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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旗玉笛-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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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阳昭不觉失声而笑。
               原来他想:分明是假的,却煞有介事地这等珍藏,而且从这等外表的高贵来看,不知内情的人岂敢小觑了它,又哪敢说是假的呢?
               想着,一时好奇心起,探手打开了左边一个,连他也不由大吃一惊。
               因为卷放在盒内的,与自己身畔的宝旗,竟然一式无二,倒也金光闪闪耀目生辉,几可乱真。
               欧阳昭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手从盒内取出旗来,另一手也把自己贴身之处的宝旗抖开了来,不觉摇头叹息。
               试觉着,两枝宝旗,不但形式一致,连轻重的份量竟也不差分毫,一时兴起,不由双旗挥舞,满楼生霞。
               “嗤,原来自是不同。”
               欧阳昭旗招甫动,失声一笑,已试出真假来。
               他试着自己的宝旗,舞动之中,毫不着力,而隐隐地劲道惊人,所发的声音,也着龙吟虎啸,鹤唳凤鸣,清幽苍劲,随着力道大小而变。
               另一手的假品,舞动之中,不但要贯上真力才能运用自如,而所起的声音,只是一派呼呼之音,毫无奇处。
               欧阳昭心中有数,收起了真晶放回腰际,收拾好了膺品放回匣中,那只碧玉笛,他也就无心看了。
               拿着两个檀木盒子,不再下楼,一启楼窗,江鸥掠波,从三楼上泻身而下,只向练武场射去。
               竹林中忽然一声轻微的叹息,有人低声道:“不要坏了武林三绝的一身清誉。”语音细微,但清晰可闻。
               欧阳昭前射之势不由一顿,翻腰向发话之处落去。
               但竹林中静悄悄的,空虚无人,连一点迹象也没有。
               他生恐耽搁太久,只是自言自语道:“怪事,这林子中必有蹊跷。”说着,捧定两个木盒,奔向练武场。
               场子上,摸天神煞尚永明在踱着方步,冷恻恻地正在大言不惭道:“一统教妄想统一武林,竟把我们五个老不死的给忘了,未免胆大!”
               一统教主面色虽隐在黑纱的后面,但从那对精光碌碌的眼神之中,分明透着一种焦灼忧郁的神色。
               欧阳昭紧走几步,把两个檀木盒向他一递道:“辟毒追魂宝旗与碧玉笛取到。”
               一统教主双手接了过来,且不打开盒子,微微向前一送,对着摸天神煞尚永明大声的道:“摸天神煞,来到巢湖你不要倚老卖老,另外的四煞现在何处?”
               摸天神煞尚永明仰天一笑,硬挺挺地道:“怎么?尚某一人到了,就算够脸了。”
               一统教主一跺脚道:“你们五煞在江湖传言,要连手挑我的一统教,为何又不见连手而来。”
               “你配吗?”
               “尚永明,你不要无礼!”
               “世外五煞一向不知道什么叫做礼。”
               “既然如此,你是不可理喻了,让本教主打发了你,不怕另外四煞做缩头乌龟,亮招好啦。”
               “对,你接得下老夫的吊索十三招,少不得让你见识见识。”
               摸天神煞说话之中,突然由袖口内扯出一条长可七尺,粗如姆指晶光闪闪的索子来。
               那索子是银非银,似钢非钢,软如丝娟,抖动之中,虎虎生风。
               一统教主无话可说,把碧玉笛的檀木盒对着千手嫦娥宋骊珠一递,口中道:“凭他一个三脚猫,还用不上我的旗笛双宝。”说着,打开了木盒,取出那柄假的辟毒追魂旗来,抖动之间呼呼作响,金光闪烁形势惊人。
               不但铁笔穷儒桑子修与白衣追魂段冰蓉同是一惊,连一统教中的三十三位执事,与天心庄的四大弟子,五爪金龙岳麟诸人,也不由噫了一声,不知教主这只辟毒追魂宝旗,究竟从何而来,一统教主的辟毒追魂宝旗亮了出来,豪气千丈,岳峙渊停,往场子中一站,朗声喝道:“尚永明,本教主是先礼后兵,宝旗无情,此刻住手还来得及。”
               欧阳昭虽觉好笑,但冷眼看那摸天神煞阴沉沉的面色,也不由一阵发愣,白森森的双眼,也不由对着宝旗连眨几眨。
               他心中存有戒备之意,不问可知。
               欧阳昭看在眼内,深知这位世外五煞之一的摸天神煞尚永明,对这武林闻名的辟毒追魂宝旗,必有几分惧怕之意。
               但摸天神煞尚永明,究竟是成名多年的魔星,未见真章,焉能虎头蛇尾,露出怯敌之意,也冷冷一笑道:“辟毒追魂宝旗,的确算得武林一绝,当年我尚永明,也的确在旗绝裘天庆的旋风八式之下吃过瘪,今天,真所谓天道好还,一来伸量你一统教的来头,二来要找回六十年前这柄破旗下的场子,真乃是一举两得,看招!”
               他的语落人动,臂抖索起,银藤吊索挥处,掠起一派晶光,夹起丝丝劲风,这老煞星成名有年,果然不同凡响。
               欧阳昭也不由暗赞了声:“好深的功力。”
               一统教主也不稍慢,厉声一喝:“老怪物,你少卖狂。”喝声中,手中宝旗一扬,金光起处,一跃而起,侧横丈余。
               他没有硬接尚老怪的吊索。
               但一教之主也不示弱,闪身中,手上的旗式乍变,横扫而前,反对准敌人的血海大穴,连扫带点,凌厉无俦。
               这样让招,卸力,腾身,变式,取敌,进袭,一气呵成,丝毫无隙可乘,名家身法令人赞叹,实足可见功力。
               然而,看在欧阳昭的眼里,不由微微摇头。
               这并不是欧阳昭瞧不起一统教主的功力,也不是他看出了什么破绽,只是按着旋风八式的旗招,还真不该这等软弱。
               在他想念之中,更加仔细盯视着两人的一招一式。
               高手过招,快如闪电,一转瞬之间,两人缠斗在一起,已是十招以上,兀自斗了个半斤八两,不分轩轾。
               这两人论功力,可算势均力敌,不相上下,然而,这一场搏斗,俱都没能各展所长。
               表面上看,两人恶斗得十分炽烈。
               其实,明眼人一看即知,这二人彼此都心存顾忌,所发招数,全都是一点即收,见招就撤,没有一招是硬拼实架,全然闪避腾挪,似乎都在寻隙觅空,等着对方失手,才敢着实用力。
               这其中,各有千秋。
               一统教主心中对自己手上宝旗,自然明如观火,这个西洋镜若是一旦揭穿,不但这个脸丢不下去,而性命也难以保得住,先前勉强抬出了辟毒追魂宝旗来,一则是知道世外五煞当年曾败在武林三绝手中,心中必在顾忌,吓阻的成份居多,二则对摸天神煞手中的既长又软的银藤吊索心存惧怕,若不用较长较阔的外门兵刃,断断吃亏不小,好在自己的宝旗是膺品,但也是五铁精英所铸,比之一般刀剑,也就毫无逊色。
               所以攻心为主,应付为辅,施用了膺品,当然不敢舍命进袭。
               另一个摸天神煞尚永明,当年曾败在旗绝裘天庆的手里,眼见辟毒追魂宝旗,哪知真假。
               因此也就守多攻少,采取稳健的打法。
               眼见又是十招下去,仍然雌雄不分。
               蓦然,摸天神煞尚永明突的一腾身,像一枝花爆似地,怪叫一声,上射三丈,手中的银藤吊索一震,凌空喝道:“好小子,老夫几乎被你给冤了。”
               原来,久斗之下,一统教主始终没能使出施风八式的后两招出来,被这个刁钻古怪的老煞星给看穿了。
               因此,他喝叱声中,手中的银藤吊索一紧,猛如疯虎,疾扑而下,一招紧似一招,一式凶过一式,全是进手招数,哪像先前的手法。
               这样一来,场子中的情势大变。
               一统教主料定自己的伎俩已被尚永明看穿,心中未免羞愤交加,更有颜面的顾忌,注意力分散,勉强挥旗应招,已成强弩之末。
               嘶一声裂金断玉的声响,他手中的膺品宝旗,旗面已裂开一条五寸长的痕迹。
               摸天神煞尚永明得理更不饶人,口中发出不断的怪叫,枭鸣也似地叫道:“武林三绝的传人,也不过如此,老夫要报当年一招之仇,不要怪我心黑手辣了。”
               一统教主此时十分狼狈,百忙中一收势子,侧身一跃,堪堪躲过一索,也是羞怒至极地吼道:“尚永明,住手!”
               摸天神煞尚永明手中的吊索一挥,口中阴兮兮地冷哼道:“嘿,嘿!想不到裘老二的这笔债落在你的身上,休要怪我,到阴曹地府去找你那死去的师父算帐。”
               一统教主双眼泛红,有气无力地道:“尚永明,我自认功力不及,你为何开口伤及武林三绝。”
               摸天神煞尚永明阴沉沉地道:“数十年来,朝夕不忘的,就是裘天庆当年一招之恨,不料他短命……”
               一统教主又道:“你怎么还……”
               “你叫那裘老二起死回生,让老夫打他三索,今天我就饶你不死,不然的话,哼,哼!”
               摸天神煞尚永明的那股狠劲,咬牙切齿,声如鬼哭神嚎,势同夜叉攫人。
               他口口声声辱及武林三绝,场子中的一统教主固然羞愤之至,而另一个欧阳昭更加怒火如焚。
               此时,他无心去研究一统教主与武林三绝的渊源,也不管宝旗玉笛的真假事件,自忖,自己既是武林三绝的嫡传弟子,就不能容许任何人辱及先师,至于一统教主的来龙去脉,那可以另说另讲。
               欧阳昭乃是个爽朗汉子,想着想着,不由更加生气。
               此刻,又听那摸天神煞尚永明喉咙里骨碌一阵,絮絮叨叨地道:“老夫当年败在裘老二手里,曾经立下宏誓大愿,誓必把江湖上武林三绝的后代铲根除净,斩尽杀绝,今天找上巢湖,也就是为了完成这椿心事,不料天遂人愿,皇天不负苦心人,哈哈!”
               他口中说着,两支竹竿似的长腿,也一步一步地缓缓向前探着,直向一统教主立身之处欺近。
               欧阳昭听他之言,不由五脏欲裂,再也忍耐不住,一弹腿,闪身而出,拦住摸天神煞尚永明身前丈余之处,朗声喝道:“住口!”
               突然而发,声如春雷,不但洋洋自得的摸天神煞尚永明忽地一愣,连所有在场之人,莫不大出意料之外,噫了一声,感到事出偶然。
               摸天神煞尚永明俯首凝视,一见欧阳昭奇丑异常,貌不惊人,毫不起眼,不由仰颈一笑道:“呵,一统教中没有第二人吗?这正所谓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哈哈!”仰天狂笑,那份轻视之态,叫人难以忍受。
               欧阳昭哪里受过这等冷眼,越发怒不可遏,厉声吼道:“一统教如何我不管,你口口声声蔑视武林三绝,是何道理?”
               摸天神煞尚永明哪里把他放在心上,又是冷然一笑道:“怪事,一统教的猴儿厮子,不管一统教,却替死鬼的武林三绝抱不平,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欧阳昭见他那副神情,知道不可以理喻,一攘双臂,功贯两掌,微挫之间,发出了七成以上的功力,平推而出,直取尚永明的小腹丹田之处,口中喝道:“老不死的怪物,看招!”
               摸天神煞尚永明毫不预防,反将小腹一挺,扬扬得意地道:“教主如此,其余的也就不问可知了!”言还未了,“啊”一声凄厉欲绝的惨叫,他的人霍地一惊,一弹跳出丈外,双手按着小腹,苍白的脸色大变,哼声不已,怪吼道:“好,哎呀,好小子,你……哎……”
               场子上的人,谁都知道摸天神煞的哈蟆聚气功是武林之中独一无二的前辈,普通的功力,拍上三五百掌,也难伤他一根毫毛。
               而蛤蟆聚气功的精英所在,正是在小腹之下三寸的丹田之上。
               如今竟被欧阳昭一掌遥遥拍上,既未按实,怎地竟然脸色大变,临敌露脸之际,并且哎呀连天哩!
               其实,别人哪里知道。
               按理,欧阳昭的功力虽然深厚,而摸天神煞尚永明的蛤蟆聚气也不会这等不济,连他遥拍一掌也吃不消。
               其原因是他自己轻敌太甚,觉得这奇丑的少年,论火候也不会强到哪里去,纵然让他拍实,也绝不会在阴沟里翻船。
               此时,感到小腹隐隐生疼,如同大力重锤猛击硬砸,咬牙强自忍着,一拍如柴的双掌,十指战张,将银藤吊索绕在手腕之上,怒喝道:“小娃儿,你找死!”
               欧阳昭一拍之后,并不乘机取敌,昂然而立,冷冷一笑道:“老怪物,你还逞强?”
               摸天神煞尚永明惨白的脸色一寒,一伸手臂,远远地就向欧阳昭抓到,口中也怒吼着道:“娃儿,你鬼怪多端,是何人门下?”
               欧阳昭毫不犹豫,朗声言道:“武林三绝的嫡传,正牌货,你照子挂亮些。”
               这话出口,他是有意让在场之人全都听到,所以贯足中气,仰天大喊,因此,声震入云,豪气不群。
               场子中人不由全是一震。
               一统教主黑影一动,一跃到了千手嫦娥宋骊珠身侧,沉声道:“大妹,此人是何来头。”
               千手嫦娥宋骊珠尚未答言。
               那厢的摸天神煞尚永明早又暴声吼道:“武林三绝哪有你这种传人,你小小年纪,信口开河,只怕连武林三绝的面也没见过,居然冒充字号。”
               “让你见识见识。”
               摸天神煞尚永明破竹嗓子一扯,惨白的脸上露着不屑的神色道:“你要老夫我见识什么?”
               欧阳昭双掌一挫,朗声道:“我要你这老怪物,见识见识我的这双肉掌,领略我武林三绝门中的真功实学,也免得你信口雌黄,疯犬狂吠。”说完,一飘身,又待奋掌出招。
               摸天神煞尚永明,三角眉一皱,一只手仍旧按在丹田之上,抓出的另一只手,忽然中途撤招,面露疑云,道:“娃儿,武林三绝,并无奇门邪功,为何你……”
               “少见多怪,真章实为,何来邪门功夫?”
               “你休要唬人,老夫不信你小小年纪有此功力!”
               “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活百岁,你老怪再活五百年,又有什么出息。”
               欧阳昭的话固然令人难堪,而神态更教这五煞之一的鬼怪人物难以忍受,一挥手,腕上的银藤吊索甩开,兜头向欧阳昭袭到。
               但见银光闪闪,劲风习习,一代怪物,盛气之下,果然不同凡响。
               欧阳昭虽然说着话,可是也在随时留神,此刻面临生死关头,哪敢稍有疏忽,一见银光掠到,因不明吊索的招式,不敢以肉掌硬接,百忙之中,探手在腰际一摸,厉喝一声:“来得好!”
               金光闪耀,旗影飘飘。
               欧阳昭的辟毒追魂宝旗出手,精神也为之一震。
               这时,不单是摸天神煞尚永明陡吃一惊,连在场诸人,也不由全是愕然不知所以,个个张口结舌。
               摸天神煞尚永明失声一叫,腾身跃退丈余,口中怪叫道:“啊呀,小娃儿,辟毒追魂宝旗?”
               欧阳昭手中晃动宝旗,引得金光乱绕,劲风阵阵,朗声道:“算你识货,我就货卖识家吧,过招!”
               他横旗当胸,昂脸抬头,不可一世。
               此刻,场子内百余人的眼神,全都集中落在宝旗之上,这些人,固然有不少庸手,但行家却占多数。
               宝旗一现,鱼鲁立辨。但见一统教主手上的一枝膺品,暗淡无光,失去原有的光彩,丝毫不见奇处,然而样式却也算巧夺天功,维妙维肖。
               一统教主这时可算尴尬之至,十分难堪。
               他身为一教之主,这等当堂出丑,竟以假作真,姑不论他知道与否,这份脸,算是丢尽了。再三思索,都感难以存身,恨不得有地缝钻了下去。无奈之下,一飘身,朗声道:“二位且慢动手!”说着,人已到了场子中间。
               偏生遇到个不尽人情的摸天神煞尚永明,寒着脸,冷笑一声道:“哦!你还有脸说话?”
               一统教主此时是骑虎难下,强捺住满腔怒火,讪讪地道:“你不要逼人太甚!”
               欧阳昭原是最重感情的性情中人,念在一统教对自己不薄,同时屡闻人言,教主与自己的渊源深厚,如今眼见他难下台阶,同情之心油然而起,撤招收势,后退三步,微笑着道:“教主,有何话说吗?”
               一统教主悻悻地道:“我有两句话,必定要与你说明白……”
               摸天神煞尚永明不等他说完,大声叱道:“好不知羞,事到如今还摆教主的驾子,岂不令人笑煞!”
               欧阳昭明知一统教主此时无从回言,手中的宝旗虚划也大声叱道:“老怪物,只有等时候生,没有等时候死的人,怎么?你抢着要上路吗?”
               一统教主一跺脚,无可奈何的道:“好,小兄弟!你与他见过高下再说,一统教今天这份难堪,我是永不忘怀,尚老怪,不要嘴强,本教主今天算是认栽。”
               一教之主说出这等认栽服输的话来,可说是悲愤至极,万不得已之事。
               欧阳昭也有敌忾同仇之感,拱手道:“教主请代我助威,看我要这老怪心服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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