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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这位失去了前世记忆的无间鬼帝见事极深，从许七的计划中，推想出了两个极为不妙的后果。
“你所问的问题，的确有可能存在。但以眼下的情形来看，这些可能已经不存在了。”
许七向无间鬼帝点点头，为他解释道：“如果百鬼窟中真的有一位超强的高手，能够慑服、统御所有元神宗师的话，现在百鬼窟中的情形绝对和正在发生的事情全然不同。既然百鬼窟中的元神宗师争斗不休，那就足够证明百鬼窟中没有这么一个碾压所有元神修士的超强者存在。”
“百鬼窟中的乱局既然开始了，在没有外力介入的局面下，是要持续很长一阵子的。想要将乱象终结，让百鬼窟上下重新凝成一道……血不流够是不行的。”
“至于你所说的争斗之中留下的来的最强者，这要用另一种方法去看。”
许七说着，少女和无间鬼帝听的十分认真。
“所谓的‘最强者’在这件事情中，有两个概念。”许七竖起了一根手指：“其一，是在这些元神宗师展开争斗之前，实力、战力最高的最强者。”
又竖起一根手指，许七道：“其二，是这些元神宗师之间争斗结束之后，在争斗之中留存下来的最强者。”
晃了晃这两根手指，许七道：“虽然二者都能冠以最强者的称呼，但却未必是一个人。二者的实力，也会有一个不小的差距。”
听许七所言的二人都露出了不解的神色，年幼的无间鬼帝摇了摇头，问道：“何解？”
“和我方才所言有些关系。”许七道：“若百鬼窟中存在一个碾压其他元神宗师的超强者的话，那些元神宗师就不会展开这么一场乱斗。所以，就眼下的局势来看，百鬼窟中不存在这么一个战力极强的超强者。”
“元神宗师虽然都是同样的境界，但各人的战力却不相同，必然有高有低。在这其中，某个元神元神宗师比其他人都强出一筹，就是其中的最强者。而这个最强者，在单独面对其余元神宗师中的任何一个的时候，战力都是要强上一筹的。”
“但是，这个最强者却不具备同时面对更多、甚至全部元神宗师的实力。有这样实力的，是那个能将元神宗师之间的争斗扼杀在源头处的超强者，而不是这个最强者。”
顿了顿，许七道：“非常有趣的一点是，如果这个最强者没有在争斗开始的第一时间，将半数以上的对手杀死、收服的话，他就会死在其他人的围攻之下。”
“因为其他人若不联手围攻这个最强者的话，就只有被最强者逐步击破的下场。正因为他是最强的，是元神宗师之中最为接近无间鬼帝这个位置的，所以在他展现出极强的力量之后，就会很快的死在其他人的联手围攻之中。”
“所以。”许七做出了结论：“这个真正的最强者，很难在元神宗师的争斗之中活到最后。在这场争斗之中留存下来元神宗师之中的最强者，和这真正的最强者是有一段差距的。”
无间鬼帝思索了片刻，问道：“如果那个真正的最强者，没有死在其他人的围攻之下，而是取胜了呢？如果那个真正的最强者没有立刻出手，而是隐藏实力，等那些元神宗师的争斗接近尾声之后，再出手将这些人铲除呢？”
年幼的无间鬼帝看着许七，双眼中有些忧虑：“如果是这样的话，要面对的仍旧是一个真正的最强者。情况，并没有好转多少。”
颇为赞许的看了眼前这年幼的无间鬼帝一眼，许七点点头，道：“你所说的这种事情，的确有可能发生。若真是发生了，这样的结果也不是不能够接受。”
“因为无论如何，在这场争斗中，百鬼窟的元神宗师都会死去一部分，甚至是很大一部分。在这争斗中存活下来的，也会受损，也会有所消耗。”
许七道：“引得元神修士互相争斗，是要将百鬼窟中的元神宗师消耗一番，让他们在这争斗中自相残杀。每死一个元神宗师，在我看来，都为日后少了一份阻力，等同是白白赚来的。”
“至于到底能够白赚多少，在我看来，都是能够接受的事情。”
笑了笑，许七对面前的二人说道：“计谋算计之类的事情，就是这样。先要能不输，立于不败之地。在此之后的目标，是赢。赢多赢少都是赢，甚至只要不输，都是值得的。”
“赢之后的目标，是胜。而这胜利，是通过种种办法赢来的优势积累出来的。从各方赢来的优势够大，就能够转化为胜势，将对手彻底压倒。”
“挑动了百鬼窟元神宗师之间的争斗，于我们而言，是立于不败之地之后赢。赢多赢少，都是不必我们动手而平白赚来的。”
“大概就是这样了。”许七看看面前年幼的无间鬼帝，问道：“明白了么？”
“嗯。”年幼的无间鬼帝点了点头，道：“有些地方明白了，有些地方还不太明白，我还要多想想。”
“唔。”许七道：“这种事情，慢慢琢磨之后再去看其他事情，自然就能有个印证。那时候，明白的也就更快了。”
又看看无间鬼帝，许七道：“你今日倒是对这些事情关注起来了。”
这些事情都是许七去做的，大致的计划也曾对二人说过。不过少女对此从来都不关心，无间鬼帝对此也没有询问过。像今天这样的情况，还是头一遭。
无间鬼帝道：“我想弄清楚其中的事情。一是为了理解这件事情，二是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做点什么。”
一旁的少女摇了摇头：“我，不太明白这些算计之类的事情。”
看看少女，许七道：“你也不必明白，这些事情本也不是你需要去想的。”
第二白三十二章（）
让少女这么一个一心之人去琢磨这些事情，实在是太难为人了。再者来说，她这一心精诚的心性已经塑造了起来，这类算计、谋划一类的事情，无法影响到她，也就更没多少可能让她理解了。
在少女的思维中，有人为敌，那就杀掉。如果杀不掉，那是自己实力不足。增强了实力之后，再去杀掉就好了。
在她的武力面前，寻常的布局算计难说能有多大的效用。她那一心精纯的心性，可是极为擅长抓住事情的根本的。若无法将这一点都彻底扭曲、掩盖了，那就难以将她引入算计之中。
她是一心精纯，是多年磨练出的心性，可不是无谋无智的莽夫能够相比的。
“嗯。”点了点头，少女看看一旁的无间鬼帝，道：“以后要做什么，就让我去吧，你留在这里。不然，他再问什么事情，我也不好为他解答。”
年幼的无间鬼帝抬头看看少女，一笑，也不言语。
在这云梁城中待了这么些日子，少女和这年幼的无间鬼帝之间已经没了什么敌意。而这年幼的无间鬼帝适应了少女的作风之后，对她也没有了先前的那些警惕之心。二人相处起来，倒也十分融洽。
“这个么……”许七微微皱了皱眉头，往年幼的无间鬼帝身上看了一眼。
这年幼的无间鬼帝抬头看看许七，眨了眨眼，道：“我问清楚了这件事情，就不问其他的事情了。如果要问，也都问许庆之。”
“有眼色，可造之才。”许七心中暗赞了年幼的无间鬼帝一声，向少女道：“你看？并无这个必要。现在如何，日后也还如何吧。”
有些疑惑的看了看许七，又看了看年幼的无间鬼帝，少女不太清楚二人之间的眼色是什么意思。但眼下事情已经被解决了，她也不去多管，点头“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许七心中暗叹了一声：这也实在是没办法的事情啊……
在许七看来，让少女和这年幼的无间鬼帝接触一下市井生活，该是极有好处的。这年幼的无间鬼帝是知道种种事情，但应用不足，没有切身的体会，是无法总结出真正的经验的。市井之中虽然和仙道之中的事情不能相比，但都是人做的事情，究其根本，也都有相似之处。
日后若是这年幼的无间鬼帝逐渐长大，做出了自己的选择，那也得有在这人间、修行道上厮混的能力才好。
至于少女那就更不用多说。打从她记事开始，极为漫长的一段时间内，除了“无间鬼帝”之外她没见过第二个人。虽然她是一心之辈，善于把握事情的根本，但许多事情还是要接触一下、见闻一下，日后遇到与之相似的事情时才有更多的把握。
只是到了真正的市井生活里，许七才知道自己的所想终归是有些偏差的。
无间鬼帝还好，虽然偶尔有不该是这个年纪能有的惊人之语，但即便被旁人听了，最多是觉得这孩子早慧老成，日后将成大才。让他就这么在人间混迹，倒也无妨。
但这少女么……
之前许七带着二人上街，本意是让二人接触一下市井中的形形色色，顺带着买些时蔬水果一类。许七和少女虽然不必饮食，但那没有半点力量的年幼无间鬼帝还是需要一日三餐的，总不能将他饿着。
就在采购时，一直沉默不言的少女却对店家问了一句话，大意就是他出售的东西是否新鲜，到底从中赚了多少钱出来。
若平常有人这么去问，作为店家，自然会说自己没赚多少，甚至说自己是亏本营生。这也属于正常情形，没什么值得在意的。
但少女在问完之后，却多说了一句“你要说的绝对属实，绝不欺瞒”。
听到这话，许七心里便是一惊。没等那店家说话，便用天魔秘法先将店家迷惑了，让他在恍惚之中不能言语。趁着这个空档，拉了少女和无间鬼帝转身就走。
走出极远之后，在许七的询问之下，少女爽利的承认自己方才的确已经施展了生死大诚咒。只要店家一说话，这生死大诚咒就算结成。若不是许七阻拦，生死大诚咒当时就该起效了。
听少女这么一番言语，许七心中只觉得十分庆幸：幸亏自己知道这生死大诚咒的根底，及时拦住了少女，才不至于让那店家血溅当场。
同时，许七也为那店家觉得庆幸：那店家怎么都想不到，自己竟然在一个平平常常的生意中，从生死一线上走了一个来回。而这生死危机在他都没有任何感应的时候，便消弭于无形了。
许七耗费了一番口舌，却发现很难跟少女解释清楚什么叫做“牟利”，什么叫做“欺骗”。只是从那之后，许七能不让少女出门，就不会让她出门。
至于放手让她自己去做什么事情……按照这少女的行事作风和实力而言，她在云梁城中走上一两圈，这云梁城中不知得横添多少血案。
神魂和二人相谈的同时，许七肉身已经在厨房中做出了一道道菜肴，饭香扑鼻。
“吃饭吧。”
将神魂归于肉身，招呼一声，三人摆开碗筷桌椅，开始吃饭。
少女已是元神宗师，不必饮食。之前在“无间鬼帝”处，饮食也是以种种丹药、灵药为替代。之后境界拔升，连充当饮食的丹药都不必了。
也是跟着许七在云梁城安顿下来之后，她才吃到这真正意义上的“饮食”。
许七虽然也不必饮食，但终究和少女不同。人间烟火味于他而言，是十分亲切的。
在跨入修行道、成为“九阳妖尊”之前的岁月中，许七就是在满是人间烟火味的市井之中生活着。之后踏上修行道，境界拔升，人间烟火饮食的味道与他而言便越来越遥远了。
在云梁城中，再度端起自己烹调出的饮食的时候，许七当真有些再度踏回当年的一些感触。
这元妙界中的云梁城，在某个瞬间，让许七产生了一些在应城之中生活的错觉。
吃过了饭，已是暮色四合。
年幼的无间鬼帝放下碗筷，看了看许七和少女：“我和几个孩子约好了，今天要去街上玩，说是有大人物做贺。听起来，有点意思，我就答应了。”
“嗯。”许七点点头，道：“既然已经答应了，那该去就去。该当心的，你自己心里想来也有个把握。”
在云梁城这些日子里，年幼的无间鬼帝倒是和附近年岁相仿的孩子们玩在一起。他虽然年幼，但见事极深，和寻常孩童不同。一来二去的，那些孩子们就以他为首，即便是年岁大上一些的，也都听服于他。
对于这种事情，许七倒也没有做过什么阻拦。这年幼的无间鬼帝在起初犯了一些小小的错误之后，迅速的明白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让他出门去玩，许七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得了许七的允许之后，年幼的无间鬼帝点了点头，出门找自己的那群伙伴去了。
将碗筷之类的收拾起来，洗刷干净，许七为自己泡上了一壶茶，在院子当中坐下。少女也没别的事情可做，就陪在许七身旁。
秋季的夜风吹过，颇为凉爽。许七看看夜幕上的繁星，喝了口颇为粗劣的碎茶泡出的茶水，无声的一笑。
“嗯？”少女感应之力非常，有些疑惑的看着许七，不知许七为何忽然发笑。
“我忽然在想啊……”
许七指了指周围的一切，摇了摇头，微笑道：“若是我没有踏上修行的道路，之后的生活，大致就是如此了吧？”
“身旁有个女人，有个孩子，每天干点什么事情混点钱来，一天吃喝三顿。吃饱喝足了，秋夏便在院子里纳凉，冬季里可以温一壶酒，在房中看雪。等到酒意微醺，便去暖好的床上睡觉。”
摇了摇头，许七笑道：“一日一日，一日一日，就那么过去了。或许什么时候不满当下现状，会出去走一走，看一看。看到了自己想看的东西之后，看看自己有无资质去学。若有，那很好，学会一点仙道手段，足以自娱了；若无，那就罢了，安心回家，照样把那日子过下去。”
“算计、谋划，杀人，屠戮，这种事情该是和我无缘了。那些勾心斗角，筹谋算计，那些生死一线之间的搏命，种种的如履薄冰，也就不必去做了。”
许七摇头叹道：“这样看来，这人生虽然不精彩，不出奇，却也是难得的安稳人生。”
“你精通于那些东西。”
少女不大明白许七所讲述的人生到底是什么样子，但却隐约听出了许七话中的那么一点疲惫：“你精通于那些东西，比我强很多，难道也会疲惫么？”
许七看看少女，摇头笑道：“我的确算是精通这些东西，但若我能够选择的话，我也不想做这些事情。说是疲惫，倒也未必，不轻松却是真的。”
少女沉默了一阵，道：“那你所说的那样的安稳人生，不正是你现在么？你已经有了。”
“是啊，已经有了……”许七笑了笑，不再言语。
眼下的安稳，的确安稳。但许七心中十分的清楚，这样的安稳只是一时的休息罢了。
或许什么时候，元妙界中生出什么变动，眼下的这些安稳就被尽数打破了。
正因如此，眼下的安稳生活，才更显得珍贵、难得。
第二百三十三章（）
坐在院子里看了会夜空星河，许七便和少女各自回房。
于二人的修为而言，睡眠休息一类的事情不再是必须。即便有些时候觉得疲累，只消将神魂沉入最为深沉的休眠中，最多一刻钟，便又神清气爽，全无半点疲累之感。
至于元神之辈，就更无这样的需要。稍稍将元神一转，便不会有半点疲劳了。
只是如今在人间市井中生活，远离了厮杀争斗，夜晚里也实在没什么事情可做。若要修炼，在这人烟繁杂之处吞吐天地元气，修炼功法，必然是会被旁人看出行迹来的。
云梁城中也有几个修士，虽然修为实在不够看，却也能勉强感应到天地元气的存在。若是被他们发现了异状，将消息上报，引来更多的修士来此的话，那也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许七眼下只想隐藏行迹，静待百鬼窟中情势的酝酿，同时从各个渠道中搜集和元妙界修行道有关的消息。在这个时候，许七实在是不想生出更多的关节。
少女回房之后，让肉身沉沉睡下，却将元神之力展开，把云梁城中的一切情形都笼罩在感应之力中。
市井生活于她而言颇为新奇，其中更有些她不大明白的事情。依照少女的脾性，是非要找到自己不明白的事情的根本，想方设法将那些事情弄明白的。
只是平日里许七极少带她上街，更不许她自己出门，少女便只能用元神来看这一城中的种种动静。
这些事情许七十分清楚，少女并未因此惹出什么事情来，许七也就不去阻拦，只是提醒她看看就好，不要运用元神之力介入这云梁城里的种种事情。
以少女的思维、行事，市井中会有极多她无法分辨善恶好坏的事情。若全凭她心中的那些条理做事，不知得有多少人会在一夜之间暴毙。
被许七提点过一番之后，少女也就知道自己不能做什么事情了。虽然有些时候，总觉得自己看明白了事情如何，想要以元神之力出手，但稍稍一想许七的言语，也就放弃了。
许七回到房中，取出一个骨环。以百鬼窟法力将之催动之后，骨环中的空间便化作了一个黑暗的漩涡。
这是许七问少女要的，据说这是有收物收人两种妙用的法宝，由“无间鬼帝”亲自炼成。对敌时只一催动，便能化作一个极大的黑暗漩涡，不管是人是物，只要抗不住漩涡的巨大吸力，便要被扯入其中。
一入其中，不管是人是物，都能彻底炼化，而后反哺这名为“万禁皆空”的骨环。
许七要这骨环，不为杀人，只为收人。三人在云梁城中落了脚，那元婴修士也得有个安置的地方。平素让他躺在眼前的话，那也有些碍眼，不如用一件法宝将他收了。
万禁皆空骨环中的炼杀手段只要不去刻意催动，也不会自动炼杀被困入其中的修士。那元婴修士的本心意识都被许七困在了六欲幻象中，正是陷入了如死一般的昏迷之中。只要许七不放开他的意识，他就永无自己醒转、试图逃脱囚禁的可能。
骨环中心的黑暗漩涡一展，涨大到七尺方圆。那修士的肉身，便被这黑暗漩涡抛了出来。
将骨环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