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样的场面,几乎每天都要重复几次。平日里不要说给长工、庄户们吃,就是大户自己都舍不得吃得白面、猪肉,这些日子都拿出来作为犒劳收买人心。
但是他们心疼、恐惧和担心的同时,却又有窃喜。大水冲毁了地界,冲走了地契,使得许多土地变得无主――就算那些还有主的土地,主人在灾年也不得不出卖以维持生存。对一些人来说,正是扩大产业的好机会――至于种地的农民,他们是死不光的,水退之后,来年春天没饿死的总会回来。
前提是他们在此之前没有被难民们“吃大户”,没有在骚乱中被杀。
不管是州县还是府城,平日里耀武扬威的官老爷们都不愿意干涉难民的行动――难民们没起反,没围县城,吃了几个地主的大户,杀死几个人,算不了大事。大户们要保护自己的生命财产,只有自己出头拉队伍。
州城县城里,虽然还没有关闭城门禁止难民入城,但是城里已经办起了练勇,关厢和附近各村的丁壮组织起来,随时准备“弹压”。城门口挂着杀一儆百的几颗人头――始终是血淋淋新鲜的,城外的树着草草搭建起来的棚子,熬着一锅锅清可见底,霉味十足的“稀粥”。就是这样的稀粥,云集在附近的难民还不是每个都吃得上,每天发多少“筹子”是一定的,轮不到的只能饿着。
在粥棚附近,是另一种苍蝇的觅食场所。从济南府、甚至远到顺天、江南来得人牙子们,躲在轿子、骡车里,仔细的盘算着自己能够得到多少“猎物”,要给本地的同行多少好处。有些人则在人堆里逡巡,物色着可以收买的对象。少年男女们是他们的第一目标,随后是年轻的女子。插着草标的人口就这样不断的装上骡车,一车一车的运往临清、徐州,在那里换上船只运到各地去发卖。
张应宸一身自己设计的道服,穿行在人群中。不时向周围的人颔首致意――他在这里行医济人,已经有了“活神仙”的美誉。不仅是难民,就是在粥场周围维持秩序的衙役、乡勇们也有不少受了他的医疗,对他敬若神明。
“腐道长,你给得药我孩子吃了,果然止住了腹泻,您真是活神仙――”一个衣衫褴褛妇女拦住了他的去路,“还请你再给看看……”
“哦?既然是止住了腹泻,性命就不碍事了。”张应宸含笑道,“贫道现在要去看个病人,回来再来给你孩子瞧瞧。你先将这包药给他服下。”
他在女人的千恩万谢中走了过去,这样的事情他一路上几乎是应接不暇。就算是时不时到粥场上来的典史和本县的副团总见了他也要客套一番。
他知道城里的官儿和缙绅们对他原本是非常戒备的,大灾之后出现的僧道,又是以行医说法为目的的,几乎可以肯定有“图谋不轨”的企图,统治阶级在上千年的统治中早就积累了足够的经验。
和张应宸先后出现在粥场的,还有好几个所谓的“道士”或者“和尚”,也有没有任何宗教装束的所谓“神汉巫婆”之类的人物,很快就要引起了本地官府的注意,这些人即没有“度牒”,施药治病又不如张应宸有疗效,很快就在本地官府和缙绅的打击中彻底销声匿迹了。
张应宸能够在竞争中取胜,第一是他的医术高明,药物更是高明;二来他有正式的道士度牒和他在杭州某缙绅家搞来得名帖――这两样东西在保护他的安全上起很大作用。要知道本时空的官府可没有什么人权概念,可疑人物抓回去拷打一番再说是通行惯例。更何况现在是非常时期:许多人只是因为言行可疑就被砍了脑袋或者在衙门里被拷打致死,还有些死在监牢里和衙门门口的站笼里。
他在治病行医的时候非常小心,在医疗治病的时候只说些普通的行善积德之类的话语,不过多的宣扬教义。虽然时而他也向难民们说道,然而全部是正式道藏里的内容,放到哪里都是正大光明的内容。
“不知道老赵在山东搞得怎么样了?”他在忙于这些事情的时候经常这样想,要知道以他现在的影响力,鼓动难民们去登莱去投奔赵引弓是件容易的事情。
他和赵引弓是同时离开杭州的――不过他到了沂州之后就没有离开,而是在原地活动起来。
中国古代社会,但凡遇到自然灾害之后,往往是邪教开展宣传的大好机会。张应宸深入沂州的一个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考察下当地白莲教、罗教、闻香教等组织的活动状况和煽动能力。
现在看来,这些组织的确在活动,但是官府对此十分的注意――毕竟白莲教之乱过去还不到十年,地方上的警惕性还在。要利用宗教手段把民众煽动起来不是那么容易。
他巡视了一番回来之后,发现几天前他治好了一个少年被江南来得人牙给买去了。不由得暗暗遗憾。这个少年聪明伶俐,长相也甚是俊俏,原是他看好的“道生”苗子,现在居然被人捷足先得。
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好几次,每次都让他痛心疾首――白白的看着好苗子流失,又无法作为,是在太痛心了。
但是他已经收留了二个孩子当道生,身边原本还有从杭州带来的明清,再收容更多的男孩子在身边未免太过招摇了。
“得尽快给老赵去信,不然上好的资源都给这伙人牙拉走了。”他暗自盘算着,回到了关厢的一座破道观里。
说是道观,实则没有道士,只有一个火居道人住着,勉强维持生计。赵引弓花几个小钱就租下了房子作为自己在沂州的活动基地。
(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九节 竞争的潜流()
这个道观破落不堪,第一进的破屋子里以前就是住得乞丐,现在更是挤满了灾民。张应宸从夹道里进去,到了后面。火居道人正在劈材,他草草打了个招呼,就往自己住得小院子而去。
院子不大,泥地上堆着风炉和木炭,还有许多坛坛罐罐。空气里充满了醋炭和消毒水的气味,张应宸知道这里刚经过大水,现在水退之后气温升高很快,爆发传染性疾病是分分秒秒的事情――他虽然血管里充满了抗体,到底还是小心为好。
明清在房门口迎接他回来,这个庆云观里年轻的道童在杭州已经正式成为他的“弟子”了。又经过了他的精心调教,现在是他可靠能干的助手。二个道生的初步培训也由他来负责――明清起码认得字。
“师父――”明清恭恭敬敬的说道。
“到屋里说话。”张应宸说。
明清还不是正式的归化民,所以张应宸对他是有所保留的。他只是尽量灌输给他新道教的理论和自己的宗教观点,顺带传授医药知识。至于什么为人类谋福利的的元老院之类他暂时还没有透露。张应宸只是对他说明自己是从粤省过来的道士――反正琼州当时也是粤省的治下。
正中的堂屋里地上地下堆满了盛放药材的竹匾、切药的铡刀、捣药的药石臼、熬药用的瓦罐、铜锅和木炭,林林总总,几乎没法落脚。为了尽可能的多给人治病,除了从临高带来的中成药和西药之外,很多药物都是他在本地配置的。
二个年轻的道生坐在屋里的炕上挑选药材。他们都是十来岁的少年,父母亲人先后在灾难中死去离散,自己又饿得半死,被张应宸收容回来之后调养了好些日子,才算是稍稍恢复成个人摸样。
看到他回来,两个孩子立刻从炕上下来,不大熟练的给他鞠躬行礼。
“好好,你们继续炮药吧。”张应宸含笑道,“怎么样?认得多少药材了?”
“只认得十多种……”其中一个孩子回答道。
“嗯,我这里用的药材少,你们想认多也难。明天到生药铺取药,为师再当场指点你们多认几种。”
“谢谢师父。”
现在每天除了明清教他们认字之外,张应宸每天抽空还指点他们识别药材,背汤头歌。做一些中医药学的启蒙。总体来说,他对这两个孩子颇为满意,比他之前搞到的道生要强不少。
但是这二个孩子不宜在他身边久留,他们没有经过净化,身体也比较弱,沂州本地的环境又复杂,得设法安排把他们送走。
张应宸从腰里取出一把钥匙,打开了里屋的门――这一间是他的私室。他把最要紧的东西藏在这里,所谓最要紧的东西,也就是些药品医疗用具。其中最要紧的是他的书写用药剂和密码本。
进到里屋,明清先把家里的事情汇报一番:教了二个师弟多少生字,制药的进展、有什么人来找过张应宸,还有门外有什么异常的事情全都一一回明。
最可疑的是进来道观最外面一进住进来三四个奇怪的乞丐,他们不像其他人那么虚弱萎顿,倒是精气神十足的摸样。也不常常出去行乞。时而待在门口。有一个还经常到道观的后门附近徘徊。
“嗯,你做得很好。”张应宸夸奖他道,“咱爷们在这里是异乡外客,要多加小心。你先出去吧。”
他锁好门,点着了油灯――护窗板已经放下了,屋子里漆黑一片。七八天前,他的院子里落下过一张写着歪歪扭扭字的死亡威胁――他不能不小心从事。
张应宸以前读过大量的道教资料,也涉猎过许多明末各种民间宗教和秘密结社的典籍、切口资料和研究论文。但是他在本地半个多月就深切感受到:历史资料太有限了――他面对的状况比书上记载的更为复杂和难以把握。
仅仅他掌握到的内容,在这一带乘着灾荒活动传教、发展组织收买人心的各种秘密会社就有十多个。其中有些是他从来没听说过的。
张应宸摸了摸自己肋下的手枪套:一支glock19手枪――到黎区去他可以毫不在乎的不带任何武器,不管是黎人还是苗人,都不会随意杀人,更不会杀害一个大夫。但是眼下的鲁南地区简直就是一个马蜂窝――对外情报局和赵引弓都反对他孤身在毫无后勤支援的州县活动。
更何况他现在的举动对官府也好,对那些秘密宗教会社也好,都有“别有用心”之嫌。如果自己再不多加小心,送命是分分秒秒的事情。张应宸有时候也很佩服自己是个“有信仰”的人,他用清水化开一颗专用的书写药,然后用毛笔蘸着飞快的写了起来。
信是写给赵引弓的,张应宸急于想知道他在齐鲁的进展如何了。有没有开设比较稳定的基地――他不仅有人力可以输送,也急于要从赵引弓的渠道那里得到药品的补给。
他把写好的第一封信吹一吹干,然后在密文的间隔字行里用毛笔写上一些无关紧要的内容。信写完封口,又用油布包裹封蜡。明天他准备亲自送到城里的一家字号去,那家字号每三四天就有伙计往临清去送信办事,花一点小钱就能代办。伙计到了临清将信件交给当地的起威栈。起威栈用鸽子传送,三四天之内信件就能到杭州,然后用电报拍发出去。一周之内赵引弓和临高就能知道他的信件内容了。
尽管这一传送速度在本时空堪称神速,但是对元老们来说还是慢得难以想象。而且其中的不确定因素太多。
张应宸别无他法,这里不是对五行五商和黑龙会布点的地方。距离他最近的联络站只有临清――大运河上在鲁地的航运重镇。
第二封信要更慎重一些,他不仅使用了书写药水,还在书写前先换算成了密码。这是一封关于如何在齐鲁开展进一步活动的设想和计划,内容十分敏感。除了他的副手戴锷和宗教办的主管领导之外,他暂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此事――作为一个独立的部门,新道教有自己的密码本――和临高教会一样。不过何影作为宗教办公室主任,有他们两家的密码本。
其实在张掌教的心目中,还有一个更大更激烈的计划。信里所谈便是对登州之乱的针对性计划:
“老戴,见字如面:
随着发动机行动的展开,身为光荣的元老院的一员,你我必须为登州之乱作好一切能尽到的准备。考虑到时间的紧迫,仅仅依赖土著官僚,很难将人口转移达到最大化。因此,我参考了《汉书五行志》哀帝在位期间的西王母传枚事件,觉得有必要利用晋冀鲁豫地区已趋泛滥的民间宗教与无生老母崇拜,稍微提前地制造一下恐慌和海上搭救众生的圣船的传说。这个意见我同样地向大图书馆与情报部门传达了,我认为对于发动机行动,这个计划有一定的价值。然而其中的不确定性同样令人忧虑,请你代我同于鄂水谈谈,还有赵局长,在我看来,没有人比他会对这个计划更感兴趣……”
有些话是张应宸的私信里没有提到的,比如民间盲目爆发的骚乱会造成多少悲剧,显然,张应宸刻意忽略了这个部分――也难怪他没有提到利用新道教作为传谣和引导民间舆论的工具,在张掌教的眼里,这种脏活儿,还是留给注定要被取缔的民间宗教比较好。
写完这一段的时候,张应宸不觉有些迟疑――他觉得何影很可能会竭力反对他的计划。这个计划中他个人承担的风险极大,万一出点事老何作为部门主官很难担待。
不管了,他想,要得到更多的人口,很有必要把齐鲁搞得更乱一些。起码在情报部门和民政部门里,他的这个设想还是得到了颇多支持的。不过,以他现在悲催的执行力,到底能起多大的效果他自己也心中无数。
“没有人什么都干不成!”张应宸痛心疾首的再一次想到了粥场周围那些男孩子――多好的资源啊!
一想到这里,他不有得热血沸腾。要不干脆自己就招揽个十七八个回来再说!反正可以直接送到临清去,让起威栈的船只把他们运回江南。
接着,他又在信件的末尾添上让老戴将目前正在培训的道生中能说较好官话的,信仰方面可靠的人送几个到齐鲁来使用。另外他还添上了几句,要戴锷设法弄几个起威的镖师或者特侦队的人到齐鲁“助阵”。特别是要保护自己的安全。
写完信件,他起身舒展了下腰身,踱到外间看道生们加工药材。大水之后的“时疫”几乎全是肠道传染病,用药亦简单。道生们加工的大多是这类药材。此外,他手中还有特效的“止泻药”。
(未完待续)
第二百节 新道教的赌注()
所谓的“特效止泻药”就是一包鸦片药剂――不是生鸦片也不是熟烟泡。而是进过润世堂中药厂炮制的散剂,效用已经打了很大的折扣。张应宸知道此物威力极大,在治病的同时完全可以当毒药用,而且鸦片还有麻醉致幻的效果――他可不想在巡游各地的时候被人误会成了“投毒役魂的妖道”,十有**是被当场活活打死。
但是此刻,他更对外面突如其来的三个可疑的乞丐感到担心。有人盯上了他,目的何在?是要清理他这个“障碍”,还是别有所图?
张应宸不免有些心虚,现在就离开本地当然很安全,但是他在这里收集人口的计划就泡汤了身上虽然有支手枪,但是别人也不是美洲生番,能把火器当神器。到时候发动群众一拥而上自己练逃命都来不及――实话说,张应宸是不大相信本时空群众的智慧的。不管他治了多少人的病,救活了多少人,一旦群众被煽动起来,他还是一样逃不掉是妖人的罪名。那些受过他恩惠的,说不定反对他更起劲。
“群众是容易被煽动的,容易被迷惑的,是不愿意为自己言行负责的人的集合。”他因为此类言论,不断被斯巴达克团的社刊《赤旗》批判。当然,张掌教对此并不在意。
看对方的意思,似乎暂时没有要“**消灭”的意思。只是在窥觊他的举动。自己暂时还是安全的。
看来下一步还得尽快多抱下本地缙绅的大腿,只要有本地缙绅撑腰,自身就会安全不少。张应宸对此很有把握――等时疫一爆发出来,自然就会有缙绅络绎不绝的来求教他的医术了。
新道教的总部云笈观的一间办公室里,穿着干净利落的军服式道装的戴道长拆开了刚刚送来的电报,浏览完电报之后,他的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张掌教是一个充满了奇思妙想的人,而且对复杂的布局有着狂热的爱好。戴锷从开始与他合作搞这个体系的时候就知道。现在他果然又要玩弄一盘巨大的棋。
这副棋当然不错,但是他们能掌握的棋子却实在太少了。和兵强马壮钱多的临高修会相比,新道教简直就是发育不良的儿童,为了每一点资源而不断的争取着。戴锷有时候觉得,要不是自己看耶教不顺眼,从职场的角度似乎临高修会更有发展前途。光从争取信徒来说,东门市教堂就比满地砖瓦木料,处于停工状态的云笈观要气派多了。
戴道长看了一眼墙上悬挂的手绘效果图,这是某设计专业的元老绘制的,从效果图看这云笈观可谓气象万千,形制宏伟。光从外观来看,这道观和传统中国建筑简直没多少联系。可惜因为财务关系,云笈观改建只进行了第一期就停工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建成。”戴道长感慨着,随手把密电归档锁好。他咳嗽了一声,踱出了办公室。
院子里,有几棵宋代遗留下来的古树。浓荫蔽日,树下,陈思根正在指点十来个道生练太极――老童生们普遍体质不好,除了增强营养,半强制性的体育锻炼也是行之有效的手段。
戴锷怕扰了他的联系,便没有和他打招呼直接绕了过去。他要去卫生部见刘三――张掌教在大陆上的行动有赖于充足的药品供应。特别是那些给予他“神医”名声的药品,几乎完全仰赖制药厂的供应。
“刘三倒是帮了不少忙,可惜俺们没什么好回报的。”戴道长边走边想,“只好等发动机行动结束之后了。”
现在,新道教的全部筹码又押到了发动机行动上。在执委会下属的各个部门中,除了工业、农业和民政部门之外,新道教对该行动是最为热情的。
“只把筹码压在孙元化和那群传教神棍身上是不足取的。”
这是参加了发动机行动的张应宸一直挂在嘴上的话。
戴锷虽然觉得这纯属张应宸和教会方面同行是冤家的竞争意识在作祟,但是作为副手,他不打算对此做出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