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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高启明-第9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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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粮食。“听候使用”

    粮食之外,各村还必须准备烧柴,修缮好若干艘船只“备用”,又叫各村将丁壮数目造册。这让各村的联络员们心里都有些忐忑,这意思好像是官家“过兵”的准备。这澳洲人几年前才兵临广州城。这是又打算来要“赎城费”?

    若是衙门里来这么一手,各村早就鸡飞狗跳人心惶惶了:“过兵”和遭匪也差不到哪里去。就算大军不从本村过,光支应柴草粮食就是大负担,还得和兵房的书办讲斤头。出一笔银子来摆平兵房的胥吏和粮台上的官儿。不然你的粮食就是“霉变陈化”,烧柴是“雨淋水浸”,总之都是“怠慢军机”。

    澳洲人因为有当初留下的“秋毫无犯”的印象,又知道他们除了合理负担之外的一应征发最后都是给钱的,所以百姓们相应不是那么害怕。不过要打仗总不是件好事。万一澳洲人和官兵打成了胶着。双方来回过兵,那可就什么事情都保不住了。

    来开会的联络员们,都是怀着一肚子的心思回去的。李存发原也想赶紧回去和道了商量:哪怕损失掉利钱也把放出去的钱收回来再说――万一打仗乱了起来,放出去的钱可就岌岌可危了。没想到却接到通知,叫他留下来,有“澳洲人”要接见他。

    “你就是三良市的联络员李存发?”对面的澳洲人开口问道,看他的面善,而且能说一口稍微怪异的白话,李存发的心情稍稍平复。

    “是,小民李存发。”他作了个揖。

    “你坐吧。”

    “是。小民告座。”

    洪璜楠之所以要召见李存发,并不简单为了他拖欠合理负担的事情――事实上这也不归他管,他之所以要把这事问清楚,是准备以此来做个小把柄。

    以他贵为元老,对这么个半归化民原是用不着使用这种手段的。不过他要做得事情其实和82号商店有关――等于是件私事,真放到场面上那是说不响亮的。

    “你在三良市做什么营生?”

    “小民以贩卖席草为生。”李存发小心翼翼的说道。

    “收益不错吧。”洪璜楠随口一说,注意着对方的反应,果然,李存发身子微微一颤――果然有猫腻。

    李存发到底干了些什么,洪璜楠还不清楚。不过看得出这事让他在元老院面前担惊受怕。考虑到三良的合理负担虽有拖延,还是一文不少的,多半有仗势欺人,鱼肉乡里之类的事情。

    “席草买卖做得不错吧。”洪璜楠说,“我记得原来被吊死的那个土豪也是做席草生意的。”

    李存发硬着头皮道:“罗老爷那是大行商,小民不过是个小商贩,比不了比不了。”

    “比得了比不了,你心里最清楚。”洪璜楠不多废话,“你现在光是卖席草?”

    李存发被前一句话唬得差点灵魂出窍。好歹后一句不再追问此事,总算魂又回来了,赶紧说到:“除了卖席草,也编草席卖。”

    “本镇赖此为生者甚多。”李存发说道,“就是普通妇女,帮着做草辫,编席子,一季做下来,多少也得几个钱贴补家用”

    “这个模样的草席能编得了么?”洪璜楠拿出一本厚厚的册子,李存发接过来一看,原来是各种花样的席子图册,大多数都是从未见过的,光花式就有几十种之多。这大约又是澳洲货了!他迟疑道:“有的可以,有的未见实物――若是有实物,巧手的匠人拆开看看就明白了……”

    “好。”

    李存发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好”是什么意思。却听洪璜楠说道:“今年的草席,你暂且不要编了。”

    李存发如同五雷轰顶,以为洪元老要整治他,顿时脸色发白,嚅嚅道:“这,这,不卖席草,不做草席,今年的合理负担就缴不上了,再说……再说……”他灵机一动,“三良多少百姓都靠着编草席糊口,若是不给编,岂不是,岂不是……”

    “没说不给编。”洪璜楠说道,“你把你们那里的匠人和妇女都集中起来编草袋,等稻谷登场之后亦要用稻草编。草袋的样子我会派人送来得。”

    “是,是。”李存发还是没闹明白。

    “我要大量的草袋。有多少要多少。”洪璜楠说,“你大可放心,草袋我们都会按价给钱的。”

    “是,小的知道了。”李存发定下心来。不过转瞬他就明白了:澳洲人肯定是要打仗啊!

    草袋多用来装散货。平日里用得最多的无非是米、盐。糖三样。澳洲人要他大量预备草袋,缘由不问可知:他们要用草袋装运米粮,随军支应。

    这澳洲人摆下如此阵仗,到底想干什么?李存发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不过此刻他已经顾不得这些了,见洪首长示意他可以走了,赶紧告辞出来。

    “赶快回三良市去!”他此刻只剩下这一个念头了。

    “夫君,你怎么还不睡?”妻子睡眼惺忪的从被窝里爬了起来,看着披着件衣服正在月光的发怔的林铭。他脚下的碧波大约嫌热,小半个身子已经从被窝里爬了出来,露出雪白的膀子来。

    离家已经小一年的丈夫前些天突然回家了。林铭的妻妾们几乎认不出这个过去玉树临风,英气勃勃的官人了:人又黑又瘦,穿着破衣烂衫,满手都老茧。虽然他回来之后没说起过自己的遭遇,但是林夫人和四位小妾都知道夫君这次出门是吃了很大的苦头。

    好歹人总算是平平安安的回来了。原本一直担惊受怕的妻妾们总算是放下心来。相公可是家里的顶梁柱,没有他就没有这个家。接风洗尘自不必说,起居服侍也是唯恐不体贴周到。

    林百户回来之后,和往日一样,去所里销假,每日点卯应差,除了因为大半年没开荤,晚上妻妾同寝龙精虎猛之外,倒也没什么不同的。只是性子变得少言寡语,在家中亦很少与妻妾们饮酒作乐的兴趣了。似乎存上了什么心思。

    林夫人起身,给林铭倒上一盏温茶,又给碧波盖上被子,悄声道:“相公,你怎么了?”

    “没什么。”林铭道。

    “相公此次一定吃了不少苦。”林夫人见此刻夜深人静,碧波睡得又死,正是夫妻说体己话的时候,“芊芊虽说没有找到。可是相公也是用心找了,没找到她,也是她命薄……相公不要太自责了。”

    “我不是为她担忧。”林铭的心情十分复杂。在临高被捕之后,他因为因为见识到了澳洲人的实力,又贪生怕死,已经正式降髡。在经过短暂的政治学习和培训之后,就被放回了广东,要他回家“潜伏”起来。等候信使通知行事。

    虽说他觉得自己已经看清了“大势”,也知道用不了几年,澳洲人就会席卷大陆,问鼎九州。然而他依旧为自己屈膝降敌感到隐约的羞辱。他这大明的百户,可是一代一代传下来,做了好几辈子的官儿,就这么投了敌?每次想到这里他都觉得十分不安。

    虽说澳洲人没叫他剃头,还放他回来团聚。但这是有代价的,不用说等着澳洲大军一到,他就是天然的带路党,大约那时候也得剃了头,换上澳洲人的短衣装,“翻作元勋又一朝”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九节 向导() 
》    ,!

    听到妻子温言安慰,林铭稍觉欣慰。然而这事不能让她知道――老婆虽然也称得上干练能干,到底只是一介妇人。知道了真相除了和自己一样担忧之外又能有什么锦囊妙计?再者她还不比侍妾们――她亦是锦衣卫世家出身,知道此事恐怕愈加忧惧。

    他只好强作欢笑:“没什么,我只是出去久了,着实有些劳累,又没能将芊芊找回来,有些愧疚……我也想明白了,此事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相公这般想便好。”林夫人心思缜密,见他嘴上虽说“看开了”,眉宇间的愁色未减,知道这番劝并不在点子上,心中暗暗狐疑。但是她又不知道该如何再引起话头来,这时候却听林铭忽然开口问道:

    “娘子,你看这世道怎么样?”

    林家娘子何等聪慧之人,一听这话头就不好,小声道:“夫君你说这个做什么?!当心被人听了去……”

    “这是内宅,除了她还有谁会听得去?”林铭苦笑着看了看在睡得正香的碧波――这女孩子真是无忧无虑。

    “她听去了也不要紧。”林娘子说,“只是这话由可没意思,不是咱们这等人家该嚼舌头的。”

    “你且说说看吧。”

    “世道不好。”林娘子说,“听我娘家人来信说,北面是哀鸿遍野,满地乱寇。也就是我们这里和江南还是太平景象。”

    “你觉得这世道还能好起来吗?”

    “不知道嗳。”林家娘子叹了口气,“好歹广东还是块太平福地,咱们还是得饮茶时且饮茶。莫论国事――说多了反而烦心呢。”

    林铭从老婆的言辞中听得出她对世道抱着悲观的看法。他忽然决定试探下她对澳洲人的看法:

    “娘子,广东怕也是不一块太平福地!”他故意叹了口气。

    “怎么说?”林家娘子顿时警觉起来。

    “娘子,你还记得三年前,冲入珠江直逼广州城下的髡贼吗?”

    “怎么不记得。当时真是吓死人。到处戒严。炮队兵队不断的过。还弄了一群土匪样的义勇,髡贼没来先把地方闹个鸡飞狗跳……”

    闹髡嚣这事,在佛山镇的百姓留下的印象除了官府摊派粮饷。便是“协防”的潮州勇和疍户水勇勒索战费和伺机抢掠商民。至于髡贼面长面短一概都无印象。髡贼一路直奔广州,虽然兵锋一度逼近佛山。却并未过境。听闻最后是勒索了一笔赎城费--自然这种事情照例是轮不到林百户家的。

    “……可是后来髡贼走了,听闻地方上倒是清静了不少,据说髡贼杀了不少匪人呢。算是因祸得福。”

    “我这次出去,沿途见到了许多髡贼和髡船,其势力又在当日之上了。”林铭小声道。

    “你是说……”林家娘子到底是官宦家出身,听得出里面的话音,“不会吧。他们不是像弗朗机人一样,只是为了和大明做生意吗?今他们生意做得这么大。银子赚得像水淌一样。如今官府又不过问。为什么要和大明见仗,一打仗生意不就断了?”

    “难讲!”林铭摇头,“他们不像弗朗机人那么知足……”

    “万一打过来怎么办?你可是朝廷命官!”林夫人忧心忡忡,“虽说不会要你去上阵杀敌,万一髡贼要杀人立威……”

    “万一要战咱们躲起来就是。我到底也只是个小小的百户,难道他们还瞧得上我这颗人头?”

    “哎,也只有这法子了,大不了官不做就是。”林夫人道,“只要咱们一家人团团圆圆平平安安的就好。”说着她略带爱怜的看着碧波,“这几个孩子。个个都是可人儿,闹兵乱就白白糟蹋掉了……”

    林铭心中略定,娘子的态度他已经完全知晓了。只要她不是想做大明的忠臣就好。

    “那。咱们要不要在广州城里先置办下宅子?”林夫人悄声问道,“我倒不是怕髡贼打过来――听说他们过境你只要不去招惹,向来是秋毫无犯的――就怕莠民趁机作乱。这佛山镇又没个城墙……”

    “先不忙,且看看情形再说。”林铭道,“他们总不见得马上就打过来。”他看了看更香,“不早了,我们睡吧。”

    林百户的悠闲生活没过多少日子,这一天清早,他像往日一样来到自己熟悉的茶馆里。先喝上几口茶醒一醒神,再来几碟点心满足下空空的肚子。然后再上衙门里去点个卯,周而复始的一天才算正式开始。

    他的桌子。照例是茶馆里留着的。用不着吩咐,一落座,茶博士便端来茶具和渣斗――这些都是他个人专用的,寄存在茶馆里。林铭慢条斯理的拿起茶壶,先将茶具碗筷一一烫洗过。茶博士这才重新送来茶。

    林铭自己动手给自己斟满一盏茶,慢悠悠的喝了起来,刚喝了几口,他的眼睛顿时瞪了。

    茶馆对面的墙壁上,赫然是一个对外情报局的联络暗记!

    这么快!他暗想。林铭正式投降之后他的编制便转到了对外情报局。具体运用都由李炎来负责了。李炎和他谈过话,虽没有正式的下达任务,但是他知道一旦要动用自己,绝不是一般的事情:以澳洲人现在的势力,在广州周边要打听什么事,根本用不着自己出马,有大把见钱眼开的人随时准备出卖主子。

    这下他饮茶的兴趣都没了,匆忙吃过早点,到所里应了个卯,便按照事先李炎和他约好的方式接头,在一条花艇上见到了他的“指导员”。

    “指导员”是什么官林铭完全没有概念。只见对方面庞微胖,穿着一身山东茧绸的直缀,一副不怎么得意的小商人的模样。

    “参见大人……”林铭一副诚惶诚恐的降人模样。以免给“上官”不好的印象,回去下了眼药就惨了――那真叫两头不是人了。

    “别客气了,林同志。”指导员摇了摇头,“咱们都是同志,不搞大明那套。”

    “是,是,卑职知道。”林铭低着头,“不知道上官召唤卑职,有什么吩咐。”

    “咳咳,”指导员大概有些不自在,“林同志,和你说不要这么官派了。好吧,我就直话直说了。”

    “是!请大人训示。”他继续毕恭毕敬。

    “你是佛山的土著,又是锦衣卫的百户,是穗西的老土地了。所以这次中心决定把任务交给你。”

    “是,承蒙中心看重,卑职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了,好了,指导员”脸上开始流汗了,他的确是个小商人出身,而且投髡已经好几年,对官场这套做派有些不适应。“你不要客气。这次任务事关重大,关系到我大宋国运。”他说到这里加重了语气,“你要尽一切力量完成此次任务。”

    “卑职明白!”这下轮到林铭脑门上流汗了,事关“大宋国运”,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显然不是什么小事了。莫非是要自己赚开广州城门,迎接澳洲人大军进城?这事好像轮不到他来干,澳洲人只要肯出钱,想这么干得人不是一个两个。再说澳洲人在广州城里有紫记,城外有大世界,取广州不过是探囊取物。

    对方说是自己是“佛山土著”“穗城老土地”,大约此事和佛山有关。

    “过得几日,从临高方面有人要来。”指导员小声布置着任务,“和他们接头之后,你就受来人指挥。一切都听从对方。”

    “是,卑职明白。”林铭有些紧张,“不知道具体做什么任务,卑职也得预做准备。”

    “你的任务是充当向导,路上你听他们指挥就是。”

    “向导?”

    “正是。上级要你带领他们沿着西江北江走一遍。这些地方你都去过,有问题吗?”

    “当向导不难。”林铭暗暗惊慌:虽然不知道对方要自己带路“走一遭”用意何在,但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澳洲人对本地动手怕是就在眼前了。他赶紧提醒自己不要慌,这可是自己立功的好机会,道,“不过这就要出去不少日子,卑职要在百户所里告个假才行。”

    “你自己去安排就是。你有什么看法想说?”

    “西江北江这一带,卑职都曾经去过。路途熟悉。”林铭想了想,“只是沿江山匪水匪甚多,还有些无法无天的豪强。若只有卑职带着他们前去,路上怕是难以保障安全,卑职想最好是弄个官家的名义。不但路上可以叫驻军保护,沿途还能有人夫船只轿马的支应。”

    指导员沉吟了片刻道:“你的想法不错,不过此事牵扯到官府。我也得请示上级才行。若是以官府的名义,你打算用什么名义?”

    林铭笑道:“这名义可多了,办案亦可,查缉亦可,总之是百户所里一张嘴。弄个文就是。到时候出去诸事方便,一路威风。”

    “这法子倒是很妙。”指导员也笑了,“好,你且去预备,待我报告上级再做定夺。”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节 参谋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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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铭接到任务,知道澳洲人要大用自己。正是表忠心的时候,他虽满心纠结,大势还是瞧得明白的,知道这从龙的机会只有一次,只要抓住了才能挣下儿孙们的长远富贵。当下抖擞精神,先去了一趟百户所,所里的百户年老昏聩,早就诸事不问,只管拿钱。这小小的百户所里就是林铭说了算。

    林铭先行弄了一纸公文,以百户所的名义先移文西江北江各县县衙、卫所等地,说本所有“侦缉大案”办理,望各县配合云云。其实他这佛山百户所和沿途各县八竿子打不着,连平级关系都够不上――要是普通百户,那真是比大头兵强不到哪里去的芝麻绿豆官――但是锦衣卫的威风犹在,一般衙门都要卖几分面子。沿途免费吃喝住宿外加征夫不成问题。

    事情都办好,他又回家安顿了家室。说自己要出差几个月,众妻妾虽然万分不舍,听闻是官家的差事也不能阻拦,无非又是一番叮咛嘱咐。林铭有心要讨好新来得上级,叫妻妾们多做各种“路菜”,说是要“孝敬上官”。

    候了几日,这一天指导员又一次约他“吃花酒”,在花艇上见到了“中心来得客人”。

    来者一共三位,为首的不到三十岁,生得俊秀挺拔;旁边一个三十多岁,满面络腮胡,身材健壮,孔武有力;最后一位却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肤色黝黑,显得精明强干。

    虽说长相各不相同,但是三人都有着同样干练结实的身材,整个人看上去都是精气神十足――林铭何等聪慧之人,他在临高已经见过多位“澳洲首长”,一看这眼前三个人气质神情就知道来者多半是所谓的元老。

    一下过来三位元老。这桩任务的重要性亦不问便知。他赶紧踏上一步,躬身打千,朗声禀道:“卑职林铭。见过三位老爷。”

    “不必客气。”为首的人说道,“我姓索。你以后在公开场合叫我索先生便是。”

    “是。卑职知道。”

    索姓元老逐一介绍:“这位是康老爷,这位是谢先生。”

    林铭不敢怠慢,不管索首长如何说“不要多礼”还是坚持一一打千见礼。一时礼毕,众人落座。林铭还是只坐半个屁股,随时听候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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