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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一双赤裸的、瘦骨伶仃的脚,穿着明显大了的日式木屐,缓慢地一阶阶往楼上走去,后边紧跟着的是太一郎的大皮靴。
上到三楼后,太一郎对着纸糊的拉门恭敬地喊了一声:“报告!”并没有反应。太一郎等待着,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拉开了门,把望月明子推进去,关上门,下楼去了。
室内,光线仍然昏暗,充满烟草、酒精、洋葱头、生鱼等物的臭气,这一切都使换了白色和服的望月明子浑身战栗,睁不开眼睛。
片刻,她才看清这是间铺了“榻榻米”的日式房间,房中间放一张黑漆矮桌,桌子后面坐着一个人,头上绑着朝日徽章的白手巾,眼睛瞪得大大的,死盯着明子,一身整齐军装,解开了前襟,漂白无领衬衫衣上伸出一条细长的脖子……吓得明子腿软了下来,跪在“榻榻米”上,双手扶地。
猛然间,她发现手上粘糊糊的,举起来一瞧,手上尽是鲜血,明子惊恐地顺着地面往前看,血是从矮桌底下流过来的,抬头再望,迎面坐的日本军官,肚子上横插着一把战刀,刀把露在腹外……明子尖叫一声,趴在地下。
正在下楼的太一郎,听到明子的尖叫,慌忙返身跑上楼来,拉开房门,迈过望月明子,来到矮桌前,瞧了半天,才跪下用手去摸那个军官的脖子,发现他已断气。太一郎慌忙站起来,从矮桌上拿起一张白纸,走到煤气灯下细看:
“八月十五日,‘玉音广播’(注:日本天皇本人做的广播):
八月九日,在日本皇宫里召开御前会议。第二天十日子夜二时半,决定以维持国体的条件接受波茨坦公告,通过瑞典和瑞士两中立国,向同盟国传达了投降的意愿……”
此时,他猛然望见窗外一片红光。楼下有人喊:“起火哩!粮草库起火啦!”人喊、马嘶、犬吠……十分混乱。太一郎转身,踢了望月明子一脚,飞奔下楼。
北风天,大火正从北面烧来,风助火势,很快,火舌像条巨龙,开始吞噬这座木楼,因为烟往上跑,三楼已烟雾弥漫。望月明子挣扎着站起来,赤着脚,摇摇晃晃地下楼。
等明子到了大厅,这里已无人影,只见那位中国姑娘依然捆在那儿,嘴里塞满东西,旁边仍有一条未打开的口袋。
望月明子慌忙上前解开了中国姑娘手脚上的绳子,取出嘴里的东西,扶起她,两个人共同解开另一只口袋,从里面拉出一个朝鲜装束的姑娘。
中国姑娘喊了声:“快跑!”,三个人手拉着手,冲出大门,往院外跑去……
她们一脚深一脚浅地跑着,跌倒了又爬起来。三个人中跑得最慢的是望月明子,中国姑娘和朝鲜姑娘都长得十分粗壮,大约比望月明子高一头,起码是一米六五的个儿。两个姑娘架着明子,拉着明子,在没膝的泥沼中,奔向远处的树林。
突然,身后开始传来枪声、军犬的嘶叫声。“鬼子撵上来了!”中国姑娘说,“快,就要到林子边儿上了。”
中国姑娘眼看明子实在跑不动了,就说:“来,我背你!”她的话音未落,另一侧的朝鲜姑娘已经把明子一下子背起来,继续往林子边儿跑。
此时,她们离树林越来越近,而后面的枪声越来越密,连军犬的喘息声都可以听到。
当她们就要来到树林边的一人多高草丛时,一声枪响,击中了护卫在最后的中国姑娘,她摇晃了一下,倒在泥沼里,但很快又爬起来,继续前进。
四五只日本军犬眼看就要赶到她们身后,突然,从草丛里射出连发的几声枪响,五只就倒了三只。同时,一只像牛犊子般大小的白色中国猎犬,冲了过去,和那两只军犬格斗!
中国姑娘喊一声:“雪虎!”就倒在地上。
从草丛中跑出了一个人,乍看像一个站起来的大黑熊,头戴黑色有耳帽,上衣是件黑熊皮短斗篷,下身是黑衣皮裤,打着绑腿,穿一双有耳桦树草鞋,腰束宽皮带,上面还挂了几颗日式“柠檬”手榴弹,看不清脸膛,两眼却炯炯发光。
那个人又举枪击毙一只军犬,另一只已被“雪虎”咬死。然后他向追来的几个日本兵,投出一颗手榴弹。抱起那位中国姑娘,领着其他二人,消失在草丛中……
3
长白山的崇山峻岭,连绵起伏,在拂晓鱼肚白色的光芒里,显得那么有棱有角。大雨之后,一切景物就更加湿润与饱满。没有风,从山间升起一缕炊烟,高高地、细细地直插天空,像一道白色光束。
山坡的向阳处,有一片平地,有两座相距不远的马架子窝棚,炊烟就是从这里升起来的。马架子窝棚后头,有一条细细的泉水。周围是大自然赐予的野花野草,结着一些色彩斑斓的野果。
望月明子提着一个瓦罐儿,从大窝棚中走出来,早晨的寒风使她打了一个冷战。那件白色和服,已经破烂不堪,可以说衣不遮体。这使到山边去提泉水的她胆怯地望着那个空无一人的小窝棚。
那位朝鲜姑娘从大窝棚里跑出来,悄悄地给明子披上一件中国式的棉袄,然后就急匆匆跑了回去。这件棉袄,明子穿上像一件短大衣。
明子走到泉边,先把瓦罐打满,然后用双手捧起水来,洗去脸上的污垢和血迹;片刻,清澈的泉水,早晨的光线,映出那白得发青的小脸,微带着八字形的细眉,小圆眼睛、高鼻梁、小嘴……她看到自己的样子,一阵心酸,又流下了眼泪。
她觉得自己背后,有什么东西在拉棉袄,回过头一看,原来是那只叫“雪虎”的大白狼狗,吓得大叫一声跳起来!
此时,那个穿熊皮的汉子,从山坡上跑下。他颧骨高耸,宽鼻子、大嘴巴,一双眼睛紧靠眉毛,又黑又亮,脸呈绛紫色。他大吼一声:“雪虎!混蛋,她不是苗凤!”“雪虎”乖乖地趴在了地上。
“这畜生把你当成我妹妹了!”大汉接着又问明子,“苗凤怎么样?还流血吗?”
望月明子摇摇头。大汉认为她还在害怕“雪虎”,就说:“它是和你亲近呢!”明子又摇摇头。
大汉惊讶:“怎么,你是哑巴?”这时,那位朝鲜姑娘从窝棚走出来,见此情景就说:“大哥,她是……日本人。”
“什么?日本人!”大汉浓眉一皱,“那你?”
朝鲜姑娘提了提自己的裙子:“我,朝鲜人,是去年跟开拓团一块儿到中国来开荒的。我叫崔月兰。”
大汉突然满脸怒气,大声说:“把日本鬼子领到这儿来干什么?”
崔月兰没听懂大汉的话,就问:“什么?”
大汉更加火冒三丈:“什么什么!你们给我滚!”提着手中的篮子,几步就跑进大窝棚。“雪虎”站起来,也朝两个姑娘叫了几声。
大窝棚的口是朝东南方向开的,此时太阳已经升起,所以里边亮堂堂的。大汉跪在地上,用手去摸苗凤的脸,因为她的脸红得太厉害了。
“妹子,小妹!苗凤!”大汉不停地喊着。苗凤醒了,却睁不开眼,嘴唇动了一下。大汉就侧着耳朵去听,“啊,水!”大汉跑出窝棚,对着两个姑娘吼叫:“快,快把水拿来!”转身又进了窝棚。
崔月兰捧着水罐先进来,望月明子悄悄跟在后面。大汉把水倒在一个泥碗里,崔月兰上前微微扶起苗凤的头,在苗凤嘴里倒了一点冷水。
苗凤勉强睁开眼睛:“哥……她们怪可怜的……你们叫他……叫他哥哥!”大汉涨得满脸通红,气得捧着碗直发抖!
苗凤又对大汉说:“哥……叫妹妹!”大汉猛地站了起来:“不,我死也不叫!”跑出窝棚,恨恨地把泥碗摔在地上。
阳光洒遍群山,枫树赤红,松林碧翠,几只苍鹰从头上飞过,大汉拔出枪,连击三发,苍鹰应声而落。就在此时,从窝棚里传出女人的哭声……
大汉转身走向窝棚,站在门口,望着已经咽了气的妹妹,半晌才说:“哭!人已经死了哭有个屁用?”他跪下了一条腿:“妹子,哥要报仇。见一个鬼子就宰他一个!”
一片向阳、野花盛开的山坡上,大汉拼命用铁锹拍打新坟上的黑泥土,泥土已经明光发亮,他仍然用尽力气,一下一下狠狠拍着。他甩掉了头上破皮帽,脱下了黑熊皮斗篷,干得满头大汗。
崔月兰用大泥碗装着冒热气的食物,向他走来。抱着满怀金黄色野秋菊的望月明子胆怯地跟在后边。
“大哥,您三天……没吃东西了,不行。”崔月兰继续说,“大哥!”
汉子狠狠地把铁锹插在地上,“吃不吃用不着你们管,不许再叫我大哥!”
“那叫什么?”崔月兰问。
“我有名字,我叫苗云,她叫苗凤,我是他哥哥,她死啦!今后这个世上不准再有人叫我哥哥!”趁此机会,望月明子把捆好的那一大束黄秋菊,放在坟前。
“你要干什么?日本人!”苗云大叫。他上前拿起那束花,一下子丢出去很远。
望月明子猛然站起,眼睛泛着从来没有过的忿怒,死死地盯着苗云,这使苗云大为吃惊。
明子跑过去捡回那束花,放在原处,她也随着趴在花上,无声地哭泣,肩头还在抽动着。弄得苗云手足无措。
“她比我可怜……在朝鲜我还有爸爸妈妈,她是日本英彦山区一个庄稼户的大女儿,下边有十个弟弟妹妹,住在一间不到十六平米的草房里……为了活命,1943年秋天,明子全家来到中国通化屯田营。去年她死了父母……她又被抓来当‘慰安妇’”。月兰说。
苗云一愣:“什么叫慰安妇?”崔月兰不知该怎么回答:“你不懂……说你也不懂。”
此时,“雪虎”跑过来,又去叼望月明子穿的那件棉袄。明子转过身来,抱住“雪虎”,哭出了声。“雪虎”仿佛懂得明子心情似的,也偎依着她,发出低低的嘶叫。
“是她在慰安所……解开苗凤姐身上的绳子……也救了我的命。”崔月兰缓缓地说。
苗云沉默了一阵子,然后站起来接过月兰手中的大泥碗,三下五除二就喝进肚子里,说:“你是朝鲜人,回你的朝鲜;她是日本人,回她的日本去。”
“我从这儿往南走,到了安东,过了鸭绿江就行。她呢?要飘洋过海呀,又不懂中国话。”
“那我不管!收拾收拾,把我妹妹留下的东西统统拿走。我去打点儿野物,给你们路上吃。”说完,苗云戴上帽子,披上斗篷,领着“雪虎”爬上山去。
4
入夜,小窝棚前升起篝火,铁架上挂着串鸡、山鸡、野兔,还有两只肥肥的鹿后腿。它们被烤得“吱吱”作响,油滴到火上冒出蓝色小星。山谷里肉香四溢,不久就引来无数狼群,低低地朝着这两座小窝棚哀嚎。
苗云一个人坐在火旁,用手搓烤熟的包米,把米粒放进一个口袋里,“雪虎”趴在他的身旁。一个大篮子装着野梨、山里红、栗子,还有不少小粒山葡萄。
大窝棚前点着一支长长的“松明子”,崔月兰和望月明子都换上中国人的服装,虽然已很破旧,但仍然十分整洁。两个人偎依在那儿望着苗云。
望月明子用日语说:“我们帮他去干活儿。”崔月兰也用日语说:“他不会让我们干的。”
明子怯怯地问:“那不是为我们准备的吗?”月兰望了篝火一眼,回答:“是的。”
明子顿了顿说:“他是个好人!”月兰赞同地说:“那当然。”
明子吸了吸鼻子说:“月兰,教几句中国话给我吧!”
“行,”崔月兰开始一个词一个词地教给明子:“爸爸、妈妈、哥哥、弟弟、妹妹、姐姐……”
望月明子含着眼泪复诵着崔月兰教给她的几句中国话,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思念她们所念叨的亲人,慢慢地进入梦乡。
苗云把烤熟的肉,抹上盐,用麻绳串在一起,挂在马架子上。接着,他扎好装苞米粒的口袋,又把野果装在用藤条编的小篮里。然后,他站起来,从腰间取出一把有铜鞘的小刀和鹿皮的小袋,向大窝棚走去。当他看见在“松明”下,穿着苗凤衣服的两个外国女人睡在那儿,引起了强烈的震动:
“老天爷,这个脸似银盆的朝鲜女人,那个头儿,那神气儿,多像苗凤啊!那个瘦小的有点像白狐狸脸似的日本女孩儿,多像四年前我们跑进深山那会儿的妹妹啊……她们穿上了苗凤的衣服,真像自己的妹妹。”
苗云流下了眼泪。回过头,朝已经熄灭了的那堆篝火缓缓走去。耳旁就响起了苗凤临终前的声音:“叫妹妹……叫妹妹……怪可怜的……怪可怜的。”
“不!”苗云大叫一声。这声音凄怆而愤恨,大山给了它回声,回声荡漾在山川河流之间,余音袅袅。这声音也把月兰和明子震醒,她们一同站起来问:“苗大哥,怎么啦?”
“……我想把你们叫起来!明天天不亮就得下山,等不到鸡叫就要赶到国道上。你们一块儿走好,你大她小,相互有个照应。不是说……那什么江?”
“鸭绿江!”崔月兰深情地说。
苗云问:“过了江,不就是你的家吗?”崔月兰回答:“还得走一段路。”
“肉、苞米、野果子,够你们吃几天!”苗云又说,“这把刀,带上它,会有用的。”
崔月兰满怀感激地望着苗云,明子在一旁发呆。苗云又举起一只鹿皮小袋说:“这里有几块熊胆、虎骨和小片鹿茸,都是那些当官的、有钱人喜欢的玩意儿。碰上什么麻烦,也会有用的。”
崔月兰哭出声来:“谢谢大哥!”望月明子也跟着喊出一句“谢谢大哥!”
黑夜中,看不清苗云的表情,他把鹿皮小袋塞到崔月兰手中,转身走去。月兰回头又把小袋交给明子。
阵阵秋风,慢慢地把那支长长的“松明”吹灭。
天刚蒙蒙亮,苗云、崔月兰、望月明子躲在“国道”旁的草丛里,向外张望。“雪虎”趴在他们身后。大道上一片宁静,毫无人迹,但隐约可以听见远处传来的枪炮声。
苗云一只手拍在地上:“糟啦,什么地方在打炮。”
“打仗啦,”崔月兰说“听说是俄国人打日本人。”
“嗯”苗云说,“反正是打起来啦。”
远方又传来一片人呼马嘶的声音,然后就是无数逃难的老百姓,携儿带女,车拉马驮的人群,顺着“国道”,往远方奔跑。
崔月兰对身边的两人说:“咱们也跑吧。”苗云紧锁眉头:“往哪儿跑?”
此刻,听到一种巨大的发动机的响动。“这是什么动静?”苗云问。
崔月兰侧耳细听,然后用日语向明子问了一句:“是火车吗?”明子想了想,摇了摇头。那声音越来越大。苗云慌忙叫她们两人趴下。
顺“国道”的正前方驶来了坦克。坦克上坐着几个黄发碧眼军人,背着转盘冲锋枪,戴着船形帽,手里拿着刚刚砍下来的葵花的圆果盘,一边吃,一边笑,还说着一些他们听不懂的话。
靠近了,可以看见坦克上画着一颗很大的深红色的五角星。这个庞大的钢铁巨兽驶过后,“国道”又安静下来。
苗云把身上背的一部分东西取下,“这个果篮子你拿着。”他把篮子交给了月兰。“这个你拿着。”苗云又把小口袋玉米交给了望月明子。然后说,“咱们穿过‘国道’,有一条山路去通化。跑得要快,要是‘老毛子’的大家伙再来,恐怕就没命啦。”月兰和明子一同答应着。
苗云见四处无人,就轻喊了一声:“跑。”三个人冲出草丛,往对面跑去。第一个是苗云,第二个是月兰,第三个是明子。眼看就要越过“国道”,只听月兰叫了声:“唉呀!”苗云回头一看,原来是月兰篮子里的野果,洒在了“国道”上。
崔月兰正在拣地上的野果子,已经过了“国道”的苗云,拉着望月明子喊:“别要了,快跑过来!”“雪虎”也跑过“国道”。月兰好像没听见似的,还一个一个地拣着。苗云大声叫:“别拣啦!快过来!”
就在此时,一辆放下布棚的“吉普”车,飞一般向崔月兰奔来,后面是一辆中型“吉普”,上面坐着十几个手持转盘冲锋枪、戴船形帽的黄发士兵。
“吉普”车猛地停在崔月兰身旁。一个戴大沿帽、穿灰色呢大衣、肩上有花花绿绿的牌子的军人,跳下车,走到月兰身旁,吓得月兰一个劲儿往后退。
这个军人脸上有八字胡须,笑起来一口白牙,他向月兰伸出手,月兰吓得直躲,引起车上士兵们哈哈大笑。
那军官向前方指了指,月兰一个劲儿摇头。那军官叫月兰上车,月兰不上,从车上跳下一个年青士兵,拉拉扯扯把月兰拖上后座,风驰电掣般开走了。
苗云和明子清晰地看到,开车前,月兰向他们所躲避的地方悲伤地望了一眼。
5
苗云在前,明子在后,跋涉在一条山间小路上。苗云不时回头望望后面步履艰难的望月明子。太阳已经升得老高,等他们登上一座小山头,来到一棵大树下时,苗云停下来等了一会儿,明子才跌跌撞撞走到树旁,大口喘着气。
用手指着远方山谷里一片云雾,苗云大声说:“通化,通化。”
明子明白似地点头,吃力地坐在树下。苗云把手掌翻了几翻说:“二十里……二十里。”明子点头表示明白。
苗云从腰间取出水葫芦,然后打开背袋,拿出一块鹿肉,递给明子。明子摇摇头。苗云就坐在石头上吃喝起来。
望月明子开始啜泣。苗云皱着眉头说:“你怎么就会哭?”明子却哭得更加厉害。与他们同来的“雪虎”亲热地趴在明子腿上,摩挲着安慰她。
片刻后,明子缓过劲来,她用手指通化方向,表示那儿没有认识的人。
苗云说:“你找日本人……日本……日本人,同他们一块儿回家。”
“日本?”明子不解地摇了摇头。苗云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声,拿着水葫芦和鹿肉发愣,吃不下也喝不下了。
山下有一条比小路宽,比“国道”窄的土路,可以行走双轮马车。在这条路尽头,出现一行人马,立即被苗云发现。“喂!”他叫了一声明子,拉她躲在树后,向那队人马窥望。
像是一支残兵败将的队伍,正偃旗息鼓,悄悄前进。为首的骑着一匹日本马,个子矮小,三十来岁,身着连裤的卡其布黄军服,戴日式“战斗帽”,左腰间配带手枪,右胯下耷拉着一把日本战刀,惟一的职位标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