有过前科,可俺们也不是随便让人作贱的人。俺们回村,就是证明。兆田村长慌了,忙说自己不是那意思,大叔从没小看你和孙艳。大叔看得开:谁家锅底没点黑呢?有黑抹掉就是啦,九月心里很复杂,瞅了兆田村长一眼,耸动着肩膀哭泣起来。兆田村长慌慌地站起身,说大叔不为难你,你要不愿意咱就哪说哪了。他拔腿就要走,九月止住哭,喊住了他。九月不敢抬头,怕碰上她跟双根的照片。她喃喃地说,大叔,跟你老说心里话,俺既然回家了,就想当个好媳妇,当个好母亲,俺越发感到好人难当了。俺今天也不怪你,你老为村里奔波委实不易呢。兆田村长很感动,眼眶子抖抖得说不出话。静了一会儿,他才说,冯经理那王八犊子可会装人呢。是他找俺提的条件,俺都成啥人啦,哪像个村支书村长?都成皮条客啦。九月见兆田村长自责个没完,就抬起脸来说,大叔,为了夺回那八百亩地,虽说俺的处女膜恢复手术都做了,还是答应你这回,她多了个心眼,她知道孙艳回乡前花800块钱做了处女膜恢复手术,她已将处女身子给了双根,就没这个必要了。但她怕村长将来还纠缠,只能这样唬他。兆田村长满
脸喜气,你说那个手术多少钱?回头再做一回,花销村委会给你报销。九月说八百块,又说报销不报销没啥,但强调一点,请转告冯经理,俺只跟他睡一回,不拿他一分钱,只要他立马将地让出来。兆田村长高兴不起来了,心里很难受,只想着将来分地时多划给她家一些来报偿了。九月仄楞着身子目送村长走了,扭
头望天上的月牙儿,心里惦念着双根,更加觉得九月的日子很贱,也很沉重,想着想着眼睛就湿了。转天晚上,兆田村长笑呵呵地来叫九月打麻将,九月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让兆田村长先在父亲屋里等着,自己换好衣裳,将过去用剩的避孕套、药水和手纸等杂七杂八的东西塞进小挎包里,末了坐在镜子前化了化妆。以往会男人她都十分认真地化妆的。她不管面对的是怎样的男人,都希望自己以美好的形象出现,因为男人也付出了钱。这一次的付出和获得又是什么呢?九月从镜子里看到自己苍白的脸,还有一双忧郁的大眼睛。脸和眼睛很好看,真实而生动。看着看着,就被水浸湿成一片黑土地。印在平原上的脸不再苍白,变成红扑扑极鲜活的一张脸,分明是九月的秋风染就。
八
日子纯美如初。日子混账透顶。
九月离家的晚上,田野很安静。一层雾薄薄地弥漫着。杨双根和九强走累了,就坐在棉田与玉米地相交的田埂上歇息。
杨双根仰脸看雾里的月牙儿。九强将马灯放在地头,照亮秋夜一大块地方。九强嚷着要与杨双根下棋。杨双根拿手指在地上划成方框,又摆好土疙瘩说,咱先讲妥喽,你要是输了,就将你家那群鸽子给你姐陪嫁。九强点头说你输了呢?杨双根说给你这管双筒猎枪。九强欣欣地拍手,然后拿玉米叶儿当棋子。半个钟头下来,九强就输了那群鸽子。杨双根懒得再玩下去了。斜靠着棉柴垛打日屯儿。他让九强先回家休息,大秋假该结束了,九强得把作业赶写完准备上课。九强走出老远,杨双根还吼着别忘了明天将鸽群赶过来,你姐就喜欢鸽子,特别喜欢白鸽子。鸽子使他产生对九月的许多联想,诱他进入了甜蜜的梦乡。棉柴垛很暖和,还有股子日头的气息。他感觉这里比铁桥底下睡觉舒服。秋虫呜叫着,有几只野兔溜着柴垛钻来蹦去。他想睡一觉之后打两只兔子回去给父亲下酒,就迷糊着了。如果不是夜半被尿憋醒,杨双根是不会碰上这个尴尬局面的。他刚解开裤子,就听见柴垛后面有响动,扭头看见两个人影和一辆排子车。
杨双根知道是偷棉柴的,就吼了一声,提着双筒猎枪奔过去。两人掉头就跑,杨双根几步就追上去,堵住了偷柴人。月光下他认出是村里小木匠云舟的媳妇田凤兰和女儿小玉。田凤兰见杨双根举着枪,吓得哆嗦着跪下求情。杨双根知道她们是瞧见九强刚回了家才敢来偷棉柴的。田风兰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云舟和你是同学,看在老同学的分上就饶过俺娘俩吧。云舟在城里学坏了,赌钱,赌光了就去找包工头要工钱,被人打瘸了。俺们回到乡里没有钱买过冬的煤,他又瘫着,俺娘俩就人穷志短啦。杨双根眼里闪着骇光,腮上的肉抽抽地抖了。他上去扶田凤兰和小玉站起来,没说话,就急着转到附近的棒子地里撒尿,他实在憋不住了。田凤兰好像看出什么,让小玉拖空排子车在路头等,自己整理头发,又拍拍身上的土,追着杨双根进了棒子
地。她看见杨双根正系裤带,怯怯地凑过来,一把拖住杨双根说,双根,俺同意跟你来一回,只求你放过俺娘俩。杨双根吓得说不出话来。田凤兰说完就松开杨双根,很麻利地解开裤子,撅着白白的屁股拱他。杨双根马上意识到她误解了,就闷闷地吼,臭娘们儿,快系好裤子,你把俺看成啥人啦。田凤兰乖乖系好裤子听候杨双根发落。杨双根将田凤兰领到棉柴垛,又喊小玉将排子车推过来,他帮着装了满满一车棉柴。杨双根说,拉回家用吧,不够,俺改天送一大车过去。别黑灯瞎火地来啦,一车棉柴丢了脸皮值么?田凤兰满口谢着就由泪蒙住了眼。杨双根问她是哪个村民小组的,田凤兰哽咽着,哪个组肯要俺们这累赘?村长让俺们待分配呢。杨双根笑说,就进俺们第二组吧,俺找村长说,往后有啥为难遭窄的就找俺双根。田凤兰母女谢了又谢拉着棉柴走了。第二天中午,杨双根又用牛车给她家送去两车棉柴。田凤兰同着瘸子云舟说,你瞧双根,在家种田不也混得挺好么?咱这外出打工,孩子上学误了,钱也没赚来,倒落这么个灾。说着就啜啜哭起来。杨双根听着心里受用,觉得自己行了真的行了。心想,等俺卖了铁桥开了荒地,你们还会重新认识俺杨双根的。
九月走在街上,分辨不出投向她的各种目光是啥意思。她不愿去猜测,因为她刚干了一件自己都无法解释的事情。当她早上从冯经理的汽车走到村口时,感觉很轻松。她将那张八百亩的土地契约交给兆田村长时,心情就更好起来。过去在城里拿肉体换钱,时常感到一种罪恶的话,眼下就莫名地消除了这种不安。她要求兆田村长带她去那八百亩土地上看一看。兆田村长带她去了,她走在那片没有播种的土地上,看见了疯长的藤
草。还有刚刚枯黄的酸枣棵、白虎菜和双喜花。她站在蓬蓬乱草间,不知往哪里下脚。酸枣棵里的倒刺紧紧地勾住她的裤角,她慢慢蹲下身来摘掉酸枣藤,却看见一朵还没凋落的双喜花。白白的双喜花哩。九月轻轻将它掐下来捧回家里,插在镜框上。双喜花又小又普通,没几日就干巴了,险些被拾掇屋子的双根娘扔出去。九月就将干花夹在一本书里,一本从城里带回来的书。孙艳过来看九月,她不知道九月姐为啥心气那么平和,脸也灼灼放光了。这是在城里她从没有过的气色,孙艳问她用啥好化妆品啦。九月微笑着不吭声。孙艳问紧了。她说到家乡的田园里走走,就是咱还乡女人最好的化妆品。孙艳茫然不解,别诓人啦九月姐。九月想起一桩事来,就跟孙艳商量将城里存款挪回一部分,存入乡信用社,以存放贷为村里开荒。孙艳笑说,俺越来越发现九月姐像个村长啦。是不是跟双根哥在一起觉悟提高啦。九月骂,死丫头,说痛快话,愿意不愿意?孙艳沉了脸说,听俺爹说,咱乡太穷啦,存的款都支不出来。九月说,信用社不比农业合作基金会,是国家的,你爹说的是基金会。孙艳问那利息咋样?九月笑说,鬼丫头够精的,利息跟城里一样。俺想呀咱那钱存哪儿都是存,不如帮咱村里办点实事,在这穷村里过,咱脸上也不光彩哩。咱村上都富了,就不用去城里打工受罪啦。俺们都要结婚了,生了孩子,有出息的,在外上大学做官,没出息呢,也有自己的土地。九月说得孙艳挺伤感。孙艳说,别说啦,九月姐,俺听你的。九月搂着孙艳很开心地笑起来。当天下午,
九月和孙艳悄悄去城里移回了十万元存款。办妥存款,九月就告诉兆田村长,说她让城里朋友在咱乡信用社存入十万元,现将存折抵押贷款。兆田村长接过存折看了看,客主署名李宝柱,就哈哈笑起来。他逗九月说,啥时咱村请这个李宝柱喝酒哇?九月噘起嘴巴说,人家不知道是抵押贷款,你要给保密的。兆田村长说,好,不跟你逗啦,要是走漏一点风声,你拿俺是问!九月又叮嘱村长一遍,多给杨双根的第二小组拨些贷款。兆田村长满口应着。九月一走,冯经理的伏尔加汽车就堵在兆田村长家门口。冯经理急三火四地下车,进屋就嚷嚷承包开荒工程。兆田村长不知道冯经理从哪透来的消息,后来一想,他跟贾乡长汇报了,还跟贾乡长夸了一番九月。冯经理笑嘻嘻地说,俺能调来五辆大型抓车,保你满意,保质保量。兆田村长很恼冯经理,又不好闹僵,只是胡乱应付说,没钱开荒,眼下八字还没一撇呢。
冯经理说,别唬俺啦,信用社的刘主任都告诉俺啦!别不够哥们儿,俺拿下工程,给你高回扣的。兆田村长瞪了冯经理一眼骂,混账,你知道贷款从哪儿来么?俺拿这昧良心钱,这张老脸真得割下喂狗吃啦!冯经理被骂愣了,哼了一声,悻悻地走了。兆田村长瞅着冯经理的影子,又嘟囔着骂一句啃骨头的狗。后来一静心,想想杨贵庄在乡里的处境,心里又鼓鼓涌涌不安生了。下午九月和杨双根一起看兆田村长。杨双根听九月说村里有钱开荒了,高兴得扭歪了脸。虽说不是他弄来的钱,可终归能开垦荒地,组里就不会闹地荒,家中的承包田也能保住。这鸡巴桥委实不好卖,折腾来折腾去的,仍是空欢喜。这桥怕是远水不解近渴了,但他不死心,日子无尽,慢慢来吧。兆田村长说,咱乡里要在冬天大搞农田基本建设。各村都闹地荒,乡里号召咱多开荒地。双根哪,你们第二小组得带个好头,把流动锦旗夺到手。杨双根憨笑说,俺会拼一场的,俺早想好了,这蜜月得到北大洼上度过喽。九月瞪他,这傻样儿的。兆田村长就笑。杨双根说,得拿钱哩,这年头可不比学大寨那阵儿,旗杆一插就干活儿。开荒地可累,给打白条子没人干的。九月笑说,没有钱,也许就俺们这位缺心眼儿的傻干。兆田村长说,双根可不缺心眼,小伙子是大智若愚呢。九月也愿听别人夸双根,看着双根不再神神怪怪的,眼里便有了喜欢的人影儿。双根和九月一一走,兆田村长就想起被他骂走的冯经理,忙着将冯经理呼过来,晚上在家里摆了一桌。
冯经理喝酒就念叨九月,派人去她家里叫,那人回到村长家说,九月全家都在地里收秋。兆田村长看着天都黑黑的了,叹道,这阵是庄稼人最累的季节,这售粮大户本是不好当的。冯经理已经喝糊涂了,就没再追问九月为啥没来。
九
晚秋的日头还是很毒的,想熬干这平原的河流、庄稼的汁液和种田人的精血。灿烂的日子照花了眼睛,身体和记忆被蒸烤着。一下子想不起是啥地方。动一下脖子就疼,又动一下,侧过脸搂住女人的身子,他腰又酸了。杨双根睁眼喝水,才知道是在炕头上睡觉。他发现九月睡得很香,他知道九月也累哗啦了,睡觉的姿势就很丑,两条白白的大腿都扭成了麻花。杨双根望着她露出薄被外面的白腿,一点心思都没有。好几天他都没挨她了,她也从不碰他。熬过这累人的秋天,日子就会轻闲起来。
一想到分地和开荒,杨双根觉得自己不会有轻闲之日了。傍天亮儿,杨双根觉得九月软软的手在摸他,摸他最值钱的部位,他也没哼一哼动一动。父亲蹶跶蹶跶地走到窗前叫他们下田收秋。其实在这之前,父亲已经像地主周扒皮一样,将鸡笼里的鸡放出来打鸣。九月就是被鸡叫惊醒的。九月将杨双根喊起来,刚洗漱穿戴好,兆田村长就慌慌地喊九月。兆田村长说贷款开荒的事砸了。九月惊直了眼。兆田村长说着就将九月拉到屋外悄声告诉她,乡信用社真他妈不讲信用,原说好好的,可他们将咱新贷的款子顶以前的贷款了。就是说咱村欠他们八万,这回贷的十万,只能支出二万元开荒。这仨瓜俩枣的管蛋用?九月明白了,是信用社搞鬼呢。又一想,谁让咱村欠人家钱呢?这不争气的穷村呀,你还有救么?兆田村长见九月不语,心更慌乱,他只有向九月讨主意了。九月怕兆田村长破罐子破摔就说去乡里找信用社头头说情,早知这样,城里的存款还不往乡下转呢。
九月和兆田村长急匆匆地走了。杨双根隔着墙头听见他们说话了,开荒贷款泡汤了。杨双根很泄气地愣了半大,骂,这鸡巴事儿,当官不难,发财不难,骗人不难,学坏不难,就他妈咱老百姓干点正事儿难!父亲杨大疙瘩说,走了九月,你还愣着嚼蛆?快下地做活儿。杨双根跟父亲说了实情。杨大疙瘩叹一声,说别指望啥新政策了,丢了地更省心。杨双根瞅着父亲枯树根似地蹲着,知道他说的不是心里话。丢了地,怕是他的魂儿也丢了,地里常有丢魂儿的啦。
人到了没指望的时候就异想天开。杨双根将最后一捆豆秧装上牛车,又扭头朝那架铁桥张望了很久。他又不甘心了。人在机遇面前不能装熊了,也许过了这村就没这个店了。他从牛车上跳下来,笨拙拙地爬上铁桥,掏出腰间的皮尺又量了一番,然后掐指数数,按上次与王秃子卖废铁价格算,这铁桥得值14万,开荒满够用了。他赶着牛车拐了下道,忽然看见桥头有几个人影晃动,心里就更着急了。他想再找一回王秃子,如果王秃子不干,就让他给介绍一位。他压根就没指望收破烂的王秃子这块云彩洒尿。傍晚杨双根又去找王秃子。王秃子眨巴着圆眼想了想,说帮他找一位城里收废铁的,成事了就提点劳务费,不成也求杨双根别露他。杨双根骂他咋变得跟老娘们似的,就拽着他连夜赶到城里。城东红星轧钢厂厂长的兄弟韩少军开了个公司,专收各种废铁烂钢,为城东红星轧钢厂供货。杨双根由王秃子引荐,认识了韩少军总经理,韩少军穿一身高档服装,小头吹得很亮,说话时大哥大响个不停,接一阵儿电话,问一会儿铁桥。
杨双根手里摆弄着韩少军的名片,看见太平洋贸易公司总经理几个字,他就感觉这回十有八成。韩少军听杨双根将铁桥的事说一遍,就又将王秃子叫到僻静处问,你狗日的别诓我,这铁桥真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