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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素沉默了下来,坐上了胡床,凝神思考起来,半晌后,他抬起了头,对杨玄感说道:“这事由你全权处理,明天你找机会跟周氏兄弟再聚聚,记住,不能有其他人在场,包括窦世忠…。”
杨玄感点了点头,应道:“孩儿明白…。”
(本章完)
第833章 并洲突变九十三()
杨素叹了口气,又道:“你的想法虽好,可是我们的新皇,是非常聪明的人,只怕这种伎俩瞒不过他,周罗睺若是想躲过此劫,只怕还是得想别的办法,你先回去,为父要好好地想一想,如果有更好的办法,会在明天晚上之前找你,否则你就按原计划行事…。”
杨玄感应了声“诺”之后,低头退出了帐蓬,回到自己的营帐中,突然觉得酒劲上来了,这才感觉到几天的行军,和今天早晨的那场恶战对体力的消耗,倦意如同排山倒海一样地袭来,他很快就披着盔甲进入了梦乡。
此时此刻,在韩世谔的营帐之中,他依然还是一身甲胄在身,正襟危坐于矮床之上,没有一点休息的意思,案上昏暗的油灯映着他那瘦削的脸,阴晴不定,夜已深,而他现在还没有入睡,就是在等一个消息。
韩单的声音,此时小声地在帐外响起道:“大帅!周将军的两个儿子,刚从杨玄感的营帐里出来,而周将军本人也在杨元帅的帐内…。”
韩世谔放下了手中的一卷兵书,点了点头,说道:“辛苦了,你先下去吧,有周将军父子和杨元帅父子的任何联系,随时来报…。”
韩单的脚步声消失在了帐外的夜色之中,韩世谔叹了口气,喃喃地说道:“杨素,你要是聪明点,现在就别再和周罗睺有任何牵扯了,杨玄感,这回我又该怎么帮你呢…?”
第二天一早,韩世谔就被帐外的卫士叫醒,说是杨素已经下令,除了留下一万多人看守战俘外,其余人全部出发,继续向晋阳进军,而他这回,则又被授予了大军先锋的职责,只能带领一万凉州军出发。
至于看守战俘的这个倒霉差使,就落在了周封身上,韩世谔知道那天夜里战前的事情,所以,能能想像到此人,现在郁闷到了何种程度,摇了摇头,然后整了整自己的盔甲之后,便骑上战马,带领着厚土营部一万人在大军之前开路。
向北行了二十多里,到了介州城下,韩世谔本以为介州会有敌军驻守,所以一路之上广布斥候哨骑,全军也作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结果到了城下一看,却发现城门大开,城头的叛军旗帜,也是早已不见。
韩世谔怕其中有诈,先派十余人进城打探情况,过了半柱香左右的时间,十余人都回报说叛军的介州刺史梁罗,昨天听说了赵子开大军在雀鼠谷全军覆没,而杨素正率军前往此处的消息后,吓得连夜弃城,不战而逃,奔回了晋阳。
二十天前杨素大军到并州时,晋南的晋州、吕州、绛州这三座孤城,可是坚守不降的,而这介州守将却不战而逃,从这一点上他能看出杨谅的军心已散。
韩世谔见此情形,于是命令雄阔海调三千人马,入城接管城防,向介州城北派出数十哨骑打探敌军的动向,而自己则率其他部队在城外安营扎寨,等候杨素的大军。
半个时辰过后,前后迁延十余里,蜿蜒如一条长龙的杨素大军,也开到了介州城外,已过正午,大军原地休息。
杨素在城外,临时建起了中军行营,让随军诸将进帐议事,就在议事前,探马回报,说是杨谅听闻赵子开大败,命令手下将领在城内扎营防御。
众人听到这消息时,都是哈哈大笑起来,因为大家都没料到,杨谅居然率大部主力,在晋阳作最后一搏,并让萧摩诃领大半人马出城迎击,于是所有人的眼光最后,都落在了帐中挂着的那张行军草图上,上面是介州东北三十里处的那块刚刚被杨素以朱笔圈出的巨大湖泊。
杨素依然面沉如水,看不出他的喜怒哀乐,淡淡地说了句:“各位将军有何高见?今天是军议,但说无妨…。”
急性子的麦铁杖哈哈一笑,喜道:“看来杨谅这小子是害怕了,我们完全可以一战破之…。”
鱼俱罗的大嗓门,也是响了起来,说道:“老麦,你的主意并不好,依我看,李子雄的幽州军,应该已经打到晋阳北边了吧,让他们跟我们一块奇袭晋阳,只要杨谅老家一丢,他的部下一定会不战自溃…。”
张须陀摇了摇头,接口道:“恐怕二位将军设想得有些过于简单了,依须陀看来,杨谅这次全军尽在晋阳城一带,志在一搏,其锋锐不可小视,而我军刚经过了霍州雀鼠谷的苦战,士卒疲劳,若是此时与杨谅的哀兵相遇,即使取胜,损失也会非常巨大…。”
杨素轻轻地“哦”了一声,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问道:“那么不知张将军有何良策…?”
张须陀沉吟了一下,说道:“我军可以先在这介州布阵,扎下大营休整,叛军若是挑战,则不应战,另外派轻骑绕道朔州,与李子雄的部队取得联系,让他从北面袭击晋阳,逼叛军出兵迎击,一旦叛军的锐气消耗,后方不稳,人心惶惶的时候,我军再全线出击,定可大破敌军…。”
张须陀此话一出,帐内众人多数面露信服之色,就连周罗睺也是摸着胡子,面带笑容,微微点起头来。
杨素点了点头,环视帐内,问道:“不知各位将军,还有何高见…?”
韩世谔与李靖从刚才到现在,一直都没有说话,听了这话,说道:“想必那杨谅,是被萧摩诃和王頍一行人,给硬生生逼迫着出兵的,若是他仍要苦守晋阳,没有任何动作,只怕我们大军不到,他自己手下的兵马,就要跑掉大半了…。”
麦铁杖猛地一拍双手,叹道:“妙啊,还是韩将军见识非同一般,奶奶的,我老麦怎么就没想到这层呢…。”
韩世谔微微一笑,继续说道:“麦将军客气了,其实我们从杨谅的举动可以看出,若是他们真的想与我军决战,这时候就应该全军渡过蒿泽,不留余粮,现在就对我军发动突击,可他却在蒿泽停下了,还在那里安营扎寨,准备防御,这显然不是拼命的样子…!”
“因为两军相逢,气势是关键,我军虽然疲劳,但是大胜之余,士气高涨,杨谅自己都没有信心,出了晋阳又不敢决战,首鼠两端而已,我军此时切不可主动示弱,而是要前出三十里,也到蒿泽那里,威逼敌军…。”
(本章完)
第834章 并洲突变九十四()
听了这话,张须陀突然问道:“那么!我军到了蒿泽后,是准备强攻杨谅的大营吗…?”
韩世谔摆了摆手,又道:“非也非也,那蒿泽又名邬城泊,是《周礼?职方》中所记载的并州薮,又是《淮南子》里所记载的天下九薮之一,乃是一个很大的湖泊,我军到了那里后,与叛军隔薮对峙即可,不用主动出击,到时候依张将军所说的那样,和李子雄取得联系,命他从北边突袭晋阳即可…。”
杨玄感此时也是问道:“如果是这样,为何一定要前出三十里呢?我军屯在这介州,敌军若是开始渡蒿泽,则以逸待劳,击他们的背水之阵,如果他们原地不动,我军也可以不动如山,岂不是更好…?”
韩世谔笑了笑,又道:“前出三十里是为了震慑敌军的心理,杨谅本人应该是如你所说,根本不想出晋阳的,只是赵子开之败,晋阳军心已乱,若是不主动迎击,只怕部下都会作鸟兽散,这才会在别人的劝说威逼下,心不甘情不愿地出来…。”
“如果我军也缩在这里,让敌军能看出疲态,到时候他们的士气反而会鼓起来,那时再想作战,就要付出大得多的代价了,反之如果我军毫不示弱,不在介州作停留,而是直接进逼蒿泽,就会陷叛军于战守两难的境地:他们若是不打一仗无法鼓舞士气,但真要越过蒿泽攻击我军,又没有取胜的把握…。”
“所以最后杨谅没有别的选择,必定会灰溜溜地缩回晋阳,而在他回晋阳前,这十万大军只怕是会作鸟兽散啦…!”
杨玄感听得连连点头,等韩世谔说完之后,向着韩世谔说道:“韩将军见解果然超人,末将佩服之至…。”
杨素微微一笑,旋即恢复了主帅的威严,沉声道:“各位还有什么别的看法吗…?”
在场众将领先后都表示附议韩世谔的意见,杨素见无人有异议,便取出令箭,分派众将任务。
“骁果统领杨玄感听令…。”
“末将在…。”
“着你率本部兵马,先行出发至蒿泽一带,为全军打好前哨,搜索清查附近的敌军哨骑,若是敌军大举来攻,则先退回与大军汇合,不得有误…。”
“得令…!”
“凉州军副帅李靖听令…。”
“末将在…。”
“着你率一万凉州骑兵,绕道西北方向,经朔州前往井陉,三天内与李子雄取得联系,命他与你合兵一处,五天内攻击晋阳,如遇杨谅主力,则就地扎营防守,不得轻易出战…。”
“得令…!”
杨素接下来又安排给了其他人一连串的任务,有的负责警戒,有的负责伐木建营,有的负责接应其他各军,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而凉州军的其他人马,则在大军后方安营扎寨,以为后援。
军议结束之后,各将便分头行事,杨玄感和李靖率先领军出发,其余众人紧随其后。
······
到了傍晚时分,杨素的大军已经在蒿泽南岸扎起了三十多里的连营,一片人喊马嘶,大营中到处点着篝火,一队队的士兵正围坐在一起,喝酒放歌,似乎对湖对岸的敌军完全不放在心上,好不热闹。
反观大湖对面的叛军营地,同样是连营二十多里,但却远没有官军的营地里热闹,甚至多少有些难以形容的沉默,似乎上自杨谅,下到每个普通的士卒,都怀揣着不安的情绪,迎接着可怕的未来。
杨玄感安排完了部下的值守任务后,记起了杨素昨夜和自己交待的事情,便径直去找周氏兄弟,由于两人隶属在不同的部队,一人归张须陀管辖,另一人在鱼俱罗的军中任职。
张须陀和鱼俱罗二人的部队,又分别在连营的两侧,弄得杨玄感在这大营之中,来回奔跑了几十里,才总算分别找到二人,等三人在杨玄感的营帐中再聚首时,已经是戌时过后了。
杨玄感对今天的谈话早有准备,动身之前就在帐内布置好了一切,放了两坛昨天的杏花村汾酒,以及三个大海碗。
杨玄感在长安城时喝酒并不是太多,酒量也没有练出来,昨天喝了半坛左右,居然有些醉意,倒是周氏兄弟和雄阔海三人基本上没有太大的反应,杨玄感心中有些不服气,今天除了谈正事外,也想再跟周氏兄弟在酒量上一较高下。
三人分宾主坐定,今天杨玄感提前准备了三个小几,专门用来放酒具,每张几案上也放了些猪头肉、花生米等下酒小菜,周仲安看到这架式后两眼放光,嘴上应着话,眼睛却盯上了酒坛便不肯离开,一副酒鬼嘴脸尽显无疑。
杨玄感笑了笑,先在自己面前倒了一碗酒,举碗说道:“昨天喝得不够尽兴,今天非我等值守,不醉不归…。”言罢一饮而尽。
周仲安二话不说,也是一碗酒下了肚,而周仲隐却端着酒碗,迟疑道:“杨将军,大敌当前,我等这样牛饮,真的没有问题吗…?”
杨玄感摆了摆手,说道:“此事我已经禀明过父帅,他特意免了我等今天的值守,父帅说了,跟二位周将军结交是你的福份,让我三人今晚尽管尽兴就是…。”
周仲隐闻言笑道:“如此便好…。”说着也满上一碗酒,一仰头,骨碌一声全下了肚。
三人先喝了三四碗酒,人也逐渐放开了,互相开始称兄道弟起来。
杨玄感觉得今天的状态比昨天要好了不少,虽然行军几十里,但毕竟没有经过昨天那样的厮杀和前些天的日夜奔波,几大碗酒下肚,脑子却很清楚,于是他放下了酒碗,高声对帐外喊道:“门外卫士且先退下,勿要扰了我等酒兴…。”
随着门口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杨玄感的脸上表情,也变得渐渐严肃起来,他放下了酒碗,低声说道:“二位昨天所说的话,玄感已经和父帅商议过…。”
周仲隐和周仲安一下子来了精神,两人对视一眼,双双放下了手中的酒碗,望向杨玄感的双眼中充满了热切与期待。
(本章完)
第835章 并洲突变九十五()
杨玄感笑了笑,又道:“父帅没有明确表态,此事让在下全权处理,玄感有个不太成熟的方案,先说与二位仁兄听,要是两位觉得可行,再跟周老将军商量一下,看看他的意思…。”
周仲隐的双眼中精光四射,开口道:“老弟的大恩,日后必当回报,但说无妨,仲隐定然洗耳恭听…。”
杨玄感点了点头,应道:“二位是担心陛下会问起,第一次萧摩诃派人送信时,为何不将这信使扣留吧…。”
周仲安脸色一变,失声道:“杨老弟怎么会知道…?”
周仲隐狠狠地瞪了自己兄弟一眼,脸上马上堆起了笑容,然后说道:“这确实是我等的一个小小担心罢了,不过昨天跟杨老弟说那事,主要还是对家父的行为有所不满,加上多喝了几杯酒,跟杨老弟又是一见如故,才会那样说,让杨老弟见笑了…。”
杨玄感心中冷笑,暗道这周仲隐到了现在还要装,于是脸色一变,正色道:“周兄,大家都是聪明人,不用这样绕来绕去的,杨某交朋友喜欢交心,如果这样的事情对杨某还有所隐瞒,就权当昨天的话二位没有说过,此事也无需再提…。
杨玄感说着说着还佯作不高兴,自顾自地斟了一碗酒,一仰头直接下了肚。
周仲安一下子就急了起来,对着目前的周仲隐埋怨道:“大哥!人家杨老弟真心待我等,我看也就不用拐弯抹角啦…。”
周仲隐低下了头,没有直接回应弟弟的话,却是脸上神情阴晴不定,似是在想着对策。
杨玄感冷冷地“哼”了一声,把酒碗向几上重重地一顿,然后说道:“杨某的意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昨天杨某是找父帅商量过此事,得到了父帅的授权和答应助一臂之力的承诺,才会和二位商议,我杨家可是也冒着吃你们周家瓜落的风险,来帮你们家化解这场祸事,我不知道周兄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周仲隐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抬起头来,脸上写满了坚毅,应道:“好,有杨老弟这句话,哥哥我也豁出去了,不错,昨天确实是家父授意我兄弟二人来找杨老弟的,就是为了你所说的那件祸事,听杨老弟的口气,似乎是有了打算了,可否一说呢…?”
杨玄感心里松了口气,刚才他别无选择,只有摆出那种态度,逼周仲隐摊牌,但心里却并无把握周氏兄弟会选择交心。
从周氏兄弟二人这两天的表现看,周仲隐作为长子,显然才是真正谈事的人,周仲安即使不是打酱油,也只是跟着过来帮忙说话,并非拍板之人,所以与周家的交涉,也实际上就是和周仲隐打交道,因为他们的父亲和自己的父亲一样,都不会直接出面。
杨玄感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义正言辞的又道:“以在下的愚见嘛,不妨主动向新皇坦承,上次见过萧摩诃之事,因为此事是不可能瞒住的,如果玄感猜得不错的话,这两次的信使是同一个人,对吧…。”
周仲隐的额头上开始冒汗,他没有想到杨玄感出的,居然是这样的一个主意,一向平稳的声音里,也带了几分焦虑的问道:“杨老弟,就是这个办法吗…?”
杨玄感点了点头,应道:“正是,莫非二位还有更好的方法…?”
周仲隐嚷了起来,吼道:“这不是把我们周家向火坑里推么!杨老弟,你不是想害我们家吧,周某还以为你肯帮我们做了那个信使呢…。”
杨玄感摇了摇头,说道:“周兄稍安勿躁,这个办法玄感想过,但行不通,这么做太明显,只会让新皇起疑!到时候若是他暗中查询此事,比如讯问贵府的下人,或者要是萧摩诃的亲信知道此事,在杨谅败灭后为求活命,主动将此事供出,那到时候你们家就被动了…。”
周氏兄弟听得木瞪口呆,他们没有想过这样的结果,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只是冷汗像泉水一样地向外冒,很快就汗透重衫,甚至头上的汗水顺着鬓角向下流,都快淌成了一条小溪了。
周仲隐咽了泡口水,挤出一丝笑容,轻声问道:“还是杨老弟想得周到,那依你所说,我们周家主动向皇上坦承此事,就能没事吗…?”
杨玄感叹了口气,无奈道:“这个小弟也无法保证,新皇为人外圆内方,并不是当太子时外界看到的那样虚怀若谷,对于背叛他的人或者妨碍到他的人,是绝不留情的,这点令尊应该清楚,要不然也不会如此担心…。”
周仲安一下子泄了气,手臂无力地垂了下来,声音中充满了沮丧的说道:“难道就这样向新皇坦白,把全族性命交由他手发落,来赌他的宽宏大量吗…?”
杨玄感灵机一动,又道:“据杨某所知,周老将军在南朝的时候,也有一次被人诬陷谋反,后来是萧摩诃以全族性命作保,断言周老将军不会谋反,而陈后主也为了检验他的忠诚,召他单骑入京…。”
“结果周老将军果然交出十几万大军的兵权和江南四州之地,单枪匹马进京面圣,安然渡过了那次风波。可见君王有时候就需要臣子的这种举动,来证明自己的忠诚,有了上次的经历,为何二位周兄对在下的提议会如此反感呢…?”
周仲安急忙说道:“杨老弟有所不知,上次萧老将军不仅是为家父担保,还暗中给家父传递消息,说是家父已经引起了陛下的猜忌,要他赶快主动示忠,这次杨元帅能在新皇面前为家父作这个担保吗…?”
杨玄感料不到上次的事情居然有这样的内情,不由得微微一怔,喃喃道:“原来如此…。”
周仲隐抬起头来,正色应道:“我们周家不敢奢望越国公能像当年萧老将军一样,冒着全族顶罪的危险来为家父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