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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五姑奶的孙子当场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了。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半响后，颜陌倾环视众人一圈，轻飘飘说了句：“刚才表哥也说了，盛颜现在不过就是出了一点小问题，相信以表弟的能力一定很快搞定，我好心劝各位长辈不用如此劳心，应该让年轻人借此机会好好发挥。”
说完似笑非笑，转向脸色青红交加的那位五姑奶奶家的孙子，一派平静地说道：“各位如果没有什么别的事，我就先告辞了，以后有时间的话再上门去探望各位长辈。”
颜陌倾转身笑着看她爷爷一眼：“爷爷，那我就先走了。”
话毕，她回身抬步欲走，五姑奶却拄着凤头拐颤颤巍巍疾走两步，直挺挺挡在了身前。
颜陌倾不解扬眉，五姑奶面上有一丝挫败，长长地叹了口气后，开口说道：“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隐瞒也无益，我就直说吧。盛颜面临的不是小问题，而是巨大的资金缺口，如果……如果不能在月底前让资金回笼的话，轻则损失惨重，重则……盛颜将自此不复存在。”
“所以呢？”
“你表弟他刚才就是……口不择言，五姑奶相信这件事定然和你是没有一丝干系的。但，怎么说你也是颜氏子孙，不能眼睁睁看着家族事业遭此灭顶劫难而置若罔闻不是？”
颜陌倾轻轻一笑：“五姑奶这话说的我就听不懂了，颜氏子孙不止我一个，除了在场两位表哥表弟之外，还有很多今日未到的，他们其中有不少能担此大任的，实在不用再回头来找我这个辱没了家族名声的不孝孙辈。”
“几位长辈慢慢聊吧，我还有事，真的无法继续奉陪了。”
她越过眼前满脸黯然的五姑奶，朝着门口走去，不过尚未走到，身后却突然再次传来说话声。还是五姑奶，只不过已经全然没有了开始时的中气十足和信心满腹，只有带着浓浓不甘和认命的苍老声线。
“小倾，只要你同意回到公司帮盛颜渡过难关，之前种种权当是我们的错，我……我老太太在这给你赔不是了！”
颜陌倾顿了顿后，转过了身，五姑奶也转身面向了她，继续说道：“我都已经舔着老脸做到这个地步了，难道还不能让你回心转意吗？”
“奶奶，您求她干什么，我就不信，盛颜没有了她，当真能就此消亡。”
“你住嘴！”五姑奶气急败坏，频频剁着手里的凤头拐：“你有几斤几两自己心里难道还不知道吗，别说眼前这么大一个难关，就算比它小得多的，你也未必能垮的过去！”
第111章（）
颜陌倾知道，五姑奶那话看似是在骂自己的孙子不争气，实则是说给她听的。别管是明褒也好，暗贬也罢，都已经是她委曲求全，所能做出的最低姿态了。
“好。”颜陌倾抬头看她：“五姑奶的歉意我收下了，但回公司的事还是不要再提，别管是暂时还是永久，既然走了我就没想过再回去，你们还是另择贤能吧。”
说到这里，她抬起眼皮不着痕迹打量了一下站在书桌后的颜老爷子。他面上神色焦急，像是想说些什么，可却又迟迟不能下定最后的决心。
“而且，”颜陌倾收回视线，再次淡淡地看了在座其余四人一眼。
“我在盛颜总裁的位子上坐着，自问无愧于心，也尽最大能力帮各位赚取了足够多的利益，却连最简单的信任都不能从中获取，整日战战兢兢的，纵然坐的再高，也没什么意思。”
“七叔公、五姑奶，还有其他的长辈们，每人在公司安插的眼线都不止三五个吧？”她眼角带着暗讽的笑意，在几人带着一丝愧色的脸上一一扫过。
“反正即便回去，公司交给我打理你们也不放心，日后必定要想尽办法继续抓我的把柄，拉我下位。那又何必多此一举搞得这么麻烦呢？”
七叔公闻言赶紧走上前来，看着颜陌倾满脸诚恳地说道：“小倾你可千万别这么说，我们……之前的做法是有欠妥当，可，那也是本着为公司着想的角度出发是吧，你就看在我们一片诚心的份上，不要跟我们这几个老的计较了。”
相较于五姑奶，七叔公为人算得上和善，也没有在背后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他的话听进颜陌倾耳中，倒是顺耳了不少。
可……她依旧没有做出任何表态……
两个老的实在没有办法，齐刷刷转头看向正从书桌后走出来的颜老爷子。
“三哥，你看……”
颜老爷子右手一抬，制止了那两人即将脱口而出的话，抬腿迈着稳健的步伐走了过来，他的样子虽看似平静，其实心里每走一步都在苦苦地挣扎，直到最后在自己最心爱的孙女面前站定时，才悠长悠长地叹了口气。
“小倾，过去的事就不要计较了，看在长辈们诚意相邀的份上，你就回盛颜去吧。”
颜陌倾转过身来，先看看旁边的另外两位老人，又看看站在自己面前的爷爷，缓缓开口问道：“过去的事不要计较……单单是让我不要计较，还是……大家都不要计较？”
颜老爷子定定地看着她，许久后才略有些沉重地开了口：“你们年轻人感情的事，我们确实不应该过多干涉，以后……爱怎么过就怎么过吧！”
颜陌倾满意地点点头，同时不忘乖巧地笑着回了句：“那就多谢爷爷了。”
颜老爷子没说话，倒是一旁的五姑奶先按捺不住了，急急开口问道：“既然我们已经同意不干涉你的私人生活，那你是不是该同意回去工作了？”
颜陌倾挑眉看她：“暂时性的吗？”
啊？五姑奶呆愣片刻，之后才不情不愿地开了口：“我保证，这盛颜总裁的位子，从今往后再不会有人对它存着任何的非分之想。”
“奶奶……”
“你闭嘴！”五姑奶厉喝一声，随后抬头看着颜陌倾：“你如果还有其他要求，就一并说了吧。”
“好，”颜陌倾也不再跟她们绕弯子，当下直言道：“你们安插在公司的眼线，今年之内全部撤清。”她说着话故意抬眼看着面前的老太太一脸深意的笑：“长辈们虽说年纪大了，但记性想必都还不错，应该不用晚辈出具名单提醒你们都是谁吧？”
七叔公最先面带愧色表了态：“不用不用，我……我回去就让你表哥处理。”
颜陌倾点头，转而面向身旁的老太太：“五姑奶呢？”
“放心，我一定叫人按照你吩咐的做！”
老太太明显有些不情不愿，可自古以来胜者为王败者寇，又有什么办法呢？若是执意相争，最后只会落得个两败俱伤，白白叫旁的人捡了便宜去。而且，经此一事她也算是看透了，颜陌倾这个小女娃儿实在不是个好惹的善茬，以前她没有表示，应该不是害怕，而是不屑与她们一争吧？这次如果不是为了那个传言中的小姑娘……
“还有，”颜陌倾继续面色平淡开了口：“长辈们年纪大了，应该好好在家安享晚年，公司的事情既烦乱又嘈杂，就留给我们这些晚辈来处理，也算略尽孝心。以后集团内部的董事会，没什么必要的话，我就不通知各位参加了，如何？”
五姑奶有些不可置信的抬起了头，盯着颜陌倾坚定的眼神看了许久，才败下阵来，声音低沉地回道：“好，就按你说的办。”
她声音苍老虚浮，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几岁，再也不见当初的咄咄逼人。
“那好。”颜陌倾声音愉悦：“若是几位都没有意见的话，就请尽早回公司安排一下，两天后，我会回去上班。”
因为之前答应了赵姨，颜陌倾便打了个电话给无痕，中午没回家而是直接留在了老宅吃饭。颜老爷子很高兴，自从颜陌倾搬出去住后，一年都难得回来个几次，这次虽然因为儿子儿媳不在有些遗憾，但也是少数可以团聚的时刻。
祖孙三个围坐一桌，颜老爷子几乎一刻不停地要往颜陌倾碗里夹菜。
“你这么长时间不回家吃饭，看看都瘦成什么样子了？外面那些饭有什么好吃的，既不卫生又没营养，唉！”
颜陌倾顿了顿回道：“其实我不常在外面吃饭。”
“外卖也不好啊，听说都是地沟油，食材也不新鲜。”
颜陌倾刚要张口说些什么，一旁的颜帅倒先咋咋呼呼开了口。
“爷爷您就别瞎操心了，我姐她有人照顾，而且，她每天吃的那些饭菜不止营养健康，还比家里这些都要好吃。”
颜老爷子愣了一下，随后很快就意识到颜帅口里照顾颜陌倾的那人是谁。他面色一沉，抬起眼皮扫了颜帅一眼，后者立时噤了声。
饭桌上恢复了安静，三人全都低头默默吃着饭，谁都没有再说话。
许久之后，颜老爷子轻咳一声开了口：“你爸妈今天回来，这事你知道吧？”
颜陌倾颔首：“嗯，小帅昨天说过。”
“他们可能下午或者晚上到，你……要不要今晚就住在家里别回去了？”
颜陌倾正夹着菜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才抬起头来看着她爷爷笑了笑。
“我刚才给无痕打电话只说今天中午不回去，晚上的话……还是算了吧。爸妈他们坐长途飞机也很辛苦，回家就先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我再过来。”
颜老爷子闻言有些不开心：“为了那个小妖……”话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他像是有些不甘却又无可奈何，最后只能认命般轻叹了口气道：“在你心里，难道家人还比不上那么个外人？”
“她不是外人。”
颜陌倾放下碗筷淡淡地开了口：“她在我心里和你们同等重要，既然爷爷已经同意接纳她，就不要再带着有色眼镜来过多评判。即便不能视为家人，也不要把她当做牛鬼蛇神来对待。”
半天没说话的颜帅也出来帮腔道：“我姐说的对，爷爷，无痕真的特别好，您是没见过，如果您见了，相信一定也会很喜欢她。”
颜老爷子不悦地瞪他一眼：“吃你的饭，怎么哪儿都有你的事。”
“我说的是事实嘛，您啊，就是思想太保守，观念太传统。女孩跟女孩怎么了，只要她们真心相爱，彼此能给予对方幸福，这不才是最重要的嘛。”
颜帅无视他爷爷严厉的眼神，再接再厉为自己亲爱的姐夫大人争取应有的待遇。
“要是按照您的意思，我姐嫁给齐宇就好了？您没见他前脚刚和我姐解除了婚约，后脚就又攀上了别的名媛？您说这样朝三暮四的人，我姐真要嫁过去能幸福的了吗？”
颜陌倾闻言一怔，没待老爷子有所表示，就率先看着颜帅问道：“你说齐宇又找了别的名媛是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吗？”
“废话，知道还用问你？”
颜帅一脸无语，求人的态度能强硬成这样，普天之下估计也只有他老姐能做得到。
“这个其实我也是在你们回来之前两天才知道的，好像是市里一个什么高官的女儿，有次酒会上见到后，就对他情有独钟，后来就让她老爸出面去和齐宇谈，然后就成了。”
“你确定？”颜陌倾脸上带着淡淡的怀疑，虽然依照她对齐宇的了解，这人完全做得出来这样的事情，可……果真如此的话，骆叶又该怎么办？
颜帅一脸笃定：“当然，新闻都出了，你回去可以自己查查。”
第112章（）
颜陌倾满腹疑虑，吃过饭又陪着颜老爷子说了会儿话，之后起身驱车回了家。
路上试着给骆叶打了几个电话，却全部提示关机，她心里担忧，干脆调转车头直接去了骆叶的家。
这套公寓是骆叶从家里搬出来后购置的，颜陌倾也没来过几次，记忆中最近的那次，还是因为和无痕闹别扭心情不好，跑来找他喝酒的时候。
门铃按了很久都没人来应，颜陌倾却直觉他一定在家，于是当机立断放弃门铃而直接伸手，“啪啪啪”在厚实的金属门上拍了起来。
幸好他这个小区每层只有一户人家，否则颜陌倾可不敢保证会不会因为扰民而被人驱赶。
锲而不舍敲了大概有三五分钟，门才终于应声而开。
扑面而来的先是门后人满身遮挡不住的酒气，颜陌倾皱着鼻子抬起头，骆叶头发凌乱、面色憔悴，一向最注重仪表的人身上穿着的居家服居然皱皱巴巴，眼角通红，目光迷离，下巴上还冒出了一小撮青色的胡茬。
“你这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骆叶脸上却突然闪过一丝愉悦的神采，像是到这一刻才看清楚了眼前站着的人是谁。
“小倾……倾？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给我打电话……真是不够意思，亏得我平日里还把你……当成是……最好的朋友……”
颜陌倾直接掀起眼皮白他：“你的电话能打通吗？”
“啊？电话坏了吗？我……怎么不知道？”
骆叶转身摇摇晃晃往屋内走，颜陌倾用脚轻轻一勾将门带上，急忙跟上去扶住他的胳膊：这人是得喝了多少酒啊，站都站不稳了……
可随即她心内就知道了答案，走过玄关进入客厅，那气味，简直可以用酒气冲天来形容，颜陌倾空着的右手赶紧抬起来捂住了口鼻。
虽是阳光明媚的下午，可因为正拉着厚重的窗帘，整个房间异常阴暗，配合着挥之不散的酒气和身边面色苍白的人儿，有种莫名的颓败气息。
沙发前的地毯上摆着各种各样的酒瓶，目测大概二三十个，红的、白的、啤的，甚至还有香槟和威士忌。颜陌倾下意识扭头望向厨房门口的酒柜，果然，已经基本上空了大半。
骆叶挣开她的搀扶，身子半趴在沙发上，摸索了半天后，才从座垫之间的缝隙里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眯着细长的丹凤眼看了半响，才转向颜陌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关机了……可能是电用光我又忘了充。对不起啊，小倾倾……你打了……好几个吧？”
颜陌倾没说话，而是转身先走到窗户前，“唰”的一下拉开了窗帘。午后的阳光还很刺眼，厅内的人下意识就抬起手背挡在了眼前。
“小倾倾，你……这是干什么，太刺眼了，快……快拉回去……”
颜陌倾充耳未闻，走回沙发前将骆叶拉起来，半拖半拽进了浴室。将水温调到十几度，然后水量开到最大，想都不想，直接冲着一脸懵懂的人劈头盖脸浇了过去。
“啊！小倾你干什么！”
骆叶游离在外的神智终于开始稍稍回笼，抬起眼皮，用布满红血丝的眼神满脸委屈地看她：“连你都欺负我……为什么？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颜陌倾丝毫不为所动，愣是拿着花洒将骆叶全身上下都浇了个遍这才停了下来。
即便屋内开着空调，可深冬时节洗上这么个“冷水澡”，那感觉，也是说不上来的爽歪歪啊，骆叶双手环胸发着抖，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过了很久才缓过了神。
颜陌倾静静地在一旁看着，直到见他双眼恢复清明，才将水调到合适的温度后重新打开了花洒。
“洗个澡再出来吧，我就在客厅等着。”坐在地上的人没有出声，片刻后抬头看着她轻轻点了点头。
骆叶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时，颜陌倾已经将沙发旁大大小小的瓶子清理干净，打开窗户透了半天的气。甚至，她还从冰箱里取出牛奶加热好一杯后放在了面前的茶几上。
这是咱们颜大小姐唯一会的厨房技能，实在没想到有一天还真的能派上用场。
“喏，喝杯牛奶暖暖胃。”刚才趁着骆叶在里面洗澡的空挡，颜陌倾拿出手机查了下颜帅说的那个关于齐宇订婚的新闻，是在三天之前。这么说的话，眼前这人也差不多从那时候开始没吃过饭，天天酗酒了吧？
“谢谢。”骆叶放下手里的白毛巾，手端牛奶坐在了沙发对面，犹豫片刻后开了口。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两天。”
“嗯。一个多月都没消息，打电话也总不通。都去什么好玩儿的地方了，让你这么乐不思蜀？”骆叶脸上带着淡淡的笑，虽然，在颜陌倾看来那笑实在很勉强。
“我们之间还需要这样吗？”
颜陌倾突然开口，骆叶听完愣了一下：“啊？”
“不用故意说这些话，寒暄也好转移话题也罢，都不需要。我很好，什么都不用担心，还是说说你吧。”
“我？呵呵，我……还不就那样，每天吃吃喝喝混日子，有什么好说的？”
颜陌倾挑眉：“还需要我先提醒你一下？”
骆叶闻言沉默下来，盯着手里奶白色的液体看了很久，才声音低沉缓缓说道：“我……这样的结局，原本也设想过，其实……早就做好了思想准备，你，你不用担心，真的。”
他面色黯然，眼神中盛满悲伤，声音像是被迫从口中挤出来似的，异常苦涩。
颜陌倾心底涌上来一股浓浓的心疼，认识了眼前这个人差不多快有二十年，什么时候见他都是那样温柔儒雅，言笑晏晏，像极了这冬日里的暖阳，温暖和煦却又不会热情地让人害怕被灼伤。
即便是当初毅然而然面向家人出柜的时候，也丝毫没有放低姿态妥协，那眼神里依旧是不变的坚毅和张扬。可此刻呢？他就像是被人狠狠剥去了外壳的刺猬，血粼粼躲在暗无天日的洞穴里低低哭泣，默默舔舐着浑身的伤。
“是他不懂珍惜，你很好，完全不用……”
颜陌倾突然噤了口。该说什么呢，说你不用暗自菲薄，无需黯然神伤，还是说为了那样不懂感情的人，实在不必过多的伤心，他不配，而你这样做，不值？
但感情的世界里又怎么说得上值或者不值呢？有的只是爱，或者，不爱。
骆叶爱齐宇，这似乎从十多年前起，就是不争的事实，虽然他从来不说，但颜陌倾就是能从他看着那人时脉脉含情的眼神中看出来。
那么齐宇呢？别说骆叶那个沉迷其中的当事者，即便旁观如她，却是依然难以看得真切。
骆叶突然放下手里的玻璃杯，抬眼看着颜陌倾笑了笑：“小倾你这是在安慰我吗？真难得，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