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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这么晚了,您为什么要在寒冷的屋外站着呢?”
“我把你吵醒了啊。”
“不、不是的。睡梦中,小人好像总是听到院子里有喧闹的声音,所以这才醒了。小人还以为是风声呢!”
“既然你已经醒了,就给我把钉子拿来,再找一根又长又结实的木头来,把大锤也拿来。”
虽然管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站在他眼前的炎是那样的悲伤,所以他什么话也没有问,直接去仓库把炎需要的工具拿了过来。
炎呆呆地看了一会儿管家手中拿来的东西,然后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艰难地开口说:
“把这扇门封上。”
“什么?”
管家非常惊慌,一边看着炎,一边又看了看那扇门。这扇门跟一般的门不一样,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由于管家对这一点也很清楚,所以他一时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做,只能着急地跺脚。
“你还愣着干什么?快点儿!”
“不是,我……主人啊……”
“我希望你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如果你不做的话,那么我自己来做。”
炎的声音非常激动,所以管家不能再犹豫了。他艰难地抬起木头把那扇门横着挡了起来。然后开始用大铁锤钉钉子。大锤敲击钉子的声音划破了夜空,悲伤地在这个院落里飘荡着。敲击的声音幻化成几倍的痛苦敲击在炎的心上,管家钉在门上的钉子也钉进了炎的心里。这些声音,当然也会传入旼花公主的房间里。哭得昏厥过去的旼花公主被这声音惊醒了,哭得眼睛肿肿的闵尚宫轻声唤着公主:
“公主慈驾,现在清醒点了吗?”
“这是什么声音?外面是什么声音?”
一个奴婢快速起身向着发出声音的地方走去,不一会儿,她带着一脸难看的脸色快步回来了。
通过她的表情,旼花很快就明白了发生的事情。
“不会,不会是……”
“怎么办啊?现在正在封那扇门!”
“谁?是谁?是夫……夫……夫君?”
旼花猛地站了起来,想要向外面跑去。但是身旁的闵尚官一边哭一边挡住了她的去路。
“公主慈驾,请您镇定。您这样的话,肚子里的孩子是会出事的。”
“放手!夫君现在正在我的心上钉钉子,你让我怎么镇定?夫君这是想要抛弃我啊!”
旼花公主推开闵尚宫向屋外跑去。她光着脚在冰冷的地上跑着,闵尚宫和奴婢们着急地跟在她的后面。跑到那扇门眼前的旼花公主用力地推着已经钉住的门——门已经被封得死死的了,无论旼花公主怎样用力都打不开。那双钉钉子的手感觉到了旼花公主的力量,于是停了下来。旼花公主透过木头的空隙着急地向对面看去,她看到了对面背对着这边站着的炎。
“夫……夫君……”
比钉钉子的声音还要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炎的声音传进了旼花公主的耳朵里。
“不要停,继续钉!”
慌张的旼花公主不忍心纠缠炎,于是对无辜的管家下令:
“是管家吧?赶紧停下!反正是要钉钉子,那你干脆直接往我的心上钉吧!”
“哎呀,小人要疯了,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呀!”
钉也不是,不钉也不是,管家在两个人中间不知所措、左右为难。过了一会儿,他听见了闵尚宫在旼花公主的背后一边哭一边恳求的声音:
“小人将自行了断来请求您的原谅,求您不要再钉了。”
旼花公主的哭声不断地敲击着炎的心,她的哭声比钉钉子的声音更让他痛苦,不要再发生痛苦的事情了!想到这些,炎的嘴中吐出了非常刻薄的最后一句话:
“钉子……一定要钉得结结实实的。”
旼花公主听到炎的这句话之后,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以前的时候,在这里亲吻枫叶的炎是徽笑的,第一次亲吻炎的她,那时也是徽笑的。那曾经鲜红的枫叶正在消失。与此周时,木头缝隙中炎的背影也渐渐地远去了。
黑色的轿子悄无声息地到达了康宁殿。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的暄和烟雨从轿子里走了下来。暄看见了站在月光下凄婉的烟雨的模样之后,深情地呼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烟雨!”
烟雨动了动美丽的嘴唇,然后说:
“我觉得遵从殿下您的意思是作为百姓应该做的,所以我从来就没有埋怨过殿下您——可是,今天晚上殿下不得不对哥哥那样做,是吗?”
“这是你对朕说的话中最让朕感激的话。朕希望你能够埋怨朕。从今往后,我不会原谅你只埋怨你自己!”
“那么,哥哥……”
暄避开烟雨的问题,走进了康宁殿。这样慢慢地走进康宁殿的暄的背影,在烟雨看来是如此的忧伤。暄离开之后,只剩下像细雨一样倾洒而下的月光,以及随着黑暗流动的云朵。
题云摘下面纱,把插在自己身后的梅枝伸到了烟雨的面前。哪怕是用这微小的东西,题云也想安慰一下那忧伤的目光。接过梅枝的烟雨的手触碰到了题云的手。这一点点接触到烟雨的手的小小面积,让题云感到就像是占据了她的整个身体一样。为了将自己这样的内心隐藏起来,题云握紧了拳头。烟雨就像是在擦拭着哥哥的眼泪一样,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梅花,眼中满含着泪水。看见这幅场景之后,题云说:
“折断的梅枝上也是会开出梅花的。而且,梅枝折断的地方,第二年会开出更加美丽的梅花。折掉的树枝越多,策二年开出的美丽的花也就会越多,香气也将会传播到更广阔的地方。”
虽然题云的声音无比的冰冷,但是对烟雨来说却是温暖的安慰。烟雨眼中蓄满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为了不让题云看见自己的眼泪,烟雨慢慢地转过身去背对着他。转过身的烟雨的腰上垂下了还是月时的发带,这让题云的眼睛变得麻酥酥的。不知不觉,自己的手向着发带伸了过去,但是他没能碰到那红色的发带,于是手又顺着她那编起来的头发向上移动。题云的手停留在了烟雨的粉颈后面,但是他最终只是努力地握紧了拳头。
“小女子太愚钝了,竟然不知道,在晴朗的天空中飘浮的云朵也是有心的……”
题云的手不禁搐动了一下。虽然在这一瞬间,他并不知道烟雨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是理解烟雨的话里的意思并不需要花很长的时间。题云没能触碰到烟雨的发带,没有触碰到她的脖子,暧昧不清的题云的内心被顽皮的月光在地上描绘出了鲜明的影子,烟雨悄悄地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题云抬头看了看月亮,他歪着脑袋,声音里丝毫没有变化。
“照进云朵里边的是月亮。现在月亮已经消失了,所以留在云朵里的东西也没有了。最初的时候,留在云朵里的应该是雨,但是由于这片云里并没有雨……”
烟雨转向题云,看着抬头望向月亮的他。烟雨还是第一次站在近处直视着题云那坚毅的额头和美丽的眼睛。
“你真是一个坚强的人啊!因为爱慕而情绪受挫、心情低落的人是那么的多……如果你想埋怨我的话,那就请埋怨吧,我愿意接受。”
题云没有看烟雨。从她那没有任何指责的话语中,自己的爱正在得到安慰,自己那背叛殿下的内心也正在接受原谅。现在,在这个世界上已经不存在自己的爱,他代替月,向着天上的月亮微笑着。
“如果说我现在有埋怨的人的话,那就是最开始吟诵云雨的人,我只是埋怨那个人而已。云与雨本没有任何的姻缘……”
题云说这些话的时候是面带微笑的。这段时间以来,题云心中已经死去的感情又悄悄地抬起头、走出来了,最重要的是:这段谈话让题云笑了。这样付出了感情的心才能被治愈。因为已经被治愈的情感,题云才有勇气把眼前的女子看作烟雨而不再是月。
法宫的地图被隐秘地转到了阳明君的住处。地图中的宫阙图属于机密之中的机密,是由观象监进行特别管理的对象。那样机密的东西竟然展现在人们的眼前,现在一圈人正围着它席地而坐。阳明君冷笑着说:
“看来观象监里也有我们的人。不过也是,在历史上有哪一次谋反中没有观象监、星宿厅以及昭格署的人参与呢?连王的性命也能放在拿心玩弄的这些人们啊!”
尹大亨以及其他的人惊讶地看着阳明君冰冷的笑容。阳明君向着他们微笑着说:
“等我掌握王权之后,他们会不会也像现在玩弄殿下的性命一样来玩弄我的性命呢?”
瞬间,房间里一片死寂。阳明君反正不是为了从他们的口中听到答案才问的,所以就弯下身子看着地上打开的地图,然后小声地自言自语道:
“虽然现在这样,但是等到我登基以后更换新的探子比较好。我不知道……”
这就是说,阳明君要在常握王权之后,首先解决掉那些掌握着自己的性命的观象监的探子们。虽然尹大亨对阳明君非常警戒,但是每当面对能够把掌握王权之后的路想得很清晰的阳明君,他就会稍微安心一些,会产生一些信任。
“光化门的墙壁太高了,想要翻过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听到阳明君不太高兴的声音之后,所有的人都把目光集中到了他的身上。尹大亨也不知不觉地把目光转向了阳明君。
“不能越过去的地方并不是只有光化门,经过勤政殿去往康宁殿的向五门也无法翻越。这样一来的话我们就只能从后门进入,但是这样进到康宁殿里边后又该怎么办呢?在寻找殿下的卧榻的过程中会把时间都浪费掉。将法宫图偷出来的人能不能提前打听到王的卧榻呢?”
“本来是可以的,但是殿下总是按照自己的喜好随便更换寝殿……不过听说殿下最近经常把资善堂当作自己的寝殿。”
阳明君的眼睛固定住了。他的眼睛里流露出的冷气能让人打寒噤。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就不能行动。因为危险太大了。殿下进入偏殿的时候,位置不就是确定的吗?”
“自从上次在偏殿昏倒之后,到现在都没有坐的力气,所以殿下最近并没有去偏殿。白天也是如此。”
“在白天的时候私兵不能移动,所以不行。殿下的位置最近就没有固定的地方吗?”
阳明君最后说出的这句话让尹大亨的眼里充满了喜悦。
“你刚才说的是殿下的位置固定的地方吗?”
“是的。”
“有!通过宫里传来的消息看,近期会为殿下准备一场大的法事,到时候殿下将会坐在勤政报的祭坛上。”
阳明君的嘴角露出一丝奇怪的微笑。
“为殿下准备的大的法事……那应该是大妃殿的想法。不管怎么说,啧啧,那也不行。大家都看一看法宫图,进入勤政殿的前面的门既高又坚固,而后面的门则非常复杂。”
“那一天城门也会打开。举行祈思祭正好是那个时间,我们就在那个时间行动!”
阳明君非常慎重,不会轻易同意其他人的主张,接着说道:
“但是,越是打开城门,警戒就会越严重!”
身边的其他人把话接了过来:
“根据打听到的消息来看的话,举行祈思祭的日子就是这个月升起满月的那个晚上,也就是说只剩下五天的时间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在宫中只有星宿厅以及宫女们都在忙忙碌碌,甚至是连宫外的兵士都没有任何动静。”
虽然大家都因为这个消息而感到兴奋,但是阳明君仍然非常慎重。由于他的气场具有压倒性的力量,所以其他的人也在瞬息间安静了下来。
“由于这件事情是大妃殿主管的,所以星宿厅以及宫女们忙忙碌碌的也没有什么奇怪的。打开了城门,但是却不准备宫中的警备,这不像是殿下的作风,所以这一点稍微有些奇怪。难道是因为殿下的病比我们知道的要严重得多吗?如此看来,殿下不去偏殿这一点也不奇怪。”
阳明君的慎重的苦恼不断地通过自言自语吐露出来。突然,阳明君停止了自言自语,好像是下定了决心。阳明君拿起身边的佩剑,把剑抽出来,然后把它立在了法宫图上面,准确地插在了勤政殿所在的位置上。他的眼神也跟剑锋一样的锋利。
“当殿下位于这里的那一天,我将会堂堂正正地从开着的城门走进去。这条路是最快最简单的路。”
尹大亨从阳明君的房间里走了出来。等到大家全部都隐秘地离开之后,他做了一个手势,把自己为了监视阳明君而安排在鑫管斋的三名武士叫了过来。等他们走近以后,贴着他们的耳朵悄悄地问:
“最近阳明君接触过什么人吗?”
“完全没有!他几乎连房门都不出。”
“如果是云剑的话,是可以悄无声息地出入的。”
“但是我们几个轮流日夜守卫着阳明君,怎么能随随便使进出呢?就算是化成烟也是不可能的。”
尹大亨点了点头,然后接着说:
“举事的那一天,包括你们在内一共有五个人会作为先行队。你们在护卫阳明君的同时,如果他有什么举动的话就直接把他也除掉!”
“什么?这是什么意思?您说的是必要的话要除掉阳明君大人吗?”
“我无法猜到他的内心想法,所以是应该要小心谨慎对待的。当我感觉到他跟我们的想法不同的时候,我就会发出信号,然后你们就靠近他将他杀死。”
尹大亨吩咐监视者们继续监视之后就离开了。但是走了一会儿便停下脚步,转过身呆呆地看着阳明君住的厢房,用低沉的声音自言自语:
“阳明君!即使知道你很危险,但是仍然不得不跟你一起行动,你是一个了不起的人。虽然先王有很多的不足,但是却有两个非常不错的儿子。但是,一山难容二虎!两个人生来都具有当王的资质,要比都没有当王的资质的情况更混乱。先王早就知道这一点了。”
即使回到家,莫名的不安感并没有从尹大亨的心里消失。所以他并没有进屋,而是在院子里踱来踱去。走着走着尹大亨突然停下了脚步,把靠近自己的一个人叫了过来。
“瞒着阳明君,从私兵中挑选出三名刺客。”
“您想用在什么地方呢?”
“在举事的那一天必须从仪宾府开始清除。前几天送过去的信件并没有打垮许炎。他是一个行上去非常柔弱,但是内心却非常强大的人。”
尹大亨静静地背着手看着地面,但是他看见的并不是自己的影子之类的东西。他所看见的仅仅是权力,他的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对权力的追逐上。在他眼中,阳明君既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人,同时也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人。所以在夺取王权之后,不能排除阳明君会用强化王权这样的名分来扼住外戚们的咽喉这种可能性。如果阳明君要做这样的事情的话,为了寻找适当的名分,就会拿出与他有关的过去的罪孽。
所以现在就应该先除去旼花公主,以及士林派的核心人物,仪宾——许炎。如果不那样做的话,尹大亨就不能完全把阳明君掌握在手中。尹大亨心想,就像是先除去殿下的手足一样,只有提前把阳明君的手足除去才能够守住权势。
在大王大妃身边也已经安插了等待命令的人。在举事的那一天,大王大妃将会用自己的手亲自把有毒的美食送到自己的嘴里。尹大亨的脸上露出了微笑。那是将要把整个世界都握在自己手中的人的微笑。
张氏在里宿厅里的一间僻静的房里一针一针细心地做着针线活,雪一下子冒冒失失地坐到了她的面前。但是张氏看也没看她,一边继续做着自己的针线活,一边说:
“嘴撅得那么老高,啧啧——为什么到这里来了?又想去什么地方?”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很不安。”
“哪有鬼神敢找你这样狠毒的女人啊?你有什么好不安的?”
“宫女以及巫女们全都忙着做麻衣,而且做麻衣的布还是黑色的。到底是要准备什么样的法事?”
张氏停下做针线活的手,用拳头咚咚地敲打着自己的腰以及膝盖。
“过不了多久将会有一场大雨呀。应该要下雨了。只有下了雨之后才会迎来春天啊!哎哟,老了,才坐了一会儿就感觉每根骨头都酸酸的。”
雪略带挖苦的口气说:
“这样的预言只要稍微有些神经痛的老人都能说出来,所以才说你是不够格的巫女啊。除了这些话就没有其他的话吗?”
张氏又开始做起了针线活,指尖忽然轻轻地颤抖了一下。雪用眼神催促着张氏说点什么,张氏像自言自语一样喃喃地说:
“雪啊!祈恩祭那一天,你就待在这里,千万不要去北村。”
雪微微地皱了皱眉。张氏是朝鲜的都巫女。虽然到现在为止从来没有展现过巫女的样子,但是这是不能否认的事实。雪非常害怕张氏张开的嘴。北村,炎……张氏刚才说的话就好像是说在祈恩祭那一天炎会发生什么事情一样的预言。她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问。
“嗯!”
熟睡的婵实在睡梦中也在撒娇。雪轻轻拍打着胸膛安慰自己不安的心,然后打破沉默,努力地在嘴角挂着一丝徽笑说:
“都巫女大人,我再问一个问题。我长到这么大从来没有好奇过,但是我现在很好奇,把我生下来的亲生母亲是不是还活着?”
雪的声音中满含着悲伤。张氏用没什么大不了的口气说:
“你不是说我是不够格的巫女吗?你不是说我是叛徒,说的话都不能相信吗?”
“你明明知道我说你不够格那是谎话。我的意思是说你现在生活得很好,我们之间这样的谎话还是可以说的。”
张氏没有说话,也没有停止手中的针线活。雪就像放弃了一样,用略微悲伤的声音笑着说:
“说不定生我的母亲也给我起了名字呢。但是,由于那个名字太好听了,不适合女仆的身份,所以周围的人都不能说,那肯定是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就像雪一样……”
“你做巫女吧!”
一次都没见过的母亲,为什么现在这一个瞬间非常想见她呢?”
“你这么不听话,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如果早点不这样四处游荡的话,说不定还会积累一些感情了呢?”
“我一个人积累感情?一个人积累的感情什么用都没有。既然要把我生下来就应该把我生得更漂亮一些啊!唉!”
嘟嘟囔囔地说话的雪,想到自己的身世有些悲伤,声音也有些颤抖。
“我最后求你一次,求你一定不要去北村附近……不要去!”
因为张氏的话产生的不安感让雪不再嘟嘟囔囔,而是坚定地说:
“我……我好像必须得去。要是不去的话我可能会像死了一样……”
“不要去!你为什么不知道火是烫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