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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逍遥三侠的赫赫威名，虽已过百年，却仍然如历历在目一般，震慑着如今的各位绝顶……
他们绝没想到，玄木老人的根脚竟是逍遥谷一脉，怪不得武功能够横压一世，这师承委实可畏可怖！
“想不到玄木前辈竟是逍遥谷传人，实在是……”古真人喟叹道：“百年前正邪武林惊天一战，逍遥三侠可谓大放异彩，当时甚至有不少好事之徒放言‘逍遥谷夺去天下武林气运五十年’。”
“只是不知，逍遥谷为何竟改了名字？”
谷念华轻轻一叹，捻须道：“百年前惊世一战，正邪无数高手纷纷陨落，好在各门各派年轻一辈得以保全，这江湖倒也不至于后继无人。”
“而又因为邪派高手被灭了个干净，因此武林正道没了天敌，各门各派都得以迅速发展，甚至有的门派广收弟子，人数规模一下子多了三四倍，亦是常态。”
“只是这人一多，门派消耗自然也大了起来，咱们武人的食量本就比之常人大上许多，俗话说‘穷文富武’，一个功夫初窥门径的武者，每天要入腹中的肉食、粮食便是天文数字，不然这功夫哪里能够提升？”
“更遑论练武时所必需的伤药、场地等等，消耗的银两简直是个无底洞……”
“可天下便这么大，习武之人却一直在增多，大家都需要资源练武，两个山门接壤的门派，这一派占上十亩良田，另一派便算是少了十亩地，到时候有了田地的门派粮食一多，招收的弟子也越多越好，另一个门派势必要被吞并，这又如何能忍？”
“于是大家为了几亩田地、几只鸡鸭的归属问题开始争论、争论不过又要动手……一来二去，两家门派便成了世仇，彼此互相争斗不休。”
“这还只是两家门派，可若是两百家、两千家呢？”
“大家彼此都有仇人，彼此都想吞并对方，自己一家孤掌难鸣，没关系啊！三人成众，一家门派势单力薄，那便合纵连横、结成盟友，先把其余的门派灭掉，我们同盟里的几家按功劳分得好处，岂不美哉？”
“就这样，各大门派又开始拉帮结伙，往往是分成了两个大的阵营，彼此厮杀，占了上风的是武林正道，而屈居下风、被追杀的那些门派自然便是邪魔外道了！于是新的‘魔教’又诞生了，可诸位想想，难道那些被斥为邪魔外道的‘魔教中人’，难道真的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吗？”
说到此处，谷念华看了魔教教主秦狂歌一眼，秦狂歌冷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谷念华顿了顿，缓缓道：“人们常说，自古‘邪不胜正’……我倒觉得，‘邪不胜正’是假，‘成王败寇’才是真啊！”
“短短十几二十年的时间，原本还铁板一块的正道同盟已然分崩离析，陷入了新一轮的争斗之中，其中又有不少原本也是武林正道的门派被打为魔道……呵呵，也亏得逍遥谷原本便人丁不兴，与世无争，因此竟能超然物外，没有卷入这武林纷争之中。”
“当时我的祖父谷月轩便是逍遥谷掌门人，看到这武林之中的乱象，也知道他们师兄弟武功虽然已可以算得上武林中的顶尖儿，可若是想要阻止各门各派的争斗，却仍然心有余而力不足，于是心灰意冷，将逍遥谷的山门封了，表示自己再也不插手江湖之事……”
“古老弟刚刚问我，为何逍遥谷会改名为玄木谷……”谷念华神色平淡，缓声道：“逍遥谷自祖师爷逍遥子创派以来，所追求的不过是‘逍遥’二字……可纵观如今的江湖，上至一派掌门、下至贩夫走卒，又有谁能够在这欲望的旋涡之中做到真正的‘逍遥’呢？”
“既然‘逍遥’二字不过天方夜谭，这逍遥谷之名，不叫也罢！”
谷念华此言说罢，右手屈指一弹，将一枚丹药送到了与他相隔甚远的秦狂歌口中。
“唔……”被丹药上附着的残余内力一冲，秦狂歌不由自主地便被撬开了嘴巴，将丹药吞了下去。
“玄木老鬼，你给我吃的什么毒……咦？”
秦狂歌正欲破口大骂，却突然发现自己丹田中内力自生，不一会儿体内经络中便充斥着磅礴的内气，他不由站起身来活动了一番，竟发现自己体内的丧气散之毒已然被解了！
“玄木老……老人，你什么意思？”秦狂歌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为何谷念华单单只将他的毒给解了。
“呵呵，秦小子，如今客栈中的诸位尽皆中了丧气散之毒，可莫要忘了，等到毒药失效的时候，诸位也都是同一时刻恢复内力……如今玄木令风波已然尘埃落定，到时候无数武林正道中只有你一位魔教教主，你猜猜会发生什么事情？”
谷念华对着已然色变的秦狂歌眨了眨眼睛，道：“我若是你，便趁着正道中人的毒性未消，提前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啦！”
秦狂歌的脸色变了又变，看着一众还在地上东倒西歪地武者们，咬了咬牙：“玄木老鬼，这次你虽然帮我解了毒，可这毒本就是你那徒弟给我下的，常言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父债子偿子债父偿’……如今咱们两清，你也别想着要占我便宜，咱们后会有期！”
说罢，秦狂歌扛起他的那把巨型大砍刀，骂骂咧咧地走出了客栈……
134。紫砂壶与桂花糕（三十六）（）
“玄木前辈，秦……”
原本古真人还想说几句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魔教教主此时不除后患无穷之类的话，可看到谷念华平静的目光，结合之前他所阐述的那一段正邪之辩，不由老脸一红，闭上了嘴巴。
谷念华倒是没有第一时间理会古真人，反而又捏了一颗丹药，走到了江无定面前，喂他吃下解药。
“江府主，可好些了？劣徒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江无定的脸色仍残留着些许惊魂未定，被女儿江梦搀了起来，神色惶恐：“不敢，江某走到如今这副田地，实乃咎由自取，怪不得李大侠。”
“方才我在暗处旁观，倒是把事情的经过了解地差不多啦！”谷念华笑呵呵道：“江府主尽管有错，却也是无心之失，罪不至死……只是你手上也毕竟沾了不该沾的血，此事证据确凿，倒也毋庸置疑。”
“江某方才闭目待死之际，只觉得之前所追求的声名武功、权势富贵……在生死之间的大恐惧面前，委实不值一提，不由想到，当年被我撞死的那名乞丐，是否也如同我今日这般绝望？”
江无定面露悲戚，哀叹道：“若是再给江某一次机会，我又何至于为了早些见到一个紫砂壶，便夺取一条宝贵的性命呢？”
“不知玄木前辈可否为晚辈指一条明路，该如何补救我当日所犯的罪责？”
谷念华嘴角微翘，悠然道：“江府主，你贵为江南巡抚，在江南一地可谓是数一数二的朝廷大员，在庙堂之上有不少人脉关系；于江南武林而言，江府又可以算作此地最大的江湖势力，在各门各派间素有威望……如此看来，江府主岂不是连接朝廷江湖最好的桥梁吗？”
“玄木前辈的意思是……”江无定心中一动，追问道。
“如今建州女真秣马厉兵，对我神州大地虎视眈眈，边关几次告急，朝堂之上的衮衮诸公，哪个不被这群鞑子搞得焦头烂额？可怜我大明地大物博、人杰地灵……朝廷与江湖却是敌视已久，江湖中的武林各大门派也内斗不休，我这个老头子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中啊！”
“一旦咱们大明朝内耗严重，鞑子将边关一破，立时便可长驱直入，直取京都！女真铁骑素来称雄已久，举世无双……届时咱们脚下的这片土地，免不得生灵涂炭……别看如今江湖上各大派与朝廷不是一条心，若女真铁骑一到，管你是朝廷兵马还是江湖武人？统统碾过去便是了！”
“这便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啦！”
“江府主既然有此得天独厚的身份，何不整合朝廷、江湖两方势力，通力合作，将女真之乱彻底压下，还我大明朝一个太平人间？”
江无定听罢，愣了一下，言辞斟酌道：“玄木前辈高瞻远瞩，江某不如也……只是这江湖庙堂之间的恩恩怨怨，又岂是一两句话能够说清的？江某何德何能，竟能让两方冰释前嫌……”
谷念华大笑道：“江府主不必妄自菲薄，凭你的人脉声望，这牵线搭桥的活计舍你其谁？再说了，要真正促成此事，确实极为复杂，但江府主却也并非孤军奋战啊……”
还盘膝坐于地上的古真人心中一跳，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
“古老弟，如今少林封山已久，武林正道之中，唯你武当派马首是瞻……”谷念华看了看欲言又止的古真人，平淡道：“正所谓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朝廷之所以心心念念着马踏江湖，无非是各门派于辖地之中说一不二，如同藩镇割据……说实话，百姓夹在其中，可谓不堪其扰。”
“古老弟你作为武当掌门，虽然不能在派内说一不二，但亦是分量极重……”
“如今国难当头，我等武人自不能袖手旁观，正所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古真人在其中的角色，可谓是至关重要啊。”
“若是你以武当掌门的身份统合武当各方势力，再率领武当派出面组织队伍赴边关抗击鞑子，武林正道各大门派岂不是从者云集？”
“到时候江湖一方有古老弟你坐镇中军、再加上我这个老不死的一点薄名……朝廷一方则由江府主、方公公牵头，江湖庙堂共抗女真，岂不是一桩美谈？”
古真人面露迟疑，低头想了一下，仍是有些吞吞吐吐：“玄木前辈，此事或许还得从长计议……”
“哼，从长计议？”谷念华面色一冷，呛声道：“等到鞑子打到了武当山门下，你还能不能从长计议？”
古真人被这话说得一窒，又想到了此前武当派中决议，将治下百姓粮税提高到了九成，自己却毫无办法……于是下定决心，咬牙道：“好，既然玄木前辈看得起贫道，我便当一回出头鸟又有何妨？不过武当派内势力盘根错节，实在是一头乱麻，不知玄木前辈可否携两位高徒与我共赴武当山一行，对我派内各位长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那是自然。”谷念华捻了捻白须，笑眯眯道。
“各位掌门、长老，如今由老夫、古真人、江府主带头，欲要组织一支由咱们江湖武人组成的强军，赴边关杀敌，不知诸位是何想法，不妨说出来，一起参详一番。”
一直都沉默不语的柯伏虎抢先说道：“玄木前辈师徒心忧天下，可敬可叹，我叫花子虽然不过一介乞丐，但亦是懂得忠义廉耻之人，前辈若是要去边关，不要忘记咱们丐帮的弟兄，刀山火海，咱们一起闯上一闯！”
柯伏虎这话一出，又不少门派亦是跟着表态。
其余各派武者面面相觑，只觉得形势比人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本来一肚子反对的话，愣是说不出来了。
“好！看来各位都没什么异议了，那这件事也该尽早提上日程啦。”江无定此时也恢复了府主应有的威严，先是定下论调，然后对着顾凡等人的方向作揖道：“江某此时还有命在，顾少侠五位居功至伟，稍候我自会吩咐下人备上重礼，还望万勿推辞啊。”
“不敢不敢……”顾凡嘴上连连谦让，可心里总觉得有点儿怪怪的。
为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对？
顾凡紧皱着眉头，突然眼神一凝，看向了玄木老人身后的李玄……
135。紫砂壶与桂花糕（完）（）
不对！一定有我没注意到的问题！
原本玄木令风波，随着玄木老人谷念华出面调停，事实上应该算是尘埃落定了。
而江无定方才也承诺了将为顾凡等人备上厚礼，以谢他们对自己的救命之恩……顾凡完全可以理解，这是要发放任务奖励的意思。
事实上，当江无定吃下丧气散解药的那一瞬间，顾凡就收到了系统提示，主线任务已完成，进入自由活动时间，如果想要离开这个剧本，顾凡只要心念一动，完全可以立刻回归个人据点。
可顾凡看着站在谷念华身后，过分平静的李玄，却感觉到事情可能没这么简单。
我到底遗漏了什么关键信息？
还是……我多心了？
这时候肖子涵还是双手拢在袖子里，吊儿郎当地走了过来：“喂，打完收工啦。”
“可以啊你，不声不响地就沐云乐的毒给解了，不然主线任务还真有可能会失败。”鲁西法向前锤了肖子涵一下，啧啧称奇：“不过你是从哪里找到的解药？”
“这个等我出了剧本再告诉你。”肖子涵神秘一笑，冲着鲁西法眨了眨眼睛：“你的灭玄计划也很成功啊，如果不是李玄提前下毒，恐怕你们也是稳操胜券了。”
“喂，顾凡，想什么呢？”林沛筠此时的毒也慢慢退了，稍显笨拙地站了起来，看着仍然皱着眉头的顾凡，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没什么。”顾凡挠了挠头发，略显气闷：“我可能是有点儿累了。”
“是啊！这个剧本世界里虽然才过去几天……可几乎时时刻刻都处在各种争斗和算计里面，”林沛筠也揉了揉太阳穴：“对于我这种笨蛋来讲简直比跑上一场马拉松还累，不得不承认，李玄真的是个天才，居然能只靠一个人、一块令牌，就把整个江湖都搅得天翻地覆……”
“等等……”
顾凡霍然抬头，紧紧盯着林沛筠：“你刚才说什么？”
林沛筠显然被顾凡的一惊一乍给吓了一跳，面对直直盯着她的顾凡，脸色有些红了：“我说我也很累啊。”
“不是这句，下一句。”
林沛筠一呆，仔细想了想，道：“李玄真是个天才，居然只靠一个人……”
顾凡的眼睛中陡然爆发出一阵炫亮的光彩，脑海中无数念头被连成了一条完整的线……
“原来……如此！”
……
当日夜风云客栈内的一间客房
谷念华此时正坐在客房中仅有的一张木桌旁看一本蓝色封皮的旧书，桌上的油灯显然是新换的，燃烧着的焰火显得格外明亮。
只是很突兀的，油灯上的焰火突然抖了一下，谷念华似乎发觉到了什么，白眉微微耸动，却又恍若未觉，继续沉浸到了书籍中的世界。
只是过了大约三秒钟，客房门外突然传来了十分有节奏的敲门声，与敲门声一并响起的，是顾凡略带干涩的声音：“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谷念华头也不抬，淡淡地说了一句：“请进。”
吱呀——
门被缓缓推开，顾凡整理了一番衣领，步履沉稳地走了进来。
“哦，我道是谁，原来是顾少侠。”谷念华合上了蓝皮书，冲着顾凡笑道。
“谷老先生……不，玄木前辈。”
谷念华摆了摆手：“你还是叫我谷念华吧，虽然我这大半辈子都以玄木为号行走江湖，不过谷念华倒的确是我的真名。”
“那好，谷前辈。”顾凡轻轻吐了一口气：“不知谷前辈的两位高徒何在？”
“你说玄儿和小乐？他们二人今日白天已然随着古真人共赴武当商讨赴关抗击鞑子一事，你若是要找他们，恐怕要去武当山一行啦。”
“非也，晚辈此次是专程来找谷前辈的。”
“哦？”谷念华哈哈一笑，调侃道：“你不会也是来求我收你为徒的吧？”
“哈，那倒不是。”顾凡笑了笑，突然面色变得有些严肃：“我是想来问问谷前辈，江无定，江府主，十五年前真的为了紫砂壶撞死过一名乞丐吗？”
顾凡这话刚刚说罢，便感觉客房内的温度似乎陡然降低了几分，甚至连桌子上油灯的焰火也变得有些黯淡了，而谷念华此时的神色竟显得幽幽暗暗，捉摸不定起来。
“顾少侠何出此言？当年玄儿亲眼所见，江府主也承认了此事……”谷念华淡淡道：“不然玄儿何必要大费周折，毒倒了大半个江湖的高手，就为大庭广众之下以江府主的性命立威？”
“原本我还有些迟疑，听了谷前辈这一番解释之后，心中大概是笃定了。”
顾凡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人们常说世事如棋，这几天发生在这江南之地的玄木令风波，可谓是云波诡谲、一波三折……也正因此事，李玄算得上一朝成名天下知，论其武功智谋，足可以称作年轻一辈第一人，却有多少人真正知道，武功横压一世的谷前辈，才是这纷乱局势之中的幕后棋手？”
谷念华意外地看了顾凡一眼，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承认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李玄的态度。”
顾凡皱了皱眉：“李玄前后的态度，反差实在是太大了。”
“之前李玄欲杀江府主之意，简直是坚若磐石，其表现出来的疯狂与决心，亦是十分极端的……可当谷前辈出现之后，三言两语的安抚，竟直接让李玄放弃了如此浓重的杀心，最后立在谷前辈身后的李玄，冷静地几乎让我以为换了一个人……我可不认为，仅仅是师徒之情便能解释这吊诡的一幕。”
“哦？就凭这一点，你便可以判定我才是整件事的幕后主使不成？”谷念华显然对顾凡刚刚的分析不太满意，漫不经心地回道。
“不，不仅如此。”顾凡认真道：“其实李玄的前后反差，只是给了我一个怀疑的理由……真正让我豁然开朗的，是我同伴不经意的一句话。”
“李玄真的是个天才，居然能只靠一个人、一块令牌，就把整个江湖都搅得天翻地覆……”
“这话有何不妥之处？”谷念华微微一笑，不置可否道。
顾凡眼神一凝，缓缓道：“我的表哥曾经对我说过，人力有时穷，一个人的心计城府再如何厉害，也注定会有犯错的一天……一个聪明人，最应具备的品质，就是对除他之外的任何人抱有最起码的尊重与敬畏之心。”
“用区区一些丧气散之毒，竟将大半个江湖有头有脸的武林名宿一网打尽，以至于连我的同伴都不得不感慨李玄的神机妙算与魄力胆气……可我却知道，这样的一个算无遗策的李玄，是不存在的！”
“仅仅凭借李玄一人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