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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萌察觉有人在看她,抬眸去寻,与白松玩世不恭的目光不期然撞上,他散漫悠闲地冲她一笑,她也愣愣回了个笑容。
***
半小时后,讨论开始。
与之前宣讲会片刻的沉默相比,在座八人明显心怀忧患意识,知道主动抢夺先机。
他们对着屏幕富有创意地讲解规划,结束后将手画的草图交给白松。
每个人说完,闫培亮都要求其他人提出质疑或给出评价,由始至终,只有习萌半个字不吭。
她没什么好评判的,也没什么好表述的。所有人把她知道的都说了,把她不知道的也都说了,她还能说个毛线呀!
岳桃手伸到桌底下暗中拍她腿,她一震,用眼神无声询问:干嘛?
岳桃神色焦急,嘴型在说:举手!
唔,举手说什么?你教教我⊙﹏⊙
白松和闫培亮对众人的表现没有露出特别满意的表情,不过也算不上失望。
习萌像个隐形人,已被他们完全忽视。这种情况下,是不会有人好心提醒:诶,你的规划构思呢?
闫培亮将八张设计草图挪在一起,侧立着在桌上磕了磕。
其他人手里只剩一支墨线笔,唯独习萌还保留一张白纸。
她闷在那里低着头,白松眼底闪过轻慢的笑意,长手一伸,象征性地在她桌前敲了敲,说:“草图不交,可就一分成绩也没了。”
没有就没有,交了也是最低分,何必拿出来丢人。
习萌闷闷“哦”一声,把a3纸对折,“那就……”不交了吧。
“我想,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有自己的想法。如果你是因为紧张而错过展示机会,等你出了这扇门,会后悔。”莫迟沉静的眸光对着她,嗓音平静,仿佛在说一句再寻常不过的话。
其他人并不觉得有什么,在他们眼里,眼前这位**看上去冷漠不可亲近,实际上也还挺通情达理。他是在给习萌机会,大家都能清楚地感觉到。
然而,白松和闫培亮就完全不是他们这种无所谓甚至还颇有些惊喜的心理,他们有种被雷劈了的感觉!
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么(⊙⊙)
其实被雷劈中的何止他们二人,习萌也很震惊呀。
刚刚不是不管她死活么,现在又是在闹哪出?
习萌意外地看着他。
他神色平常,身体向后一靠,继续慢悠悠地说:“我想听听你的规划思路,说说吧。”
她:“……”
祖宗!大祖宗!不要再坑她啦,她真没什么好说的……
她目露乞求,可他好似看不见,手里转着笔,姿态闲散,用一种鼓励包含的目光牢牢锁住她。
对面白松和闫培亮看她的眼神颇为微妙,她觉得自己是一只被赶上架的笨鸭子,脑子里一团乱,全是嘎嘎嘎的叫声。
直到岳桃又在她大腿上拍一下,她才意识回笼,缓缓展开刚才折上的白纸,找回自己的声音:“呃……他们说的对……”
然后,嘴巴闭上。
众:“……”
没了?白松下巴都要掉了。
莫迟依然沉默温和地看着她,瘦黑的笔杆在他修长的指缝间转啊转。
谁说没了!她在措辞!
白松轻视的目光令她很不爽。再开口,声音不由放大:“该场地的确是一个景观示范区,造园手法也的确应该与居住区的建筑风格交相辉映。唔……白总监有介绍说周围的别墅区是中国院子,那就说明中心景观带最好是新中式的景观风格。”
废话。白松翻了个白眼。
习萌刚巧瞄见,心一沉,毫不客气地和他对翻了一个。
她最讨厌心情忐忑的时候还有人在一旁打击她的自信心,反正这份实习工作保准没戏了,得罪他也无所谓。
白松被她白了一眼后,微微一滞。
莫迟将她不高兴的神色尽收眼底,抿着唇好笑,眸色朗朗。
刚进入这间会议室时,习萌选择性地将视线落足点投向还算顺眼的白松,而这会儿,白松在她眼里无比讨厌,她弃之而不顾,潇洒地决定转投于他旁边那位坑货。
尽管这位祖宗坑她一次又一次,可至少他瞧她的眼神是温暖的,可以给予她一往无前的勇气和力量。
四目凝视,他包含期许,她信心倍增。
当年胡编八百字作文的小技能又蹭蹭蹭地直达天灵盖。
“我觉得设计这个景观示范区要做到四个空间的共融,交流的空间、文化的空间、人本的空间和绿色的空间。根据地形图来看,在设计中要融南北、贯中西……”
除了吃和睡,她别的本事没有,最得心应手的就是侃大山。虽不至于说把“侃”发挥得炉火纯青,但凭记忆去生搬硬套也还是可以的。
白松连同前来面试的其余八人被她头头是道的侃功唬得一愣一愣,唯独闫培亮神色清明。
她叽里呱啦说一堆,真正说到具体设计的却没几句。
“以上就是我的规划思路,谢谢。”习萌把自己说得口干舌燥。
空气静默,无一人出声。
莫迟似乎低笑了一声,那声音含含糊糊,她也不确定,但他看她的眼神依旧温和鼓励,一番陈述后,甚至还透着淡淡的欣赏。
习萌心情亢奋,她不需要看任何人,她只需看着他就好,那种被肯定被认可的感觉像一束明亮的火把照得她心里暖洋洋。
她心跳逐渐安定。
然后,她看见他轻启唇,眸光含着几分调侃:“很有想法不是么。”
她脸颊微烫。她不相信他听不出她的胡言乱语,可他居然当所有人的面夸赞她……
啊啊啊,好兄弟,太给面子了!
裴裴说得对呀,她难道就一定比别人差么,未必!
***
初试结束,九个人一同离席,走出会议室。
岳桃挽着习萌,语气特别开心:“莫老师还是很近人情的,你看他对你多好,明摆着给你机会。”
习萌仍处于兴奋状态:“你也看出来啦?我也觉得他在帮我。”
“那是,帮得还明目张胆的。我想,他一定还记得我们。”
“唔……是吧。”她又开始心虚了。
她们声音不大,却也刚好可以听见。身旁一个共同面试的女生凑过来,好奇问:“莫总是你们老师?”
习萌和岳桃对视一眼,后悔不迭。
虽然是事实,可总归有损莫老师公平公正的形象呀⊙﹏⊙
见她们神色羞窘,不用说也懂了,女生酸酸地说:“真好,你们其实已经被内定了吧?”
习萌急忙摇头:“当然不是,能不能面试上还悬着呢。”
如果换做岳桃来解释可信度可能会高一点点,是她,就完全不可信。
她可是方才被**亲自关照过的人呀……
女生叹口气:“我要是也有关系就好了。”
习萌囧:“……”
她不知该说什么,毕竟心虚呢。
走后门都走得惊险无比,真不知是她运气不好,还是莫迟变化太快。
稍后,九人一齐进电梯,另外还有其他不认识的人。
陈燃站在里边最拐角,她和岳桃在中间,其余人将她们团团包围。
先前才遇到他时的复杂心情已经静悄悄淡去,她只是觉得有些不自在,不自在和他挤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
写字楼大厅的地板锃光瓦亮,保洁员刚拖过地,有点打滑。习萌穿的鞋子摩擦力不够,她只得紧抱住岳桃,小心谨慎地迈步伐。
“习萌。”陈燃叫住她,显然,他并不愿以陌生人的身份与她分道扬镳。
习萌和岳桃同时扭头,他迈着长腿朝她们靠近一步。
“到饭点了,我知道附近有家味道正宗的川菜馆,要不要一起?”他看着她,像一个普通朋友,口吻自然。
岳桃问:“你们认识?”
习萌低低“嗯”一声,然后果断地拒绝:“不要。”
陈燃似是提前猜到她的反应,并不意外,扯了下嘴角,无事人一样:“那好,我先走了,再见。”
他从从容容地越过她们往前走去。
妈哒,神经病!
习萌瞪着那道干净挺拔的背影,眼里冒火。
岳桃敏锐度颇高:“有恩怨纠葛?”
她咬牙:“我一直做单身狗都是拜他所赐,他就是我仇人!”
岳桃惊讶:“他就是你那个初恋?”
她哼一声。
岳桃眼前浮现陈燃那张温润俊逸的脸,说:“我现在总算知道你为什么谁都看不上,眼光那么高了。”
珠玉在前,难以超越。
陈燃帅气是事实,她是颜控也是事实,她不愿去争辩。
“桃子你说,面试遇见他,是不是一种不好的预兆?其实是在暗示我不要瞎费力气,飞驰我根本就进不去对不对?”
“不对!”岳桃气闷,“别胡思乱想。之前我不敢保证,可通过今天的面试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你一定可以通过。”
“真哒?”
“呃……放心吧,莫老师会顶你到底的。”岳桃给足她信心,自己却有些没底气。
习萌听不出她语气,全部心神都被四个字抓住:顶你到底……
“桃子,你好邪恶!”她瞬时红了脸。邪恶就邪恶吧,为何扯上他?
啊啊啊!疯掉了!
岳桃一愣,常年耳濡目染,思想早已不纯净,琢磨出意思,顿时暴跳如雷:“……你离我远点!”
第44章 chapter44()
闫培亮对着面前瞬时空荡的一排座椅,看着手里那张线条呆板的草稿图,不发表任何意见。
白松脑袋伸过来,只瞅了一眼就哼出了声:“嘴上功夫。”
口比心快,下一秒就有些后悔,立刻瞥向右手边,小心查看老大的脸色。还好还好,平静如初。
正庆幸,突然瞥见他眸光一转,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下场面试,认真点。”
白松脑一热,回想自己找刘志飞控诉的一幕,老大果然看见了。
聊天内容应该看不见吧?
“咳,知道。”
本来想问那姑娘和他到底什么关系,眼下头顶一条罪状,张不开口。
白松向闫培亮使了个眼色:问,快问!
闫培亮的确也心有好奇,他本不八卦,但被白松磨烦了,神经一松就问道:“老大,今天的面试,你对谁比较满意?”
如此隐晦,白松暗中竖起拇指为他点赞。
闫培亮却不以为意,不客气地剜他一眼。
莫迟说:“这事既然交给你们,自然由你们定,不用问我意见。”
白松两眼一迷瞪,和闫培亮互换一个眼神。
闫培亮立即张口——
莫迟拿着手里那几张随手画的景观速写,正起身推椅子,在他说话前,好似不经意地提示道:“对了,岳桃和习萌是刘哥的学生,和人力资源部说一声,二面时别刁难她们。”
意思是,内定了?
居然还不止一个!
白松瞬间傻眼。
莫迟一离开会议室,他立刻不敢置信地往桌上一拍巴掌,“亮子,你说老大和刘哥高风亮节的形象哪儿去了?岳桃至少还有点能力,习萌那姑娘纯粹是纸上谈兵,我差点就被她骗了。”
闫培亮,也就是亮子,抱起手臂靠向椅背,若有所思地说:“可是你不觉得老大给她们开后门,反倒有那么点人情味了?起码证明他也不是那么冷酷无情。”
白松歪头提醒他:“这话可别让耗子听见,那吃货知道你说老大冷酷无情,保准跟你急。”
亮子横他一眼:“听不懂人话是不是?我只是说这件事可以证明,又没说老大在我眼里真的冷酷无情。”
白松:“得得得,我不跟你争。咱俩言归正传,岳桃和习萌内定,其他七个人里选一个,你最看中谁?”
亮子从草图中挑出一张,其右下角用墨线笔俊秀洒脱地写着一个名字:陈燃。
“草图都能画得精细出众,功底可见一斑。”
白松接过来看,点头称赞:“我对他倒是印象深刻。设计思路清晰,区位规划明确。手绘能这么好,想必软件运用应该也不会太差。”
意见统一,最终结果就此敲定。
白松本以为第二天的面试莫迟仍会坐自己身边监听,孰料,他一整个上午都待在办公室里没出来。
第三天、第四天亦是如此。
白松不由恍然大悟,老大第一天之所以坐镇,原来不是过来监视他,而是为了那两个南大的学生。
***
习萌面试完当天就有一种发信息质问莫迟的冲动,可思来想去立足点太低,毕竟他后来有帮到她,功亏相抵,她还是应该感谢他的。
但由于作业太多,一直拖到周五晚上她才一个人跑去操场转悠,偷偷给他打电话。
那边,莫迟刚忙完一个过千万的项目,连续加班两夜,刚在家里疲倦地睡醒一觉。
他掬了一捧凉水泼脸上,口袋里铃声促响。
平直的盥洗镜里,水流从他的额角蜿蜒至下颌,眼底有淡淡的青色。
他拿毛巾擦拭水渍,听筒靠近耳边。
夜晚凉风习习,习萌躺在塑胶草地看星星。
一颗、两颗、三颗……
数到第四颗,听到一声沙哑的鼻音,“喂。”
“是、是我。”她莫名结巴了一下。
“我知道是你。”嗓音依然水波不兴,只是比平时略低沉。
习萌张开手掌,从左手的指缝间看天空中最明亮的那颗星,随口寒暄:“莫老师,你吃了么?”
“没有。”莫迟走出卧室门,穿过二楼起居室,下楼梯。
“哦,那你不饿么?”她又开始话唠了。
莫迟倒了杯水,坐上厨房吧台的高脚凳,抿着水润嗓。
习萌等两秒,没听到他回话,耐不住:“莫老师,你在听么?”
“在。”他眼角微扬,“还好,不饿。”
“哦,还是吃点吧,说不定一会儿就饿了。”
“饿了再说。”喉咙没有先前那么干涩,他掌握话语权,不让她再东扯西扯,“找我有事?”
“唔……算是有吧。”那星星一闪一闪,习萌乌溜溜的眼睛也一闪一闪。
忽然好想去露营,可惜期末事务繁忙,抽不出空,也找不到伴。
唉,她长长地叹气。
莫迟:“看来不是小事。”
“不不不。”她解释,“我可不是有事求你,我是想谢谢你。虽然,嗯……你让我准备的作品集没有用到,但是你还是帮了我很大的忙。知道自己不行而没有勇气表现和给自己一个机会去表现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你说得对,我前天如果就那样走出去,回来后肯定会懊悔。可现在就不同了,哪怕知道结果无望,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心情美美哒。”
两日来的疲惫似是被她清甜的嗓音洗刷一空,莫迟心情舒畅,带着一丝笑意问:“真的一点都不怪我?”
“我是那么小气的人么?你对我好,我能感觉得到。”话不经大脑,说完后又有些不确定,“嗯……我们应该算是朋友了吧?”
那头竟突然没了声,再开口时,他语气听着挺平静,可却好似又低沉了几分:“你觉得呢?”
“我觉得啊……”她认真思忖,“唔,我觉得你是真的对我好,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不出声。
她脑子一抽,脱口而出:“莫老师,好想知道为什么你对我和以前不一样了。”
“想知道原因?”
“嗯嗯!”想知道很久了!
“那好,我告诉你。”
她从草地上坐起身,竖起耳朵。
“原因是——”刻意顿一秒。
她一颗心提起来。
“你是个笨蛋。”他低低地说。
习萌:“……”
没了?
啊啊啊,她想和他打一架!
“你耍我!”她怒气冲天。
“没有。”
“就是耍我!”
“只有笨蛋才这样认为。”
“……”啊啊啊!她气呼呼地说不出话。
莫迟也不说话。
两人陷入僵局,彼此都闷着一股气。
不远处,女孩坐在男孩的腿上,年轻火…热的身体痴…缠相拥,自以为隐于黑暗中,旁若无人地忘我亲吻。
作为一只可怜的单身狗,其实这都不算什么,真的。最可悲的是,方圆一百米内,所有人都成双结对地在亲亲我我!
她心情真是难以言喻。他们不去隐蔽的情人坡腻腻歪歪,跑来视野宽阔的操场上演什么限…制…级啊!
过分!
她拍拍屁股起身,被迫撤退。
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边走边诉苦:“莫老师,你千万别带女朋友去类似公园的公共场所亲热,会对单身狗造成一万点伤害!”
话一说完,自己先愣住。
刚想问“莫老师,你有女朋友么”,听筒里已出现一串冰冷的机械忙音。
他挂了……
***
班里也有其他同学向刘志飞投交了简历,有人向习萌打听情况——什么面试内容啊、难不难啊之类。
习萌凭借自我感觉大方地分享经验。
一群人围在专业课教室久久不散。
听说莫迟也在,翌日就要去面试的三个人都有些惴惴不安。他们的印象里,莫老师冷淡的性格使他的言行举止总是自带几分严苛。
习萌摆摆手宽慰:“不用怕,他和以前不一样了,很好相处的。”
三人狐疑:“你确定?”
“不信你们问桃子啊。”她扭头,“是不是啊桃子?”
岳桃被突然点名,一愣:“……有么?”
“有啊。”尽管他非常无礼地挂断她的电话,但她还是无比善良地替他说好话。
啊,她真是一个宽容大度的人呐。
众人瞧她美滋滋地抿着嘴巴笑,面面相觑。
***
回寝室路上,顾璃一记铁砂掌拍过来,“大白天就不要思…春了!”
习萌揉脑袋跳脚:“我哪有思…春!”
“你敢说你不是在想美人莫?”
“……”
眼眸划过些许窘意,啊啊啊,她是在想他,可她不是在思春!
奈何嘴巴变得好笨,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岳桃看她脸都憋红了,一阵忍笑。
顾璃哥俩好地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