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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皇帝-第1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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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沉默一会儿,乾隆笑问:“你这会子在想什么?”
  “什么也没想……奴婢今晚挺奇怪的。”
  “奇怪?”
  “是啊!万岁爷往常夜里也来,主子娘娘总要送出殿的,今儿——”
  “今儿躺着没起来,是么?”
  “嗯。”
  乾隆不禁呵呵大笑,一手搂住了睐娘肩头,笑不可遏地小声说道:“傻小妮子,她是怕……流……”
  “流……流什么?”
  乾隆“嘻”地一笑,在她腮上轻轻一吻,悄语道:“这是关碍社稷江山的大事,也是人伦大事……”睐娘在黑夜中仰着烫滚的脸膛问道:“……什么人伦大事?越说我越糊涂了?!”乾隆小声道:“皇后说要进你当嫔呢。到那一天朕不教你自会知道:“因见承乾宫处几盏宫灯闪着出来,知道是迎接自己了,便松开了睐娘。睐娘已是头晕身软,几乎连步子都迈不动了。
  阿桂又迟了五天才抵达北京。他是单身汉,早年父母双亡,只有几个远房亲戚,在他不得意时情面上甚薄,发迹之后又远离北京,套不上亲厚,又没有自己的府邸,因就住了西便门内的驿馆。看看天色已向晚,想清清静静安歇一晚,明日面君之后,再见傅恒、钱度这些朋友。因此,只命人送一个禀帖进军机处,胡乱用了几口晚饭,便带几个师爷出门散步。
  离开北京几年,这里的景致已又是一变。驿馆东边红果园一带,不知成了哪家王公府邸,倚着凸凹不平的地势修起了一道女墙,西南边的白云观周匝原是一片荒凉的乱葬坟,如今鳞次栉比纵横交错都建起了民居,植满了槐、榆、柳、杨和各色庭院杂树,偶尔风动,还能隐约听见观中大铎铃悦耳的撞击声。自白云观向西北,清梵寺的松柏老桧鸟柏楸树依然还是老样子。乌沉沉黑森森的,传来阵阵暮鼓声。此时金乌西坠,倦鸟归寞。晚霞烧得像腌透了的咸鸡蛋黄儿,殷红似血,熏热的大地和所有的草树、房舍、西便门高大的堞雉和半隐在茂林修竹中的殿宇飞檐翘翅都镀上了一层暗红色的光,远处的垛楼和清梵寺上空盘旋着的乌鸦,翩翩舞动忽起忽落,像是在弥漫着紫蔼的晚霞中沐浴嬉戏。乍从砂日蔽日白草荒砂的口外回到这盎然生机的内地,望着袅袅炊烟,听着里弄小巷中人声犬吠和孩子们大喊大叫的追逐嬉闹声,真有恍若隔世之感。蓦然间,他又想起曹霑,每次去曹家,都和勒敏、钱度经过西南这条小路。现在这条路子已湮没在一片蕴蕴蔼蔼的枫林中,中间还亘了一湾新开的池塘……他只抄了半部《石头记》,听说下余的半部也写出来了,不知傅六爷抄了没有?曹雪芹旷世奇才终生不遇潦倒而殁,自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旗下小吏,反而一再际遇,开府建牙位尊荣宠。人生,这是从何说起?
  跟在他身边的是他的头号幕宾尤琳,自陕州狱暴一直就跟着他当师爷的。尤琳见这位年轻的主帅一直沉吟不语,在旁笑问:“佳木军门,是在想着明日奏对的事么?”
  “奏对的事好说。”阿桂回过神来,嘻笑道:“我是在想,皇上会不会叫我重返金川。金川的兵又打烂了摊子,全部换我带出来的兵,恐怕不能恩准——调动用钱太多了——不换兵,他们都怕了莎罗奔,士气是个事情。”尤琳笑道:“金川的事,西南两路军并没有受损。不至于全军士气不扬。北路军要整顿一下,全部换川军顶上去。当初跟着您深入刮耳崖的三个人补到军中充哨队棚长,一下子就带起来了。不过据我看,傅六爷一直都在争这个差使,皇上调你回京,是想留在身边咨询军事,未必叫你出兵放马。”阿桂笑道:“六爷英雄心肠,我不扫了他兴头。我不和六爷争差使。打仗,有的是机会。”
  尤琳是跟了阿桂十几年的人,对他的心思再明白不过。入值军机大臣,先就有了宰辅身份,一味只是打仗,顶多是个上柱国将军,熬到底也显不出文治本领。“不和六爷争”,就是这个意思。想着,笑道:“我的见识,东翁还是要争一争,争得恰如其分最好。皇上决心已定,你争一争,连四川巡抚的位子也争过来,这个仗更好打;皇上决心不定,你更要争,不要落了‘畏战’的名儿。要知道,四川打完仗,民政上的事也是朝野关心的。”
  “好!见得透!”阿桂手按宝剑哈哈大笑,顾盼之间英姿焕发,“今晚你给我再拟一封请缨折子,要激切些儿。骂讷亲、骂庆复不妨狠些,把我的忠心写透——这里我给你透个底儿,我要带兵,你们几位师爷还要跟我,从军功里保出来;我要进军机,你们现成的举人,拔贡殿试,走文进士的路子。只要忠心报国,我决然不肯教你们吃亏。”尤琳笑道:“青蝇之飞不过数武,附之骥尾可达千里。大树底下好乘凉,我们自然要照依牌头。”
  二人正说着话,猛听得西方一声沉雷,煞是有人在坛子里放响一枚雷子炮仗,虽然不很响,却震得人心里一撼。接着一阵凉风习习卷地而来,还带着微微的雨腥味。众人向西望去,只见楼云翻滚峥嵘而起,殷红的晚霞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殆尽,一层又一层的云,或淡蓝、或微褐、或绛红、或铅灰,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力在摧动着,交替重叠着袅袅升腾,已闭合了半边蓝天。只刹那间,已将大地、园亭、房屋笼罩在晦暗的暮色中。乌云中闪电时隐时现,但雷声却不甚响亮,像碾在石桥上的车轮,愈滚愈近。
  “雨来了。”阿桂仰面朝天,张开双臂,尽情让凉风鼓着热汗浸淫身子,说道:“真爽快!”尤琳却道:“这云狰狞可怖,我看像是冰雹。军门,咱们回驿馆去!”说话不及,驿丞也远远地跑着过来,一边跑,一边高叫“军门老爷——内廷纪中堂来拜,请大人回驾……”说着喘吁吁近来,陪笑又是一躬,“满驿站的人都出来寻爷了,再没想到爷会转到这块儿……”
  阿桂没等他说完,转身便走。此时已是乌云漫天,只剩下东边地平线上一竿高的青天,瞑瞑的晦色几乎连路也看不清楚。突然一个明闪,照得通天彻地明亮,几乎同时,像谁摔碎了一口瓷缸价一声焦雷,震得大地簌簌发抖,噼里啪啦的冰雹已铺天盖地砸落下来。玉米籽大小的雹子在斜刮横卷的风中密不分个地打在人们的脖子上、脸上,时或竟是迎面扑来,袭得满脸刺疼。那驿丞“妈呀”叫了一声,掉头撤丫子就跑了。阿桂回头看看自己的戈什哈,仍是行伍不乱,手按腰刀紧紧卫随自己,满意地舔舔嘴唇,却见自己最小的亲兵叫做和母仙侠矗档溃骸熬爬弦淮鞔竺弊樱獗⒆哟虻萌松鄣模晗抡舛ヂ孕⌒魃虾么跄艿惨坏玻 卑⒐鸲⒆潘⌒愕拿婵祝庸峙豕拿弊樱潞偷匦Φ溃骸靶」硗罚泼赐眩阑こ殖す佟O拢∧训滥悴慌绿郏俊比床豢洗鳎⑹幼藕瞳|,端详了一下,又道:“是张家口潦溪营格隆游击派你护送我来的吧?这么文秀单弱,女孩儿似的,有十五岁么?就吃粮当兵?”一边说,一边徐徐前行。那冰雹虽然还在下,势头已是见弱了。
  那和阋膊淮髅弊樱鞑礁诎⒐鹕砗螅羟辶林写磐桑ι氐溃骸氨晗鲁钥髁顺さ孟窀雠耍涫底钅艹钥啵∪晟贤访荒铮怂甑馈L址共淝灼萃导γ范那裁炊几晒K道匆残聿恍牛昵霸诓碳叶淖坏杜谰┪魈5罄先木褪俏摇橇跬逞弦系陌福钗也攀辏钡挠质嵌癜裕馑谰鞯秸偶铱凇:伲≌獾惚⒆铀闶裁吹哪瘢空偶铱谕獯笥纹鸫蠓纾反蟮氖仿旆桑垡裁缓坠N倚∈切。崾底拍兀 
  “哦!”阿桂一下子想了起来,笑道:“当时我不在北京,听说有个小秦武阳白日杀人,原来就是你!我给格隆下令,调你来跟我巴结出息,可愿意么?”“是!”小和咝说靡淮芤槐模档溃骸拔以父送沸送罚霰怕恚才龆ゴ鞣绻夥绻猓∪送叽ψ撸辉甘歉觥彼斐鑫逯概懒艘幌拢罢馔嬉斩 卑⒐鸩唤笮Α
  回到驿站,天已完全黑定,冰雹也停了,却仍在淅浙沥沥下雨,庭院廊下西瓜灯映着,地下已积了寸许厚的冰粒,浸在雨水里,变得像青褐色的冰糖豆儿,脚踩上去咯咕作响。正房烛光下,只见纪昀半靠在椅上,叼着个拳头大的烟锅子兹兹地抽,阿桂忙急跨一步进来,打躬笑道:“纪中堂,让您久候了!您怎么知道我回来的?”因见钱度也在东壁边站着,又道:“你这钱鬼子也来了——正要找你算帐呢!”
  “佳木呐!”纪昀磕熄了烟,立起身扶起正在打千儿请安的阿桂,笑道:“成了落汤鸡将军了——起来,赶紧换身衣服!”话音未落,和丫ё乓坏梢路础G瓤醋藕瞳|侍候阿桂穿换衣服,在旁说道:“你和我算什么帐?我正要说你呢——四个月前就写信,要两只羚羊角,连他娘的信也不回,你忙得那样了么?”纪昀微笑道:“你禀帖送到军机处,这会子皇上怕也知道了,下头官儿知道的少说也有一百——新军机大臣,谁不来先容一下?连我也是唯恐后人,先来打个花狐哨儿。”
  阿桂换了衣服,笑嘻嘻和钱度陪了入座,对和溃骸靶」硗罚敕ㄗ优降有〔耍液图痛笕饲笕顺跃葡辛模 焙瞳|忙答应,虾一样哈身却步退了出去。
  “是这样,”阿桂对钱度说道:“军里缺马,我在布尔尼部落里征了二百匹,蒙古人要茶砖来换。等着你调运过来,你倒给我弄了两车制钱去,叫我自己从大同茶马市上买——比内地价钱高了一倍。你可真能涮!要是我的部下,我就要拿你正法!”钱度笑道:“你那么厉害?茶砖要茶叶制,现在新茶才刚下来,我请了兵部会同下文,半个月前才制出来。这会子已经在路上了。我想得比你周到——不但换马要茶,就是你大营里,没有菜蔬,尽是膻羊肉,也得要茶!那点钱是叫你应急的,给你零花钱,还嫌割手?”说罢抿嘴吃茶微笑。
  说话间,和反鞔蠖敷遥渥叛踅桓鲂√跖探础U庑〖一镆舱婺馨焓拢媵е渚团此母隽共耍坏嘟饭H馑俊⒁坏忧逭袈刮玻雠套釉茏牛屑湟桓雎钡美檬斓闹碇庾樱阌形辶镏兀彩歉粘隽谠谧郎县W源竺叭绕<完老驳谜酒鹕砝矗讼曜攀弊游屎蜕椋骸罢馐擎湔敬蠡锓孔鞒隼吹模空饪啥粤宋业钠⑽叮 薄爸刑靡艹匀猓煜氯怂恢溃俊焙瞳|细声细气陪笑道:“我们做下人的,不揣摩爷们的脾胃揣摩谁?——驿馆里做不出这些个。隔壁就是禄庆楼,我径直从大厨房里弄出来的,连他们老板也不晓得!”纪昀用狐疑的目光看看和Φ溃骸澳愀遗率谴蜃盼液凸鹁诺幕献影桑扛壮樾蕉俗吡丝腿说牟耍腿四芤览习澹俊
  “相爷请自放心!”和ψ挪贾寰疲拔以趺锤野芑狄拿咳缃裼星醢讼纷哟倒氖侄悸虻玫焦伲环旨矍环只酰仙傧桃送盼奁邸N叶喔闱优芴玫钠醋懦岳习蹇腿思父龆猓睦锸庆偬摹N沂毯虻靡呛茫睦镆彩庆偬摹彼档萌鋈硕己俸僦毙Γ司凭俦嬉庑∽盟祷啊
  纪昀酒量不宏,只是浅饮了意奉陪,只情大口夹着肥漉漉的猪肘子狼吞虎咽。顷刻之间已大半进肚。他心满意足地用手帕揩着嘴,和讯死慈人阋茸痈孪础<完佬Φ溃骸昂眯∽樱崾毯颍 忝侵还艹裕沂且丫チ耍由鲜榉砍隼矗页怨酱罂殡讶饬四兀 鼻刃Φ溃骸疤的悴淮蠼骞龋灰晃冻匀猓袢找患幻恍榇婵髁硕亲硬缓以谂员呖炊伎幢チ恕!奔完佬Φ溃骸罢馐堑韪摹N乙裁环ㄗ印忝呛染疲抑慌阕拧!
  “纪公这么特特地赶来,总不为吃红焖肘子的罢?”阿桂又略用了两口,便放下著,“我晓得你是头号忙人,就是总督进京,你也未必有空这么等着。”
  纪昀放下手中酒杯,黑红脸膛变得庄重起来,双手一拱说道:“我是奉过皇上旨意,你一到京要我先和你聊聊。所以这里和潞河驿都有我的家人等着,明日你面君,乾清宫人多,未必有时辰长谈——要是主上问起,我没见你,岂不违旨?”他这一说,连钱度也坐不住,两人都忙起身,钱度笑道:“来前你一声不吭,我这就回避。”
  “你不必回避,主上叫我约你一道的。”纪昀一笑,起身和二人离席。回到大方桌前坐下,命和悴柰顺觯獠盼拾⒐穑骸澳愫屠彰簟⒗钍桃⑾嗍欤遣皇牵俊卑⒐鸨阒∫χ媒鸫ㄕ绞略鹑巍庵质拢髯潘怠安皇臁倍先徊凰凳敲苡岩泊蟛幌嘁耍植恢嗽诮鸫ㄖ苤惺鞘裁唇巧剂孔潘档溃骸拔颐鞘蔷迫饽嬷唬茸钪赖模谝坏谰褪浅跃啤!鼻让幌氲桨⒐鹑绱苏遄蒙髅埽磺飞淼溃骸叭肥侨绱恕!奔完乐灰晃⑿Γ治拾⒐穑
  “这两个人人品才地,你心里有数没有?”
  “回大人。”阿桂更加小心,说道:“我们只是偶尔会酒会文,不曾一处共事办差,私下谈心也没有过。就只能冷眼看,凭心里衡量。李侍尧长于才,敏捷能干,杀伐果断,为人豪爽。短处是锋芒太露,有点恃才傲物,稍有粗率不拘小节之嫌。勒敏持重稳健,厚重有力,办事处人谨慎勤奋,是个内敛秉性,心思很细密的。似乎太小心了点。”
  纪昀听了点头。转脸又问钱度:“你们情形万岁爷都知道的,庄有恭这人怎么样?”钱度不禁一愣,还没想出如何回话,听见外边雨地里一片声响脚步杂沓,夹着说笑打趣声进了院中,听声音至少也有一二十个人。阿桂正要问,和丫矗ψ刨鞯溃骸熬牛戳艘蝗捍笕艘械氖侨ス痛笕四潜哂瞩降秸獗呃吹摹1晗挛柿宋剩兴母隼癫刻霉伲母龊擦衷菏浚凳羌椭刑玫耐辏蝗龌Р坷晒伲吒瞿谖窀侍剑枪鹁诺那灼荩械氖呛门笥眩的鼐氐乩纯茨摹!
  “你且请大人们回步。”阿桂一听就笑了,“这会子我和纪大人说话,明日面君过后大家再相聚,替我道乏。”和阈Φ溃骸拔液退撬盗恕K撬岛痛笕嗣鞘亲钋缀竦暮糜选R茸鸥臃纭!
  纪昀看着钱度一笑,说道:“臣门若市,这是自然之理。总归阿桂和我如今正熏灼得意。要是抄家杀头,他们逃得比避瘟疫还快呢!”阿桂想想,仍是不可开罪,因笑道:“和嫠叽蠹遥以谖飨岜苡晁祷暗茸拧N颐撬低瓴钍乖俟ゼ妗!
  “是!”和删焕涞卮蚋銮Ф肆顺鋈ァ
 
 
第八章 媚新贵魍魉现丑态 慊吏情明君空愤懑
 
  纪昀见阿桂脸上带着诧异神色,笑道:“你大约不知道,如今官场兴的,同年、同师、同官、同办过差使的,有一个升转了或者迁任了,甚至黜降了,大家要帮衬凑兴请客热闹一番。我进军机,是不久前的事,你也要进军机。这么大的事,他们能不来?他们和太监都有渊源,耳报神灵通着呢!”“这个‘规矩’兴起来,官场风气又是一变。”阿桂说道:“上回仝养浩去给我送兵,说起来过。我问他为什么这几个‘同’里没有说‘同乡’?他说同乡其实用处不大,因为都不许在本籍作官,家里有事不能相互照应。他们的算盘打得比钱度还精呢!”钱度道:“现在连同乡也加进去了。老家虽然用不上,任上却有关照的,有一点用处就要联络。辎铢较量比过了帐房先生!”
  “我说的呢,今晚这天气儿,狼一群狗一伙的还赶了来——真个是为功名利禄不怕枪林弹雨!”阿桂跟着笑了一阵,大家接着说正事。
  钱度经这一搅混,心里清爽许多,已知纪昀代乾隆问话,不单指金川军事,还有因材用人的意旨。已是有了主意,说话便不似阿桂那么拘谨小心,说道:“庄有恭和勒敏一样,都是状元出身。学问极好是不用说的了。他吃亏了中状元喜欢得疯迷了,逢人就说‘我是状元,天下第一人’弄成了官场口碑,因此不得点学差。但我敢说他是个实心办事、勤谨耐劳、人品不错的人。鄂善和庄有恭一处修永定河堤坝,我奉了衡臣相公钧令去看,下着瓢泼大雨,鄂善浑身泥浆,手里拿着铁锹在堤上指挥,庄有恭带着民工往堤上送沙包。我亲眼见他一个不留神从堤顶滑倒滚到堤下……和他握手,满手都是老茧。那是多文静的人,嗓子都喊哑了,脸晒得乌黑,眼熬得通红。当时我还笑着说他们‘成了两个灶王爷。灶王爷治河,也算蹊跷’!我常拿鄂善和庄有恭比较,鄂善见人没话,庄有恭见人谦恭,都一样的内秀。庄有恭吃亏在金榜题名时出了西洋景儿,又是汉人——其实要同心,哪个人没有功名热衷呢?”说罢叹息一声吃茶不语。
  鄂善,是工部侍郎;庄有恭现任礼部四夷馆堂司,兼着郎官虚衔,正四品的官。两个人在外是这样个办差法,阿桂听着也不禁悚然动容。纪昀嘿然良久,笑道:“原来还要问一问鄂善,这一听也不用再饶舌了——没什么,你们不要疑到旁的上头去。修四库全书要选几个编纂官员,皇上要我亲自考察。”又问:“你们谁认识海兰察和兆惠?”阿桂摇头,钱度却说:“我见过一面,知之不深,听说两个人爱兵,很能野战,又是好朋友。看上去兆惠老成,海兰察佻脱些,喜欢开玩笑。别的就不知道了。”
  “他们两个在金川当了逃将。”纪昀说道,“皇上已命金鉷、金辉、河南和云贵两省巡抚密地捕拿。讷亲也发了火票,要各地拿住押送回营。阿桂你恐怕要在军机处料理营务,皇上叫你随时留心他们消息。”
  阿桂忙起身答应称“是”,纪昀却扬声吩咐“驿馆的人呢?请西厢房候着的大人们过来说话!”守在外边廊下的和鹩σ簧幼疟闾嵛堇镆巫影宓首不髀蚁欤松亦凶懦鲈海诮ソ鳚鞯挠炅敝行∨茏派辖捉苏俊
  顷刻之间,正堂房里变得热闹不堪。纪昀三个人早已起身笑脸相迎。只见进来的足有二十四五个人。都是袍褂半湿半干,顶戴却是甚杂,有金青石、蓝色涅玻璃顶子、水晶、白色明玻璃顶子、砗磲顶子、素金顶子、起花、镂花顶子……老的有六十多岁,小的也就十五六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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