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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七笑了笑，道：“红袖，你一定听过‘名正言顺’这个词吧？”
“奴婢听过。”
“好，那我问你。”许七的手指敲着桌子，问道：“以九阳山的实力而言，你觉得倾尽全力，能够灭掉儒门么？”
楚红袖略作思索，摇头道：“若只是除掉儒门之中的高手，让儒门高手零落的话，九阳山倾尽全力，可以做到。但是灭掉儒门……虽然现今仙道大兴，儒门不能显布天下，但儒门传人遍布天下，以九阳山之力灭掉儒门，可能太小。”
许七点点头，道：“说的不错。那我再问你，以九阳山……不，以整个北疆妖族之力，对抗仙道，你觉得有几成胜算？”
楚红袖微微张了张樱桃小口，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现今的世界，仙道大兴，一般的仙派已经极为难缠，更别说那些有真仙传承的真正仙道了。想要以妖族对抗仙道，实在是没有半点胜算。
这答案十分明显，但是楚红袖却不敢随便说出来。面前的九阳妖尊，当年可正是被一位真仙打落到域外灵界去的。要是真的将心中所想说出来，只怕妖尊心中不喜。
“不敢说？那本座就替你说。”
许七道：“即便是以整个北疆妖族来对抗仙道，也毫无胜算。北疆妖族虽然算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但是一旦涉及到对抗仙道这种仙道生死存亡的事情，北疆妖族在仙道面前就如孩童，没有半点还手之力。”
“更别说北疆妖族之中，还有些人和仙派有所勾连。如果真的和仙道开战，只怕北疆妖族就先分崩离析了。红袖，你说本座说的对不对？”
楚红袖不敢妄语，道：“主尊深明局势。”
“哈哈……”许七摆了摆手，道：“这种局势本座能看的明白，你也能看的明白，北疆妖族之中的各个掌权的首座也都能看的明白。但红袖你想过另一个问题么？”
许七话锋一转，问道：“一个倾尽九阳山之力，虽不能灭，但也要让它大伤元气的儒门，为什么能和仙派争斗个不相上下，有输有赢？”
楚红袖张张口想说话，许七一摆手，打断了她的话头：“本座说的不是力量上的争斗，说的是大兴于天下的仙道，为什么在朝堂上、在市井中，不能碾压一般的胜过儒门？仙道信徒如此之多，力量如此之强，为何这天下还不是仙道一手遮天，儒门还能和仙道一较长短？”
许七虽然没离开过应城，但是也听人说起过天下的事情。当今天下，仙道大兴，信众无数，供养无数，各地都有仙道人物的道场，各国都有仙道的供奉。在不少地方，一个仙道人物的号召力和影响力，甚至比当地的官员更强，当地官员命令施下难以通行，但仙道将同样的命令施下，便能迅速推广。
即便仙道的影响力已经如此之强，但是在市井之中，朝堂之上，儒门也还有着相当强的影响力。拜入仙门求道者众，但埋头书房刻苦用功，赶考应试者更多。
当今世上，仙道的确大兴，但儒门也并非完全的没落。只是仙道寿数长出太多，儒门中耗费了一代人的时间做的一件事情，即便对仙道有了那么一些作用，却也只被仙道中人视作一时的下风。
在这样的竞争中，仙道的大兴的确是势不可挡。儒门之中即便有天纵之才，但也最多能制衡仙派百年，百年之后，仙道依旧纵横。
市井之间谈起仙道的兴盛时，最后往往将仙道的兴盛归功于天数，归功于神仙保佑，天意让仙道大兴。至于儒门，绝大多数人都在说为什么会在和仙道的争斗中无法取胜，却没人说过，为什么儒门能在和仙道的争斗之中没有完全落败。
许七有上一世的经验，对这些事情自然有自己的理解。只是当时听时，许七从没将这些事情和自己联系到一起，也就没下心思琢磨。
现如今许七要灭仙道，再将这些事情仔细琢磨一番之后，许七便有了更深的见解。
楚红袖身为九阳山首座，经营九阳山的同时自然也关心天下大势。对于仙道和儒门之间的争斗，楚红袖要比许七知道的更多，也更加清楚。但是她还真没想过，为什么儒门在已经大兴的仙道面前，还有争斗的力量。
想想“妖尊”先前说的，楚红袖心中似乎有些明白，但却还没完全明白过来。
看着若有所思的楚红袖，许七屈指一叩桌子，道：“儒门之所以能和仙道相争，没有让仙道一手遮天，只因为儒门中有一位儒家至圣先师，儒门是帝王之师，是朝野为官者所必学，是数万万读书人尊崇的人间正道！”
“儒门依附帝王，却又引导帝王；依附民众，却又引导民众；依附读书人，却又引导着读书人。”
“不管儒门到底是不是人间正道，但是民众相信这是人间正道。而除了儒道之外，也实在找不到第二个可以引导民众的方法。儒门虽然不能让天下风调雨顺，施符舍咒平定瘟疫，却可以打造一个能够引导民众的王权体系，用父子、君臣这些礼仪，给出一个整套的引导民众行为的办法。”
“相比之下，仙道虽然能长生，能行云布雨，但却不是人人可修仙。若以仙道之中的那些个观念来引导民众……嘿，那和民众想要的，可不一样，民众自然难以接受。”
许七轻轻呼出一口浊气，给出了自己的结论：“归根结底，仙道不能彻底压倒儒道，一手遮天，只因为这天下数以百万计的常人。民众务实，仙道能在民众之中有那么强的影响，只是因为仙道有种种不可思议的力量。说民众将仙道视作工具一类的存在，也无不可。”
“所谓的仙道大兴，也算是大兴。但是在本座看来，这仙道的大兴，可是虚弱的很。”
楚红袖从未想到过这一点，也从没听人这么说过。往常评判仙道，都只是评判仙道的力量如何、宗派多大，至于仙道大兴，这已经是所有人心**同的观念了。
现在听许七将这其中事情掰开了说清楚，楚红袖一时间颇有些豁然开朗的感觉。她第一次觉得，仙道其实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大。
再看“妖尊”，楚红袖便有了些别的感觉。
从来只是听说九阳妖尊有如何的凶名威名，今日听九阳妖尊这一席话，才知道九阳妖尊并不光是实力强横，心思也非常人所及。
妖尊九阳……果然非同凡响！
楚红袖心中颇有些“已得其主”的感觉，心绪激动之下，话都有些说不清楚了：“妖尊……妖尊真知灼见，奴婢……奴婢佩服！”
许七也没感觉有多得意，这只不过是他作为历史长河的后来者，来到这个时代之后，以一个要灭尽仙道的常人的角度来看仙道之后得出的结果罢了。他所有的，只不过是在上一世读过史书，知道上一世生活的时代是如何开启的。换句上一世的话来说，就是比这个时代的其他人，更明白“宗教的局限性”而已。
不管仙道有多强的力量，最核心的那一点也还是宗教罢了。宗教能吸引信众，但是宗教本身就有其局限性。要和仙道争斗，只要捏住了这一点下手，自然大有可为。
许七语调平静，说道：“本座之所以要认王明世为师，就是要借儒门的这个名头。仙道想要对付本座，北疆妖族之中也有不欢迎本座重回世间的，两方一合计，自然就有了当日乾阳山中的一战。仙派想要对付本座，本座自然也不能避战，只是若还像是上一世那样去做的话，本座这世最终也要陨落。”
“这一世，本座和仙道之间的争斗，就要以大义披身，从小处入手，将仙道彻底摧毁。儒门宗师关门弟子这个名头，实在是大有可为。”
楚红袖跪倒在地，双眼之中依稀有一股火苗在闪动：“奴婢愿为主尊鞍前马后，以成主尊之愿！”
“正有事要你去做。”
许七轻轻的敲着桌子，微笑道：“关押那二人的囚室年久失修，若是被人跑出来了，只怕也不稀奇吧？”
第二十三章 阴魂不散（）
跟楚红袖讲明白了要她做什么之后，许七也不多留，回到了首阳峰上的石室中。
他和楚红袖交代清楚，让楚红袖在关押胡勇、百花环两人的囚室上做些手脚，让囚室上的禁制在十天之内逐渐失效，为两人制造从囚室中逃离的机会。
在许七看来，这二妖之中必然有一个，是和万圣山百转峰上，不想自己回来的某些妖族有联系的。不然的话，二妖误闯知世山的事情也太巧了些。
虽然许七能让楚红袖用各种方法，对这二妖搜魂问魄，找出来到底谁是内鬼，但是许七却不想这么做。这么一来，虽然能立刻清除掉内鬼，但是许七想让对手知道的消息，就无人能替他传达了。
许七现在顶着个“九阳妖尊”的名头，得到了九阳山妖族助力的同时，也招来了仙清派和万圣山上某些妖族的敌意，这样一算的话，顶替九阳妖尊这件事情真不好说是赚到了还是赔本了。
许七现在能确定的，只有仙清派不会将金丹修士身死这件事情轻轻放过，原本该算在九阳妖尊头上的事情，现在得冲自己来了；万圣山上有妖族不想让自己这“妖尊”返回妖族，和仙清派应该有一定的联系，而且还在九阳山中安插了内鬼。至于这妖族和仙清派的合作到了哪个地步，这妖族到底是不是现在的北疆妖帝，许七就猜不到了。
正因如此，这个内鬼的存在才显得极为重要。
身为妖族大尊，却认了一个人族儒生为师。如果妖族之中有人想要对付许七的话，那这完全就是送上来的话柄。同样的，如果万圣山上的某些妖族对许七有恶意，并且和仙清派有合作关系的话，那仙清派必然也会接到这个消息。
在妖族中，这是一个话柄。而在仙清派看来，这可是一个不太好的信号。
妖族拜入儒门，虽然在妖族内这算是一个话柄，但也得看做这件事的是谁。如果是一个普通妖族，那妖族之中自然有的是法度处置。但现在拜入儒门的可是妖族大尊，论辈分妖族之中没比他更大的，要是他拿住了辈分的话，那也顶多是坏一坏他的威名，于他本身没什么损害。
而且，身为妖尊，所做的每一件事情可都不是小事。许七拜入儒门，在仙道眼中看来，这可有点九阳山与儒门正式结盟的意思。
如果仙清派得到了消息，那必然要有进一步的动作。一旦仙清派有了什么动作，那许七就能将仙清派和万圣山上妖族之间的关系弄个清楚了。
许七认了王明世这么个便宜师傅，拿到了他的玉佩佩剑，为的就是顶着这么个名头进入儒门。这事情北疆妖族内早晚得知道，仙道中早晚也能收到消息，许七也必然会受到各方面的阻力。
与其让这些阻力在自己不能控制的时候爆发，倒不如自己操作一番，将这些阻力的爆发控制在一个自己能够控制的时间内。这样的话，许七好歹也有个准备。
许七说了要灭尽仙道，那可不是立个大志就放下不管的，他要一步步的将这件事情落到实处去。王明世尚未出现之前，许七也还琢磨过到底该用什么办法，王明世出现之后，倒真如给许七递上了个枕头。
对于儒门，许七并不怎么感冒。虽然儒门之中也的确能出现“当世栋梁”一类的人物，但是和仙派一样，儒门也有其自身的局限性，君君臣臣这一套东西成就了儒门，但也限制了儒门。选择进入儒门，许七也不过是要借一下儒门的大义做个外衣，他可没准备全盘接受儒门的那些思想。
石室之中，许七盘膝坐下。透过头顶天窗看看日头，许七心念一动，趋势着肩上的火鸦飞起，向着空中喷出一道火光。
紫火混雷刀的强横，是建立在祭炼雷光，并且和雷光炼成一道的火力的强大的基础上的。祭炼雷光的火力不够强横，火雷混炼之时火力不够强横，修炼出的紫火混雷刀也要打一个折扣。
现在日头正盛，全无阴云，想要招引乌云雷光实在困难。但是这种日头，正好可以操纵夺日法身，吸取太阳真火淬炼法身，使法身本身火力更强。
许七计算过，白天以夺日法身吸取太阳真火，晚上招引雷光修炼紫火混雷刀，十天之内，自己便能将紫火混雷刀修成。那个时候，虽然自己还无法对付金丹境界，但出手时雷火涌动，这就是罡煞境界才有的手段，旁人即便是想对自己不利，也得多掂量掂量。
火鸦口中的一道火光冲天而起，许七闭上双眼，正要以心思调动夺日法身吞吐即将到来的太阳真火，却在闭眼时又见到了孙胜！
孙胜依旧是披头散发，满身的血污，张牙舞爪的想要扑击许七。
两人离得相当之近，许七甚至都能看清孙胜脸上有几绺儿头发，几道血迹。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许七这一次虽然也惊了一惊，但却镇定了许多。他依旧闭着眼，想看看这早已死掉的孙胜，能玩出个什么花样来。
没想到，这孙胜在许七眼前只是一闪，便消失不见了。
又闭眼等了等，眼前依旧是一片漆黑。
许七睁开眼，四下看了一周，没见周围有什么异样。
这时候，火光如同雨点，从石室的天窗中打落下来。许七不敢怠慢，操纵着夺日法身迎上前去，将这些凝实的太阳真火吞了，与自身真火熔炼在一起。
这火鸦虽然没有灵智，但本身就是真火所化，遇到真火便自有反应，只要许七略微操纵，便能自行吞吐炼化这些太阳真火。
将夺日法身安排好了，许七皱着眉，心里暗自琢磨：“这孙胜还真是阴魂不散，竟然真的缠上我了。但这真的好没道理，他怎么就光在我闭眼时出现？若他这么一个鬼魂，敢在我眼前出现，我一手混炼雷后怎么都能炼死了他。只在我闭眼时出现，这也不好收拾啊……”
心里这么想了一回，许七又试着闭上了双眼。果然，双眼刚刚闭上，一身血污的孙胜便出现在了许七“眼前”，稍微一晃，便又消失不见。
“啧……麻烦！”
许七心里琢磨了一会，倒也总结出了个规律：这个阴魂不散的孙胜，只在自己调动力量的时候才会出现。如果没有通过自己调动任何力量，即便是闭上眼，孙胜的鬼影也不会出现在自己眼前。先前以神魂进入小世界时，许七也没见过孙胜出现，倒是修炼紫火混雷刀时，孙胜这才现身。现在许七驱动夺日法身吸取太阳真火，孙胜也出现了。
虽然这个“孙胜”对许七产生不了什么影响，但是每次修炼都要看到这么一个货色，也实在是让人心里不爽。更重要的是，许七压根不知道这孙胜为什么会出现，不弄清这一点，许七心里也不安稳。
心里琢磨了一回，许七闭上眼，也不管眼前闪动的“孙胜”，心思转动之间，便进入了小世界中。
一进这小世界，许七倒是发现自己有了许多的不同。
先前自己在这小世界中，也是自己本来的模样，穿着打扮也没什么区别。但是今日来到小世界里，自己身旁却有片片火焰，道道雷光，绕着自己不断的转动翻飞。
许七正好奇的打量自己身上的变化，一旁的九阳妖尊说道：“看起来，紫火混雷刀还真被你小子修出了点门道了。”
许七笑道：“我想着，这也应该是修炼妖尊您的紫火混雷刀的效果。就是不知道，这功法竟然还能作用于神魂意识？倒是厉害。”
“你现在一身的雷火之气，不能尽数收摄，神魂上自然会带出一些痕迹。”
九阳妖尊见自己构想的法门确实可行，表情也好看不少：“等你真正修成紫火混雷刀，自然可以收摄雷火气息，到时候神魂上自然就没这些个东西了。”
“嘿嘿。”许七看看身周的雷火，笑道：“这也没什么不便，看起来倒是挺威风……妖尊，我今日从九阳山的首座那里接来了一枚玉佩，叫做九阳群妖佩，据说是妖尊您的东西。”
“哦？”
九阳妖尊有些意外的看了许七一眼，道：“九阳群妖佩，确实是本座的东西。你能拿到这东西，还真是有些手段。”
“哪里，全靠妖尊您的威名，我才好做事。”许七适时的送上一记马屁。
“嗯……”
九阳妖尊面上没什么变化，说道：“那九阳群妖佩是一块离火净玉，是本座当年激斗离火之精时，从它身上硬掰下来的，用来修炼火道法术颇有助益。九阳群妖佩的应用倒也简单，本座且传了你吧。”
说着，九阳妖尊便将九阳群妖佩的应用方法传授给了许七。
记下了这应用方法，许七皱皱眉，说出了今天来的本意：“妖尊，我见你之前，曾杀了一个仙派修士。这两日不知道怎么的，那死翘翘的仙派修士总是在我闭目调运力量的时候出现，十分的讨厌。不知道妖尊，知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杀了个仙派修士？你小子果然有些能耐……你所说的事情，本座闻所未闻。不过……”
九阳妖尊冲着小世界中的一处一指，道：“你所说的，兴许和你这小世界有些关联。”
第二十四章 孙胜现身（）
九阳妖尊指着的地方，正是这云气所成的广场上的宫殿中，那唯一一个没有关着殿门的宫殿。
许七刚入这小世界的时候，便看到了这广场上的那几座宫殿，也注意到了那唯一一个开着殿门的。可是当时要处理九阳妖尊和青阳子，后来更要和儒门大尊扯皮，一连串的事情都等着许七，许七也没这个功夫去探索这小世界，更没进过这宫殿。
现在，九阳妖尊却在听过许七的话之后，将这座宫殿指给了许七。
许七探头探脑的往那宫殿的方向看了几眼，也没看出个什么来。那宫殿虽然开着殿门，但是其中森森一片，离着这么远，许七根本看不到里面是个什么情形。
看着许七不明所以，九阳妖尊道：“早些时候，本座就发现那宫殿之内有异动，时不时的有撕心裂肺的人声传来。本座也想告诉你，但你来去匆匆，本座也没找到个机会跟你说起。听你所说，那个被你杀了的仙派修士出现的时间，倒是和这宫殿内传出人声的时间大致相仿。”
“原来如此……”
许七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