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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与罚-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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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这么回事,杜尼娅,”他认真而又冷淡地说,“昨天的事,我当然请你原谅,但是我认为我有责任再次提醒你,我的主要意见,我决不放弃。要么是我,要么是卢任。让我作个卑鄙的人吧,你却不应该这样。总有一个是卑鄙的。如果你嫁给卢任,我就不再把你看作妹妹。” 
  “罗佳,罗佳!这还不和昨天一样吗,”普莉赫里娅·亚历山德罗芙娜伤心地高声说,“你为什么总是把自己叫作卑鄙的人呢,这我可受不了!昨天也是这样……” 
  “哥哥,”杜尼娅坚决地回答,语气也很冷淡,“这都是因为你有个错误的想法。我反复考虑了一夜,找出了你的错误。这都是因为,似乎,据你推测,好像我要嫁给什么人,是为了什么人而牺牲自己。根本不是这样。我要出嫁,只不过是为了自己,因为我很痛苦;其次,如果我能为亲人做点儿有益的事,我当然感到高兴,但这不是我作出这一决定的最主要的动机……” 
  “她说谎!”他暗自想,同时在愤恨地咬着指甲。“骄傲的女人!她不愿承认,她想施恩于人!噢,庸俗的人们哪!他们爱,就像是恨……噢,我是多么……憎恨他们所有的人!” 
  “总而言之,我要嫁给彼得·彼特罗维奇,”杜涅奇卡接着说下去,“是因为两害相权取其轻。我愿诚实地履行他期待于我的一切义务,所以,我并没有欺骗他……你为什么这样笑?” 
  她也发火了,她的眼里闪射出愤怒的火花。 
  “履行一切义务?”他恶毒地冷笑着问。 
  “到一定的限度。彼得·彼特罗维奇求婚的态度和方式立刻就向我显示出,他需要的是什么。他当然自命不凡,也许把自己估计得太高了,不过我希望他也能尊重我,……你为什么又笑了?” 
  “你为什么脸又红了?你在说谎,妹妹,只是由于女性的固执,你才故意说谎,这只不过是为了在我面前坚持己见……你不可能尊重卢任,因为我见过他了,还和他谈过话。可见你是为了钱而出卖自己,可见,不管怎么说,你的行为是卑鄙的,我感到高兴的是,至少你还会脸红!” 
  “不对,我没说谎!……”杜涅奇卡高声叫嚷起来,失去了冷静的态度,“如果我不是深信他尊重我,珍视我,我是决不会嫁给他的;如果我不是坚决相信,我会尊重他,我也决不会嫁给他。幸而对于这一点我可以深信不疑,就连今天,我也毫不怀疑。这样的婚姻决不是像你所说的那种卑鄙的事!即使你是对的,即使我当真下决心要做卑鄙的事,那么你像这样和我说话,从你那方面来说,难道不是太残酷了吗?你为什么要求我表现出也许连你自己都没有的英雄气概?这是专横霸道,这是强制!即使我毁了什么人,那么也只是毁了我自己……我还没杀害过任何人!……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你的脸色为什么变得这么白?罗佳,你怎么了?罗佳,亲爱的!” 
  “上帝啊!你说得他都快要昏厥了!”普莉赫里娅·亚历山德罗芙娜高声惊呼。 
  “不,不,……没有的事……没什么!……头稍有点儿晕。根本不是昏厥……您怎么老是忘不了这些昏厥啊!……嗯哼!对了……我要说什么来着?对了:你今天是怎么会相信你能尊敬他,他也……会尊重你的,用你的话来说,是这样吧?你好像说过,今天,是吗?还是我听错了呢?” 
  “妈妈,请把彼得·彼特罗维奇的信拿给哥哥看看,”杜涅奇卡说。 
  普莉赫里娅·亚历山德罗芙娜用颤抖的双手把信递给他。他怀着强烈的好奇心接过了信。但是在把信打开之前,他突然不知为什么惊奇地看了看杜涅奇卡。 
  “奇怪,”他慢慢地说,仿佛突然有个新的想法使他吃了一惊,“我操的是哪份心?我干吗大嚷大叫?你爱嫁给谁就嫁给谁好了!” 
  他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可是说出了声,有那么一会儿工夫,他瞅着妹妹,好像大惑不解。 
  他终于把信打开了,脸上仍然保持着某种奇怪的惊讶神情;然后他慢慢地、很用心地看起信来,看了两遍。普莉赫里娅·亚历山德罗芙娜特别焦灼不安;大家也都预料会发生什么不平常的事情。 
  “这使我觉得奇怪,”他默默地想了一会儿,说,一边把信递给母亲,可是他这话并不是对着某一个人说的,“因为卢任是个办案的,是个律师,就连他说话也是这样……一副律师腔调,——可是信却写得文理不通。” 
  大家都骚动起来;完全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反应。 
  “因为他们写信都是这个样子,”拉祖米欣断断续续地说。 
  “莫非你看过了?” 
  “是的。” 
  “我们让他看了,罗佳,我们……不久前我们商量过,”感到很窘的普莉赫里娅·亚历山德罗芙娜说。 
  “这其实是司法界的文体,”拉祖米欣打断了她的话,“司法界的公文至今都是这样写法。” 
  “司法界的?对,正是司法界的,公文式的……倒不是说十分不通,可也并不完全合乎语言规范;是公文式的!” 
  “彼得·彼特罗维奇并不隐瞒,他没念过多少书,甚至夸耀他是靠自我奋斗,取得了目前的社会地位,”阿芙多季娅·罗曼诺芙娜说,对哥哥的新语调有点儿生气了。 
  “有什么呢,既然夸耀,就是说有值得夸耀的东西,——这我并不反对。妹妹,我看完了信,竟提了一个这么不够郑重的意见,你好像是生气了,心想,我是由于恼怒,故意挑出这样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来挖苦你。恰恰相反,由于文体,我才想到了一个在目前情况下绝非多余的意见。信上有这么一句话:‘咎由自取’,写上这句话,意义重大,用意是明显的,此外,还有一句威胁性的话,说是如果我去,他立刻就走。这要走的威胁,也就等于威胁说,如果你们不听话,他就会抛弃你们,而且是现在,已经把你们叫到彼得堡来以后,现在就抛弃你们。嗯,你是怎么想呢,如果卢任的那句话是他(他指指拉祖米欣),或者是佐西莫夫,或者是我们当中随便哪一个写出来的,会不会同样令人感到气愤呢?” 
  “不——会”,杜涅奇卡兴奋地回答,“我很明白,这话说得太天真了,可能他只不过是不善于写信……你考虑得很有道理,哥哥。我甚至没料到……” 
  “这是司法界的说法,而用司法界的语言,就不能写成另一个样子,结果写出来的也许就比他所想的更粗鲁些了。不过,我一定会让你有点儿失望:这封信里还有一句话,一句诽谤我的话,而且是相当卑鄙的诽谤。昨天我是把钱送给了那个害肺病的、悲痛欲绝的寡妇,不是‘借口安葬’,而是,就是用来安葬死者的,也不是交给了女儿——像他信上说的,一个‘行为不端’的姑娘(昨天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她),而是交给了寡妇本人。我认为,这分明是他迫不及待的愿望:诋毁我,挑拨我和你们争吵。这句话又是用刀笔吏的语言说出来的,也就是过于明显地暴露了目的,而且是十分天真地急欲达到这个目的。他是个聪明人,不过要想做得聪明,单靠聪明还不够。这一切活活画出了一个人的面目,而且……我不认为他十分尊重你。我把这些告诉你,唯一的目的,是让你接受教训,因为我真心诚意地希望你好……” 
  杜涅奇卡没有回答;她的决定还在不久前就已经作出了,她只等着晚上到来。 
  “那么你怎么决定呢,罗佳?”普莉赫里娅·亚历山德罗芙娜问,他说话时这种出乎意外、极其认真的新语气使她比刚才更感到不安了。 
  “这‘决定’是什么意思?” 
  “这不是吗,彼得·彼特罗维奇在信上说,叫你晚上别去我们那里,要是你去……他就走。那么你……去吗?” 
  “这当然不该由我来决定,首先要由您决定,如果彼得·彼特罗维奇的这个要求并不让您感到屈辱的话,其次,要由杜尼娅决定,如果她也不感到屈辱的话。你们认为怎么做好,我就怎么做,”他干巴巴地补充说。 
  “杜涅奇卡已经决定了,我完全同意她的意见,”普莉赫里娅·亚历山德罗芙娜赶紧插嘴说。 
  “我决定请求你,罗佳,坚决请求你,我们与他见面的时候,你一定要在场,”杜尼娅说,“你来吗?” 
  “来。” 
  “我也请您八点钟到我们那儿去,”她对拉祖米欣说。“妈妈,我也邀请了他。” 
  “好极了,杜涅奇卡。唉,你们怎么决定,”普莉赫里娅·亚历山德罗芙娜补充说,“那就怎么办吧。我心里也觉得轻松些;我不喜欢装假或说谎;我们最好是实话实说……现在彼得·彼特罗维奇生气也好,不生气也好,随便他吧!” 
   
   
  ! 

 



 




 四



  这时房门轻轻地开了,有个姑娘怯生生地东张西望着,走进屋里。大家都惊讶而好奇地看着她。拉斯科利尼科夫没有立刻认出她来。这是索菲娅·谢苗诺芙娜·马尔梅拉多娃。昨天他第一次看到她,然而是在那种时候,那样的环境里,她又穿了那么一身衣服,所以印在他记忆里的完全是另一个人的形象。现在这却是一个衣着朴素,甚至穿得和穷人一样的姑娘,还十分年轻,几乎像个小姑娘,谦逊端庄,彬彬有礼,脸上神情开朗,可又好像有点儿胆怯。她穿一件很朴素的、家常穿的连衫裙,戴一顶老式的旧帽子;不过还像昨天一样,手里拿着一把小伞。看到出乎意外的满满一屋子人,与其说她感到不好意思,倒不如说她完全惊慌失措了,她像小孩子样觉得害怕,甚至做了个想要退出去的动作。 
  “啊……是您吗?……”拉斯科利尼科夫异常惊讶地说,突然感到很窘。 
  他立刻想到,母亲和妹妹已经从卢任的信上略微知道,有这么一个行为“不端”的年轻姑娘。他刚刚还在抗议卢任的诽谤,说他是头一次看到这个姑娘,现在她却突然进到他屋里来了。他还记起,对“行为不端”一词,他丝毫没有提出抗议。这一切在他脑子里模模糊糊地一闪而过。但是他更加聚精会神地看了看她,突然发觉,这个被侮辱的人已经给作践成这个样子,顿时可怜起她来。当她吓得想要逃走的时候,他心里真难过极了。 
  “我完全没想到您会来,”他赶紧说,同时用目光留住她。 
  “请坐。您大概是从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那儿来。对不起,不是这里,请坐这儿……” 
  索尼娅进来的时候,坐在拉斯科利尼科夫三把椅子中紧靠门边那把椅子上的拉祖米欣欠起身来,让她进去。起初拉斯科利尼科夫想让她坐到沙发上佐西莫夫坐过的那个角落里,但是想到,叫她坐沙发未免过于亲昵了,因为沙发也就是他的床,于是又赶紧让她坐到拉祖米欣坐的那把椅子上。 
  “你呢,请坐这里,”他对拉祖米欣说,让他坐到佐西莫夫坐过的那个角落里。 
  索尼娅坐了下来,几乎吓得发抖,并怯生生地看了看那两位女士。看得出来,她自己也不明白,她怎么能和她们坐在一起。想到这一点,她吓得突然又站起来,完全惊慌失措地对拉斯科利尼科夫说: 
  “我……我……来只待一会儿,请原谅我打搅您,”她结结巴巴地说。“是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叫我来的,她没有人可供差遣……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恳请您明天去参加安魂弥撒,早晨……作日祷的时候……在米特罗法尼耶夫斯基墓地①,然后上我们家去……去她那里……吃饭……请您赏光……她叫我来请您。” 
   
  ①米特罗法尼耶夫斯基墓地是埋葬小官吏、手艺人和士兵的公墓,建于一八三一年霍乱流行的时候。 
  索尼娅讷讷地说完,不作声了。 
  “我一定尽可能去……一定去,”拉斯科利尼科夫回答,也欠起身来,也说得结结巴巴地,而且没有把话说完……“您请坐,”他突然说,“我得跟您谈谈,请坐啊,——您也许很忙,但是请给我两分钟时间……” 
  他把椅子推给她。索尼娅又坐下来,又怯生生地、惊慌失措地赶快朝那两位女士看了一眼,突然低下了头。 
  拉斯科利尼科夫苍白的脸突然涨得血红;他仿佛浑身抽搐了一下,两眼闪闪发光。 
  “妈妈,”他坚决而执拗地说,“这是索菲娅·谢苗诺芙娜·马尔梅拉多娃,就是那位不幸的马尔梅拉多夫先生的女儿,昨天我亲眼看到他被马踩伤了,他的事我已经跟你们说过……” 
  普莉赫里娅·亚历山德罗芙娜朝索尼娅看了一眼,微微眯缝起眼睛。尽管在罗佳坚定和挑衅的目光逼视下,她感到侷促不安,但是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这一让自己得到满足的机会。杜涅奇卡严肃地凝神注视着这个面色苍白的姑娘的脸,困惑不解地细细打量着她。索尼娅听到在介绍她,又抬起眼来,但是比以前更加慌乱了。 
  “我想请问您,”拉斯科利尼科夫赶紧对她说,“今天你们那儿事情办得怎么样?有没有人来找麻烦?……譬如说,警察局里。” 
  “没有,一切都过去了……因为,是怎么死的,这太明显了;没有人来找麻烦;只不过那些房客很生气。” 
  “为什么?” 
  “因为尸体停放了很久……现在天热,有臭味……所以今天晚祷前就抬到墓地去,抬到小教堂去停放到明天。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起初不愿意,现在自己也看出,不能再……” 
  “那么今天?” 
  “她请您赏光,明天去参加教堂里的安魂弥撒,然后去她那里,参加酬客宴。” 
  “她要办酬客宴?” 
  “是的,随便弄几样菜;她一再嘱咐,叫我谢谢您,谢谢您昨天帮助我们……没有您帮助,就根本没钱安葬,”她的嘴唇,还有下巴,都突然抖动起来,但是她努力克制着,忍住了,赶快又垂下眼睛看着地下。 
  谈话的时候,拉斯科利尼科夫凝神细细地打量她。他看到的是一张瘦削的、十分瘦削的小脸,面色苍白,长得不够端正,有点儿尖,生着尖尖的小鼻子和尖尖的小下巴。甚至不能说她长得漂亮,但是她那双淡蓝色的眼睛却是那么明亮,而当它们光彩四射的时候,她脸上的神情就变得那么善良和天真,人们不由得会被她吸引住。此外,她的脸上,她的整个体态中都显示出一种不同寻常的性格特点:尽管她已经十八岁了,可看上去还几乎是一个小姑娘,好像比她的实际年龄小得多,几乎完全像个小孩子,有时这一点甚至会可笑地在她的某些动作中表现出来。 
  “可是难道这么一点儿钱,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就够用了,甚至还想置办酒席?……”拉斯科利尼科夫问,执拗地要把谈话继续下去。 
  “棺材只买普通的……一切从简,所以花不了多少钱……刚才我跟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计算过了,还能剩下点儿钱,来办酬客宴……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想这么办。因为不能不……对她来说,这也是个安慰……她就是这样的人,您是知道的……” 
  “我懂,我懂……当然啦……您为什么仔细看我的房子? 
  妈妈也说,它像口棺材。” 
  “您昨天把钱都送给我们了!”索涅奇卡突然用很富有感染力而且说得很快的低声回答,突然又垂下眼睛,看着地下。嘴唇和下巴又抖动起来。她早已对拉斯科利尼科夫的贫困状况感到惊讶了,现在这些话突然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接着是一阵沉默。杜涅奇卡的眼睛不知为什么流露出和蔼可亲的神情,普莉赫里娅·亚历山德罗芙娜甚至亲切地看了看索尼娅。 
  “罗佳,”她说,一边站了起来,“我们当然是在一起吃午饭了。杜涅奇卡,咱们走吧……而你,罗佳,你先去散一会儿步,然后休息休息,躺一躺,早点儿去我们那里……要不,我们会让你太累了,我担心……” 
  “好,好,我来,”他回答,说着慌忙站起来……“不过我还有事……” 
  “难道你们不在一起吃午饭了?”拉祖米欣惊奇地看着拉斯科利尼科夫,高声叫喊,“你这是做什么?” 
  “是的,是的,我来,当然,当然……请你留下来,稍等一会儿。你们现在不需要他吧,妈妈?也许,我可以把他留下来?” 
  “啊,不,不!而您,德米特里·普罗科菲伊奇,请来吃午饭,您肯赏光吗?” 
  “请您一定来!”杜尼娅邀请说。 
  拉祖米欣鞠了个躬,容光焕发。有一瞬间不知为什么大家都突然奇怪地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了。 
  “别了,罗佳,我是说,再见;我不喜欢说‘别了’,别了,娜斯塔西娅,……唉,又说‘别了’!……” 
  普莉赫里娅·亚历山德罗芙娜本想也与索尼娅告别,可是不知为什么没有这么做,就急忙从屋里出去了。 
  但是阿芙多季娅·罗曼诺芙娜仿佛在等着轮到她和大家告别,她跟着母亲从索尼娅身边走过的时候,殷勤而彬彬有礼地对她深深地一躬到地。索涅奇卡发窘了,躬身还礼时有点儿匆匆忙忙,神色惊慌,脸上甚至流露出某种痛苦的神情,似乎阿芙多季娅·罗曼诺芙娜的客气和殷勤只能使她感到难过和痛苦。 
  “杜尼娅,别了!”已经到了穿堂里,拉斯科利尼科夫喊了一声,“握握手吧!” 
  “我不是已经和你握过手了,忘了吗?”杜尼娅温柔地、又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转身面对着他,回答。 
  “那有什么关系,再握一次嘛!” 
  他紧紧地握了握她的手指。杜涅奇卡对他微微一笑,脸红了,赶快挣脱自己的手,跟着母亲走了,不知为什么她也感到十分幸福。 
  “啊,好极了!”他回到自己屋里,神情泰然地朝索尼娅看了一眼,对她说,“愿上帝让死者安息,但活着的人必须活下去!是这样吗?是这样吗?是这样,不是吗?” 
  索尼娅甚至惊奇地看着他突然变得神情开朗的脸;有一会儿工夫他默默地凝神注视着她,她去世的父亲所讲的关于她的那些故事这时突然掠过他的脑海…… 
  “上帝啊,杜涅奇卡!”普莉赫里娅·亚历山德罗芙娜和女儿一走到街上,立刻就说,“我们出来了,现在我倒好像很高兴;不知为什么觉得轻松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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